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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心

2015-12-30周如钢

名家名作 2015年2期
关键词:毛坯老潘铜丝

周如钢

木 心

周如钢

沉香《天官赐福》李凤荣/作

手掌落在我的肩膀上,啪啪有声。掌宽而厚实,五指却像刚出土的老生姜,岩石凹凸,沟壑丛生。从此以后,我会罩着你的!他说。

我自然不信,我就从来没信过。但表面上我点了点头,我的眼睛里含着热泪,感谢的意思全写在脉脉不得语的眼眶里,只是,我的嘴里没吐出一个字。

磨刀已经磨了一年了,这一年里,我的拇指、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受过的伤磨掉的皮简直比吃的饭还多。各式大小的平刀、圆刀、半圆刀、三角刀……每次磨刀后,总会发现其中的某个手指隐隐作痛,在清水里涤完后才发现,手指上带铜锣的纹皮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发红且正渗着血的嫩肉。这一切的最后结果是,我沦为了他与他们的磨刀匠。他与他们在这里,个个都是师,在这一行里,大家逢人就叫师,比如他,名字叫陈大龙,所有人都叫他大龙师。而我,所有人都叫我小辫子,只是因为我的头发末梢长了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小尾巴。这点小尾巴每次理完发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来,更多的时候,我是在背地里叫金锁帮我割掉,而割的工具就是我自己辛苦磨砺出来的刀,雪亮,折射出冷漠的寒光。

沉香《十八罗汉拜佛主》李凤荣/作

一年后,我磨的刀不说吹发即断,也是削木如泥了。但这时,我已不叫金锁给我割小尾巴。因为金锁是他的人。

但我磨的刀却是在他们的手心里上下翻飞着,尽管一块木头马上从我磨的刀下变为了花、鸟、树或者菩萨和神仙,但我却没有再高兴。我原以为,这些都会是我的作品。我的高兴仅仅在磨刀三个月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那时候,大龙说,今天这小辫子磨的刀好快,一刀下去,没有半点哪怕是发丝般的皱纹,再烂的木头都可以用这刀来雕。光这么一句,我就可以高兴上三天。

但现在不了。因为一直以来,我的愿望包括我爹娘的愿望都是早点学会做木雕,早点可以雕出像样的成品,这样就可以拿到钱,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至少至少,可以每月让卧病在床的母亲吃上几次馄饨。

金锁是与我同时拜师学艺的。金锁叫他师傅,我叫他大哥。这并不是我与他关系亲近,相反,却是他一直不愿意收我为徒。金锁是拜过师的,拜师的仪式是送了师傅500块钱和几大盒礼品。我回家跟母亲说这事时,母亲咬了咬唇,半天才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后来金锁变成了铜丝锯的王子。这更加让我心中的气直冲云霄。

铜丝锯是一种电锯,是用一根铜丝来根据木板上贴的图案进行上下拉锯,这也是我们这个木雕小厂新引进的最新产品。金锁曾得意地说,一台铜丝锯就可以把我们家的小平房抵了。我对他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什么狗屁铜丝锯,这玩意能有人值钱么?能有房子值钱么?你再厉害,能够不用我磨的雕刻刀么?

只是,从那开始,金锁果然不用磨刀,他直接坐到了厂子最温暖的铜丝锯房里。这个时候,厂里开始做镂空木雕作品,很多浮雕圆雕的任务被暂时撤下。听说,这个叫日产,也就是日本产品。是由一样又一样的镂空作品组成,雕刻成一间又一间美轮美奂的宫殿。而一些简单的镂空就交由铜丝锯完成。当然,说白了就是由金锁来完成。

金锁一下子成了厂里最吃香的人。因为谁不跟他搞好关系,谁就可能无法及时拿到自己需要的按图纸事先镂空好的木板。这样,一天到晚就干不了多少活,干不了多少活就挣不了多少钱。而我,我还在门口的一角磨着我的雕刻刀,刷兹刷兹的声音将我一次又一次地淹没在门口呼啸而过的寒风里。我看见,寒风里的刀光在水光里浮浮沉沉。

木雕厂里有好几个女人,年纪最大的四十来岁,年纪最小的也比我大几岁。她们都已经坐在了雕刻桌前。她们挥动的不是斧头,而是细细小小的雕刻刀。是的,打毛坯是男人的活,修光是女人的活。可是,陈大龙说,你必须得先学修光,只有学好了修光,日后打毛坯才会知道修光的苦,才会在打坯时打出更好的坯,以利于修光工作的进行。

