我国人口结构与贸易结构关系研究

■ 林彦儒（西南政法大学经济学院 重庆 401120）

我国贸易结构与人口结构变化情况

图1 1985-2007年我国第7 类产品与第5 类产品出口比重

图2 1985-2007年我国初级产品与工业制成品占出口比重

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我国对外贸易出口额也急速增加。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国际贸易规模连续提高，除去个别年份，资本项目和经常项目常年保持着“双顺差”；尤其是在2000年后，“双顺差”的规模明显增大。推动经常项目快速增长的原因源自于货物贸易的快速增长；1995年至2006年，我国货物贸易年均增速达到43%。到2007年，我国贸易顺差达到2622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一。

在贸易规模不断扩大的同时，贸易结构也在发生着显著变化：根据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0-4类为资源密集型初级产品，6、8类为劳动密集型产品，5、7类为资本密集型产品。按此分类分析，我国第7类资本密集型产品出口所占比重逐年增加，第5 类产品的出口比重也在稳步提升（见图1）。与此同时，初级产品在贸易中所占份额不断降低，制成品的份额大幅增加（见图2）。

从图2 可以看到我国在出口数量不断扩大的同时，贸易结构也得到了优化：在工业制成品占绝大部分比例的同时，资本密集型产品在出口中所占的比例也不断提高，高新技术产品和机电产品的比例也逐年提升。

究竟是什么因素使得贸易结构发生了这种变化？在影响我国贸易的各种因素当中，又有哪些因素影响贸易结构呢？就总体而言，国际贸易理论可以分为以HOV 为代表的从资源禀赋分析的要素禀赋理论和从技术差异、规模经济分析的贸易理论。学者们对影响贸易结构的因素进行了丰富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发现影响一国贸易结构的因素主要有两个：资源禀赋和要素禀赋的不同以及技术差异。对于我国而言，要素禀赋对贸易结构产生影响的重要途径就是通过劳动力要素，该要素的增加是推动改革开放30 多年以来经济和贸易增长以及贸易结构变化的重要原因，而人口结构的变化则会直接影响劳动力要素。

自20世纪70年代末，我国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该政策的严格执行使我国的人口结构发生了剧烈变化。20 世纪70年代末，我国的总抚养系数高达70%，在“计划生育”执行30年后的2000年，总抚养系数下降到42.7%，2010年，该系数下降到34.2%。1978年劳动年龄人口（15-64）系数为59.1%，在2000年时上升至70.2%，2010年达到最高位74.4%。总抚养系数的下降意味劳动年龄人口的抚养和赡养义务减轻，家庭支出很大一部分转化为储蓄，更重要的是，总抚养系数的降低使得劳动年龄人口可以更多地转化为劳动力而增加劳动力要素供给。劳动年龄人口系数的大幅度上升，极大的增加了我国劳动力，增加了要素供给。猛烈的人口转型，使得我国在“人口红利”中得到了巨大的经济收益。但与此同时，我国也更快的进入老龄社会。根据2000年人口普查资料，我国60 岁以上人口占人口比重为10%，已经开始步入老龄化社会，2010年，我国60 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13.26%。联合国预测，到2025年，我国60岁以上人口比重将达到20%，到2050年，我国60岁以上人口比例将达到31%。而劳动年龄人口比将会在2025年下降到62%，在2050年下降到53%。随着经济发展、医疗水平和健康水平提高、人口死亡率下降，我国人口的预期寿命不断增加。这进一步增加了人口老龄化和养老的压力。人口结构的这一变化将会使我国劳动力人口减少，而对于出口劳动力密集产品居多的我国而言，人口结构的这一变化将会使得我国的比较优势减弱，从而导致贸易结构发生变化。因此，本文从人口结构变化的角度分析其对贸易结构的影响。

研究文献综述

早在20世纪初，Heckscher和Ohlin（1933）提出了要素禀赋理论用以解释国际贸易发生的原因，在此之后，该理论得到充分的发展。Graham（1923）和Ohlin（1933）研究了规模报酬递增带来的专业化分工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及其关系。Samuelson（1949），Jones（1965），Vanek（1968）对要素禀赋与贸易结构的模型进行了论证，他们假设贸易国之间的偏好是相似的，因此各个国家在一种产品上的消费量所占世界份额与总消费占世界总消费的份额相同。若一贸易国为劳动力丰裕型，则该国生产的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超过其消费量，因此该国出口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资本密集型产品。Krugman（1980）、Lancaster（1980）、Helpman（1981）建立了规模报酬递增、垄断竞争与专业化分工的模型，研究了生产成本对国家专业化分工以及国际贸易的影响。Helpman（1984）研究了贸易结构与相对价格的模型，发现贸易国之间的技术差异导致了国与国之间相同产品的机会成本不同，因此存在不同的比较优势。比较优势的不同引起相对价格的不同。如果一种产品在其国内的相对价格低于国际相对价格，则该国出口这种产品，反之则进口。杨小凯和张永生（2001）认为贸易量、价格及资源禀赋之间的关系没有一般规律，他们认为分工比技术比较优势和要素禀赋差异更为本质地确定了贸易结构，并证明了如果交易费用和要素禀赋差异同时存在，那么一国将会生产密集使用其丰裕要素的产品。鞠建东、林毅夫、王勇（2004）在研究贸易结构决定因素时，将HOV定理延伸至完全专业化分工的情况，证明了当存在要素禀赋差异时，贸易国之间的专业化分工方式完全由各个国家的要素禀赋所决定，因此是要素禀赋完全决定贸易结构。

