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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和谢烨:永远的“杀妻”之谜

2015-12-29

现代阅读 2015年9期

顾城,生于1956年,诗人,中国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1987年开始游历欧洲,1988年隐居新西兰激流岛,过自给自足的生活,1993年10月8日,因为婚变,在寓所用斧头砍伤妻子谢烨后自杀,谢烨随后不治身亡。

谢烨,生于1958年,顾域的妻子。她爱好文学,写散文,也写诗,1986年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朦胧诗选》中收有她的几首诗。

新西兰媒体报道了顾城和谢烨去世的消息后,天津《今晚报》在1993年10月11日进行了转载。文章援引新西兰奥克兰警方侦缉督察乔治·伍德的话说:“顾城的一名亲戚,上星期五在奥克兰附近的怀希基岛发现37岁的顾城吊死在一棵树上。他的妻子,35岁的谢烨,头部被一柄斧头击中。她被发现躺在一条通往附近一间偏僻房屋的小道上,当时她已奄奄一息,警方用直升机急送她到医院抢救;但终因伤势过重,失血太多,在一小时半之后死亡。……警方掌握的线索显示,他俩存在着‘婚姻不和’问题。……顾城用一把相信是斧头的武器袭击妻子。”

在事件发生前,顾城与谢烨一直被人们认为是天作之合,彼此无法离开。如此恩爱的夫妻,突然发生命案,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这一点从案件发生后,顾工(顾城之父,著名诗人。——编者)的言语中可见一斑:“我们简直不能相信,至今我都不相信。这孩子性格特别温和,待人彬彬有礼,那么谦恭,怎么会……他们两人又一直那么好,和一个人似的,在北京时就是出去打电话、上街买菜都手拉手一块儿去,别说让他们分开一年,就是分开一时都不行。……我至今认为他俩是天生的一对,10年来形影不离,10年,实在太短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俩美好的人生会很长很长……”

作为顾城自小就十分信任的同胞姐姐,顾乡可以说是顾城和谢烨恩爱情感的最权威的见证人。在事情发生11年后,顾乡回想起往事,对弟弟袭击妻子一事仍表示难以置信。

2005年,顾乡在整理《顾城文选·卷一·别有天地》时,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至今都无法相信这件事情,一直到10月8日中午,弟在我这里向烨要了车钥匙去学车,等她一起去搬东西看孩子的时候(作者注:此句以及下面个别句子似有些不通,但原文如此),从他那里看不到任何日子将中断的迹象,他正在安排打算下边一步步的生活。事情突发在下午近4点的时候。弟来告诉我他把谢烨打了。他离世后,医生对我说谢烨会好的。烨经由直升机送至医院后晚7时略过竟亦离世。后‘斧子’传言极广。经警方检验,数月后排除了斧子与事件有关,并在我自北京返回前往时向我证实。警方不以为有确认其他器物的必要,因为两人均已去世。同时仍结论烨伤自顾城,因为我说顾城说他将谢烨‘打了’。”

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顾城的诗》附录的遗书后,有一段“附注”:“此四封遗书是1993年10月8日下午在出事现场被警察拾取,字迹缭乱,说明遗书是当时仓促写的。结合他遗书中所言,他是被逼上绝路的,他写遗书时还想着等会儿最后去看儿子木耳,并为之流泪。从遗书中还可看出,谢烨是将继续留在世上的,否则顾城不会要求把照片手稿等由姐姐保管,更不用点明房子等归木耳。因为如果没有了谢烨,房子等必然是木耳的,手稿等当然由姐保管。看来事发突然,不知谢烨最后又带给他什么打击。顾城自尽前向姐姐顾乡说‘我把谢烨打了’,是有叫姐姐去救谢烨之意的。顾城离世后,谢烨被顾乡叫来的救护车又转直升机,越过海峡送入医院后,抢救数小时失败。顾城四封遗书于当年12月22日由新西兰警方出示并当场复印送交各方,后经中国驻新使馆认证及国内公证。遗书上有陈XX及另一男子原名及身份。”

是什么让顾城举起手中的斧头?坊间传闻很多,但说法千差万别。

窃以为,可以从顾城与谢烨合著的长篇小说《英儿》找到蛛丝马迹。小说的内容透露出了主人公在生活上面临的困境:“一夫两妻”同居一段时间后,一方面,英儿跟着一个传授气功的洋老头私奔,另一方面顾城与谢烨的关系也出现了问题。顾城去世前,留下了四封遗书,其中一封遗书写道:“我现在无奈了,英走了也罢,烨也私下与别人好,在岛上和一个小XX,在德国和一个叫陈XX的人,现在正在分家、离婚。她说要和陈生个娃娃。烨许多事一直瞒我。她好心、合理,亦有计划地毁灭我的生活。后来我爱木耳,要好好过,她也不许了。她的隐情被发现,我才大悟,为什么他们一直用英文写信通电话,当面骗我。英出事后,他们就一直等我自杀,或去杀英。他们安排得好呢,等我死他们好过日子,直到被发现后亦如此,奈何。烨也好心救过我几次,但到她隐情处,她和陈就盼我死。……如此,我只有走了。”

