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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昆 首席见证经典的走红

2015-12-21余玮

中华儿女 2015年19期
关键词:喜儿白毛女歌剧

余玮

歌剧《白毛女》家喻户晓,至今仍然传唱不衰。王昆是中国新歌剧的第一代演员,也是《白毛女》中“喜儿”的首演者,多少重量级的首长因为观看她的演出而被感动得哭了。

王昆那天籁般的嗓音,富有民族特色的演唱风格,和她那具有艺术天资的表演功底给几代中国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喜儿”成就了王昆,使她成为中国民族唱法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王昆这位《白毛女》首席“喜儿”,可谓中国民族唱法的“主角”。

一个下午,北京东三环十里河附近一个不显眼的院落。记者与王昆相向而坐。老人爽直、健谈,亦平和。聊起过往的艺术人生,记忆的闸门仿佛被打开,很多故事和细节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1945年4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延安召开。4月28日晚,中央党校大礼堂灯火通明,由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艺术家们集体创作的歌剧《白毛女》首次亮相。王昆清亮而凄凉的歌声,把人们带进了满天飞雪除夕夜穷苦人杨白劳家中……观众席上,700多名正式代表、列席代表完全被剧情所吸引。毛泽东来晚了些,他不声不响地进入自己的座位。朱德来了,刘少奇来了,周恩来来了,陈毅来了,叶剑英来了……

王昆用她那民族、质朴的嗓音和她那贫家女的经历,淋漓尽致地诠释着善良、淳朴、勇敢抗争的贫农女儿喜儿在新旧社会的两种命运。她在歌唱和表演中,超越和改变了固有民族、戏剧的歌唱方式,大大增强了戏剧性,使“白毛女”催人泪下又激励人奋起抗争。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沉浸在“白毛女”感人情怀的悲剧中,当黄世仁在白虎堂向喜儿施暴时,首长席后面的几个女同志失声痛哭。

《白毛女》是在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精神指引下诞生的大型新歌剧。剧本通过杨白劳和喜儿父女两代人的悲惨遭遇,形象地说明了“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主题,指出了农民翻身解放的必由之路。提起这些,王昆深情地说:“这个故事,是我自己所在的西北战地服务团收集的。”

原来,1939年4月,周巍峙率领十八集团军西北战地服务团来到王昆的家乡、晋察冀军区三分区所在地的河北唐县,当地干部群众向他们介绍说这里有位14岁的妇女干部有一副好嗓子,是远近闻名的“金嗓子”、“小歌手”。周巍峙决定听听这个“小歌手”的歌声。那一天,王昆走到台上,亮开歌喉唱了一曲自己的“保留节目”《松花江上》。在雷动的掌声中,周巍峙也喜欢上了这棵好苗子,当即吸收王昆进入西北战地服务团。

在革命文艺工作中,周巍峙与王昆的爱情开始萌发和升华。1943年春,王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年秋冬,她与周巍峙结为伉俪。

1944年春,王昆随西北战地服务团去心中向往的延安。西北战地服务团从晋察冀前方回到延安,带回了民间传说“白毛仙姑”的记录本,内容叙述一个被地主迫害的农村少女只身逃入深山,在山洞中坚持生活多年,因缺少阳光和盐,全身毛发变白;又因为偷取庙中供果,被附近村民称为“白毛仙姑”,后来被八路军搭救。这些生动的情节吸引了人们。为了向即将召开的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献礼,鲁艺师生决定以它为题材,创作一个大型的新型歌剧。

“第一稿由诗人邵子南写的,不过这个剧本和后来演出的剧本情节不一样了,因为邵子南没有参加后来的创作,但是有些角色的名字、部分情节还是采用了,是贺敬之、丁毅执笔重新创作的,音乐主要是由张鲁、马可等人创作。”说起当时的音乐唱腔,王昆感慨万千,“那时延安文艺界有一种思潮叫‘旧瓶装新酒’,还有一种叫利用戏曲形式,所以开始比较幼稚。第一稿的唱腔基本上是根据秦腔、眉户剧的老曲调进行填词的。”

王昆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白毛女》第一稿在鲁艺礼堂(天主教堂大厅旧址)排演时,她常去看。第一稿只有一幕,王昆从未想到自己后来成了这个戏的主角。

