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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琳《一切经音义》的重纽问题
——从景审序说起

2015-12-21沈红宇杨军

关键词:音义元音

沈红宇,杨军

(1.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39;2.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慧琳《一切经音义》的重纽问题
——从景审序说起

沈红宇1,2,杨军1

(1.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39;2.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重纽韵舌齿音与重纽两类的关系如何,重纽两类区别何在及如何拟音,是音韵学界多年来讨论多分歧大的问题。慧琳音义景审序“企以智为叠韵……盖所不取”,为重纽舌音归类问题的解决提供了重要的线索。通过景审序的重新解读以及王三、慧琳音义重纽韵知组字的考察,可以肯定,舌音本身是B类性质的,随同B类变化。原《切韵》重纽韵内部A、B两类介音的对立,在慧琳时代已演变为不同三等韵间主要元音的对立,重纽韵已不复独立存在, 原《切韵》的四等格局也归并为三等格局。

重纽;慧琳;《一切经音义》;景审

重纽问题一直是汉语音韵学界的一个难题。自董同龢、周法高两位先生撰文讨论以后,一大批大陆、台湾和日本的学者也对重纽问题展开了讨论。至今,重纽的有些问题已经达成共识,比如基本肯定重纽两类在音位上的对立。而对于重纽韵的舌齿音与重纽两类的关系、重纽两类的区别到底在哪儿、如何拟音等问题还没有统一的意见。

“重纽的两类在不同的时代和地域大概具有语音上的差异”[1](40),讨论重纽问题要注意材料的时代性、地域性,《切韵》和慧琳《一切经音义》①的重纽就可能有不同的表现。以往被学界忽视或误解的慧琳音义景审序为重纽相关问题的解决提供了重要信息。

一、景审序新解

景审为慧琳音义作序曰:“然则古来音反多以傍纽而为双声。始自服虔,元无定旨。吴音与秦音莫辩,清韵与浊韵难明。至如武与绵为双声,企以智为叠韵。若斯之类,盖所不取。”《切韵》“绵,武连反”,“企,去智反”②,武与绵为双声,企以智为叠韵。故周祖谟认为,序中“企以智为叠韵”而“盖所不取”是指不取《切韵》音而言,“‘企’‘智’二字《切韵》一系书同收支韵去声寘韵,而且以‘智’切‘企’。(《广韵》企又见上声纸韵,音丘弭反,非陆氏书之旧。王写本切三纸韵中尚无企字)……如此说,‘企’字不仅不读去声,而且可以与上声止韵同韵,所以景审指出《切韵》‘企’以‘智’为叠韵,今所不取。”[2](481)“企”字从《切韵》到慧琳,由去声变为上声,与“智”字有上去之别,且有支止韵系之别,所以不能叠韵。

对于景审的序言,笔者有以下几点看法。

第一,单就“企”字而言,它在慧琳音义中不全是上声。玄应音义全部以去声字为切下字③,慧琳音义有1处转录玄应音改用“以”切下字,有4处慧琳自注用“以”字作切下字。该字在慧琳音义中已有上声读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慧琳并非全部都改为上声读,更多的是保留玄应去声的读音或不加改动。如《大灌顶经》第一卷“郁企”,玄应音义第4卷作丘豉反,慧琳音义第31卷(目录注“玄应 慧琳再修”,正文注“玄应先撰 慧琳添修”)改为诘志反,切下字改动而声调并没有变化,仍读去声。又如《显扬圣教论》第二卷,玄应音义第23卷音丘豉反,慧琳音义第47卷转录为丘致反,亦改动切下字却不改声调。另外10处慧琳没有改动玄应音。可见,慧琳音虽新增上声一读,但仍保留了去声读。“企”“智”仍可以在去声里同调,它们不为叠韵,当另有原因。

