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
2015-12-24李志昌
李志昌
阎秋霞终于将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从头到尾,全都给丈夫说了。她以为这件事情,自己主动说了,就能得到丈夫的谅解。她怕以后风言风语的传进丈夫的耳朵里去,自己即使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其实,她更怕这样的事情以后会再次发生。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丈夫完全把她和那些失足女人划在一起了: 几个月来,一直对她是不冷不热的。阎秋霞后悔得肠子差点都青了。
晚饭后,她正在院子里散步时,丈夫突然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将她腾空抱起后进了卧室,腾云驾雾愈演愈烈的境界,使她终于有了一次胜过新婚的感受。这时,丈夫的手机突然响了,刺耳的铃声使她的情绪一落千仗。
你的公司着火了。
丈夫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她说,秋霞,我去看看就回来……
阎秋霞惊恐不安地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恐惧,眼前尽是徐二牛对她施暴的镜头。
位于子午岭大森林一处不知年代的院落里,徐二牛坐在满院杂草的烂窑洞前,一边啃着从地摊抢来的一块饼子,一边喝着从山溪灌来的泉水,对双手反绑在木柱上的阎秋霞说,昨天,老子可是冒了天大的危险,制造了一起纵火案,才将陈万金从你的身边弄走,使我再次拥有了你,即使被公安人员当场击毙了,也无怨无悔!当年,在学校里,大家都叫你“半斤粉”,说你脸白得像擦了半斤粉似的。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就从心里爱上了你。后来一见,脸果然比擦了“半斤粉”还要白……刑满释放后,我想,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和你做朋友了,一气之下,就强暴了你。
三天以后,阎秋霞才获救,徐二牛被抓捕归案。
陈万金怀疑阎秋霞可能将自己和那些政府官员及企业界领导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徐二牛,而徐二牛为了立功,有可能把这些事情已经举报给检察院了。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避免盲目行动的后果,他是在想尽了一切办法之后,才去看守所看望徐二牛。可是,陈万金还未来得及说话,徐二牛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大奸商,除了操纵领导干部升迁,侵吞国有资产,挖企业的墙脚,没有对社会创造出一分钱的效益!虽然我已经入狱了,可是,我所干的事情,至少是在明处!而你哪,所干的事情,虽然都是暗箱操作,不为人所知,可是,同样也是违法的!
陈万金突然被徐二牛的话激怒了,跳过去扭住了徐二牛的两条胳膊,准备动手时,两位警察进来将他强行拖走了。
陈万金认为徐二牛的这一番话,完全是出自阎秋霞的嘴,足以证明阎秋霞已经掌握了自己犯罪的事实,因此,他对阎秋霞产生了斩草除根的想法。
当陈万金一脚踏进乡政府的大门时,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李乡长,将他叫到厕所里悄悄地说,一会见了地委书记,副县长人选的事,让他亲自给县委书记再打一次招呼,现在七八个乡长书记都在活动……
说话之间,二十多辆高级小车缓缓地驶进了乡政府大院,使这个安静的四合院一下人声鼎沸,拥挤不堪。
钱书记一下车,就在前呼后拥的人群中拉住陈万金的手小陈长小陈短地问了许多,随后又和他单独谈了二十多分钟的话,座谈会才开始了。
晚宴结束后,陈万金刚回家,王秘书就撵来了。他一进门就说,乡上的情况现在很复杂,李乡长说他没法留你,可是,你一走,他又急得转圈圈,考虑到这事不宜电话联系,所以就叫我来。他说,如果这次能让他坐上副县长这把交椅,就一定会有你的好处。
什么好处呀?陈万金故意装疯卖傻地问了一句。
王秘书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水,慢腾腾地说,李乡长说,如果这次能让他坐上副县长这把交椅,他就会主管全县的企业和钢材、原油的审批工作。
陈万金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佯装吃惊地说,真的?
那——还能有错!现在,七八个乡长书记都在找人,弄得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已经无法平衡这个事了。所以,他想叫你明天亲自再跑一趟,做些必要的“政治”思想工作。他说,这次豁出去了,打算花这个数!王秘书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在空中闪了两下。
这倒让陈万金的心一下子沉了起来,虽说大家都叫他地下组织部长,可是两万元,想叫钱书记把副县长的这把交椅安排给李乡长去坐,恐怕比登天还难。
李乡长再三交代,如果这个数不行,他再加这么些!王秘书说着,从车上取下了两只大皮箱后,又说,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陈万金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认为刚才小看了李乡长这个大人物。可是,他却佯装心情沉重地说,这事,得考虑考虑再说吧。
秋霞,还是想办法赶紧离婚吧,他把你都打成这个样子了……杨云兰拉着阎秋霞的手说。
我多次实名举报陈万金,可是,检察院每次都以证据不足或别的理由,拒绝立案。所以,我发誓:这一辈子拿不到陈万金犯罪的确凿证据,不把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我死不瞑目,即使死在陈万金的拳脚之下,也无怨无悔!