沉香《松荫谈道图》李凤荣/作

什么狗屁话!我最讨厌拒绝时非要找个理由找个借口,到最后还说是为了你好。这真他妈的令人受不了。但我没有表现出来,我唯唯诺诺地噢了一声,点了无数下头。我点头的时候他可能并没有看见,他只是一心地在修光,他是修给我看的。而我,就站在他的边上,站着,看着他一刀一刀地修过去,木屑像浪花一样一片一片翻腾起来。三片四片五片,浪花像狂潮时就遮住了他要前进的刀,于是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吹一口。就是这吹一口,惹得他很不高兴,他说,你干什么,我在做时你只管看,你要全身心集中。你要知道,木头也是有心的,有灵魂的。

沉香《观莲自在》李凤荣/作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吹。事后很多年的某天,我才想明白,这种反应是有多么正常。你给小孩子喂饭,让他张口时,你也会不由自主地张口。他难道不知道吗?

因为长着小辫子,我也成为木雕厂里女人们取笑的对象。这些女人的放浪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这个说,很可能不是他爸爸亲生的,你看看他爸爸和妈妈的头发都不是卷的,他却是卷的。那个说,还多了一根小辫子。她们挤在一起,放浪形骸地笑,笑声像潮水一样肆意地卷过来漫过去。当我停下手,转过头去看她们时,浪潮会掉头会小下去。只是,那种眼神与笑容堆积起来的场景让人有着明显不一样的感觉。

木乎乎的陈大龙制止过他们,但他主要是劝我,他说,这帮人就爱开玩笑,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不过,也是,不这样开点玩笑,每天面对木头也确实是枯燥了点。他这样说。他长得牛高马大,一张胖乎乎的脸,脸上写满了木头的木。跟木头呆久了,人也就变木了。许多人都说,跟他师弟比起来,远了去了。我知道,他师弟是谁,后来自立门户去的那个瘦猴。

金锁曾经与我一样,也是被开玩笑的主角。可是他进了铜丝锯房后,我成了唯一的主角。因为他们喜欢主角在边上,既要让他听见,又要让他貌似听不见。这样的快感,我成就了所有人。

天寒地冻,但磨刀是没有冬天的。好在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用给所有人磨刀。我只给陈大龙一个人磨刀。还有我自己买了一副木雕刀具,有修光的,有毛坯的,我已做好了随时上阵厮杀的准备。当然,现在还用不上,尽管用不上,但我一直准备着。我的刀,随时锋利着。比所有人的都锋利。

女人们也要磨刀,水冰凉一片,她们伸不下手。我就帮她们做了件好事。这件好事有时一天会做无数遍。我还是那个听话的孩子,我更是一个会磨刀的孩子。水里放进热水,怕把刀磨不好,掌握好水温就极其重要。只有我,可以如此巧妙微妙地掌握水温。一个厂里的人磨刀的水都是我换的,只有第一个人才能看见一桶能够清澈见底的水。

所以,水,虽然是混浊的,也是温暖的。在他们与她们私下里说着荤段子的时候,在他们放浪着狂笑的时候,我的眼前就会闪过一幅画面——他们磨刀时,那温热的手感,来自于我的体内。是的,是我奉献了我的小便,成全了他们需要的温暖。真好。我是一个乐于成人之美的人。

一次去盛庄,一次去上海。

《吉庆平安》(左图)黄小明/作

《梦江南》(右图)黄小明/作

这两次都把我打入了冷宫,我在那里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被盛庄和上海困了足足一个月。盛庄与上海四六分成。盛庄一星期,上海大半个月。

陈大龙说,先去盛庄,交了这批货。

二十里外的盛庄只是个小村庄,却是木雕老板老潘的地界。陈大龙交付的货就是老潘的货,老潘看到我,很惊讶。他脸上的眉毛与眼睛告诉我,他完全无法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用绳子拉着一大车木雕产品翻山越岭到了他的厂门口。我说,我是陈大龙师叫我来交货的。那一刻,老潘张开了嘴,牙齿上露出金色的光芒,他说,后生,有力气,好!

说完好,就是我要准备走的时候。老潘嘴里的金色光芒留下了我,他张了张嘴,小子,你留下,做成这样狗屁的货,居然想一交了事?不要说门,窗都没有!返工!

