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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说的模样

2015-12-16郭庆军

雨花 2015年7期

■郭庆军

好小说的模样

■郭庆军

1

我是个徘徊在文学路上的孤独夜行人。

读了四十多年书,写了三十多年小说。一个人能读多少书?有专家统计过,倘要把故宫现存的典籍读一遍,从10岁起,每天读12小时,要读到82岁。人类书籍浩如烟海,故宫典籍只是冰山一角,谁也不敢说读遍了世界之书,你只能说有选择地读过几本经典之作。读书滋养着我长大,阔我眼界,给我思想,让我成熟,我有权感恩,也有权把我的阅读感受说出来以飨同道,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我写小说,有两年仿佛扑通一声扎进大海,游啊游,没日没夜,找不到岸边。

为什么写小说,这恐怕是不得不说明白的头等问题。在我,最初倒没指望它能赚钱,我渴慕它的美名。由于少年丧父,家境贫寒,自小寄人篱下,没少受气,以为可以通过“耍笔杆子”,获得在社会上站住脚的资本,孤寡老娘和少年伙伴遭欺负时,可以站出来给他们撑腰说话,吃了的哑巴亏,则可用笔申诉。小说本质上是与人沟通的利器,多数人的知音,或许就是“黄金屋与颜如玉”的所在,“无冕之王”,不仅是记者,还应该是作家。它跟光荣和话语权站在一边。

遭到一床头柜的退稿,渐谙“文章不能锅里煮,案有诗书家必贫”的滋味后,方知想简单了。但也任性了,不退缩,苦攀爬,终迎来成功的一天。我是想说,退稿发稿和得稿酬30万,都跟创作的质量无关。有关的是创作的支撑点,围绕文字转动的那个“核”,或者叫文学意志的那根坚硬的筋。

什么叫文学啊?在我脑袋里,暂且认定以下轮廓和板块:情绪是必需的,它应该激越。妙语沦肌浃髓,意境横冲直撞。它跟我的命一样重要,我吃饭可以咸菜就窝头,但离开文学就守不住魂,如坐针毡。文学是深入灵魂的内窥镜,灵魂音乐,心理暗角的解剖刀,呼救语,弱势者的救命草,上战场的战车,除暴安良的剑,爱的播种机,良政的喇叭筒,恶政的摄像机,穷人的熨帖灵,行乞者的打狗棍,平等民主的战梯,你的尊严的忠实看家狗。一个不懂得痛苦的人,别指望他理解什么是幸福。如果不是爱的,没有质疑,也无悲悯,恐怕就是假洋鬼子。

2

但问题不在这里,金条满柜,应该喊好。早几年,不少作家处处春风,有汽车洋房,过着有钱人的绅士生活,真正炫酷超爽!不管走到哪儿都万众瞩目,粉丝如云!还有很多作家的生活蹚入天堂,吃皇粮,享有一一二二的行政级别,因此走上领导岗位,升至处级厅级部级的大有人在。他们成为青年人光荣与梦想的榜样与标杆。但这跟人们想要的文学作品似乎没必然联系,身份高贵,著作等身,金条敢比帝国大厦,跟作品的高下有什么关系呢?金条不等于作品,金条多不等于好作品,金条少不等于作品低,金条跟作品的成色关系不大。

遍地叽里咕噜的饥饿的眼睛仍在苦苦寻觅。那么人们在寻觅什么?渴望什么?让我们梳理一下古今文脉,看看古人做了什么,强旺的生命力为何千年不息,并且千年后仍然不息,看看他们是否真的会像镜子照出今天人的状态。

我想先从孔子说起,因为孔子历来被称为“天下文人祖,历代文学师”。孔子的学问当然盖世,但他是站在皇帝旁边说的,礼仁君臣父子,排列有序。“不患贫而患不安”,让民顺从,老实,听话。他是愚人高手。孔子彳亍在皇家院内,为皇帝掌管天下说话。而他此后不久的孟子虽然赞同孔子学问,却另有一番洞天,他在每个王或帝的跟前都反复说:“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不听,则易位。”讲“民在先,君在后”,不胜任,就别干。两位先哲的话固然两千多年猎猎不朽,雷霆万钧,穿越黑洞,烛照千秋,像细胞组成了我们的血肉。但是怎么样?孟公是不亢不卑,大义凌然地站在帝王面前说的,他身后是天下苍生,他就站在尘土飞扬的苍生前面说话。历来,皇帝集团和苍生百姓孰多孰少,孰在为大多数人呼喊,岂不一目了然!

孟公之后,从诗经到唐诗宋词,从元曲到四大名著,本本经典比砖头还厚,还有谁的声音烛照着历史黑洞,拒无媚骨地提升了我们人格?