第二,景审举武绵、企智之单字例,并非就字论字,而是要说明某类字音的变化。武与绵皆《切韵》明母字,景审举此二字说明慧琳音明微母(甚至是轻重唇声母)的分化。金雪莱[3](29)统计得出除流摄、通摄外明微互切16例,仅占明微注音的1.47%。混切比例很低,二母分化。其中几个混切的例子还应该要除去④,真正属于慧琳音的明微混切例子就更少。丁锋[4](29−46)归纳慧琳改玄应轻重唇类隔切为音和切者有31例之多。虽然改之未尽,仍有个别类隔切,但可以看出,慧琳明微不同母,轻重唇不同类。景审武、绵单字例,与慧琳明微母类字相应。同样,企、智之例,亦应当不是就字论字,而是代表两种韵类不同,而且要与慧琳音义的语音事实一致。否则,就无法体现序言的指导意义了,况且后文有“若斯之类”的表述。

第三,“企、智”二字由原同属一韵变为不“叠韵”,与调类分合无关,是重纽的变化问题。如果顺着周先生思路,认为企字由去声变为上声,从而与去声的智字不同韵了,那么,与改唇音类隔为音和一样,在慧琳音义中也应该有大批改去声为上声的字。但是,如上文所述,就“企”字而言,慧琳将玄应的去声改为上声仅1处,而更多的是录存玄应去声的。而且,在丁锋《慧琳改定玄应反切所反映的唐代长安声调状况》[5](47−62)一文中,除了几个和“企”一样,玄应去声读音和慧琳上声读音在《广韵》里是两读的例子外,并没有找到几个去声变上声的例子。可见,景审并非以企、智二字说明上去两调类的分合。既然不是声调的问题,便是韵母的问题了。普通三等韵里,同韵同开合则同韵母;重纽韵里,同韵同开合,唇牙喉音下又分两类,即重纽三四等有不同的韵母。企、智二字所属寘韵正是重纽韵。问题的解决看来还得从重纽出发。

《切韵》智,舌音知母字;企,牙音溪母字,《广韵》中有与它同声母同韵同开合而《韵镜》列三等的字(王韵中无此字),属于重纽四等(或称A类)。对于《切韵》重纽韵舌齿音与重纽两类的关系到底如何,学术界向来没有定论。董同龢[6](1−20)、周法高[7](49−117)认为舌齿音应该归于A类;邵荣芬[8](70−80)认为应归于B类;陆志韦[9](24−29)、麦耘[10](119−131)认为知庄组和来母归于B类,精章组和以母归于A类;黄笑山[11](79−88)认为知组和来母偏向A类;潘悟云[12](41−44)认为知组和来母与A、B两类都有联系,属于两属。

笔者初步推断,景审所举“企”字与同韵舌音“智”不为韵,代表着《切韵》重纽韵A类与舌音在慧琳音中已属于不同的类,也就暗示了重纽韵舌音是与重纽三等(或称B类)归于一类的语音信息。

二、重纽韵知组字的性质

(一) 王三重纽韵知组字

王三重纽韵知组字用A、B类下字分别为3、8例,A、B类用知组切下字分别为2、12例,知组与B类的关系比与A类紧密。如果把知组、来组单独拿出来, A类、精组、章组、日母和以母算为a类性质,B类、云母和庄组算为b类性质,那么知组字用a类切下字达44例之多,在比例上比用b类切下字高很多(见表1)。

表1 王三重纽韵知组字的反切下字表

若从知组字作重纽韵的反切下字来看,它切b类和切a类的比例相差也不大(见表2)。表1、表2的原始数据来源于麦耘[10](122)。

表2 王三重纽韵知组反切下字表

黄笑山正是考虑了王三用a类作知组字的切下字比用b类多,知组字作a类的切下字虽然比作b类的切下字少一点,但a类字本来就比b类字少约一半的情况,认为知组字总体上倾向于A类,韵图将知组字列于三等位置,反映了韵图时代语音的发展。[11](81−82)麦耘则认为知组和来组的介音与A、B均不完全相同,性质上介于二者之间,和A、B两类都不构成对立。但考虑到它们与庄组声母性质相同,都是翘舌音,在介音上取得一致更合逻辑,更具系统性,把知组字归入B类。[10](123−124)