阎秋霞用极大的忍耐承受着丈夫蝎子般的折磨,毒蛇般的纠缠,苍蝇般的骚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丈夫面前流泪,母亲面前微笑。可是,母亲还是察觉出了女儿和女婿之间那一层微妙的关系,所以决定提前回家了。
早饭后,阎秋霞将母亲送出村口,看着母亲的背影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消失了,她的眼泪才泉水般的流了出来。
回家后,打开电脑,网友也文问她,最近,你丈夫对你怎么样? 她一股脑儿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网友也文。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一转身时,丈夫就在身后。阎秋霞吓得“嗷”地尖叫了一声,丈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使劲一摔,她一个趔趄撞在了写字台上,上面二十九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和坛坛罐罐跟着落到了地上。丈夫跳起来,两只脚无节制地踢着她的臀部和头部,直到无力再挥动拳头了,才停了下来。
你这个禽兽……阎秋霞趁丈夫转身出门的机会,一脚踢在他的鼻子上,然后趁他用手擦鼻血的机会,一脚将门踢关上,又以最快的速度将门反锁上了。
丈夫在门外死猪般的惨叫着,随后找来一把斧子,将那扇木门劈了很大的一个洞,钻进去后,将她打了个半死。
这一次,阎秋霞在家里整整躺了十天。十天后,她进了清明县公安局,接待大厅一位顶秃耳大嘴尖猴腮矮胖的人,朝她的脸上看了半天,突然站起来热情地说,您——就是陈夫人吧?我姓王,是副局长,您就叫我老王吧。听说您要来,局长安排我恭候您几天了!
阎秋霞十分纳闷,进公安局是自己临时决定的,局长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呢?她愣了半天,才说,王局长,能单独跟您谈谈吗?
可以呀!
走出王副局长的办公室,阎秋霞再次走进了县妇联的大门。这一次接待她的,是一位刚分来的女大学生。她听了阎秋霞对案情简要的诉说之后,拍案而起,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等放屁之事?
专案组由主管妇联工作的一位副县长牵头,在全县拉开了声势浩大的维护妇女合法权益运动的序幕。这位刚走上副县长岗位的小伙子,在听了专案组的简要汇报后,龙颜大怒,大有把一切虐待、摧残妇女心身健康的男人统统送进牢狱的磅礴气势和雄心壮志。他拍案打凳地说道,决不允许有践踏法律之事盛行!
于是,阎秋霞的眼睛湿润了!
可是,不久,这位副县长调邻县挂了个闲职,专案组也停止了工作。
一连十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妻子的任何消息,陈万金这才不得不到亲戚家去找她。阎秋玲在听了姐夫的话后放声大哭。随着小姨子凄凉的哭声,陈万金心想,妻子这次出去真的死了,那就谢天谢地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的举报了。于是,他又开始盘算着如何将妻子的后事料理得更体面一些……过了一会,他又对阎秋玲说,那天,有人见你姐和前庄的白雪一块出去挣大钱去了……意思是妻子跟白雪干了卖淫一类的勾当。而阎秋玲并不知道白雪是什么人,所以,也没在意姐夫的话。
阎秋霞突然领着一位陌生男人进了门,指着丈夫说,陈万金,这是我请的律师,打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接下来,丈夫当着她和律师的面,说了一大堆无法无天的脏话和狠话。
陈万金,你这个无赖!你再有钱,有靠山,也不能这样蔑视法律!