如果是放到现在,老潘一定会掏出手机把陈大龙骂得狗血喷头,或者用手机拍张图,发个微信,在朋友圈里写一条,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或者事实证明凤凰果然是鸡变的。

可是这雕的连鸡也不像啊。老潘指着我的鼻子骂,骂得我的个头更矮了。这时,他车间里的木雕工全部转过头来,那一刻,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一边钻,我一边还得接下老潘嘴里的一二三四,回骂给陈大龙,太狗血了,这简直就是侮辱啊。

可是,怎么办呢?翻开箱子,一块一块地捡起来看,打死我也看不出来,这是凤舞九天。鸡不是像鸡,鸭不像鸭,鸟不像鸟,四不像五不像啊。可是我明明看到陈大龙在教我修光时那一块块的凤凰栩栩如生啊。

是的,就那么两三块!老潘说,就这么两三块还像点样子,可是就这两三块盖在上面就能掩盖真相么?你以为这是在水里掺泥巴啊?

这话一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温水里磨刀的画面,那一刻,我傻了。

返工的前两天度日如年,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可是老潘拿出了他们的样品,那是真正的凤舞九天。满月悬垂,凤凰展翅,冠屹羽动。那翅膀、羽毛、尾巴、爪子,感觉木板一动,凤凰便会离板而去。我呆望着,傻了,一是惊叹这才是真正的木雕艺术,二是让我返工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可是,老潘不让我回去,即便我表示回去叫陈大龙他也不愿意,在他看来,我这是要逃跑的借口。

我本来想说,我完全不会,可是我说不出来,因为我是陈大龙的徒弟。虽然叫他大哥,但母亲已经把存了几个月的积蓄变成了一瓶麦乳精送给他了。

返工的前两天在一堆白眼和好奇的眼神里度过,返工的后五天我发现了木雕的乐趣,至少,在最后返工结束离开的那天,我发现我居然有些留恋的念头。我居然想回家跟母亲说,我以后就到盛庄去干活了,那里有东西可学。

《收获》黄小明/作

我回到陈大龙的木雕厂里时,陈大龙并没有问我,为什么在盛庄呆了那么多天。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我这么长时间的滞留。当然,这时的我,也无所谓了,所以,我跟他淡淡了说了一句,我说,大哥,为什么让我去交货?

问了也白问,他没有回答我。说,赶紧干活吧,做一块出来,然后去上海。

有了前车之鉴,我是坚决不想去。回到家,母亲听了,也担心得不行,她跟父亲说,良子可从来没一个人出过乡啊。以前那次带他到城里,看见车他就吓坏了,连路都不敢走,这下怎么办?

母亲的意思是要去劝劝大龙师,父亲没有吭声,他也想不好这事该怎么办。虽然在农村是个虎仔,但到城里就是一个瞎子了。这是许多大山里的孩子的死穴。

后来听说母亲去陈大龙那儿婉转地表达过这层意思,但这个该死的陈大龙没有改变主意,他手下有那么多放浪形骸的人,却没有安排一个出马,却是我,一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孩子。

多年后的一天,陈大龙面对我的问题,他淡淡地说,良子,你把自己当孩子,我却没有,我把你当大人,当兄弟,你是叫我大哥的!

狗屁话,打死我也不信。就像他当时拍拍我的肩膀说要罩着我一样的不可信。他只是知道我有个卧床的母亲想到他自己也有个卧床的母亲,一时发了善心罢了。

在上海,我呆了大半个月,原因基本是与去盛庄雷同,只不过多了一件事,那便是,既要顺利交了这批货,又要订点货来。也就是说,既要完成一个交货的任务,还要完成一个订货的任务。而我,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

《立根搏云 》黄小明/作

最令人郁闷,也最令人不可思议,也最最令人开心的是,订货的样品是我雕刻的,是我亲手一刀一刀从毛坯到修光自己做出来的。陈大龙说,带上你自己认为做得最漂亮的,带点业务回来。

那时,我傻了,我说这不可能。虽然,我在心底里确实认定我自己雕刻的绝不比厂里的那班人差,但那也就是心里不服气的说法罢了。万万没想到,陈大龙会来这么一出。

我雕的是百鸟朝凤,捡的是家里母亲找来的一截椴木,一米多长三十多厘米宽的样子。就是这块弃置在家中旮旯里的木头,成就了我自己独一无二的百鸟朝凤。事实上那上面没有一百只鸟,也就是十几只,加上凤凰。当然,底下还有很多花,牡丹开得很艳,青草长得很茂盛,还有天边垂下枝条。

陈大龙没有表扬,只是说,把这一块带上,连同要交的货,到上海。

交的货是韩产,是跟一个韩国公司合作的。到现在我还记得厂里的那个东北美女,她给韩国公司的老板翻译,说这是那个良子!然后老板伸出手跟我握了一下,我才发现,我的手心里湿得一塌糊涂。