对于知组字的类属性质,还应当放在反切结构中作更细致的考察。

从表3可以看出,知组字作重纽的切下字共14例,主要与普通三等韵(简称普三或C类)上字相切,12例;与A、B类上字相切各1例。而普三切上字在王三中没有太大的区别重纽的价值,普三字只是略倾向于作B类字的切上字而已。[13](35)普三切上字不能区别重纽,所以用普三上字的重纽,就需要依靠下字来区分。而王三12例“普三+知组”反切中,被切字就有11例是重纽B类的,仅有“企,去智反”1例为A类字,可作为例外。而且有知组下字的成对重纽共4对,知组下字分别与章组(1次)、以母(2次),精组(1次)切下字相对,知组字作成对重纽的B类字下字,而章精组、以母作成对重纽的A类字下字。学界大多认可陆志韦[9](24−29)关于重纽韵的精章组和以母具有A类性质的看法,那么知组与它们相对,应该是B类性质的。在这种切上字不能区别被切字类别的重纽反切结构中,知组字作为B类下字的表现与来母字并不相同。王三重纽韵“普三+来母”的反切结构中,有26个B类小韵,8个A类小韵。而且在成对重纽中,来母有时与B类和云母下字相对(4次),有时与精组、章组下字相对(2次)。所以,重纽韵的知组和来母不见得就完全同性质。

表3 王三知组字作重纽切下字统计表

可见,在切上字无法直接确定重纽类别的反切结构中,知组下字是能标示被切字B类性质的。在切上字与被切字同类时,知组字可以作B类的切下字,也可以作A类切下字。也就是说,是由切上字确定重纽类别的。因为反切表现介音有多种情况,虽以切下字表现介音为常例,但也可以由切上字表现或由上下字共同表现[10](119),所以,知组字作a类齿音的切下字和知组字以a类齿音作切下字,都可以看做由上字表现介音的情况,并不能作为知组字与A类(a类)同类的根据,况且重纽韵舌齿音下并不需要像唇牙喉音那样区分两类,介音由谁来表现就不必那么严格。

总而言之,在王三的反切结构中,是可以确定重纽韵知组字是与B类一类的。

(二) 慧琳重纽韵知组字

赵翠阳[14](94)就慧琳音义重纽韵知组字做过详细的统计,相关数据见表4、表5。

慧琳音义中重纽B类与邻近普三合并,A类与四等合并(详见下文),故慧琳a、b两类比王三分别多了四等和普三。从表4和表5中可以看出,若从a、b两大类来考虑的话,知组被切字用a类下字要比用b类下字多,知组字作b类的切下字要比作a类的切下字多,但相差都不太多。和王三一样,从知组字与齿音互为切下字的情况看不出知组字与重纽两类的关系来,而且同样不能作为分析知组字与重纽两类的关系的证据。

知组字以B类字、普三字为切下字各21次,以A类字、四等字作切下字者分别为2、1次;B类字、普三字以知组字为切下字者分别为18、23次,A类字和四等字以知组字为切下字者分别为3、2次。知组字与B类、普三的关系比与A类、四等的关系要紧密得多。可见,慧琳时代重纽韵知组字的发展趋势是和B类一致的,与普三相混并,这是主流;与A类、四等的混用可以看做例外。从表6反切结构中观察,知组字类别很明朗,显然与B类亲近,属于b类。

(三) 知组字的归类

从王三到慧琳音义,a类字作知组字切下字的比例大大减少,减少约30%,填补它的是知来组字,由49%增加到了80%;知组被切字中,b类切下字与a类切下字的比值有所增加。知组字作b类和a类的切下字也分别减少了20%多,b类与a类之间的比值没有什么变化,填补减少空缺的是知来组字,由36%增加到了81%。从王三到慧琳,b:a的值变化幅度不大,说明知组字的类属关系没有发生大的变化,都是与B类同类的,属于b类。慧琳音义中体现出知来二母的关系高度紧密,与a类渐疏,这与慧琳音义中反切上下字高度和谐有关,还有语音变化的原因。

(四) “企”字的性质

《切韵》重纽韵知组字具有B类性质,与普三唇牙喉字上字相切时,被切字应该是B类的。但是表3有个例外,即“企,去智反”,恰好与景审序所言相关。在王三中没有与企字成对的重纽字,所以李秀芹推测“企”字倾向于B类的读法,不算它例外。[13](46)

