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往事
2015-12-16王小忠
◇ 王小忠
火红的狐狸
小镇经过一季的休养生息,渐渐从瑟缩中舒展起来。山梁上缠绕着初春时分的尘烟,低洼处也有了新潮的湿度;田地像发酵的面团,蓬松而肿胀;树林似待嫁的姑娘,有着娇羞与害怕的容颜;冶木河发出欢快的叫喊声,岸边的柳条借春风怀孕,絮包挂满枝头。蜷缩了一个冬天的人群开始出门,开始活动一生里不停操劳的双手。动在静里生长,静在动里狂欢。
阳光柔和,纵然飘一点儿薄雪,也感觉不到寒冷。这时候,我的情绪就开始松动了。想到田地里走走,想踩着田地酥软的胸脯狂奔一阵,大叫几声。田地带点儿腥味,仓鼠们把一堆一堆的新潮泥土送到地面,而后又隐藏起来。枯黄的席芨草摇摆着脆弱的身杆,根系处已经有新生的嫩苗。走在二月的田地里,真有点儿无法说清的感觉。
坐一阵,走一阵,阳光在坐坐走走里却已转过了身子。回到家,把一天的欢愉之情安放在椅子上,心突然就空了。我说不清楚,也搞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长期以来盘踞在思想里,让我在天地间来来往往,披星戴月,去寻找一个存在的理由,然而却太难了。或是我的某种想法在不经意间萌发出高于命运的需求,而致使情绪紊乱,平淡之心也开始渴求荣华富贵了。
房屋后面的山坡不大,山坡四周同样是不大的树林。打开窗户,我就能听见万物的私语,那声音里混杂着无尽的甜蜜。田地深处,泥土之下,众多生灵定然在握手言欢。密密麻麻的树林在夜晚里安然入睡,那种和谐与平淡让我感到自惭形秽。
狐狸在小镇上是稀奇之物,偶尔见到年老者头戴狐狸帽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许多不安分的想象。小镇在很早以前四处全是森林,豹子、狼、鹿,自然不会缺少,可是现在却很难见到它们的影子。有位年老的长者曾经告诉过我,说这里最多的是狐狸。由于狐狸的贪吃和狡诈,小镇上许多人家鸡窝里的鸡无法安生,于是大家便大肆捕捉。当大家把它追赶进窝,然后挖掘的时候,狐狸就会在窝里耻笑人类的愚笨,因为狐狸的巢穴有许多出口。猎人做陷阱的话,狐狸会悄悄跟在猎人屁股后面,看到对方设好陷阱离开后,就到陷阱旁边留下可以被同伴知晓的恶臭做为警示。狐狸看到河里有鸭子,会故意抛些草入水,鸭子习以为常后,它就偷偷衔着大把枯草做掩护,潜下水伺机捕食。因而,在人们心里狐狸就成了凶险和奸猾的代名。没上几年,狐狸在小镇上就不见身影了。
长者讲述有关狐狸的故事已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那位慈爱的长者也将家安在山洼深处,全然成了狐狸的邻居。也或许是狐狸身上每一部分都极具价值,受到大多数人的青睐,所以难逃杀身之祸,于是它们就不断改造自己,让自己适应环境。可惜我们看不到这点,也没有人从狐狸生存的本身去思考,而一味诋毁它的奸猾,大肆宣扬自身的善良。狐狸的善良只有智者尚能发现,蒲松龄在其小说中还原过它的本性,相比而言,人类心灵的丑恶和虚伪就很难遮掩了。
还有位老猎人说,最好的狐皮须要捉到活狐狸,然后绑在树杆上,把烧红的铁棍从它屁股里捅进去,狐狸在疼痛与挣扎下全身会无限扩张,毛发直竖起来,那样的毛发看起像钢针,摸起来却柔软无比,那样的狐皮才可以卖到天价。我听老猎人的讲述,汗颜不已。很多次,我在深更半夜总要打开窗户,想象着会不会有狐狸从我眼前跑过。可是我看见的却只有黑乎乎的山林,只有安静入睡的小镇。于是,众多美好的狐狸故事就会浮现在脑海里。于是我就在纸上记下这样的句子:
等待我的人和事在不远的地方
他们怀有善良,也怀有恶意
我看见聊斋里的女子依然呢喃
痴情的书生在烛光下
想象还有多少时日
她就是那只火红的狐狸……
有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睡梦里听见 “咕咕”的声音。是狐狸?我爬起身,趴在窗口,却什么也没看到。可那声音一直叫着,悠长,哀怨,夹杂着无尽的凄凉。是狐狸的声音,那声音和当年的长者们告诉的狐狸的叫声一样。一定是火红的狐狸,一定是当年遗留下来的狐狸的子嗣,一定是前来拜祭曾经的祖先,一定是偷窥小镇上人们自私的生活状态。二月是狐狸发情的季节,我想,它会不会对小镇有了新的看法而决意留下后代?或是在彻底告别前做——最后的回首!
