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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威格女性意识的来源

2015-12-18

关键词:茨威格作家

李   瑶

(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 安徽 安庆 246133)



茨威格女性意识的来源

李 瑶

(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安庆246133)

摘要:作为与莫里亚克、契诃夫并称为20世纪欧洲三大中短篇小说家的斯蒂芬·茨威格,以其独特的“温柔”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这与其女性意识是分不开的。从传统女性伊达·茨威格、新女性弗里德里克、双性同体、女性声音等四个层面对其加以探究,可以寻获茨威格女性意识的来源。

关键词:茨威格;女性意识;双性同体;女性声音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2.014

作为男性作家,茨威格十分关注女性,并且塑造出许多典型的女性形象,究其缘由,与茨威格的女性意识是分不开的。女性意识主要是指女性对于其本身作为女人的生存状态、心理情感和生命体验的关注。茨威格作为男性作家,为何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女性意识?本文拟从四个方面来探讨茨威格女性意识的来源问题。

一、母亲——传统女性伊达·茨威格

茨威格出生在维也纳一个富裕的犹太商人之家。茨威格的父亲莫里茨·茨威格在50岁时已成为公认的巨富,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他的祖籍在摩拉维亚一个“方圆不大的乡村地区”[1]6。他后来迁居维也纳,通过一代代的经商,稳扎稳打,逐渐在维也纳站住了脚。而茨威格的母亲伊达·茨威格却出生在布雷陶厄尔这个国际性大家族中,她的生活更体面、视野也更广阔。虽然茨威格的父母婚姻生活十分幸福美满,但母亲伊达的骄傲是显而易见的,“这种以出身于‘上流’家庭为荣的自豪,在所有姓布雷陶厄尔的人身上都是根深蒂固的”[1]12。

在资产阶级社会里,女人的优雅风度是必不可少的,这不但可以满足女人的虚荣心,更重要的是体现这个女人的丈夫所拥有的财富,“若他是富有的,就会用裘皮和珠宝来打扮她;要是不太富有,他就会夸耀她有德行和会持家”[2]205。茨威格的母亲伊达无疑也是这种贵妇人的代表。她十分美丽,谈吐高雅,穿着打扮非常时尚,生活也很奢侈。她十分享受自己的高雅生活,爱出风头,“处处显出犹太金融贵族的奢华气派”[3]4,积极参加一切社交活动,由于受父母和丈夫的娇宠,性格十分骄傲任性。

由于父亲的生意比较繁忙,照顾孩子这些事自然落到了母亲的身上。茨威格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较多,受母亲的约束和管制也比较多。母亲讲排场摆阔气,家里更是为客人准备了好几间客房,但茨威格却没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为了满足虚荣心,她经常给孩子穿一些他们不爱穿的时髦童装。这位母亲非常重视自身的修养和满足,却忽视了孩子的需求。这种有意识地把孩子隔离在外,使得茨威格从小性格就十分内向、孤僻。他渴望自由,想摆脱自己的家庭和自己母亲的管制。

这个传统的母亲希望茨威格可以接受正规的教育,因为这对她和她的家族都是莫大的荣誉,而茨威格却讨厌枯燥无味的学校生活。茨威格在母亲身上看到的是女人的良好修养和虚荣任性的双重结合,同时,母亲给予茨威格的也就是世家子弟风度翩翩的优雅和任性固执、躁动不安的心灵,就像茨威格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对R作家的描绘:“你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是个热情洋溢、逍遥自在、沉湎于玩乐和寻花问柳的年轻人;同时你在事业上又是一个十分严肃、责任心强、学识渊博、修养有素的人。”[4]285“喜欢的只是轻松自在,嬉戏玩耍,怡然自得,你生怕干预别人的命运。”[4]303正因为有这样一颗躁动的心,他才能写出一个个有血有肉、既非“天使”也非“妖妇”的复杂女性,才能写出洞察人心和社会的作品。也正因为他的这种绅士般的潇洒风度,他才能拥有无数女性崇拜者和艳遇,才能更了解女性的生存状态和心理情感,而这无疑也为他的女性意识进一步添砖加瓦。

二、妻子——新女性弗里德里克

弗里德里克·玛丽亚·冯·温特尼茨也出生在一个犹太家庭里,虽然她没有上过大学,学识却很丰富。她勤奋刻苦,虽然外表娇小柔弱,可内心却十分坚强。她的前夫温特尼茨与她虽然门当户对,但他们感情不好,甚至还有外遇。他们的小女儿还得了新陈代谢障碍症。所以弗里德里克不得不更加上进,要取得更多的收入以维持家用。

1912年,她以陌生女人的名字给茨威格写信,这也是二人缘分的开始。父权制的社会里,女人一旦结婚,就必须服从她的家庭。而弗里德里克却不断地给茨威格写信,甚至和他约会。在她看来,“总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是可悲的”[3]64。而她是在不瞒着丈夫和公公的情况下和茨威格见面的,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一位新女性。