表4 慧琳音义重纽韵知组被切字反切下字表

表5 慧琳音义重纽韵知组反切下字表

表6 慧琳知组字作重纽切下字统计表

不管该反切在王三中是不是规则例外,在慧琳音义中,属于A类是可以肯定的。

首先,慧琳给该字注音共4次,反切下字全部用“以”字,属于a类;反切上字用清韵“轻”2次,用重纽A类“弃”“诘”各1次,切上字都属于a类。⑥玄应音义皆上字用普三,下字用属于a类的章组“豉”字。慧琳转录时,将原普三上字改为a类,改动之后的上下字都属于a类。

其次,慧琳用该字作上字注音共21次,被切字或为《切韵》A类,或为四等,属慧琳a类。与之相切的下字,除1例知母外,亦都属于a类。慧琳注音反切上下字高度和谐,“企”作a类字的切上字、与a类字相切,次数如此之多,其本字亦应属于a类,不可能有这么多例外。

故,“企、智”二字在慧琳音义中是a、b类的对立。“企以智为叠韵……盖所不取”,是因为用b类字作a类字的切下字在慧琳看来很不和谐。

三、《切韵》重纽对立在慧琳音义中的性质

慧琳音的韵类系统中[14](121−124),除侵韵无邻近的三四等韵可合并外,原《切韵》重纽韵B类在慧琳音中基本上与普三合流,A类与纯四等合流。重纽韵舌齿等音的变化,庄组、知组、来母和云母基本与重纽B类一致,精组、章日组和以母与重纽A类一致。即原《切韵》重纽韵b类与普三合流,a类与纯四等合流。慧琳音对于《切韵》的三四等韵进行了重新归并:

支脂b与之微合,支脂a与之合;祭b与废合,祭a与齐合;真谆b与欣臻合,入声质术b与讫栉物合,真谆a与质术a分别独立;仙b与元合,入声薛b与月合,仙a与先合,入声薛a与屑合;宵b独立,宵a与萧合;盐b与严合,入声叶b与业合,盐a与添合,入声叶a与帖合。⑦

表7 《切韵》重纽八韵在慧琳音义中的归并

赵翠阳认为“八个重纽韵在《慧琳音义》中仍然保持对立,只不过与《切韵》相比,重纽两类的对立有了新的特点”,至于是该把它们仍然看做重纽韵A、B两类的对立,还是看做新的三四等韵抑或三等韵内部的对立,赵文没有明确的表述。从表7可以清楚地看到,《切韵》重纽A、B类在慧琳时代分别并到四等和普三里去了,这两类已不再同韵,那么,重纽韵亦不复独立存在。这在以往的研究中,没有明确提出过。

参照李方桂中古音系[15](8−9),以蟹山效咸摄为例,笔者将《切韵》重纽韵b类(包括B类、云母、庄组、知组)和普三介音拟为−j−;重纽韵a类(包括A类和章组、精组、日母、以母)介音拟为−ji−;四等韵介音拟为−i−。四等韵主要元音是开口很小的/e/,与同韵摄内的三等韵/a/系元音(包括/a/、/ɐ/等)不同。B类与A类有共同的主要元音,介音既有相同的−j−,又有−i−有无的不同,所以既同属三等韵,又在同韵内相区别开来。A类与四等韵主要元音不同,介音有相同的−i−,所以二者既属于不同的韵,主要元音又可以在共同的介音成分下后来发展为相同的。B类和普三有共同的介音−j−,主要元音不同,但同属/a/系,很相近。这就很方便解释,到慧琳时代,A类与邻近四等、B类与邻近普三混并,对于解释早期韵图列A类字时,即使三等位置空闲,宁愿分图也要列于四等位置亦非常有利。

《切韵》重纽韵a类的主要元音/a/在介音−ji−的影响下开口度变小,变为/e/,介音−j−成分丢失,与四等韵相混,成为慧琳音新的a类,其介音和主要元音可拟为/ie/。《切韵》重纽韵b类与介音相同、主要元音同为/a/系的普三合并,成为慧琳新的b类,其介音和主要元音可拟为/ia/。⑧

慧琳音义新a、b类拟为相同的介音,不仅因为语言的经济原则——主要元音/a/、/e/已有别,无须在介音上再叠加区别,还方便解释到现代/ia/与/ie/的再次合流(如祭b与齐、仙b与先、宵b与萧等)。新a、b类介音相同,主要元音对立,是不同的三等韵。《切韵》原有的四等格局归并为三等格局,这也是与重纽相关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语音系统的演变(见图1)。