表1 面板数据统计结果

Bloom、Wlilliamson（1998）在研究20 世纪70年代“东亚奇迹”时发现：人口结构转变在东亚各国经济贸易发展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将东亚国家经济贸易增长的功劳归结于人口结构转变带来的人口红利。与“东亚奇迹”恰好相反的例子则是非洲国家。Bloom、Canning、Sevilla（2002）在对非洲经济贸易未能快速发展的原因进行探索时，发现其人口结构转型滞后是造成该结果的重要原因。田巍、姚洋、余淼杰、周羿（2011）认为人口结构是影响国际贸易的重要因素之一，通过引入一个包括劳动人口比的引力方程，研究了人口结构变化对贸易国之间的影响，结果发现一国拥有较高的劳动人口比例能够明显地促进贸易国之间的经济贸易发展。汪伟（2012）研究了人口结构变化与我国贸易顺差之间的关系，通过构建一个开放经济三期世代交替的模型，讨论了少儿抚养系数、老年抚养系数等人口结构变化对消费、储蓄的影响，证实了人口结构变化与我国经常账户之间的相关关系。朱超、林博、张林杰（2013）研究了人口结构变迁与国际资本流动的关系，发现经常账户余额与人口抚养比存在逆向关系。由于人口结构能够影响国际资本流动，同时资本流动会影响资本存量，从而对要素市场造成影响。

对现有文献的梳理不难发现，促进国际贸易的基本动力仍然是比较优势，对国际贸易分工方式以及贸易结构产生影响的主要因素则是要素禀赋和贸易国之间的技术差异。劳动力作为生产要素之一，对国际贸易分工和贸易结构有着巨大影响，而人口结构的变动则会改变劳动力的供给，因此人口结构变动能够改变要素禀赋，进而影响贸易结构。但现有文献却鲜有研究人口结构与贸易结构的关系，因此研究我国人口结构与贸易结构的关系对处于人口转型的中国是有理论和现实意义的。

贸易结构与人口结构关系实证研究

（一）变量选取

1.衡量贸易结构的指标。现有文献对贸易结构研究的指标主要是制成品出口与总出口比例，但该指标不能很好地反映出口品的技术含量。根据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将第5、7类产品占总出口品的比重用以衡量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份额。齐俊妍（2011）在研究贸易结构时，采用比较优势指数衡量我国出口品的技术含量。结合现有文献和数据可得性，本文选用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作为衡量贸易结构的指标，其公式为：

RCA=（Xij/Xtj）/（Xiw/Xtw）

公式中，Xij和Xtj分别表示j国i类产品的出口额和出口总额，Xiw和Xtw则表示世界的情况。该指数越大表示比较优势越强。同时，还可以选取出口品的净出口率指数来衡量产品的竞争力，该指标是通过贸易品的进出口数量来衡量竞争力，其公式为：

TCj=（Xj-Mj）/（Xj+Mj）

公式中，X和M分别为j国贸易产品的出口、进口数额。该指标越大则说明该种商品的竞争力越强。在衡量贸易结构的两个指标中，由于缺乏各个地区基于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 三位数的分种类贸易数据，因此选用各地区高新技术产品出口数额研究贸易结构的改变。

2.衡量人口结构的指标。劳动年龄人口比WAPR 是16-65 岁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该指标能够衡量劳动力的供给状况。总抚养系数DEP是人口中非劳动年龄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数之比，YDEP是少儿抚养系数，用来衡量抚养负担；ODEP是老人抚养系数，用来衡量老龄化和养老负担。

3.影响贸易结构的其他指标。衡量要素禀赋中资本的PERFX 指标：该指标是用固定资产形成总额除以从业人数得到的。该指标可以用来显示区域内资本和劳动的丰裕程度。该指标越大说明资本相对丰裕。衡量外商直接投资的FDI 指标：该指标是指各地区实际利用外资金额，用以衡量外商直接投资对贸易结构的影响。用以衡量经济发展规模的PGDP指标：该指标是用各个地区的人均GDP来表示。衡量金融发展规模的FIN指标：该指标是用年末存款、贷款余额除以GDP 得到的，用以考察金融发展程度对贸易结构的影响。