没有狐狸的小镇和有狐狸时的小镇无本质区别——风吹日落,花开雪飘。一种较高的生活水准是不是都要以大自然作为代价?对于我而言,见一眼火红的狐狸却已成了一种无法实现的奢望。
鹿 苑
懒惰使我的骨骼松散,走路摇摆;久坐让我和朋友们失去联络,全不知门外之事。懒惰和久坐给我把孤独这个绝好伴侣带到身边,懒惰和久坐也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痔疮又犯了!老中医把脉问讯之后得出这样的结论:长期久坐,缺乏锻炼,导致血液不畅,肛管皮下扩张、屈曲而形成柔软的静脉团。他老人家建议经常用热水清洗,最后拿一块儿鹿皮垫在屁股下。热水清洗不成问题,寻找鹿皮却是个很大的问题。小镇上有鹿,但那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纵然现在有鹿,怎么能扒下它的一块儿皮来?
觊觎的东西总是难以实现,而无意之中的闲谈却了结了我苦苦纠结的愿望。那天,我在小镇的加工厂旁边看几个老人打牌,其间,有位老者匆忙离开,说鹿苑里死了一只鹿,需要料理,于是我紧紧跟随他老人家前去鹿苑。
鹿苑就在小镇不远的香子沟,“香子”原是方言中的麝鹿。香子沟早已不见麝鹿的奔跑,也没有行人,显得有点寂寞了。三月让大地开始潮湿起来,墒气从地下冒出,形成烟一样的云雾,缭绕在大山之巅和森林之上。我随老者穿过一丛一从的树林,踏着没有完全消化的积雪,一边走,一边聊天。
老者告诉我说,小镇以前鹿很多,林很大。后来国家调拨大量木材,用于新的建设,这里一度曾出现过满山秃荒的景象。现在看到的这些树木都是在最近几十年的护养下长起来的。鹿苑以前是国家专门用来饲养和培训鹿的地方,喂养鹿的人喂不好鹿,每年都有许多鹿死亡,后来,林场就把鹿苑专门承包给几个退休的老工人。鹿在小镇上越来越少,不专门饲养怕要断后了。
老者步伐矫健,似乎和他的年龄有点不太相称。林间小路湿滑厉害,老者见我气喘吁吁,便放慢脚步。他继续说着与鹿有关的话题。
养在这里的鹿体型都不大,都是草鹿,每年三月喂养时要格外操心。三月是鹿交配的季节,不小心就会使那些身怀有孕的鹿走向死亡,那些雄性不但白费力气,还会失去同伴,会很伤心的。
他还说,鹿是世界上珍贵的野生动物,全身是宝。自古以来鹿茸一直是皇室和达官贵族的长寿补品,不过现在不一样,只要有钱,它同样可以进入平常百姓家。鹿角每年都会脱落,随后又生出新的,所以在脱落之前往往要锯下来。鹿角刚长的时候,全身精血都会供应到角上去。新生的鹿角摸上去软软的,很烫手,锯鹿角的时候往往会流许多血的。鹿茸生精补髓、延年益阳;鹿血大补虚损,补血养颜;鹿骨补钙护钙,防治骨质疏松;鹿鞭更是男士之宝……
老者说着无心,而我听着心里却不由得一紧,眼前似乎出现了鹿被锯角时痛苦的挣扎,乃至无望的长鸣。
到鹿苑了,这里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巨大草场。草芽虽然没有出来,远远看去却已大有绿意。老者说,雪是鹿最大的敌人之一。如果雪不是很大倒也没什么,但当雪变得非常厚时,它们就很难找到食物,所以遇到下雪天等雪停了就要赶紧处理干净。草场四周拉着铁丝网,里面果然干干净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杂物,只是一堆堆枯草和横七竖八的枝叶。鹿苑里只有三只鹿,都没有角,它们卧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也无视我们的到来。我所知道的野外动物大多都是凶猛可怕的,然而被圈养的这些鹿却使我的想象失去了科学的依据。不得不承认人类驯服动物的 “伟大”发明,一些野生的动物在这项 “发明”里不知不觉就失去了它的凶性,一个个变成了人类玩于鼓掌的小可怜。
香子沟四面临山,山山绵延无尽,它暂时保持着固有的原生态,保持着与喧哗隔绝的安宁。小镇的旅游业现已蒸蒸日上,夏季来临,小镇就会骄傲地敞开胸膛,接纳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那时候谁知道这里的一切将是什么模样?况且,这里已经修了公路,已经做好了穿山越岭的栈道。这些被圈养起来的鹿立马会给小镇的旅游业带来新的活力,它们的存在绝对会让小镇在旅游业的巨伞下日益富裕。当它们张大眼睛看着众多直立行走的庞然大物时会怎么想?会想些什么……
回到家里,屁股落在暖和的鹿皮之上,内心突然却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鹿死人手,而人会死于谁之手?