鲁迅最推崇的不是四大名著,而是吴敬梓老先生的《儒林外史》,我的阅读中,未看鲁迅的定论前,亦觉《儒林外史》更像一面明澈的镜子,精准地照出了众生相。《红楼梦》固然十年相思苦,一把辛酸泪,仁性百态,包罗万象,但总没《儒林外史》的赤热火辣,披肝沥胆,披荆斩棘,照彻暗角的旮旮旯旯,让阴德无处躲藏。《儒林外史》更具投枪与匕首的锋芒,对邪恶披头就刺,大胆泼洒,毫不手软,因此亦更能照彻灵肉,触动灵魂,提升人性。

从陶渊明翁开始,一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呼吁,像久霾上空猛可出来的阳光,照醒梦中人,很多人从习以为常的匍匐中,找到了站起来的支点,从跪拜中试图站起来,到了我兄长李太白这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已是嗷嗷号声,成为更多人呵护尊严,自觉提升人格的依据,想站直腰走路的人愈来愈多,宁折不弯,宁可站着死,不会跪下生,成为一些人的信仰,整体人格逐步升华。

文学不是皇家搜刮民脂民膏的美容词,也非皇帝的奴仆或玩品,更不能是文人的脂粉袋。你是否在为穿越洪荒四野的诗句而动容?请看张籍大叔的雄浑之声:

老农家贫在山住,

耕种农田三四亩。

苗疏税多不得食,

输入官仓化为土。

此言一出,向来刚正不阿的黄滔老先生也大笔一挥,以《书事》命名,词锋更为犀利地直呼:

望岁心空切,

耕夫尽把弓。

千家数人在,

一税十年空。

还有唐彦谦先生这婉转入骨的《采桑女》小调:

春风吹蚕细如蚁,

桑蚕才努青鸦嘴。

侵晨探采谁家女,

手挽长条泪如雨。

去岁初眠当此时,

今岁春寒叶放迟。

愁听门外催里胥,

官家二月收新丝。

皇权厉害,仍有壮士杀身取义,继往开来,怎不令无病呻吟、麻木萎缩的我等汗颜?历史上真正的雄杰反而被贬值了,我一直认为秦始皇无君可比,他统一六国,用短短十五年时间筑了万里长城,统一汉字,设置的郡县沿用至今,学家史者那里反倒说他暴政,搜刮民脂民膏。试看哪位皇帝不搜刮民脂民膏?哪个朝廷不暴政?即令秦公暴政,也是用民脂民膏修了保卫家国以防外侮的世界奇迹,总比用全力招宫女建豪宅的君主大气得多。

有关民脂民膏,贪污腐败,我们总是被杜荀鹤老先生的声音所震撼?他以《再经胡城县》为题,怒发冲冠道:

去岁曾经此县城,

县民无口不冤声。

今来县宰加朱绂,

便是生灵血染成。

被清出来的房叔房妹,数十亿计地搜刮民财,其中有几多文学家的声音?有几许杜荀鹤的担当?面对尸骨如山饿殍遍野的军阀战争,你是否为曹松先生的笔墨所苦思?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说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杜甫老爷除了妇孺皆知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千古绝哭,在《兵车行》还有这等泪可盈把的铿锵之声:

君不见东海头,

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

天阴雨湿声啾啾。

国父孙中山之所以为国父,你是否为这般惊世骇俗之言而豁然开朗:“中国向来没有为平等自由起过战争,几千年历史上的战争,都是大家要争皇位。”

如雷灌耳,真真是雪亮的大刀,劈开了浑浊的历史,让捂来遮去的秘密大白天下,直接剥开了“君之视臣如草芥”的邪恶心态。

2014年,习近平访问德国,适逢二战胜利纪念日,他面向世界发出的声音是否同样惊世骇俗,如雷灌耳,从芦沟桥事变到日本投降,在长达14年的侵华战争中,“有三千万中国人付出生命代价,死于日本人刀枪之下。”我们要和平,更要公理公道,所以有了举国哀思30万南京同胞遭受屠杀的“公祭日”。

我们曾被八国联军瓜分过,也受过“华人和狗不能入内”的侮辱。这是讨公道的滚滚巨轮之声。

面对贪赃枉法,又有了苍蝇老虎一起打的零容忍。为民生民权计,又有了前无古人的“宪法日”。这天是12月4日。这将是播向老百姓心田的最幸福最平等的种子,福及万代。

文学应是气势恢宏的清明政治的左右手,宏大的为大国崛起为民请命的轰隆之声。大崛起需要大作品来呼应来张扬,而非做“沉默是金,难得糊涂”的漠然看客。气魄不能输给古人,应该因袭上面先贤的长河大浪般的磅礴大气,感情激越,义正词严,敢为天下先。文以载道,志士捐生,他们就是为文的标杆与范本。