陈万金一把将门拉上,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出门后,迎面遇上了一直跟踪偷拍他打妻子的业余摄影师陈阿毛。毫无心理准备的陈阿毛一下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你打老婆的照片,不是,是我,发到网上去的……
陈阿毛的恐慌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使陈万金格外勇猛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一连扇了三四个很响的耳光子。他正在得意时,不料,陈阿毛手上的一把匕首差点顶在了他的脖颈上去。
陈万金一转身比兔子跑得还快。
有种的,你别跑呀,看陈爷爷今天不把你狗日的收拾了才怪呢。你再打阎秋霞,老子还有你打前妻朱小枚的照片,全都发到网上去!陈阿毛望着拚命跑的陈万金笑着说。
陈万金接法院传票后,连夜给法院院长送去了厚厚的礼金。所以,在法庭上罗庭长对阎秋霞看也不看一眼,就说,这个……这个……解决家庭矛盾嘛,这个……一般……一般都是先做双方的调解工作……
你们公检法也太腐败了!打人者,竟然得不到法律的严惩……阎秋霞的情绪几度失控,而罗庭长像是早有所准备似的,凭着多年来炼成的,可以将一碗水说成是油的三寸不烂之舌,左右逢源。阎秋霞面如纸灰。
陈万金认为一个女人整天到处举报自己的男人,又将自己的男人告上法庭去,是对自己的不尊和人格的侮辱。因此,他再次坚定了将妻子斩草除根的信心。于是,他在妻子的碗里投放了剧毒农药。而对丈夫早有所防备的阎秋霞,将一碗饭吃了几口时,觉得味道有点怪,就将碗放下了,接着出现了恶心反胃……忽听有人在呼天唤地地喊她,阎秋霞勉强睁开眼皮时,不是别人,正是鬓发如银的父亲和母亲,以及自己的几个要好的同学,还有许多的医护人员。她正想挣扎着抱住母亲时,却被母亲早已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叫了起来,阎秋霞一下哭断了气。当下站立的人犹如摘肝去心般地难受,个个无不掩面哭泣。这时,丈夫的表现极为出色,人人都说阎家的姑爷能顶两个半儿!
阎秋霞出院后,回家将几件换洗衣服装在包里,打算去外地躲一段时间再说……临出门时,想起婚姻的不幸,便立墙角呜咽起来。真是:呜咽一声犹未了,花落满地鸟惊飞。悲痛中,她听到丈夫说,你不能这样背叛我!你再到处举报我,给我惹麻烦,先叫你爸还我的钱,再叫二妞去打胎,我叫你们阎家断子绝孙!将来死光死尽!
阎秋霞的父亲已经瘫痪多年,曾经花了陈万金五十多万元。而她的哥哥都四十多岁了,一直找不上对象,她的爸爸为了能使阎家的香火续下去,最后咬着牙答应了陈万金的条件,只要阎秋霞能嫁给大她将近二十岁的这个老男人,他的妹妹二妞一分钱的彩礼不要,就嫁给阎秋霞的哥哥做媳妇。而且,他借给阎秋霞爸爸看病的钱和利息一分不要——那些钱,都是当年跟陈万金借的高利债,连本带息有一百多万。
钱,你跟我爸要去,别跟我讲;我没有替他还债的义务!其他事情,随你的便吧!
我看,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就算你的本事大,把乡、县和地区的领导全都买通了,你还能把北京的领导全都买通了?我倒要看看你姓陈的究竟要用多少钱来买天下的贪官!阎秋霞语调十分缓慢地说。
我——掐死你…… 丈夫的牙齿一咬,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阎秋霞的头往下一耷拉,佯装死了过去。
丈夫一松手,她趁机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转身逃时,丈夫一脚将她踢倒在地,翻墙劈下一根树枝,在她身上狠狠地着了几十下,直到满意后,才扬长而去。而且,边走边乐:无毒不丈夫,打倒的媳妇,揉到的面;女人不打,上房揭瓦。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
陈万金突然想起了可恶的陈阿毛,便去了陈阿毛家,想将他狠很地教训一顿。不料,他一进陈阿毛家,陈阿毛手上的匕首突然向着他伸了过来。慌乱中的陈万金向侧面一躲,一把将匕首夺了过来。陈阿毛向前一扑,匕首进了自己的心脏。
陈万金当下瘫在地,直到天黒,他才将尸体移到床上,盖好被子,伪造好现场后,用毛巾将尸体裸露的地方擦洗了两遍,又将整个屋子打扫了一遍后,锁上门,上街挡了一辆出租车。突然想起了日日去过的歌舞厅,想进去压压惊。
接下来,他四处找阎秋霞。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陈万金都派人去找过了。包括多年不吃水的几口枯井,他都花钱雇人下去搜了一遍;多年不住人的几只烂窑洞也翻了个遍。亲戚朋友的唠叨和责怪,反而越发使陈万金后悔,没有早点将妻子斩草除根!
郁闷中,他打开网页,“乡村大世界”上有这样一则消息:最近,在清明县上河镇橘子坪村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致单身汉陈阿毛死亡的案件……旁边是几张带血的照片。
陈万金便一头栽倒在地,仿佛死去了一大半。
李乡长任副县长的事,看来是狗咬屁股啃腚(肯定)了。他说,以后要好好关照你的生意,大家要充分利用各自的资源,共同发财嘛!王秘书在大街上笑着对陈万金说。
那就——谢谢您和李县长喽!