饰演新歌剧《白毛女》中的“喜儿”,成就了王昆的第一个艺术高峰。《白毛女》第一稿时,由林白演喜儿,到第二稿时林白怀孕了,妊娠反应非常厉害,根本没法排戏。于是,周巍峙和许多专家力推王昆,一是因为她是贫苦农民的女儿,有敌后游击区生活和斗争经历,而故事又以她的家乡为背景,她从风土人情、年龄身份等方面能够更好地把握角色;另外一点是她有一副好嗓子,不仅高亢,而且十分甜美,能承担起剧中繁重的唱段的任务。

回忆当时新歌剧《白毛女》上演的场面,王昆曾激动地说:“从开幕前直到结束,导演王滨、王大化、舒强及其他人都在前台或幕缝里观察观众的反映。为了鼓动演员们的情绪,第一幕结束剧场休息时,导演们来后台对大家说,‘毛主席来了!朱老总来了!周副主席来了!还有……还有……会场座无虚席,连陈赓旅长都是站在门口看的。’‘第一幕很成功,好多人哭了,看见毛主席也在用手绢擦眼泪。’导演们特别嘱咐我几句,叫我别紧张,其实那天我没有工夫紧张,我初学乍练,脑子里想的都是戏里的台词、潜台词、内心动作、外部动作等等导演排练的要求。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一直按规定的情景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演出结束时,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王昆为自己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不甘旧社会黑暗统治的压迫、奋力抗争寻求人生出路的农村年轻女性的形象而高兴。“那时的延安演完戏不兴演员谢幕,也不兴首长上台和演员一同照相留念的,整个戏演完之后,很多代表都拥在化妆间来看望演员。所谓化妆间,只不过是在礼堂外接出来的一间小房子,来看望我们的人大部分都在门外和窗外。那天,我精神过于集中,六幕演下来很累很累,脑袋疼得快裂了,我本不认得几位首长,加上那时不懂礼貌,没大没小的,我只顾自己卸妆,没有理会都是谁在那里说话,只听得有人问:‘这小姑娘是哪里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刘澜涛回答:‘这可是我们晋察冀的小姑娘啊!’有人说:‘你们的戏让我们从头哭到尾,连行伍出身的叶剑英同志也哭了,真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哇!’”

王昆在晚年还记得人们各自走了之后,周恩来、邓颖超夫妇还没有走,兴高采烈地说:“祝贺你们,也祝贺你,小鬼。”邓颖超一下子有了新发现,说:“恩来,你发现了没有,这孩子化起妆来,多么像张瑞芳呀!”周恩来说:“是像!特别是嗓音很像瑞芳。”那时,王昆不知道张瑞芳是谁,事后才知道是“大后方”的一个著名女演员。

首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第二天一早,中央办公厅就派专人来向鲁艺传达中央领导同志的观感:第一,主题好,是一个好戏,而且非常合时宜。第二,艺术上成功,情节真实,音乐有民族风格。第三,黄世仁罪大恶极应该枪毙。中央办公厅的同志还就第三点意见做了专门的解释:“中国革命的首要问题是农民问题,也就是反抗地主阶级剥削的问题。这个戏已经很好地反映了这个问题。抗战胜利后民族矛盾将退为次要矛盾,阶级矛盾必然尖锐起来上升为主要矛盾。黄世仁作恶多端还不枪毙了他?说明作者还不敢发动群众。同志们,我们这样做,是会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呀!”中央办公厅当时没有明确这是哪位领导同志的意见,直到很久之后演员们才知道,这实际上是刘少奇的观点。

接着,《白毛女》又在延安城南新市场为群众演出,轰动延安城,广大观众赞不绝口。演出时,结尾就改为判处黄世仁死刑,立即执行。很快,延安兴起了《白毛女》热,并迅速传到各边区和解放区,收到了宣传农民、教育农民、团结农民、唤醒农民、组织农民的极好效果,逐渐唱红全中国。《白毛女》的巡演发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据王昆回忆:一次,有个士兵看到陈强老师出演的恶霸时忍不住掏枪放弹,此后部队里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看《白毛女》等演出时,要检查每个士兵的枪,不能上膛,省得出事。“在后来的20年里,我演了不知道多少场《白毛女》,许多时候没有剧场,没有舞台,更没有灯光和麦克,但所有的人都很投入。”