3

返观自身时镜子很多,让我们来看一下外国的月亮。俄国文学最贴近中国读者,列夫·托尔斯泰,果戈理,安东·契诃夫,那是一座座再高的山也掩饰不住的迷人风景,托尔斯泰恢弘,正视官场体制的坏毛病而又直面和试图改变它,承接卑劣,不怕挑刺,敢于改良,显示着俄罗斯民族的宽广、从容和优雅。果戈理身上闪耀着吴敬梓的尖锐光芒,从鲁迅先生翻译过的《死魂灵》上看,便知他为治病而揭示伤疤的大智大勇比吴敬梓毫不逊色。契诃夫精短的篇什都是金刚钻,每读他的小说,就觉鲁迅先生站在了身边,那入木三分的精道和人情凉热的褒贬,简直是鲁迅杂文的人物形象化。他们用鲜活的语言和人物诠释了什么叫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是精神粮食中的极品,给人健康,留住青春,品嚼苦难,享受幸福。

同时别具一格的还有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他们是文学批评家,站在人和文学家立场,与作品同呼吸共感知,没只言片语的官派口气,是大家,文学的知音与助推器,如当下的评论家白烨、丁临一,不读他们的书不知什么叫文学,分不清文学有三六九等。好的批评者,必定是成人之美,甘做他人嫁衣的高风亮节的真导师、真君子。

再聊几句海明威,他虽然没有曹雪芹的海纳百川,却有种常人难登其高的永不言放弃的硬汉精神,一曲《老人与海》,拓宽了我们生存意志的空间,我常觉得美国人高大有担当的魅力,不完全来自财富的创造力和发达的体魄,而是来自氤氲到人们心间的海式硬汉精神。一篇佳制提升了一个民族。还有川瑞康成的《伊豆的舞女》,一个迎面而来的朴实无华的女孩,世界接纳了她。她总让我对日本女性另眼相看,多一番尊重。

好的作品,会滋养全人类的心灵,像天下母亲的乳汁,滋养天下嗷嗷待哺的婴儿。

4

写文章的现代人,肯定喜欢头上那顶“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桂冠,那么你这工程师担当了吗?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不是一件轻松事。好作品的魅力固然来自精妙紧凑的结构和须臾离不开的口语化的朴实语言,像鸟儿之于羽毛。但它活力四射的身胚、坚硬的骨头和滚烫的热血才更胜一筹。“文眼”何在?什么成色?就要看后者。人们常说,摊开就是卖的,敞开就是晒的,明月在天,秋声在树,苍苔在地,春酒在壶,你葫芦里总得有赢人的东西,要真金白银硬通货。

文学有时虽然无力匡复正义,至少还在琢磨生活质量与生存问题,他们怀揣写实之心,步步直逼真理。我羡慕那些把笔触伸向社会底层的作家,用爱和悲悯,为小人物的尊严呼唤、为苦难和被凌辱小民奔走呼号,他们真正的大,是“鲁迅一伙的”勇者与战士。

鲁迅先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掮住黑暗闸门,放些光亮进来”的战士。毛泽东床头一辈子没离开过鲁迅的书(他身边工作人员说)。也有学者调查说,在俄罗斯和日本土地上,他老先生的雕像都比中国多,鲁迅是世界的。无论走到哪里,说起他,才显得中国有分量,才有大国的沉稳、厚重与风范。我每没了主心骨,脑袋昏沉,即拿鲁迅的书来再读,即读即开窍,即读即眼亮。他教人聪明,给人自信,也给人分辨世界的方法,给人分辨丑美的放大镜,登顶远眺的“千里眼”,他不妥协,一个妥协的字没有,他置生死于度外,他硬骨如钢,政体只是他解剖探病的对象,他甘拜真理的脚下,从未向某个政体俯首称臣,媚俗与奴颜婢膝于他纤毫不染。每每读后,心中块垒总被涤荡,总要扩扩胸、直直腰、昂昂头,精力四射地去战斗,笑对艰险。

每次都想,将来有机会到他老人家坟前,一定扑通跪下,磕八个响头。

鲁迅的文句和思想让全民族品德和文明提升了一百年。因被砍头而嫌自己画押画不圆的阿Q渐行渐远,代之而来的是小民可与政府官员对薄公堂,平等和民主看得见,抓得着了。如今有了前无古人的“宪法日”,个人权利和尊严穿上了铠甲。