咱哥们还用得着客气,你发财,大家沾点光!王秘书笑得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我为李县长走马上任,准备了二十万,您看够不够?
嘘!小声点,现在风声紧;以后在外面,不许再提钱的事。李县长是为政不贪,头顶蓝天!王秘书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个不许说话的动作后,才说了这一番话的。
对不起,失口了!失口了!为政不廉,利剑高悬!
陈万金告别王秘书乐得屁颠屁颠地回到办公室后,才知道有两位警察等他好长时间了,嗓子一下干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赵二娃说。
我还有……有,有事……
快点,吴队长在等着!耿建娃将陈万金的肩膀一推说。
陈万金只好走在两个人的中间,准备伺机逃跑。
叫你来,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进了公安局,赵二娃才说。
陈万金突然瘫在地上,像没了魂似的。
吴队长的眉头皱了半天,才说,阎秋霞……
陈万金一下放松了警惕,妈呀,差点把陈阿毛的事交代了。
她……被人杀了,死得很惨,颅骨被罪犯用油煎炸后抛在了野外,身份证是在尸体的附近找到的……
陈万金窃喜,以为是妻子多次举报自己又把自己告上法庭的最终报应!他要为阎秋霞举办一次前所未有的葬礼,以此庆贺有人终于替他将阎秋霞斩草除根了!
上河镇街道靠乡政府门前的地,本是一块优质高产的承包责任田,因这一年的雨水格外好,包谷已长过了人头,临街的一面被砍掉后,搭起了约百米长的豪华灵堂。
阎秋霞生前的一张彩色照片放大约一人高,悬在灵堂中央。哀乐低回,花团锦簇,灯烛辉煌,纸人、纸马、金童玉女排列两行,纸制的现代化家用电器、别墅、卧车等塞得无一隙空地。陈万金跪在‘遗像前,烧了几沓子纸后,无限悲伤从心头开始蔓延……他猛然一转身时,因熬夜及长时间跪地引起的眼花出现了幻觉,一位酷似阎秋霞的女人,吓得他哎呦了一声,再一看时,又没了踪影儿。陈万金转身就跑,脚下不防一块砖头绊了一跤。犹如噩梦初醒,一连数日,风声鹤唳,草木皆妖。他想,为了能使亡妻在天之灵得到安慰,不再来纠缠自己,应尽快找一具年龄大约和妻子相仿的未婚男尸来为她配阴婚,也好抵消自己背着妻子寻花问柳的罪过。
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后,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又将安葬妻子的日期推后了几天,一桩丧事突然变成了喜事,吊唁灵堂变成了结婚礼堂,丧宴变成了婚宴。他又秘密雇佣了几个盗墓贼,四处寻找年龄大约和妻子相仿的未婚男尸。十天之内,花费五万余元未妥。正在心急如焚时,恰好上河镇医院一名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孤儿突发心脏病去世,他又支付了五万余元的各种费用后,才将尸体弄到手,做了一副和妻子一样的超大豪华型上等柏木棺木,准备和妻子合葬。
婚宴的酒席,除了前几天有的牛了、猪了、羊了,还添了许多珍奇野味。比如像子午岭大森林的野猪了、野羊了、野兔了、野鸡了、野獾了……能有的,他全都花钱买到了。几天前就从大城市里请来了八位厨师做酒席。街道两边,早就挂起了各种鞭炮彩旗,处处都摆放着各种名牌礼花礼炮,四支乐队是清明县最有名的“新世纪婚庆乐队”和“新时代婚庆乐队”以及从外地请来的两支婚庆乐队。乐队来了,先是坐在八仙桌上品尝了一番子午岭大森林的珍奇野味,人人嘴上都吃得油汪汪的,个个喝得醉熏熏的。主人出人意料地甩出了四千元出场费,在一片赞扬主人出手大方的歌颂声中,四支乐队齐奏,悠扬的笛声箫声歌声鼓声二胡声葫芦丝声大号小号声等十几种乐器顿时响彻云霄,热闹无比。十二个女的,是专唱现代歌曲跳摇滚舞的,头发是和乡村女人反差很大的金黄色和橘红色,身着三点式服装,这就更能招引百里之外的乡村人,像赶集逛庙会似的蜂拥而至了。