苔藓不断在消失
七月,小镇迎来了她的盛夏。白昼长得要命,热得烦躁,连气流都感觉带着热浪,想找一处阴凉似乎很难。大大小小的车辆停靠在狭窄的路面上,小镇从不拒绝,而是敞开心怀,她正在接纳四面八方的游客。
距于小镇不远处的赤壁峡谷更是让人无法承受,那长而窄的峡谷几乎成了热鏊。我很早前来过这里,一个人,静静地走,四周除了钻天雀悠扬的鸣叫外,便只有自己沙沙的脚步声。这里树林丛生,道路布满荆棘,清澈的流水在山间淙淙作响。这两年我一直蜷缩在家,或出没田地,而很少去峡谷散心。然而就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峡谷却有了令人吃惊的变化。丛生的树林中间被辟出一条小石子铺成的道路,淙淙作响的小河也被堵截成一潭死水,钻天雀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人群烦乱的叫嚷声。没有丝毫阴凉,也找不到自然的声响,我有点懊悔,也为自己无端步入峡谷有点自责了。小镇在不知不觉中的变化将使我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骚动和不安。
我步入峡谷中间,实在感到很累。凉亭就在眼前,似乎有种绝处逢生的喜剧感,迫不急待奔过去,坐在石条椅上,大口喘气。
峡谷里的凉亭都是新建的,纯木制做,就地取材。四周有护栏,护栏下有人工打磨的精美石椅,还有石桌配四个石凳。我坐在石条椅上便觉得有土渣下落,抓在手心一看,惊奇地发现落下来的全是干枯了的苔藓。原来凉亭上面搭上去的全是苔藓,它们在七月阳光的照射下已经枯萎得找不见丝毫绿意。
儿童时代特别羡慕大人抽烟,抽一口,半天不说话,烟从鼻孔里徐徐而出,悠然自如。我看着,口水直流。可惜那时候生活很困难,小孩子手里是没有钱的。再说了,烟丝的价格比盐还昂贵。家里的南墙处有一片湿地,那里生了许多苔藓,于是我便把它们一一抠下来,晒干,揉碎。等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就把那些晒干的苔藓装进黄铜做成的水烟锅里,咕噜咕噜抽起来。一点都不好抽,焦灼、呛人,嗓子里像点了一堆柴火,眼泪像门前的小河哗哗流着。从此我对苔藓一直有着某种情绪上的抵制。
香子沟深处有一处阴凉地带,被国家列为苔藓养护基地。这是去年我陪朋友经过那儿才知道的。
科学如此说:苔藓属于最底层的高贵植物。它无花,无种子,以孢子繁殖,没有真正的根和维管束,喜欢阴暗潮湿且有散射光线的环境,一般生长在裸露的石壁上,或潮湿的森林和沼泽地。
当我们走过林间栈道步入山间小路的时候,发现了一片巨大的绿色岩石。瞬间,一股凉意便从心底升腾而起。厚厚的,湿湿的,一片一片紧紧贴在岩石上,像一张绿色的棉被。它们用团结的力量紧紧抓住大地,千年万年都不变。它们把身边的水土都笼络在一起,滋养天地万物骄傲的色彩,令人肃然起敬,感叹不已!