日本投降以后的一天,王昆与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在延河边散步。期间,周恩来向王昆问起演员们的生活:“你演《白毛女》这样大的歌剧,又唱、又做、又说,一个晚上下来很累吧?有没有保护措施?”王昆说:“说真的,很累。不过,组织上每演一场发给两个生鸡蛋。”周恩来问:“不演时有没有?”王昆说:“那就没有。”周恩来又问:“其他演员有没有?”王昆说:“林白和我一同演《白毛女》,她演的时候她就有,我没有;我演时她没有,其他演员一律没有。”暮年,王昆记得周恩来当时好像叹了一口气似的说了一句:“哦!——我们现在还很困难哪!你们真是太辛苦了!真是对不住你们啊!将来我们有条件了,一定改善大家的生活!”

这一次,周恩来还问到《白毛女》的创作和排练的情况,让王昆转告大家:“这个戏表现了广大劳苦农民的命运和反抗,因此感人至深,希望你们再加工修改使它更加完善。走到哪里演到哪里。革命形势很快就改变了,你们文艺工作者将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有更重要更繁重的任务在等着你们,你学了毛主席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讲话吧?讲话的核心就是文艺为人民,你是唱歌的喽!你要记住为人民歌唱。”

耄耋之年的王昆说,“为人民歌唱”这几个字,在自己以后几十年的歌唱生涯中,不论是在我国农村土台子上,或在前线医院紧凑在伤病员的耳朵边歌唱;也不论是在金碧辉煌的大舞台上,或在某国总统的国宴上歌唱,都是这几个大字在鼓励着自己,鞭策着自己。

1945年夏秋之季,王昆被编入由延安鲁艺改建的华北文工团与华北联合大学共同组建的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工作团,在华北为解放区人民演出《白毛女》。

王昆参演《白毛女》时,吸收河北梆子等戏曲音乐的演唱技法,积极探索创新,超越了固有民歌、戏曲的演唱方式,增强了戏剧性;表演方式既不同于戏曲,也不同于话剧,力求歌剧化,形成了独特的舞台风格。日后,全国各地的宣传队大都排演过《白毛女》,许多演员扮演过喜儿,尽管她们各有创新,但从演唱方式到表演技巧都不能不受到王昆最早所创立的舞台形象的影响。

解放战争时期,王昆将延安时期及解放区出现的秧歌剧、歌表演中的优秀唱段如《翻身道情》、《四绣金匾》、《南泥湾》、《兄妹开荒》、《夫妻识字》、《北风吹·雪花飘》等歌曲加以整理,率先用独唱的形式再现于舞台。

《白毛女》这部歌剧,王昆在延安演了30多场,以后又演到西柏坡,一直演进新中国。在20世纪50年代初,《白毛女》被拍成了电影,由王昆的同乡田华扮演喜儿,王昆为她配唱,两人珠联璧合。日本友人帆足计在中国得到这部影片拷贝后,送给了日中友协的宫崎世民,使《白毛女》在日本民间传播,后又由日本松山芭蕾舞团编成芭蕾舞剧在日公演,并迅速在日本流传开来。1955年国庆节招待会在北京饭店举行。周恩来让秘书叫来了王昆和田华,来到他同桌的一位女宾旁边介绍说:“这是日本著名芭蕾舞演员松山树子先生。她们把《白毛女》改编成芭蕾舞剧,已在日本演出了。”

在北京饭店大厅举行的国宴上,当宴会进入到高潮时,周恩来突然对外国记者团说:“现在宣布一件重要事情……”大家都以为有什么事,气氛有点紧张。周恩来领着王昆和田华再次走到松山树子面前说:“朋友们,这里有三位‘白毛女’,这两位是演歌剧《白毛女》的王昆女士和电影《白毛女》的田华女士。这两个‘白毛女’加上演芭蕾舞剧的《白毛女》,就是三个‘白毛女’。”这情景,王昆直到晚年还记忆犹新。