“唤起陌生人的欲望就是击败丈夫和社会。”[2]221弗里德里克不顾世俗的眼光毅然决然地和茨威格走到了一起。在当时的奥地利,即使人们在男女问题上比较开放,大家对情妇情夫也习以为常,但离婚还是人们很不熟悉的字眼。而且离了婚的女人在奥地利是不允许再嫁人的。但弗里德里克不但是一个敢于追求自己爱情的女人,还是一个愿意为爱情付出的坚强女人。在他们俩还未公开恋情时,她就曾说:“无论从你那儿的是幸福还是苦难,我对这两者都已欢快的下了决心。你不用爱惜我,我是坚强的。”[3]67当她得知茨威格与一位巴黎女子藕断丝连时,她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在一战期间,她不断鼓励他找到自我,让他能够安心写作。为了免除茨威格在军事档案馆服兵役,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她的爱人。从瑞士回到奥地利,安家之类的琐事,全由弗里德里克一个人处理,“在房荒严重的日子里,能有这样一个安宁舒适的家,不知花掉弗里德里克多少心血”[3]95。在生活中,茨威格经常情绪恶劣,容易动怒,火气很大,她却十分宽容地等待他态度好转。她在给她朋友的信中称茨威格为男孩,而她自己正是用她的母性来包容这个脆弱男人的一切。即便两人已经结婚,弗里德里克从不给茨威格任何的压力,还劝他四处散心旅游,以免茨威格长期居住在一个地方而感到厌烦,甚至还让他保持自己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包括和别的女人来往。

虽然弗里德里克对茨威格爱得很深,她在给茨威格的信中就曾说“为了你,我可以今天就死去”[3]71,但在她看来,保持独立是十分必要的,尤其是经济上,所以就算家庭的事务很繁忙,弗里德里克还是经常通过翻译获取一些收入。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她是国际妇联组织的创办人之一。她经常游走于英国和奥地利之间,因为她不仅是茨威格的妻子,同样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可能为了茨威格放弃事业和孩子。正因为如此,她与茨威格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弗里德里克所给予茨威格的,一方面是她女性独特的温柔,她让茨威格体验到了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可以为爱情不顾一切,可以包容爱人的一切缺点。在她们的爱情中,她永远是付出较多的一方。而另一方面,正如茨威格笔下的有些女性一样,弗里德里克的爱是有自尊的,她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她有自己的事业,她不用依附茨威格。这无疑会改变茨威格对传统女性的看法,即便他们两人感情破裂了,茨威格还是十分钦佩这位新女性。

好像下雨了。上官星雨心里想,她没办法将手由李离与袁安的手里抽出来,只觉得“雨点”在簌簌地由头顶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头脸与身体上。仰脸细查,并不是雨,它们滑过脸颊的时候,是干爽的。也并不是雪,它们有温润的质感。大家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明亮的火光里,多出了亿万密密匝匝的光点,在繁复冲荡的声乐中,正向他们飘落下来。

三、双性同体

双性同体(androgyny),也译作雌雄同体。它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中一个相当重要的概念。这个词源于希腊,意思是将男性和女性的特点融合在一起。柏拉图曾认为人类起初就是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这样连体的两个人在后来的进化中慢慢地分离开来,所以才产生了爱情,因为她们其中的一半总是在寻找另一半。弗洛伊德也提到过潜意识双性化的问题。荣格认为男性有女性气质,他把这种气质称作阿尼玛,并且把它当作男人的灵魂。英美女性主义先驱弗吉尼亚·伍尔芙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最先提出了“双性同体”的理论。在她看来,每个人都要受到两种力量的支配,一种是男性的力量,另一种是女性的力量:

在男人的头脑里,男人胜过女人,在女人的头脑里,女人胜过男人。正常而又舒适的存在状态,就是这二者共同和谐地生活、从精神上进行合作之时……只有在这种融合产生之时,头脑才能变得充分肥沃,并且使用其所有的功能。[4]578

在头脑中首先须有女人和女人男人的某种合作,然后创造的艺术才能得以完成。[4]585

在伍尔芙看来,一个伟大的脑子一半是雌性的、一半是雄性的,而这两者结合所创造出来的艺术作品,无疑是最优秀的。

在后现代的文化语境中,埃莱纳·西苏在伍尔夫的理论的基础上,为其加入了新的内容。西苏认为,双性同体是创作的理想状态,它解构了两性对立的概念:

一些男性作家,如莎士比亚、乔伊斯、卡夫卡的某些作品,也具备这样一种特征,其原因在于这些作品极具个性,并且颠覆了传统文化对两性特征的僵化界定。[5]127

作家茨威格无疑也具有这种特征。他本身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对女人们也有着超出寻常的温柔。茨威格的家庭环境很好,他所受的照顾与教育都比平常一般人要好,加上平时和母亲接触多,而且天性敏感,他个性里面的女性气质是很突出的:他害怕责任,游走于多个女人之间;在战争爆发时,他表现出超出寻常的忧郁与恐惧;他对有些女人气的荷尔德林很着迷。

