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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之城”乡土情

2015-12-24撰文王盼

中华民居 2015年9期
关键词:天津人戏迷天津

撰文/王盼

“世俗之城”乡土情

撰文/王盼

天津,一座平民之城,作为通商大埠,历史上曾八方来仪、风头一时无两,虽然也穿过西装华服,但还是那身长袍马褂最让他通体舒畅;相距北京不过百余公里,他非但未曾沾染半分皇城做派,反而在海河水成年累月的氤氲下,蒸腾出独属自己的市井风情。这里的人看过繁华,经过风雨,淡然度日,通过唇齿、舌尖、手头的温暖,传承着600年的天津味道。

古文化街

乐心天津人

戏楼

天津人信奉平安是福——家里没有病人,外面没有罪人,这就是生活的理想。

天津卫,因水而生,因水而兴,九河梢下,涤荡出的却是最懂得生活的天津人。不管城市如何繁华喧嚣,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裕,他们都安之若素,吹着渤海湾的风,在海河的温润里过活,不疾不徐,按着自己的步调自得其乐。

天津人生性豁达乐观,爱逗哏。“京油子、卫嘴子”这话虽带贬义,北京人不爱听,天津人却不以为意。“哏”,似褒似贬,三言两语,难解其深意,但在生活中却被天津人用得出神入化。再加上那嘎嘣脆、语调犀利的天津方言,更是平添声色,抓人耳目。生活中的多少嬉笑怒骂、无奈心酸,都在哈哈一笑间,化成烟云散。

天津作家冯骥才讲过一件乐事,一位老大爷骑自行车托着东西,在一个路口下车等红灯,待绿灯亮时,却几次上车没有上去。旁边岗亭的交警看到,探出头来说:“大爷,您老练车能不能找个宽敞地方?”老大爷回头就是一句:“哎哎!在罐里就别叫唤啦!”你来我往,短短两句,讽刺幽默,这就是天津人的“哏”。

但初到津门的外地人,常常被这声调特别的天津话唬住。其实,天津本就是移民城市,一旦你静下心去亲近,就会发现这里的人再包容不过。他们不以身份论人,只要做正经工作,都不“寒碜”。他们不重钱财,有钱不眼红,没钱不抱怨,信奉的是知足常乐。天津人常说:“嘛钱不钱的,乐和乐和得了!”

公交车上阿姨们能从家里的“倒霉孩子”说到“耐(爱)死个人”的影视演员,彼此一唱一和,捧逗转换,严丝合缝。去饭店吃饭报错菜名,老板哈哈一笑,不忘来一句:“我可长学问了,它还有个这名儿。”这里处处是“堂会”,人人都会“抖包袱”,连空气里似乎都夹着笑料。

天津的“姐姐”和“二哥”尤其多。女性不论年龄大小,皆被称为“姐姐”,这是天津人对人的尊称。三岁的女童和八十岁的老奶奶也只有“小姐姐”和“老姐姐”之分。对于男性,即便是家中老大,天津人也常以“二哥”相称。相传是因为天津老辈人有到天后宫求子的习俗,栓到的娃娃才是家中老大。

“小姐姐,买点嘛?”“二哥,干嘛去?”亲切、热络的天津话,让这座城市充满着移民文化的热情和市井文化的纯真。这里的人们浑然一体,彼此气息相通。

赤心说唱艺

天津时调著名演员王毓宝演出照

许多天津市民知识的积累、性情的形成,与戏院、书场和街谈巷议有着密切的关系。

最会耍嘴皮子的天津人也禁不住几句正宗的天津相声。他们的血液似乎天生就和这种曲艺形式相融相通。“逗你玩!”“二儿他妈妈,快拿大木盆来……”,这些耳熟能详的相声段子是天津人最心领神会的地域暗号。

相声是真正的平民之乐,它不拘于庙堂,不拘于时间,更不拘于贫富。在繁忙的旧时码头,多以劳力为生的天津人,在忙碌了一天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听同伴讲讲遇到的奇闻轶事,最放松的就是吹着海风,看看杂耍,逗逗乐。这里有着最广阔的平民市场,于是相声、大鼓、快板、单弦等通俗曲艺在天津快速发展起来,许多名家好手如张寿臣、马三立、侯宝林、常宝堃都在天津扬名全国。

相声以前是撂地摊儿卖艺的营生,后来才慢慢进了茶馆园子。说相声的演员多是穷苦出身,他们扎根在民间,游走于市井,说学逗唱,讲的是历史典故,道的是世态炎凉。也正因如此,天津人与相声格外志趣相投。相声也成为天津百姓最喜爱的曲艺形式。《关公战秦琼》《翡翠白玉汤》《栓娃娃》……天津的孩子就是通过这些演绎过的故事,开始明白忠贞侠义,了解三纲五常、人伦事理。

