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有水随行的日子

陆向荣

一

有水随行。车子一进入鹤庆坝子，我就想到了这个自己生造的词汇。

风和日丽漾鹤川，湖光山色两相连。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那种熟悉的庄稼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的芳香，长途奔波的劳累立即被满目的苍绿一扫而光。今年的大旱，似乎对被称为高原水乡的滇西鹤庆坝子没有太多影响，柔韧丰盈的山峦水一般从车窗外轻轻流过，流过去的，还有古村古镇、山坡田野，成群的牛羊以及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有篇文章说，你到了一个地方，不看别的，你只需看水，就可以知道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潜力，就可以猜到这个地方人们的身体健康状况，就可以明白此地人的文化素养水平。

我相信这是真的。盛夏时节，在鹤庆，却感不到丝毫的闷热。在草海边的一个鱼庄，随行的水，以一场雨的方式，热情欢迎着我们的到来。文友相聚，聆雨听风，推杯换盏，鹤庆的美食首先征服着每个人的胃。来到鹤庆，鱼是不能不吃的。由于鹤庆龙潭众多，水源丰富，鹤庆的鱼自然品质优良，无论是烤鱼、酸辣还是清汤……洋芋、白豆腐、葱、姜、蒜、香菜、糟辣子、盐、味精、花椒面、草果面和着肉质鲜嫩的鱼，让人赏心悦目，胃口大开，人生百味，尽在其中。“丽江粑粑鹤庆酒，剑川木匠到处有”，美食，自然要用美酒来佐，鹤庆乾酒在滇西北一带自古就非常有名气，用“家喻户晓”来形容也一点不夸张。

酒，自然也与水有关。或者说，酒，其实就是高浓度的水，是烈性的水。朋友介绍说，鹤庆乾酒的来历，在民间还有一段颇具传奇色彩和神秘意韵的故事，这酒据说是乾隆下江南那阵子，在一次晚宴上，品了鹤庆出产的西龙潭酒后，觉得味道醇厚中，有一股子清洌洌的感觉；回甜中，有一种山野的清香。那品遍了天下美味琼浆的乾隆老儿，品了一口后，居然啧啧称赞道：“这真是天下少有的美酒啊！杜康在世，也未必能酿出这般美酒。”于是就将这种酒，御封为每年进贡朝廷的贡品，定期按时呈贡。这酒名也就取成了乾酒，言下之意，这酒的专利拥有者，就是乾隆了。而如今，鹤庆乾酒不只是当地宴朋会客的必备之物，也已成了百姓餐桌上的寻常之物了。

细雨掩窗，绿草芬芳。几杯乾酒下肚，还没来得及“细嗅”镜泷兄的“蔷薇”，我便醉倒在无边的夜色里，醉倒在这高浓度的鹤庆之水里了。

二

第二天一早，天公作美。雨后的天空像被刚抹洗过的玻璃，架在鹤庆坝子边的四山上，整个鹤庆坝子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而那些如丝如缕如团的白云，升腾的水，挂在山腰，悬在空中，笼在村庄，像碎花，像绵团，让人惊叹不已，有飞机掠过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洁白的划痕，像油画大师的随手一点，大自然的美与人类发展的奇迹，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顺着一排柳的指向走进草海，清凉的感觉于是开始散落在那些绿绿的苇草之中，无数的池子像接满了露珠的碗，纯净是一种永恒的主题。“呃，草海水呀清又清，海菜花香根连根。莫要光耍嘴皮子，日久才能见真心。”荷花盛开，稻花飘香。草海碧波荡漾，游云浮动，苍鹰盘旋；远山如黛，烟波浩渺，交相辉映；湖面鸥鹭戏碧水，群鱼跃银波游；游船如织，调子声此起彼伏，草海岸边人头攒动，笑声阵阵。这一天，鹤庆草海耍海节如期举行。鹤庆草海湿地因其水浅，每逢秋季周围村民撑木舟到海中捞水草积肥而得名。草海分为北海、中海、南海和东海，属高原淡水湖泊，草海水域通过小溪沟渠、田畴与漾弓江相连，河渠纵横，木舟往来，颇似江南水乡风光。