据《三联生活周刊》2003年10月总第259期刊登的《顾城十周年祭》一文介绍,一个“住得离激流岛不算远,跟顾城、谢烨还算熟悉”的女诗人说,“那个下午,谢烨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要离开,那个德国男人马克,已经在附近等她了”。如果这个女诗人所言属实,那么,顾城在遗书中所写的“烨许多事一直瞒我”有一定道理。情急之下举起凶器,也就顺理成章了。

关于这个说法,《“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忆顾城与谢烨》的作者陈力川也予以附和:“后来听北岛说顾城和谢烨的悲剧就发生在大渝从德国来新西兰接谢烨的那天。大渝在德国上飞机的时候,谢烨还活着。他抵达新西兰的时候,谢烨已经不在了。不知是时间无情地捉弄人,还是人无情地捉弄自己。令人困惑的是,如果顾城不爱谢烨了,为什么要杀害她呢?如果顾城还爱谢烨,又怎能忍心杀害她呢?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谢烨离他而去,所以不惜留下杀妻的恶名而离去吗?”

在同一篇文章中,陈力川还提供了一个非常震撼人心的细节:

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顾城和谢烨是1992年12月28日。那年顾城受德国学术交流中心的邀请在柏林写作,岁末年初来巴黎散心,正赶上红宝石餐馆的老板鲁念华大宴宾客。顾城仍然把自己套在中山装和直筒帽里,一双大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谢烨还是那样白皙,但显得憔悴,笑容明显失去了五年前捡栗子时的灿烂。听说他们这五年大部分时间住在新西兰,还长期隐居在激流岛,1992年才重返欧洲游历。那时外界纷传顾城和谢烨要分手,而且两人都结识了新人。顾城的女友叫英子,谢烨的男友叫大渝。晚餐结束的时候,我笨拙地问顾城和谢烨:“你们还好吧?”没想到顾城回答说:“我早晚要杀了谢烨。”尽管当时听起来口气好像是开玩笑,但我和金丝燕仍然禁不住一愣。谢烨勉强地笑着说:“跟顾城在一起活得很累。”我们一时都不知再说什么好,像四根电线杆子,直愣愣地戳在那里。

在《英儿》中,顾城还写了这样的话:“在爱的时候,死是平常的事。但有两件事你不应该,一是你把我你的事弄给了别人。你让我死不干净。二是你光想你父母。我也有妈妈,已患心脏病。这是两个我不喜欢的事。我知道,我是你,你等我死,我就死。但你太脆弱,最后也不说一句话,看一看。你太爱自己的心。其实说过,你一个电话就能叫我回来。孤寂为什么不打呢?我也昏了,想挣个白房子之类的送给你,我拼命干。不说了,我还会努力活几天,最后等一下你的电话。在死之前我的生命是白天,不睡觉了,也许以后可以补上……”

如果说《英儿》一书的原型是顾城的真实生活,那么从这些文字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顾城放不下英儿,更离不开谢烨。顾城对自己的爱人有一种强烈得近乎狭隘的占有欲,这一点,已经不算什么秘密。诗人舒婷在她的《忆顾城》一文中,就谈到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事例:谢烨嫁给顾城之初,心情并不顺畅。顾城不准谢烨打扮,不让她戴耳环戴项链,甚至外出交往前穿什么衣服都要顾城同意。更不喜欢谢烨穿泳衣在公众场所出现,哪怕是跟舒婷她们游泳。而另一方面,顾城在外面的生活大多是谢烨出面操持,因此有的外国人和汉学家认为,甚至顾城的诗也是谢烨帮写的。

连自己的妻子穿泳衣跟同性好友去游泳都不乐意,由此可以想象,谢烨和英儿的“背叛”,会让顾城绝望到什么程度。《英儿》创作于1993年3月英儿离开激流岛两个月后,由于小说内容与作者的现实生活高度重合,很多读者把这部小说当作极具参考价值的纪实文字。不管书中所写的是否属于生活中已经存在的事实,总之,完成《英儿》一书后,1993年9月18日,顾城对记者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知道该怎么办了”。

20天后,1993年10月8日下午近4点,顾城重伤谢烨,上吊自杀。

(摘自译林出版社《生如蚁,美如神:我的顾城与海子》作者:刘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