图1 中古蟹山效咸摄三四等介音和主要元音的发展

照应景审序言,分别属于支韵系a、b两类的“企”“智”二字,在《切韵》中只有介音不同,主要元音是相同的,所以可以叠韵。然而,到慧琳时代,二字由其类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发展,主要元音不同了,分属不同的三等韵,故景审言不叠韵。这体现了重纽新的发展与变化。周先生所言二字支止韵系之别有一定道理,但就字论字,没有管窥全豹。李秀芹根据反切上下字高度和谐的特点,推断慧琳重纽两类的区别由《切韵》时期介音的不同发展为声母的不同。[16](42)笔者的看法与之相差甚远,不仅因为在汉语方言中找不到唇牙喉音声母因为重纽的对立而分化为不同的声母的证据,而且景审序和慧琳音义的语音材料为我们的观点提供了支撑。

注释:

① 为行文方便,本文简称慧琳《一切经音义》100卷为慧琳音义,称玄应《一切经音义》25卷为玄应音义,称慧琳音义中所转录的玄应注音为玄应音。

② 绵,见切三(S2071)、王三(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宋跋本王仁昫《刊谬补缺切韵》)。企,见王三。

③ 玄应音义第16卷《弥沙塞戒本》“企行”,高丽藏本作去彼反,碛砂藏本作去豉反。依碛砂藏本。若依高丽藏本视为上声,慧琳转录时改为去豉反,则更是证明了慧琳“企”字有去声读法。

④ 有几例是转录玄应音的。《四分律》“牻”“磨”,《大智度》“茅”“瞢”“怃”“募”“僶”等几个明微混切的例子,依徐时仪的看法,都应当是转录玄应的音。有的可能是抄录时形近致误,如“睦”“鞔”的切上字“亡”“未”或为“忙”“末”字之误。兹不赘述。

⑤ 赵翠阳统计的重纽韵知组字用四等切下字者为4例,笔者统计为3例:泜,丁礼反1,低礼反1,絷音牒1。泜字,王三、《广韵》直尼切,澄母平声脂韵,释水名。慧琳读端母上声荠韵,为西国僧名或梵语三昧名。该字慧琳音与《切韵》差别甚大,可能与重纽韵和四等韵的混并无关,而是受声符读音的影响。泜属《切韵》墀小韵,同小韵字在慧琳音内出现的字有墀遟(迟)蚳坻4字。遟(迟)、蚳音亦皆与《广韵》同,不读四等齐韵音。坻字,慧琳指小渚时音“雉尼反”,仍与《广韵》音同;对应梵语时,音端母齐韵。又玄应以坻泜为异体字(见玄应音义第3卷《胜天王般若经》第一卷或慧琳音义第10卷转录)。可见慧琳音里并非脂韵知组字都与齐韵混并,泜坻等字的齐韵读法,盖为慧琳新增音,与其声符氐读齐韵系音有关。慧琳以氐声符字记录梵语对音中的端母齐韵音是很自然的。故笔者认为慧琳音义中真正意义的重纽韵知组字用四等切下字者只有絷字1例,而且还可能与它作为江河名有存古性质相关。

⑥ 慧琳音义清青合并,青为四等韵,故属于本文之慧琳新a类。

⑦ 之韵与支脂a、b类都有混并,大致趋势是之韵的唇牙喉、庄组、知来组及云母与支脂b混,之韵的精章组及日以母与支脂a混。赵翠阳未将薛b月合并,从韵类分布情况看,虽然互切的字数不多,但亦不是孤例,当合。