还有柏杨与李敖,战士之心跃然纸上。他们的作品经过大浪淘沙的浸洗,是铮铮作响的铜豌豆,不存在过时,你曾听说过李白杜甫过时的话吗?不读他们,你就弱了,营养不良,与大智大勇擦肩而过,终生缺憾。

还有很多战士,不容你丝毫错过。比如,跟鲁迅同代、在新加坡被日本人把头砍掉的可怜的郁达夫,在《沉沦》中历叙弱国游子被鄙视的凄怆后,发出这尖厉的呼喊:“中国啊!你快强大起来吧!”这是大声音,真号角,激励“东亚病夫”急蹄奋进。如刘震云的《官场》《官人》,王跃文的《国画》系列,阎连科的《黑猪毛白猪毛》系列,王蒙《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坚硬的稀粥》系列,他们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会把神秘的官场运作路径告诉你,丝丝缕缕、不厌其厌地敞开着暗角和发霉的地段,通通风,见见阳光,晒晒贪与占,揭揭挂羊头卖狗肉的真相。还有王朔系列,在那网络尚未普及的时代,王朔的书一度使洛阳纸贵,读者如云。但骂声也不绝于耳,主要是痞与侃。我要说的是他的痞与侃,是把官场恶习,人们习以为常的臭德行揉碎了加以调侃戏谑,疾恶如仇之良苦用心,历历在目。北京话叫人心明镜似的,大家眼睛雪亮,语言粗否,构造紧凑否,倒可忽略不计。再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以长篇《蛙》为例,那个武武浪浪的搞计划生育姑姑没错,错的是不良政策对人们的伤害,一大片儿童,无数婴儿变成“蛙”,莫言曲里拐弯,开先河地写了这一意象,他肯定在寂静的夜里满脸流泪地哭过几次,谁不为畸形之蛙痛苦揪心?瑞典文学院的老师们不是白痴,他们火眼金睛,莫言获此殊荣当之无愧。

木心说:“杂文咸,小说苦。”张洁从《爱,是不能忘记的》到《沉重的翅膀》,以赤子之心始终孜孜不倦揭示着“病源”,像生猛的铁匠用铁锤轮番敲打着锁链,像笼中鸟儿终日不懈地嚼食着笼罩。她的泪水最咸,苦心最幽深。

在长篇小说《只有一个太阳》里,张洁让几个出国考察的学者生活在中西环境中,她对人性质疑与拷问的力量不比《儒林外史》弱。让你设想,如果当年“泰坦尼克号”的沉船发生在中国,能有几个妇女儿童活着出来?中国千万万个车站,有几个男人让妇女儿童先上?由此让我想到《小崔说事》中露面的以房地产起家、后斥巨资建“建川抗日记念馆”的樊建川先生的一句话:“14年的抗日战争结束时,仅东三省还有30多万的伪军,他们扛起枪来帮日本人,在中国打中国人,为什么……?”只有老天爷说得清为什么!张洁小说质问一圈后,结尾时再质问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是谁?和为什么使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如此贫穷?”

这是何等忧患的大诗句!只能用艾青的两句诗解释张洁的境界与胸怀,“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正如俄罗斯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所言:“一个活人,在他的灵魂里,在他的心里,在他的血液里,负载着社会的生活:他为社会的疾病而疼痛,为社会的苦难而痛苦,随着社会的健康而蓬勃发展,为社会的幸福而感到快乐。”

这正是文学值得膜拜敬畏的地方。只有文学才有母亲一般的温暖怀抱,母亲一般的执望情怀。程门立雪,师从他们,会教出真汉子和真女子。

至于武侠小说,和没完没了的宫廷演义,像初中生爱玩的网络游戏,你尽可以把一寸光阴一寸金全搭进去,它们不跟心灵对话,不关心你的生活和生死,提升不了品位,跟真实的人生关系不大。

5

常有人说文人相轻,这话说服不了我,我也压根不信。非文人就不相轻了吗?我看相轻得更厉害,偷,贪,冷漠,麻木,看哈哈笑,恨人不死,总爱寻找穷困者的不幸来让自己产生快乐,攀高结贵,想方设法制造“财富”,以登上足够的高位,来把弱势群体看得不值钱而抬举自己,把猎取权力和掘获钱财视为生命大境与大福,捶胸顿足呼吁的善德,只是用来当遮羞布。而写作者们却尽量避开这些。国家强盛,弱势群体丰衣足食,他会像孩子跃雀,国家有难,弱势群体受欺,他们会像热锅里的蚂蚁痛苦难当。敏锐怜悯,质疑拷问是他们的共性。只不过他们白纸黑字,在“风头浪尖”的舆论前,更容易吸引公众目光而遭致非议罢了。