婚礼开始时,先是乐队的所有人都迎了出去,列成四路纵队,吹着那支非常流行的《千年等一回》的曲子,走了一段路程后,又变成了《纤夫的爱》,出了街道,一直迎到村外。那边的人马和乐队也浩浩荡荡地过来了,是四支身着彩服的民间乐队,十八个未婚男子扭着八字步,身着统一制作的黑色礼服,护送着一顶紫檀木豪华型大花轿,一直吹吹打打跪跪拜拜走走停停地走了大约一小时后,才进了上河镇的街道,进了香烛辉煌、锦帐绣幕、细乐声喧的结婚礼堂。突然,鸦雀无闻,这时,从大花桥里抬出了一个死人,有人喊,放——炮了!所有挂在街道两边的鞭炮和放在地上的各种名牌的礼花礼炮响了起来。一时间,街道里香烟缭绕,华彩缤纷,各种乐器又同奏,悠扬动听。所有人倾巢出动,街道里更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当然,除了外地来的几个厨师,所有人都知道是陈万金在为爱妻举办阴婚。因此,没有人注意几个厨师见了“新人”后的反应。——他们全都惊慌失措,又一起跑回了厨房。他们骂骂咧咧地慌慌张张地地收拾了他们带的所有家伙,及几种还未下锅的压轴菜肴,又一起从厨房的后院钻入包谷地后跑了。
坐席的时候,总管才发现厨师已无踪无影了,厨房里准备上席的各种的肉了、青菜了、粉条了、木耳了、黄花菜了、金针菇了,一盆一盆的全都被惊慌和愤怒的厨师倒到地上去了。锅灶了、案板了、碟碟碗碗了、坛坛灌灌了,也被惊慌和愤怒的厨师掀翻在地。有四五只大黄狗,七八只大花猫,一群乌鸦在抢夺着美味佳肴。
而外面的乐队还在不停地吹打着:妹妹喜欢我,哥哥有话对你说,山沟沟的黄花花,给你采一朵……
阎秋霞在去外地的那天晚上,快到长途汽车站时,被流氓抢劫了,多亏路边一位摆水果摊的老汉救了她。虽然她最终摆脱了流氓的纠缠,可是,身上的现金和身份证还是被洗劫一空。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陈万金又抬头斜视了一下在那里开始抹粉施脂描眉画鬓的任雪儿,顿时魂飞魄散。但他又故作镇静地说,我影响你回家了?
老公又出差了……
任雪儿又一阵撒娇卖乖,使陈万金更加迷心,越看越爱,越爱越想,越想越幻,越幻越淫,越淫越晕……这时,任雪儿又拿起镜子照了一照,又把嘴唇和脸蛋儿抹了一抹,眼眉儿描了一描。说,其实,他出去都二十多天了,连个电话都不打,谁知死哪去了。任雪儿的腔调突然变得有点肉麻,放下镜子,往起一站,只见衣履风流,情趣万种!真真儿把个陈万金给看呆了,一双色迷迷的眼神儿就静静儿地盯住任雪儿在那里开始发呆了。而任雪儿一对勾魂的大眼珠子,突然停在了陈万金的脸上去。陈万金往起一站,便一把搂住了任雪儿的腰。任雪儿的脸飞红,心乱跳,悄悄说,有什么话,尽管好好说嘛,这样叫人看见了多不好!任雪儿此时想一把推开陈万金赶紧走开,但又一想这样不好,得罪了老板,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倒没了主意。笑着说,正经点,别胡闹了,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男人,只爱和别人的女人胡缠乱搞。我明儿个给人说了,看你这个大老板拿什么脸来见人。
陈万金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将任雪儿按在桌上,开始宽衣解带……
正当两人魂牵梦绕时,哐啷一声,把两人都给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时,门竟是被阎秋霞一脚踢开了。
陈万金脸都黄了,腿也软了,以为是亡妻显灵了。
当陈万金最终弄清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是自己的妻子阎秋霞时,无地自容,自己和任雪儿的丑事被妻子既拍照又录像。其内心极度恐慌和愠怒,立即决定将妻子斩草除根,不能让任何人再看到阎秋霞还活着!陈万金这一夜被这些事情折腾得不曾合一眼,一整夜间神志恍惚不定。他想了许多种置妻子于死地的办法,但都被他一一推翻了。鸡叫二遍时,他就将早饭做好了,趁妻不备,投放了剧毒农药。一面诓骗妻子快点用餐,一面又怕妻子不喝下那碗稀饭去。天明后,让人看见阎秋霞还活着,自己无脸面对人们的耻笑和议论;一会又怕妻子看出什么破绽背着自己去报警,就这样自己倒先慌了手脚。但他又想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让妻子看出任何破绽来。慌乱中,误将妻子的一碗稀饭端起后,一口喝了个一干二净,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阎秋霞意外地发现了一本日记。
在日记的第一页,丈夫写道他送所有领导的现金都有详细记载。阎秋霞粗略地合计了一下,约四千多笔,一亿三千多万元,涉及九十九名政府及企业界领导。
责任编辑:刘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