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笔入枪林
2015-12-16甄为民
◎ 甄为民
持笔入枪林
◎ 甄为民
我原名叫姚世虎。
1940年10月上旬,14岁的我随胞姐莫林(姚世瑞)赴黄桥战役“东进”初到海安,参加由陈毅、粟裕、聂杨(叶飞)领导、新四军苏北指挥部举办的青年干训班(后改为苏中行政学院),正式参军。1941 年2月1日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同年5月,15岁的我从行政学院毕业,被分配到《抗敌报》和新华社苏中分社工作,开始了我50年的记者生涯。
1941年的严冬,我从泰东县(苏中新设县)的浒零镇报社驻地,经过如(皋)中地区到如皋县采访。那时,家乡古坝镇上筑有敌伪军的据点,要通过串场河这条封锁线并非易事。我先到如中地区的岔北区采访区游击队,跟着这支队伍突袭过古坝镇伪军,第一次学会了向敌人的碉堡投掷手榴弹。经掩护过了日伪封锁线,到达如皋县(现如东县)掘港东北海边的北坎,正在采访县委书记谢克东,就接到情报,日伪军已开始了对我军的冬季大扫荡。于是,谢克东立即结束谈话,当即交待当过区委书记的黄知真带我向泰东县转移。同行四人:黄、我、黄的通讯员,还有一位中共华中党校的女同志童紫,沿宋代范仲淹修成的范公堤向《抗敌报》方向转移。不料,却在途中的堤上迎面碰上了一股日寇“扫荡”部队,敌人可能怀疑我们是侦察兵,小心地埋伏在范公堤南侧的草丛中,伏击并想活捉我们。一阵枪炮,硝烟顿起,我们只有黄和通讯员的两支短枪应敌,那位在前掩护的通讯员终因寡不敌众,连人带枪和一担行李被敌人掳掠而去。我和黄知真、童紫随即逃离,经过几位伏在堤下逃难百姓的指点,直下堤北越来越荒凉的海滩。这时,枪弹仍不断追击着我们,我头脑清醒地引领他俩靠蛇形转移终脱险境。暮色沉沉中,我们来到村中的首富家里。一阵寒暄,才知道他就是江苏境内赫赫有名的海匪孙二富的兄弟孙二瑶,我们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有一种才脱虎口又入狼窝之感。这孙二瑶有些江湖义气和抗日情结,知道我们是坚决抗日的“落难者”,顿生同情,不仅以好酒好饭招待,还拿出绸面棉被、皮袍子给我们御寒过夜。黄知真偷偷把子弹推上膛的小手枪交给我,由我手扣扳机,两人抵足而眠,就这样度过了紧张而疲乏的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向孙二瑶宣传我党团结抗日的政策,他表示决不当汉奸,我们才离开。这次涉险经历,使我更加深刻地理解开展抗日统一战线的重要意义。回到《抗敌报》社,我写了岔北游击队夜袭古坝的小新闻。
不久,我被派到苏中三分区单独采访,因巧破日寇小林师团新创的奔袭战术,受到《苏中报》和新华分社领导的大会表扬。
那是1942年1月,夏历春节前后,我携带着时任中共苏中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报社主编戴平万亲笔手书的介绍信:“兹特派本社、新华社苏中分社记者姚世虎……”依靠苏中交通总站下边的交通员沿路护送,通过五六道封锁线来到了苏中三分区。半个月的时间里,我采访过专署、地委、《江潮报》、新华支社、如西县、靖江县的党政领导,一师一旅和六师十八旅部队首长和如西县石庄区,从采访中综合分析得知,日寇新派来的以小林信男为师团长的第61师团(当时简称“小林师团”)正在实行一种“奔袭战术”,特点是“深夜包围,拂晓进攻”,以对付我军“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十六字游击战术,妄图一口一口地吃掉我小股武装,其用心十分险恶。恰好我采访了如西县石庄区游击连,在区队政委杜文白(区长兼区委书记,一元化领导下兼军职)领导下,识破了日寇在奔袭前派出的敌探,混在过春节舞龙灯的队伍中,侦察我军行踪,然后设路标向敌人通风报信的阴谋,积极采取对策,改路标诱敌人进入埋伏圈,以伏袭打垮敌人的奔袭部队。后来,我写了介绍石庄游击队反奔袭的文章,并向被我采访的单位宣扬石庄区反奔袭的经验。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抗日游击区对敌斗争的需要,没想到三年后的1945年8月,在《苏中报》社和新华社苏中分社召开的苏中记者工作会议上,我的这个故事被苏中三支社社长徐中尼同志提出和赞扬,说明新闻工作者确实对抗日游击战发挥了良好作用,并得到主持会议的《苏中报》社总编辑林淡秋和新华分社社长谢冰岩两位同志的大会表扬。