选择写作前,肯定选择了担当。

巴尔加斯·略萨亦是现代战士作家中的一个。他说:“不管怎么说,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作家。我把责任分成两种:第一种是对故土的责任,第二种是对人们幸福所负的责任。”“什么叫真正的人类作家、人类良心?谁是最广泛意义上的人道主义者?其内涵和意义都在于此。反抗暴政,维护人权,为正义辩护,为自由而战……这是一个作家、艺术家、学者、科学家—一个真正普通人的天职。”

“一句真话胜过一座山的分量。”一位俄国作家说。

李白的激情四射一直照耀着我们的天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浩荡不羁,特行独立的凛然风骨,正是我等要讲人格独立、生存尊严的需要。他教后生昂起头,站直腰,涤荡风尘,崩溃块垒,要本心本性、骨风骨气。李清照也提醒,“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有人就会“吃柿子拣软的”,你不能软,你不慕权贵,不为金钱所动,只渴慕才情和担当,只要一瓢饮,一箪食,一豆羹,你就拿得起,放得下,刀枪不入,让人肃然起敬。不是你的,你眼馋也不是你的,天上不会掉下平等和尊严来,你风棱似钢,人们对你会另眼相看。

泱泱汉字,如珠如玑,应该字字是叮当响的“铜豌豆”。我不喜欢无关痛痒的语言,也不喜欢无关痛痒的作品。读小说的人少,是老天爷打开了天堂之门,是小说的春天来了!你永远也不要希望热衷宫廷言情与武侠的人们,那些让粉脂包了好几层的千金闺秀,那些“当朝一品为宰相,又要面南念皇帝”的权贵,那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腰缠万贯的土豪,来津津乐道地品味和阅读文学!不要这么想,也别寄太多希望。应该是,无论哪个时代,何种困顿与苦难的环境,中国从来都有大批“掮住黑暗的闸门,正视淋漓的鲜血”的仁人志士,都有“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战士,都有胸阔万里、气吞八荒的政治家和改革家,都有千万的莘莘学子,中国的精华就在这里,就写给他们看,前面有的是知己,有的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有的是执子之手的同党或同学同乡,他们眼下看来默默无言,但那是一个又一个沉默的火山,储备了满腔的智慧TNT,将来肯定都是中国的“顶梁柱”,大国崛起的强大生力军。你影响一个算一个,赢得一个坚持真理的朋友,胜过千百个媚俗看客的廉价掌声。

余秋雨先生在他的大作《行者无疆》中,曾引用捷克的总统作家哈维尔著作中的话:“知识分子比别人有更广泛的思考背景,由此产生更普遍的责任。更应该呼喊社会上巨大而沉睡的善意。只要能把这些潜能唤醒,我们就能重新获得自尊。”

好小说跟数量关系不大,跟读者多少关系也不大,跟稿酬金条没关系,它应该跟关注“弱势群体”的疾苦和对“强抢民意”体制的质疑有关,跟老百姓的民主和幸福有关,跟政治清明和国家强盛有关。她首先应该是鲁迅先生告知的“投枪与匕首”,宁可直如弦,死道边。宁当“出头鸟”,不做墙头草。宁当铺路石,不做龟头孙。应该根根是筋,行行如血,字字是钢豆,块块硬骨头,无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即令骨头断了还连着筋,打不垮,拖不烂,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壮士捐身。连豆号、句号、省略号、破折号,也应该是射向邪恶根性和贪赃枉法者的呼啸子弹。

这便是我心中好作品的模样。

■读者来信■

编辑部全体老师:

你们好!

《雨花》2015年第5期中的《福扣》实为佳作!首先我是一口气读完这篇小说的,连吃午饭的时间都被兼用了。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成就了整篇小说情节的可读性。另外这篇小说语言简洁明快,不拖泥带水,不是为凑篇幅的胡侃,让人读起来酣畅淋漓,可能这就是作者经过“加法”和“减法”后的效果。

但是,作为修改稿,读者在阅读中不难发现其文字间有切割后焊接的痕迹,某些地方某些句子有明显的脱离感,不失为遗憾之处。总归,这篇小说的创作及修改是成功的,最起码叫人一读就不忍放下。同期的《绑架犯和他的女儿》、《大白》,读后也是让人久久沉思,将现实社会中的伤疤揭开来呈现在读者的眼前。希望《雨花》多刊发这样的好作品,作为《雨花》的忠实读者,我们一直在期待着!

常州读者 杨恒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