我的思想从儿时的趣事一直漂游到落在掌心的苔藓上,于是便走出凉亭,看着搭在凉亭上面那么多枯萎干黄的苔藓,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这些苔藓的来源不用说,小镇上除了香子沟的苔藓养护基地之外,我没有发现其他地方还有如此丰厚的苔藓。
那是多年以前,我和朵朵去外香寺院,在寺院的某处阴凉背后见过苔藓。当我们踩着那铺满苔藓的小路,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远古时代。身心轻捷,灵魂也仿佛清洁起来。一尘不染,唯有一抹绿色,深入大地,至死不渝。那只是一瞬间的念想,我们谁也没有在红尘世界里做到真正的一尘不染。况且我们的身边到处是人的潮流,无所不在的占有,甚至入侵、劫掠。绿意不断在萎缩,山水日益丧失着它的风骨和神韵……
凉亭的建筑完全合乎古典的意蕴,凉亭的设计者们不会有错。他们估摸现代人们难以猜测的心思,竭力让大家回归原始的、淳朴的大自然怀抱。然而他们从不去想,也不理会如此愚笨的行为所带来的后果。他们正在破坏一种原生态,而兴奋地去制造另一种 “原生态”,且把这种制造视为新的创意而大肆宣扬、推广。
峡谷里叮叮当当的响声隐约可闻,一边破坏,一边打造旅游品牌的小镇,那片苔藓将怎么能够满足无边无尽的 “原生态”建筑呢?可以大胆地断言,不上两年工夫,苔藓——这种原始的、最高贵的绿色植物将会从小镇绝迹!我们失去的仅仅只是苔藓吗?不,我想,我们失去的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古老、最纯真的色彩。
丁香花开
在野外、山间、阳光充足的坡地,时常会见到一种花,花瓣呈紫或淡紫色,偶尔也会见到纯白如雪的,大家都叫它 “牛尾巴梢子”。名字听起来古怪,倒也合适。早春一过,漫山遍野最先是它舒张臂膀,然后才是探出脑袋的一些小草。它的名字一直在乡间是这么叫的,没有人知道它的生活习性和真实名字,更没有人去专门打问,它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山间坡地安然生长。我是在初夏的金城才知道,它的另一个好听的名字——丁香花。
那个初夏,我和朵朵来到金城。滨河路上行人拥挤,黄河在眼前蜿蜒流淌,河面上游船三三两两。我们在路上慢慢走着,慢慢就走进了一处街心花园。行走期间,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我差点失声喊出——“牛尾巴梢子”。
“这里好多丁香花,好香。”她却先于我脱口而出。
丁香花!这就是丁香花。我在书本上见过这个名字,原以为它属于南方的花草,谁曾想到,丁香花在我居住的小镇上到处都是,只是冠名不同,也因为这些不同的冠名,有时候导致认识上的错误接二连三出现。我就此打住,怕是那土气而粗俗的名字玷污了它的清香。
丁香花最容易让人想起戴望舒的那首诗来。想起那首诗的时候,另一种欲求就随之而来。于是,我们便在行走的路上渴求一段完美的诗意人生。从最初的臆想到期待,再到失意后的伤感,乃至幻灭的痛苦。其实,融入我们生活无处不在的还是活着的快乐。可我们总是不满足这样的快乐,有意地制造一些不快乐,甚至于踏向古老土地的瞬间还念念不忘那些有意制造的不快乐。
我突然记住书上所说的一句话:找到五瓣丁香的人能找到幸运。在不长也不短的行程里,我不住留意,却始终没有找到。传说带给我无尽的想象,然而传说也在此时此刻无情地杀戮了我美好的想象。其实在我的心底,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我喜欢回首往事,并且在回首中希望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运。
丁香花有着纯真无邪和光辉的意义,在古典诗歌中它也承担着美丽、高洁和幽怨的责任。千百年来,人们都把她称之为幸运之花,也许是因为它高贵的香味吧。赏花需要心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意义大致如此。花语虽无声,而当我们沉浸于某种情感之中无法自已的时候,往往会出现无声胜有声的一种感觉。这个时候,每一朵花都会向你开口,其中的涵义和情感表达甚于言语。唐磊一首 《丁香花》红遍大江南北,也或许就是道出了众人难以开口的某种情致吧!
有那么一段时日,我答应给朋友写一首 《丁香花》的诗。我是个粗俗的人,在生活中往往忽略一些细节。那件事说说也就罢了,然而,当夜深人静,翻页忆起的时候心灵里便有了许多纠结。
小镇的五月来了,来得迟缓,对我而言恰到时候。这一届学生已经毕业,我顿感身心愉悦。听说不远处的阳坡上长满了雪白蘑菇,于是便结伙前去采撷。刚到阳坡,扑面而来的便是丁香花优雅的清香。当闻到花香,承诺便又轻敲我记忆的门扉,全然已没有采蘑菇的兴致了。我在一株一株的丁香花下坐了好久,想象着如何完成心愿,也渴望着能遇见五瓣丁香。如果这样,我就能找到自己的幸运。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幸运到底是什么呢!
是夜,当我铺开纸张,打开自己久已关闭的诗意的心门时,我却看到了她的诗句。
用一朵一朵白丁香写愿望
我就收到你的回复
一朵是你唇,两朵是你眼,三朵是你的全部
心事很淡,幸福很浓
春天越来越深
我们的细语要一低再低
低到温柔处,听它们挨挨挤挤的呢喃
听月光之声碰醒它们的缠绵
簌簌落满,心怀暖暖
读着这些满带温暖而温馨的诗句,我在柔和的灯光下,坐着,想着,怕是找到了一种幸运!这是一种怎样的幸运?竟然让在挂念的幸福里和遥远的回忆中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