⑧ 这里用/a/系和/e/区别《切韵》三、四等的主要元音,用−j−、−ji−和−i−区别《切韵》普三、重纽两类和四等,并用来说明到慧琳时代的分化与合流,仅限于蟹山效咸摄。因为《切韵》有重纽韵的各摄中,蟹山效咸摄才是重纽韵、普三和四等韵俱全的。而止摄、臻摄只有三等韵,没有四等韵;深摄只有侵韵,没有普三和四等韵。尽管如此,我们以为慧琳时代,止摄、臻摄和深摄重纽两类也应有和蟹山效咸摄类似的分化:《切韵》真谆韵的主要元音都是/e/,慧琳时代二韵合并,真谆b类与主要元音是/ɛ/、/ə/的臻、欣合流,形成新的b类,介音和主要元音为/iə/,地位相当于蟹山效咸摄的/ia/;真谆a类独立,介音和主要元音为/ie/。支脂b类与主要元音是/ə/的微韵合(微韵主要元音李方桂拟为/eˇ/,王力拟为/ə/。可依王力),加上之韵的唇牙喉音和b类,形成新的b类,介音和主要元音是/iə/,地位相当于蟹山效咸摄的/ia/;支脂a类不与微韵合,而与之韵a类合,介音和主要元音是/ie/。侵韵内部b、a两类介音的对立也可能演变为主要元音/ə/、/e/对立。

[1] 丁邦新.重纽介音的差异[C]// 声韵论丛(第六辑).台湾: 学生书局, 1997.

[2] 周祖谟.《切韵》与吴音[C]// 问学集.北京: 中华书局, 1966.

[3] 金雪莱.慧琳《一切经音义》语音研究[D].杭州: 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2005.

[4] 丁锋.慧琳改订玄应反切声类考——兼论唐代长安声母演变过程[C]// 如斯斋汉语丛稿.贵阳: 贵州大学出版社, 2010.

[5] 丁锋.慧琳改切玄应反切反映的唐代长安声调状况[C]// 如斯斋汉语史丛稿.贵阳: 贵州大学出版社, 2010.

[6] 董同龢.广韵重纽试释[C]// 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3本, 南京: 中央研究院, 1948.

[7] 周法高.广韵重纽的研究[C]// 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3本,南京: 中央研究院, 1948.

[8] 邵荣芬.切韵研究[M].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2.

[9] 陆志韦.古音说略[M].北京: 哈佛燕京学社, 1947.

[10] 麦耘.论重纽及《切韵》的介音系统[J].语言研究, 1992(2): 119−131.

[11] 黄笑山.《切韵》三等韵的分类问题[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6(4): 79−88.

[12] 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M].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0.

[13] 李秀芹.中古重纽类型分析[D].杭州: 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2006.

[14] 赵翠阳.慧琳《一切经音义》韵类研究[D].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学位论文, 2009.

[15] 李方桂.上古音研究[M].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1.

[16] 李秀芹.慧琳《一切经音义》重纽反切结构特点[J].语言研究, 2008(4): 36−43.

The redundant syllable in rhyme tables in Hui Lin’s Yiqiejing Yinyi: from Jing Shen’s preface

SHEN Hongyu1,2, Yang Jun1
(1.School of Literature,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2.Literature and History Institute,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 Changde 415000, China)

What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redundant syllable in rhyme tables and the rhyme tables, how the two types of the rhyme tables can be differentiated, and how sound can be imitated, all these have been controversial issues in Chinese phonology academia.The preface by Jing Shen (景审) to Hui Lin’s Yiqiejing Yinyi with the words “Qi and Zhi in the same rhyme…not adopted,” provides an important clue to the solution of the lingual classification problem in Chongniu characters (重纽韵).From the re-interpreted preface and the pronunciation analysis of Zhi group (知组) in Chongniu characters of Wangsan (王三) and Hui Lin’s Yiqiejing Yinyi, we can surely see that linguals are of the nature of Class B, and change together with B.Original internal opposition on medials between Class A and Class B in Qie Yun(《切韵》) became the new external one on main vowels between different third division (三等韵), and Chongniu characters ceased to exist, and the original structure of four classes are amalgamated into three classes in Hui Lin’s Yiqiejing Yinyi.

redundant syllable in rhyme tables; Hui Lin; Yiqiejing Yinyi; Jing Shen

H109.2

A

1672-3104(2015)02−0235−06

[编辑: 胡兴华]

2014−07−28;

2015−02−03

国家社科重大招标项目“《经典释文》文献与语言研究”(14ZDB097);国家社科重大招标项目“中国古代语文辞书注音释义综合研究”(12&ZD184);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陆德明《周易》、《诗经》二书释文音韵比较研究”(10CYY025);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陆德明《礼记音义》研究”(13YBA254)

沈红宇(1979−),女,湖南长沙人,安徽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南文理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语音史;杨军(1955−),男,贵州遵义人,安徽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语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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