听相声是天津人的传统和习惯,茶余饭后,从段子内容到演员,什么叫铺平垫稳,什么叫迟急顿挫,都能成为家人和朋友相聚的谈资。马三立的《逗你玩》、高英培的《钓鱼》等,早已经成为经典,句句沁入到天津人的语言和生活中,已难剥离得清。

天津籍相声演员郭德纲和搭档于谦

相声表演大师马三立

痴心梨园曲

京韵大鼓表演艺术家骆玉笙

如今,相声特别是茶馆相声,逐渐在许多城市沉寂,但天津依然是相声的乐土。天津人最崇拜的人是已故相声大师马三立。他操着一口天津话,说着天津卫的事,作品带有浓郁的市井气息,广受推崇,在天津有“无派不宗马”之说。而新生代的相声演员不仅乐于在媒体上亮相,更乐于像自己的祖师爷和师傅一样,隐于市井之中。他们穿着长袍马褂,遵循着相声界的老传统,说着老段子,创作着新段子,为那些对相声赤诚一片的观众努力着。

快板书表演艺术家张志宽

相声表演大师侯宝林

“饥民零落不成双,乞食声哀夜到窗,只有儿童偏快乐,满街学唱二黄腔”,京剧在发展初期就已经流行于天津。

京剧大师梅兰芳

京剧大师马连良

天津人生性豪爽豁达,但是在一件事情上爱较真,那就是听戏,祖祖辈辈皆是如此。梨园行有句老话:“北京学戏、天津唱成、上海赚包银。”自徽班进京以来,要想学戏,京城里拜名师,但要唱出名堂来,少不了要去天津卫试炼试炼。

清末民国,天津茶馆、戏园子众多,京剧更是前所未有的兴盛。“戏园七处赛京城,纨绔逢场各有情,若问儿家住何处,家家门前有堂名。”戏台之上,浓墨重彩,水袖妆华裳;戏台之下,不管是名人贵胄,还是平民百姓,怎管得身份地位,皆为戏痴。从早期的京剧大师刘赶三、孙菊仙,到后来的梅程荀尚四大名旦及杨小楼、郝寿臣、高庆奎、马连良等,各大流派、无数名家都曾鱼贯津门,登台献艺,引得万人空巷,争睹其风华。

天津戏迷懂戏,曲目、行头、唱腔、一招一式,半个行家。1915年,梅兰芳初登津门,就广获赞誉,天津戏迷评价其唱腔“有如柔丝一缕,摇漾晴空,高可上九天,低则可达重泉,上如亢,下如堕,实在难能可贵”。唱到华彩处,不管是不是角儿,天津戏迷从不吝惜叫好声,更有甚者台上唱一句,台下紧跟一声,再配上锣鼓点,气氛之热烈恐将戏园顶棚掀翻。还有的戏迷只听精华,自己在外边估摸着锣鼓点喝茶,待要听的那折戏快开始了,方慢悠悠地踱步进去,听完转头就走,心中已是畅快淋漓。碰到好的琴师,台下戏迷也禁不住叫好声连连,这景况除了天津在别地实属难见。

但天津戏迷看戏刁,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来不得半点马虎。只要戏好、功夫到家,新人他们能捧上天;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再大的角儿他们一点面儿也不给,坐垫、茶壶都能往台上扔。据说上世纪三十年代,京剧名家马连良有一次到天津演唱《王佐断臂》,下半场上台时忘记把断臂隐藏起来,这一下就炸了堂,台下倒好声不断,马老板无奈下台。很长时间后,他再登津门,戏迷重提旧事,他道歉、重唱才了了此事。

至今,许多戏曲演员都向往天津的舞台,因为他们明白台下坐的不仅是戏迷,更是知音。他们又最怵天津的场子,因为知音最懂戏的好坏。对戏曲的痴馋,似乎早已经浸透进了天津百姓的骨子里。锣鼓声起,他们心里最热烈的情感就被触发,沉溺其中,让戏曲演员都爱之、怵之。

匠心手艺人

泥人张作品

杨柳青年画

天津的手艺人靠自己的技艺安身立命,所以大都自立且自尊。

如今的海河早已不复往日“连樯集万艘”的旧时光,只有河边的老艺人还在专注地画着糖画,租卖的风筝还在风中微微振翅。离海河不远的古文化街上,庇佑漕运安全的天后宫依然香火袅袅。年画、泥人、风筝、古玩、字画、碑帖店堂丛聚,门口古朴的招牌流淌着百年历史的厚重。这些店主的祖辈大都在那漕运兴盛的岁月里,凭借一门手艺在鱼龙混杂的水旱码头安身立命。