新中国成立后,王昆任中央实验歌剧院演员。1954年,王昆进入中央音乐学院,向苏联歌唱家学习演唱。苏联专家试图改变王昆“原始的村野”状态,令她一时迷茫于“土嗓子”和“洋嗓子”之争。一次,王昆试着用新学到的发声方法为周恩来总理演唱,周恩来的评价却是“不洋不土”。“周总理曾很郑重地和我谈过一次话,他很惊愕地问我:‘怎么,你也要去音乐学院学唱歌?那你一定要学好,不能学坏。什么叫学好?就是你学过之后,一定保持住你王昆的风格,不过是唱得更得心应手了。什么叫学坏?就是忽然在无线收音机中听到一个不熟悉的声音,经过了解才知道是王昆。啊?怎么王昆变成这样子了?这就叫做学坏了。’”

那时,中央音乐学院在天津。“我开始学习的第一年,还能躲进澡堂里唱《白毛女》的唱段,第二年再唱自己原来的歌就唱得不成样子了,我非常苦恼,苏联专家们也对我说要学习西洋唱法,就要有得有失,要想‘得’就要必须忘记自己原来民族民间的唱法。前苏联人民演员乌兹别克斯坦的哈里玛娜赛洛娃和我有同样的经历。她说自己改了学院派唱法之后,不再受听众欢迎了,之后又经过痛苦的练习才找回来自己。我经过慎重的考虑,认为对于我国的观众,我比自己的苏联老师了解更多,于是请求退学。之后,极力寻找自己原来的感觉,也是经过一段痛苦的练习才恢复了自己以前的嗓音。”王昆一直思考着如何在保有自己演唱个性的前提下,吸收西洋声乐的优势,取长补短,提高自己的演唱水平。经过苦练,王昆又一次演唱了个人的保留曲目,周恩来夫妇听后非常高兴,并感谢王昆的歌声使他们又回了一趟延安。

王昆积极探索中国民族唱法规律,在民间唱法基础上,吸收西洋发声的长处,发展了自己音色明朗,感情质朴,处理细腻的演唱风格,成为中国歌坛民族唱法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之一。

1962年1月,东方歌舞团成立,王昆被指派到东方歌舞团担任艺术委员会主任,兼独唱演员。东方歌舞团的成立,是当时的外交工作所需。王昆到团后,自己与全团人员学习和演出我国民族民间传统、优秀的歌舞节目,同时学习和演出亚非拉各国民族民间优秀歌舞节目,为增进我国人民和亚非拉各国人民乃至世界各国人民的友谊及促进文化交流尽职尽责。这一年5月,为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0周年,时年37岁的王昆在北京再次出演歌剧《白毛女》,父女“守岁”剧照登上了《戏剧报》封面。

“文革”期间,王昆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香港特务”、“东方歌舞团头号走资派”等,被专政了10年。在失去人身自由的岁月,她在心中默唱《白毛女》中的“天亮了”来自勉。回忆在“文革”中的遭遇,周巍峙和王昆这对艺术伴侣很为能经历噩运考验而自豪。尽管这对热爱艺术、热爱歌唱的人10年多的时间竟未能开口唱一支歌,但在命运坎坷之时他们的夫妻感情和革命信念始终不变,互相爱护、互相支持,始终保持自己的气节。茅盾曾如此赠诗王昆:“早岁歌喉动八方,延安儿女不寻常。新人旧鬼白毛女,陕西江南大垦荒。白骨妖精空施虐,丹心兰蕙自芬芳。若非粉碎奸帮四,安得余韵又绕梁。”

儿子周七月是这样评价妈妈的:“别人都说妈妈是女强人,其实她是一个女弱人。长期以来她的腿不好,一次演出,上台之前我必须扶着她,她才能走,可是幕布一拉开,她马上健步如飞。演出结束以后,她马上又不能走了。其实她的坚强都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

除了做演唱会、教学生,王昆最惦记的就是中国歌剧。“这么多年了,除了《白毛女》等几个歌剧外,没有更好的歌剧出来。很多剧目都是演一两场就完了,而不能随着时代的发展保留下来。就连《白毛女》也看不到了,都把《白毛女》称作中国歌剧的里程碑,但是它到底什么样,怎么经典,现代人都没有看过,只看过电影,但电影不是歌剧。我现在的一个梦就是希望能把歌剧《白毛女》重新再排演一下,重新演绎它,风格上保持原有的味道,也要用新的眼光去发展。”