这更是一个与水有关的盛会。鹤庆耍海会，原为当地民间祭祀和游乐相融的活动。旧时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草海周边的农户和渔户都会聚集到西草海湿地南海出水口的新河畔，划着木船沿新河进入南海，经南海与中海间的“十八孔桥”，过中海与北海问的“涧漕”到达与北海连接的清水河入口，开展农耕和捕鱼祭祀活动，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年，由大理银都水乡旅游投资公司发起，将历史上的耍海会与荷花会融为一体，决定从今年起，每年8月1日至3日举办鹤庆草海耍海节，以“荷花、和美、鹤韵”为主题，相约四海八方的宾朋前来参加鹤庆白族民歌对唱、赏荷、游草海、野钓等生态文化旅游活动，品尝鹤庆特色民间小吃，采集鹤庆土特产品、民族手工艺品等，唱响“走进高原水乡，相约银都鹤庆”的旅游品牌宣传旋律。

小船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游弋，徐风之中，青翠秀美的苇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声响，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一群水鸟正在水面游曳，看到无数的相机镜头转向它，马上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不见了。清幽，灵动。这就是鹤庆的草海，也是草海里的鹤庆。

三

小锤敲过一千年，这千年的歌声是一支支新煅好的錾子唱出来的。因此，到了鹤庆，新华村是不能不去的。

进人新华村，叮叮咚咚的响声不绝于耳，像满村门前院内的地下泉水涓涓涌动，这是新华村的村民们在敲打制作各种金、银、铜民族首饰工艺品。据说大理的美女，从少女级到祖母级的，所穿戴的金银十之八九都是出自鹤庆的能工巧匠。所以，金庸先生来大理，大理州政府送他的那把象征大理永远是他家的金钥匙，也是请鹤庆制银工艺高手特别设计制作的，属于绝版。新华村位于鹤庆县城西北7公里的凤凰山下，有3个自然村。是“茶马古道”上一个的古老白族村寨。据《鹤庆县志》记载，早在明朝，新华村的村民们就开始加工民族首饰等工艺品，从唐南诏时期就已是云南铜银器手工艺中心，至今已有上千年的金、银、铜器加工历史，其产品沿着“茶马古道”大量输送到我国藏区及尼泊尔、印度等国，“鹤川匠人”的美名传誉海内外。在新华村，我看到那些手持錾子的匠人，他们的脸上，淌着岁月的河流，他们的额头上，波动着岁月的涟漪。

在新华村，水的影子也随处可见。鹤庆龙潭众多，新华村龙潭更是绝版的美。坐在潭边小憩，只见潭中水色空明澄澈，大片大片的水草在潭底随着水波摇曳着，柔柔软软的，宛如少女的裙摆，在我心中轻轻波动……水面上开满了海菜花，洁白的花瓣，黄色的花蕊隐于清碧水之上，随着轻轻的歌声在湖面上漂荡，那歌声是划游船的白族少女唱的，和着海菜花淡淡的芳香，让人感受那一份滇西北高原上白族村寨淳朴浓郁的乡风民情，沉醉在这蓝天碧水之间。新华村的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流淌在农家小院的那一股股山泉水，在我们所就餐的小店前，就有一股清澈透明的水，由于水底水草的映衬，绿得仿佛是一块无瑕的翡翠，又像一条绿色的纱巾，缠绕着整个农家，像是有风拂过，却又感觉不到它在流动。此时此刻，我只想舀起满满一瓢这清清的自然之水，一口气全灌进自己肚子里，仿佛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干田，真切体会与水相随的那份亲情。

如水随行的日子很短。梦里的鹤庆，它的美，就如同没有声音的流韵，像人间的至爱没有语言。鹤庆的水，让我痴迷；水里的鹤庆，更让我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