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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亿万富翁给儿子的信

2015-12-16苏中杰

四川文学 2015年1期
关键词:厂子妓女后台

儿子:

为什么不给我通电话?你满世界飞,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不得不让我的生活秘书给你写这封电子邮件了。

我很不明白,你学的那个专业有什么用处。据说,你每天就是画光身子女人,说是老师给的作业,也是自己的艺术创作。你要画光身子女人的话,中国多的是,比洋妞漂亮多了,何必画外国的呢?你收到这封信就立即回来吧,我这里需要你,更重要的是想让你学习另一种专业。别说什么艺术比金钱珍贵,没有钱你什么都没有!你不能错过了学会弄钱的大好机会啊。

你知道国内的穷小子和批评家们把我们叫什么?他们说我们是抢钱的。他们说对了,我们是抢钱的!如今,抢钱的又咋了?我就是抢,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抢,也要有抢的实力和本事啊。你有能耐你也去抢,我没挡你啊。

儿子,回来吧,抢钱的时候早就来到了。只要攀个后台,合伙分成,没有抢不来的,太容易了。说抢,要大费力气似的,其实就如同从自家的保险柜里取一样——不,比从保险柜里取还方便,只要银行一划拨,就到自己的账上了。前些年,价值几个亿的厂子,说买就能买到手。只要有后台,一分本钱都不用。本值两个亿,咱只给他一千万,这一千万并不要咱出。在“改制”中,咱的后台先把厂子划到咱的名下,咱拿部分资产到银行抵押,贷出一千万,厂子就是自己的了。然后,把老工人和老干部,特别是那些成天上访反腐败的人全都下岗,另组织自己的人马管理,另招新工人。这叫“囫囵吞枣,一次性下肚”,比在大机关吃回扣批条子来钱快多了。在机关里那样小打小闹,只捞个几千万,或上亿,还不太容易,麻烦较多。官企一体才省事呐!当然,不要忘了给后台老板多分成。说穿了,这抢钱的艺术就是与后台老板分成的艺术,和你画光身子女人的艺术是不同的。还有那些垄断性行业,别以为正经得像处女一样,实际上早烂透了,成了人皆可夫的妓女,只要你能与老板娘分成,跟谁上床都一样。因为越是公字号的,就越有私有性——个别人掌控,老板娘像让妓女大量接客一样,不心疼。机会多多啊!

儿子,快回来吧。咱们家的抢钱范围,已转向房地产。这几年,这是最好抢的领域。买了厂子还要费精力经营,而这弄一次就是一次。这一行利润特别高,可以达到百分之四十。但是,我们同行都保密,不让消费者知道。有关方面也与我们配合默契,不向社会公开。这两年总在叫着限制房价,能限制住吗?越限制越高。

儿子,你不知道,咱们的条件太好了,支持咱们的方方面面太多了。首先是地方政府,他们要卖地皮赚大钱,我们买地皮发大财;他们抬高地价,我们抬高房价,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要靠抬高房价提高GDP,就要支持高房价。我们收买一些专家骗政府,说房价不能掉,房价掉了经济就垮了,政府就没政绩了,他们就相信,从而坚决力挺房价,有的官员还从房产公司拿干股,就更要保护咱们。为了赚更大的钱,产生更大政绩,我们看中一块地要买,他们就帮咱们动迁。动迁有阻力,他们就出动武装力量对付。还有银行,他们也支持咱们,因为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益损相连。支持咱们的还有传媒,他们为广告收入,不敢得罪我们房地产业,看地方政府的脸色,也不敢批评咱们,还当咱们售房的托儿,比漂亮的售楼小姐更会拉客人。

更值一提的是,咱们还有一帮好帮手,为咱们制造抢钱理论。厉以宁说:“房价涨得快是正常现象,说明居民的收入多了。以前投资的房产升值了,是好事。”张维迎说:“在公有制下,官员索取剩余可能是一个帕累托改进,在改革中,干部受损最大,应给他们‘补偿’。”有这么好的帮手,咱们要是不好好干一番,能对得起他们吗?说实话,想起那帮经济学家,我心里就暖烘烘的,觉得他们比我的干儿子还亲哩。

再有,报纸不但不敢批评咱,而且搞大量的娱乐、消闲,和电视方面的娱乐片、三级片一起作用,来转移视线;帝王戏作用也不小,消解民主意识,麻醉那些穷小子。与此同时,高级知识分子沉默,不作为,甚至为咱们评功摆好,都是在支持咱们抢钱。

儿子,你也许要问:哪有那么多钱让咱去抢?我告诉你:一,钱在银行里,你只要有势力,给他弄几笔坏账,钱就是自己的了。银行坏账太多如何办?这不用咱发愁,国家会大量补黑洞的,或者一笔勾销掉。好多人都这样干,咱们不干白不干。二,那些公办企业就是钱库,有先前没收地主资本家的,有以后工人农民低收入高积累起来的,谁弄到手就是谁的。三,老百姓存折上的。“买房把二老掏空”,指的就是要把他们存了几十年的钱抢过来。四,老百姓未来的钱。让他们按揭贷款,为我们打工几十年,他们的未来就是为我们创造财富。这就叫从空间和时间上全方位地抢。

儿子,回来吧。这个历史,是咱们的历史;这个时代,是咱们的时代;这个社会,是咱们的社会!咱们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辜负了这个时代和社会。

儿子,回来吧。我在北方和南方都有发展,你回来之后,是帮我插向东部还是向西部开拓,由你选定。我不是离开你就不能抢大钱,咱家的钱用几百年也用不完了,是为了让你见识一下:你看那些官员和顺从咱们的主编、记者,还有高级知识分子,在咱们面前如同哈巴狗和妓女一样,你就能感到自己达到精神享受的高峰;你回来享受世界上最刺激人的感受:轻轻地一弄就是几个亿,有的人惊喜得害怕起来了,你会在害怕中惊喜,在惊喜中害怕。回来吧,儿子,这么刺激的感受,你不想享受几回吗?

你的父亲

虎年狼月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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