2011年,在王昆的策划、推动下,东方演艺集团联手国家大剧院复排歌剧《白毛女》。王昆担任艺术总监和声乐指导,看似“虚职”,不过王昆干起来却一点儿不“虚”。选演员,找导演,头几个月前就开始轮流给演员单独辅导声乐。到了排练场上,她更是像总导演一样,从表演、唱腔到台词,细细把关。做这件事,王昆分文不取,“我就是想在我‘走’以前,把当年《白毛女》的味道排出来。”

这年6月,国家大剧院,新版歌剧《白毛女》和观众的见面会上,被人从轮椅上搀扶下来的王昆,接过话筒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大家道歉:“今天一百个对不起!”原来她由于不太熟悉国家大剧院的情况,不知道从哪里能坐电梯,因此迟到了一会儿。当新版“喜儿”谭晶欲起身扶王昆老师入座时,王昆却抢先向观众介绍起了主演。当观众为王昆这位第一代“白毛女”而掌声四起时,王昆却说:“掌声留给演员吧,他们待会儿要唱。”

在这一版《白毛女》的排练过程中,86岁的王昆几乎每天都坐着轮椅来到排练场,和演员们一起排练、吃盒饭;激情澎湃地给演员们说戏,指导。首演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一个星期,创作团队转战到了中央芭蕾舞团的新场地。这个排练厅,王昆没办法使用轮椅了,每次都需要两个人搀扶着,爬一个十几级斜度颇大的楼梯,到最上面的“观礼台”去指挥。因为没有轮椅,所以整个排练过程中,她都尽量坐着不动,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等到排练结束,她会等乐队、主创人员全部走完,才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最后一个离开。当记者前去采访她,王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采访演员们吧!”

后来,“星光大道”总冠军王二妮与空政文工团独唱女高音王月等也曾主演过《白毛女》。其中,王月说:“跟着王昆老师学习歌剧《白毛女》的过程,不仅给我艺术上很大的提高,在做人上也给了我很多的教诲。让我特别感动的是,一次我遇到真假声‘打架’的问题,解决不了非常痛苦。王昆老师在去医院看病的路上还记挂着我,主动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害怕,教我调整气息,大胆演唱。”王月言语有些哽咽:“在我们排练《白毛女》期间,王昆老师身体并不好,腿肿得像馒头一样,但是她每天坚持到排练场,并且身体力行亲自示范执导我们排练,让我们很受教育。”

2014年10月2日晚,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首演50周年后重登人民大会堂。当晚,王昆是坐着轮椅来到后台的,因为腿脚已不太灵便。但当登台时,她坚持抛开轮椅,要在舞台上站着为观众歌唱。从舞台侧幕,到舞台中央,距离很短,却又很长,老人迈着略微有些不稳的步子……待站定,音乐起,《农友歌》唱响。虽然她需要在学生王月的“助唱”下,才能完成演唱,歌声也不再如往昔那般完美,不过观众还是将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了这位老艺术家。而就在演出前半个多月,9月12日,王昆的老伴周巍峙刚刚逝世。周巍峙是1964年《东方红》的导演暨总指挥之一。那一晚,王昆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登台演唱的?悲伤自知。

那一晚的观众更不会想到,那一次成了老人留给舞台永远的绝唱。2014年11月21日13点46分,89岁歌唱家王昆因病逝世。时隔仅两个多月,王昆追随爱人而去。那一场演出,也成为王昆留给观众最后的舞台记忆。

歌唱家王娜告诉记者,王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一直在关注培养年轻歌唱人才,“虽然我原来是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的演员,但自从2010年王昆老师挑选我演出 《白毛女》中的喜儿,我就跟随王昆老师学习到现在。她平时像妈妈又像奶奶,从王昆老师对我的培养和她对艺术的执着,我看到了一个艺术家高尚的品德。就在她昏迷的前一天,她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她家里商量歌剧《白毛女》改成小剧场演出的设想,希望我能帮助她把《白毛女》改成小剧场演出,适合到各地进行普及演出。谁想到这竟成了老师的遗愿,我想,我有责任完成老师的遗愿。”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王昆的告别仪式没有哀乐,只有她那带着泥土味、布衣味的歌声,久久回荡,仿佛她依旧在舞台上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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