而女性气质的释放也表现在他对女性的认同以及关注。在男权中心社会中,男性的阿尼玛是被压制的。在茨威格所处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世界经历剧烈动荡的时期,两次世界大战对人类身心的摧残是巨大的。对于茨威格这个男性个体而言,他的女性气质有了宣泄的时机——正是资产阶级的伪善和男性统治阶层的私欲致使人类遭受罕见的折磨,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个人生命的最自然最真实的体验。《桎梏》中男主人公的妻子就很好扮演了拯救迷惘中的丈夫的使命,茨威格正是通过这样一个有觉悟有理性的女性传达了自己的意念:这个由男人主导的战争是邪恶的。

四、女性声音

女性声音虽然不是文学文本中的主流声音,但同样是不可磨灭的。18世纪,伴随着小说的兴起,大批的女性小说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正像南希·阿姆斯特朗(Nancy Armstrong)说的那样,“小说的兴起和女性权威的出现”正是“同一桩历史事件的两个组成部分”[7]30。而在18世纪文学史上,女性却一直处于缺席的地位。在大卫·麦森的《英国小说家及其风格》中,18世纪的英国小说只有80页的篇幅,而在这80页的篇幅中只讨论了6名男性小说家。“芳妮·伯奈(Fanny Burney)和克拉拉·里弗也作为仅有的女作家出现在有关‘其他小说家’的简短讨论中。”[7]42简·奥斯丁也只是被一笔带过。伊恩·瓦特在《小说的兴起》也是列举了很多的男性作家,而把女性作家抛诸脑后,并认为女性作家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文学兴趣。女性主义叙事学开创者苏珊·S.兰瑟就认为丹尼尔·笛福、菲尔丁都直接从女性作家的写作实践中汲取养分。

女性作家的缺席并不表示她不存在,她可能以男性作家的身份来发表文章。Robert Adams Day开出的1740年以前的英国书信体作品的单子中,几乎所有的女性叙述声音的小说都是出于女作家(或称无名氏)之手的。[7]47

而现实中的女权运动更是在猛烈地进行着。从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女权主义运动的第一次浪潮爆发,并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目标是为了争取女性的选举权,而且已经有人提出了女性优越的观点。虽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可还是在一定范围内取得了成功。芬兰和挪威的女性在1914年取得了选举权,其他欧洲国家女性大多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取得该权利。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的影响下,作家茨威格也不可能完全独立在外。在茨威格的自传中,他曾这样说道:

也许没有一个领域像两性关系那样,仅仅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就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这是由一系列因素造成的:妇女解放运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体育运动的发展、青年的独立自主等。[1]69

茨威格与前妻弗里德里克也经常参与妇联的活动,对女性的生存环境十分关注。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就有关于陌生女人分娩医院的描写,我们得知那是怎样的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方:在那里只有写着你的名字的牌子是你自己的,“因为那床上躺着的,只不过是一块抽搐着的、任凭好奇的人东捏西摸的肉,只不过是一个供观赏的对象而已”[8]308,这当然也包括那些个无聊的男医生美其名曰的检查:在毫无反抗的稍有姿色的年轻女人身上动手动脚。

同时,作家也指出,虽然那时候的社会风气与以前相比较的确是更自由,但性问题被认为是有碍社会稳定的因素,也与资产阶级的正派作风格格不入,所以当时的社会对女性普遍的态度是压抑和贬低的。而茨威格早在青少年时期就看到了资产阶级的伪善,他曾在社会最底层体验过生活。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的婚姻和家庭中,女性是遭歧视、受奴役的,是不被理解、不被尊重的,“女士乃是一个令人同情又无人帮助的不幸的人”[1]73。作家关注女性、同情女性,通过展示她们的情感生活中无私奉献的牺牲精神,以及现实社会对女性无情的摧残,来让读者了解女性不幸的命运。

茨威格以细腻的笔法、生动的描述为我们展示了20世纪初女性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面貌。在那个女性普遍不被重视的时代,他作为男性作家,能对女性的生存状态如此关注,对女性的心理情感进行如此细致入微的刻画,实属不易。挖掘男性作家的女性意识,对于当代女性主义的发展仍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仍值得我们继续研究和思考。

参考文献:

[1]斯蒂芬·茨威格.茨威格文集(第7卷)[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

[2]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3] 张玉书.茨威格评传:伟大心灵的回声[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4]弗吉利亚·伍尔芙.伍尔芙随笔全集(全四册)[M]. 王义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5] 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6]埃·弗洛姆.为自己的人[M].孙依依,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259.

[7]苏珊·S.兰瑟.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M].黄必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8]斯蒂芬·茨威格. 茨威格文集(第2卷)[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308.

责任编校:林奕锋

The Source of Zweig’s Female Consciousness

LI Yao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qing Teachers College, Anqing 246133, Anhui, China)

Abstract:Stephen Zweig was as famous as Mauriac and Chekhov, all of whom were regarded as three major European novelists in the 20thcentury. He created many vivid female characters in his unique tender manner, which was closely related to his female consciousness. Its sources can be explored from four aspects: the traditional woman Ida Zweig, the new woman Frederic, androgyny, and female voice.

Key words:Zweig; female consciousness; androgyny, and female voice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730(2015)02-0065-04

作者简介:李瑶,女,安徽庐江人,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文学硕士。

收稿日期:2014-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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