（二）计量模型设定

根据理论分析，构建如下模型：

HIEXi.t=α1POSi，t+α2CVi，t+εi，t

其中，HIEX是衡量贸易结构的指标，主要由显示性比较优势RCA和净出口率TC表示。POS是衡量人口结构的指标，主要由劳动人口比WAPR、总抚养系数DEP、少儿抚养系数YDEP以及ODEP表示。除此之外，CV 是影响贸易结构的其他因素，作为控制变量也在模型的考察范围之内。

（三）检验结果及分析

由于各个地区的区域环境、经济发展程度不同，可能存在不随时间变动而变动的变量，并根据豪斯曼检验结果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同时由于面板中残差的相关性，采用广义最小二乘法进行修正，并通过White稳健标准差得到t统计值，从而得到统计结果，如表1 所示。

首先考察劳动年龄人口比对高新技术产品比较优势的影响。在衡量显示性比较优势的各个回归方程中，劳动年龄人口比都显著性正相关，说明劳动力供给会显著影响高新技术产品的比较优势；对于净出口率指数而言，劳动年龄人口比也是正相关且显著，这说明模型结果是具有稳定性的。在回归方程2和方程3中，系数分别达到了3.7和4.1，这说明劳动年龄人口比对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的影响不仅显著而且巨大。就实证结果而言，劳动年龄人口与高新技术产品显著正相关说明我国在高新技术产品生产方面对劳动力的依靠非常巨大，这也反映出我国高技术产品从事更多的是产品加工、装配等劳动力密集型环节。因此现阶段我国贸易结构优化的进程对劳动力需求依旧不减。

再考察总抚养系数对高新技术产品竞争力的影响。对于显示性比较优势和净出口率，在显著的情况下，总抚养系数与两个指标都正相关。一般而言，总抚养系数较大意味着社会中的消费型人口增加，家庭支出也就相应增加，同时导致储蓄减少，社会资本形成也会受到制约，资本要素的丰裕度就会下降，从理论上会制约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但实证结果显示总抚养系数增加会促进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再次说明我国高技术产品出口的更多是产品加工、装配等对资本需求较低的产品。对于少儿抚养系数而言，在方程2和4中都为显著负相关，说明少儿抚养系数对高新技术产品的影响为负。老人抚养系数在方程4 中与高新技术产品净出口率负相关，但与显示性比较优势无明显关系。

资本要素禀赋丰裕度对显示性比较优势和净出口率的影响都显著正相关。这说明高新技术产品的研发、生产环节需要大量资金的支撑，因此越高的资本要素丰裕度应该对高新技术产品起到正相关的促进作用，对我国贸易结构改善有显著促进作用。因此人口结构转变导致的劳动人口减少，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加会对贸易结构的改善起到促进作用。

在其他指标中，外商直接投资与贸易结构指标有显著正相关关系，这说明外商直接投资对我国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贸易结构的改善做出了巨大贡献。人均GDP对于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的作用显著为正，这说明随着经济总体规模的扩大，企业实力得到提升，从而促进了企业出口更多高新技术产品，进而优化了贸易结构。金融发展规模对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的促进作用也是显著的，这说明高水平的金融发展程度能够为贸易结构改善提供基础。

结论

基于理论和实证研究发现，人口结构变化对贸易结构是有显著影响的。较高的劳动人口比增加了劳动力供给，对现阶段我国的出口贸易有一定的促进作用的同时，也对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有一定的促进作用。由计划生育所带来的劳动人口比提高在经历了近20年的增长后达到了最高点，在总人数变动不大的情况下劳动力人口将面临减少的压力。与此同时，固定资产形成总额不断增加，生产要素的这种变化导致劳动力要素丰裕度下降，对我国以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出口为主的贸易结构产生巨大的冲击。

贸易结构升级、高新技术产品竞争优势增加需要资本要素丰裕度增加，实证研究结果表明，较高的资本要素丰裕度对我国贸易结构影响显著为正，充足的资金能提升高新技术产品生产厂商的竞争力。同时说明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要素丰裕度改变的情况下，以劳动力密集型产品为主、资本密集型产品占比较少的贸易结构的转变存在内生动力。研究还发现，外商直接投资的增加、经济整体发展、金融业的发展也会促进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因此，继续促进外商投资，发展金融行业也能够促进我国贸易结构的升级。

1.杨小凯，张永生.新贸易理论、比较利益理论及其经验研究的新成果：文献综述[J].经济学季刊，2001（1）

2.鞠建东，林毅夫，王勇.要素禀赋、专业化分工、贸易的理论与实证[J].经济学季刊，2004（10）

3.田巍，姚洋，周羿.人口结构与国际贸易[J].经济研究，2013（11）

4.汪伟.人口结构变化与我国贸易顺差：理论与实证研究[J].财经研究，2012（8）

5.朱超，林博，张林杰.全球视角下的人口结构变迁与国际资本流动[J].环球金融，2013（2）

6.齐俊妍.金融发展与贸易结构优化[M].经济科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