在上海的大半个月并没有返工。陈大龙的这批上海货,显然比盛庄货要完成得好。事后很多年,我们在颠沛流离后相聚时,我仍然有疑问,陈大龙也仍然轻描淡写地说,那是骨灰盒的盖子,按道理凤凰自然不能做成鸡,可是他给的是鸡的价格不是凤凰的价格。如果按凤凰的工程给他做,那我们厂根本活不过三月。

三月是开春的季节,木雕厂背后的春水猛地涨了起来,柳枝抽着穗,泥土里开始喷薄出青草的香味。我们木雕厂开始了韩国公司的订单雕刻。当然不完全是我雕刻的百鸟朝凤的样子,是他们按我的作品又根据韩产的实际进行了尺寸、线条以及画面上的调整。而订货量超出了预先说的一倍。那一倍听说是奖励我在上海帮他们雕刻干活的回报。

我们的大龙木雕厂过了两年后就没有动静了。这是我听人说的,说大龙的瘦猴师弟把木雕厂搬到了杭州。那个时候,我正在城里的医院服侍我病重的母亲。

陈大龙送过一次钱来,很快就被我们放在药罐里煮掉了。

再后来,我随着姐夫开始跑销售,姐夫说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只有这一行可以做,只要用心,就可以做得风生水起,木雕那几块死工资,永远填不饱我们的肚子。你想想看,除了骨灰盒的生意会好,其他木雕产品的前景都不容乐观。

我必须承认我姐夫说得对,那时东阳木雕的名气很盛,但雕刻的最多的也就寺庙里的牛腿和菩萨,以及结亲嫁囡用的牌匾,可是这样的东西人家买了挂着后不会更换。不像骨灰盒,一批又一批人会慢慢老去,会死亡,骨灰盒永远有着广阔的前景。可是,人家问你说做什么,你说做骨灰盒的,感觉多不好。况且家里一贫如洗,根本做不了老板,只能做个打工者。

于是,我也就放弃了这一行。

前两年终于碰到了我的师傅陈大龙,头发黑白夹杂,脸膛变黑,沟壑浓重。远远近近地听说他这几年与夫人一起卖过书,开过小饭店,去过广州,去过昆明,只是一直变换着做,似乎没有一样真正延续的营生。

直到那天,我因故回老家,才发现他居然也回到了老家。多年的奔波,已经使我变成了城里人。多年的奔波,他却还是那个故乡的人。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又做起了木雕。

那天偶然路过他家门口,听到熟悉的打毛坯声,侧目,居然是他!他正抡起斧子一下一下敲打在毛坯板上,底下是一只大大的牛腿。旁边放着三只已打好的毛坯,我一看,他雕的是梅兰菊竹。

《天籁胜境》黄小明/作

不知为什么,我很激动,喉咙口一下子涌上千言万语。走上前,却只是叫了声,大哥!感觉就有热泪逼近眼眶。他看见我,很急切,又很亲切,那种惊喜刷地一下在脸上放大,良,良,是良子啊,结结巴巴的样子又是窘迫又是不安。

回头的时候,我给他留了一条中华烟,他推了半天不肯要,说现在不抽烟也不喝酒,就想做木雕。我说,为什么呢?他说,留点好身体,多活几年,准备招个徒弟,我们砚北木雕以前那么有名气,现在都无人继承,传不下去了。

他说,我年轻时就看好你,让你磨刀,你的刀功是全砚北最牛的,我到现在还是这么说,不管是磨刀的刀功,还是打坯修光的刀功。那时,让你磨刀就磨了一年,不容易啊。做修光,打毛坯,让你在边上自己念着学,一个人只有自己想着学偷着学,才会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学出来。想想当年,你雕的百鸟朝凤,你到上海去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觉得很兴奋。有灵气的孩子啊!再好的师父,其实都教不了什么,师父教的是一种心态,只是点拨,所有的传授都只是一种点拨的方法而已。那么多那么多徒弟里,就你参透了啊!多好啊!只是,可是,现在,唉——

唉声很长,面对他,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是慌乱的。马上他又说,不过,也好,若是一直做着木雕,兴许你家还没有今天的光景呢。好好好,走出去就是好事,现在社会啊,有钱就是本事啰。

夕阳的余晖正照在门楣上,陈大龙脸上也被镀了厚厚的一层。他笑着,皱纹里全是阳光的光泽。临走时,我想起陈大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木头也是有心,有灵魂的,就看你怎么雕刻了。耳朵里响起他的声音,良子,慢走,有空来坐坐。

我想回头,但我终于还是没有回头。我知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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