天津人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有手艺、有能耐的人才能活得自在、活得脸面。虽然处在社会下层,但不管是卖艺的、做饭的,还是捏泥人的、印年画的,只要有一技在身,又做出了名堂,就大可活出一点洒脱来,不必急于攀龙附凤。所以清咸丰年间,“泥人张”张明山面对富商海张五的戏耍,才不甘受辱,用鞋底抠下的泥巴捏了一个核桃大小的海张五的脑袋。只因手艺人靠手吃饭,求谁?怵谁?

他们这种自尊自强正是源于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张明山18岁就得了“泥人张”的称号。他去戏院常在袖子里藏着泥,一边看戏一边照着台上的演员捏,一曲未了,手里早有几个惟妙惟肖的泥人。“风筝魏”魏元泰长期研究各种飞禽和飞虫,扎的风筝不但活灵活现,而且可拆可叠,一尺多长的大风筝折叠后可放在一个小信封里。“刻砖刘”刘凤鸣以立体和半立体透雕见长,在小小的一方砖上,雕花鸟鱼虫、刻人物百态,构思精巧,精美绝伦。还有杨柳青的年画、老美华的鞋……无不是精益求精。这些至真至美的手艺人,通过自己灵巧的手指和对技艺的一片赤诚,镌刻着生活、传承着文化。

杨柳青如今已不复“家家会点染,户户善丹青”的景象,风筝和糖人也已经不再是孩童追捧的玩具,但是在天津,人们对于手艺人的推崇和敬重仍在。这些民间手艺仍在一辈辈的传承,并成为天津的象征,代表着一种实干的生活态度、一种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一种自强自尊的处世哲学。

暖心家乡味

天津人的饮食之道,匠心独运者有之,信手拈来者有之,兼容并包者有之,剑走偏锋者有之。

煎饼果子

糖人

锅巴菜

狗不理包子

罾蹦鲤鱼

最暖人心的,莫过于一口家乡味。而津门的味道,相较于狗不理包子、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这些全国可寻的名产,最可心、最地道的是早点。

天微亮的清晨,天津的街头巷尾,早点摊、早点铺,还有那标志性的煎饼果子推车,都飘着热气等待着老顾客。白嫩的老豆腐、飘着芝麻香的面茶、味道浓郁的锅巴菜……吃上一碗,就算是站在路边,和着微凉的空气下肚,都让人那么的舒坦和满足。

天津有十几种早点,但让许多离津的人最留恋的是那一碗锅巴菜。这是天津独有的早点,它还有一个和这座城市非常契合的名字——嘎巴菜。灰绿色的绿豆薄煎饼切成细条,淋上热热的、 透亮的卤汁,再配以小料。绿豆、腐乳、香干、芝麻酱、辣椒,多味混杂,清香扑鼻,口味浓郁。蒲松龄在《煎饼赋》中赞其“时霜寒而冰冻,佐小啜于凌朝,额涔涔而欲汁,胜金帐之羊羔”。

除了在听戏上爱“较真”,天津人在煎饼果子的问题上也是寸步不让。这种传统小吃如今早已风靡全国,但用白面、夹火腿、夹生菜等种种“改良”,在天津人眼里都是“不伦不类”、不可接受的“糟心”。他们像维护天津的曲艺一样维护着煎饼果子的家乡味道——以绿豆粉为主料,摊成煎饼,打上鸡蛋,卷上酥脆的棒槌馃子(油条)或馃箅,抹上面酱、腐乳,撒上葱花,对折,即可。

天津老话讲“吃穷穿绝天津卫”,小吃已味绝,讲面儿的天津人的正餐更不能含糊,更何况天津依河傍海,明清时海货就是宫廷的御膳特供。每到海货下来时,即使日子拮据,当东西、借钱天津人也要吃。天津市井流传着一句话:“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清崔旭的《津门百咏》诗曰:“翠釜鸣姜海味稠,咄嗟可办列珍馐。烹调最说天津好,邀客且登通庆楼。”特别是天津的罾蹦鲤鱼、贴饽饽熬鱼、老爆三、八珍豆腐煲,尤为咸香味厚,最符合天津人600年相沿成习的口味。

赏心乐事话中秋 良辰美景古今缘

《八月十五夜玩月》

唐代·刘禹锡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月曼清游图(八月琼台玩月)》 ,清代画家陈枚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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