1942年底至1943年初,那一年特别冷,滴水成冰。当我一踏上高邮县四区的土地,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四区是江苏里下河水网地区的一处“锅底洼”,河港交错,常年泡在水中的沤田结着薄冰,田间村边的路都是羊肠小道,可以抽动的木板小木桥,连接散落的村舍,每个村庄几乎都是“孤岛”。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让我这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有一股满腔热血掉进冰窟窿里的感觉。好在战友朱诚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子,他是四区区委武装委员。两个不到20岁的小伙子,白天共同挨家串门,访贫问苦,发动群众,减租减息,参加农抗会,教抗会和民兵。晚上同睡在官庄进步私塾老师唐允贤家的学生课桌上或房东家的稻草地铺上,日伪“扫荡”时睡在有篷的木船舱中,我跟他学会了拿枪打仗,他跟我学会了写文章,互帮互学,文武双赢。
转眼到了春夏之交,迎着疾风凄雨,我俩受命带着三个民运同志发动横泾河两岸几个乡的群众,在横泾河上打坝头两座,以阻止或延缓兴化、高邮日伪军乘汽船来奔袭我军,同时也便于我方县区武装来四区的交通和群众村村联防。本来我估计,被日伪军清剿后的伪化区群众很难发动,哪晓得这里的贫苦大众,在1940年前后就有过一次自发反抗的经历。那一次,他们自发地拿起国民党顽固派韩德勤部溃逃时败兵散落在民间的武器,进行武装反抗,在三郎庙一带痛歼兴化伪22师扩充队下乡抓丁的伪军一个连。接着,日伪军开始报复扫荡,竟放火烧了横泾河两岸28处村舍。所以,我们发动群众打坝头阻止敌人进攻帮助我军行动,大家非常踊跃,出工出力抬土打坝,热火朝天。突然一声枪响,有人高喊:敌人来了!群众“哗”一下四处奔逃,我俩也撤至一个稻草堆旁,等敌人走了,我们再发动群众完成打坝。有一次,我俩发动靠近兴化的启东、焦荡等三个乡群众,在横泾河东端某处打坝头,等坝头打好不久,兴化城的日伪军乘着汽油轮船,带着汉奸抓民夫破坝,附近当地民兵闻讯,先开枪迎敌,周围三四个乡民兵基干队闻讯纷纷赶来,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我和朱诚带着区游击连,一个排冲向敌人的汽油划子(装甲汽船),日敌的歪把子机枪叭叭打响,我们区队的一挺捷克式机枪子弹打到汽船的装甲板上,子弹纷纷落入河中。由于我方英勇反击,日本鬼子的汽船被坝头挡住,慌里慌张退回兴化,我们得胜而归。
就在这一连几次的围绕打坝、破坝、反破坝的坝上争战之后,我在《前哨报》上发表了题为“跟敌人的汽油划子相周旋”的战地通讯。串连以上几个坝上风云的生动故事成篇,鼓舞全军分区军民粉碎敌人扫荡的勇气和决心。
1943年12月2日,在解放“南三乡”的胜利声中,我们区里的党政军人员正在东邻李家舍约一公里的南汉庄休整,突然接到报告,兴化城边三子庙的汪伪苏北警备司令部的二百贼兵,已经进占了我们区机关常驻的李家舍,他们妄想为我们摧毁汪伪区乡政权报仇,阴谋一口吃掉我们四区抗日政权。朱诚听到枪响率先带民兵冲进敌阵营,奋力拼杀,在激烈的交战中,为了掩护一个在敌人枪口下的同志,朱的驳壳枪突然瞎火,被敌人一枪打中头顶中央,子弹射穿了颅骨,颓然倒在沤田水沟中,被敌人缴枪绑俘。我和束区长带着区游击连另一队人马前来增援,经过顽强拼杀,迫使敌军节节败逃,从枪林弹雨中救出来了朱诚和他的战友,打败了敌人的大奔袭,击毙敌中队长以下30多名,俘敌军20余名。朱诚也转移到后方医院治疗,不到一个月他又带伤回到四区任原职。1943年12 月14日,我在《前哨报》四版头条位置上,执笔写了“血战李家舍”的战地特写,有声有色有血有肉地记述了12月2日一整天的“血战”,讴歌抗战中英勇顽强的斗士。
“二李”分别是李恒相、李恒宜,是清廉乡花潘家庄联庄会两个反动头目。在1942年日伪“清剿”中,两人将我县独立团某连驻扎在这个村庄上的消息密报给日伪清剿部队,在该庄反动头头率领的联庄会和伪军内外夹击下,我军某连遭受重创。“二李”罪行报到县委书记张英模、县长杨浩庐案前,杨还是高邮县第一任抗日民主政府县长。他们早就命令我区抓捕“二李”,打击顽固堡垒的反动气焰。但因“二李”把持操纵的联庄会日夜巡防,院墙上到处贴着“禁止夜行”标语,该庄四面环水,无船则无路可通,要打破这一反动堡垒难上加难。我俩得知李家舍的士绅朱泰康在血战中差点被敌绑走,房子被烧后转向开明,表示愿意帮助我们做些有利家乡的善事,于是我和朱诚在1944年春暖花开时节,巧妙设计,引蛇出洞,写了一封亲笔信,请朱泰康携信上花潘李家庄,亲交“二李”。信中主要说明我新四军主力部队在杨县长率领下,不日要来你庄休整,以便进一步打击日伪军,派员朱诚、甄为民来你庄联络接洽驻军事宜等。“二李”不知是计,由朱泰康带来口信:欢迎二位特派员来我庄。我俩立马由朱泰康陪同,身穿长袍、袄揣短枪大大方方地乘船进村,“二李”在船边迎接,慑于新四军主力部队两次大胜仗的余威,再加上朱诚英雄神枪手的美名和我党我军在此前转战大江南北的威名,“二李”当晚以好酒好饭热情招待,晚上就住在府上。第二天,我俩对“二李”以兄弟相称,请他们到附近横铁庄做酒的曹糟坊去洗个“头泡澡”,吃个早茶。他们也不好拒绝,同船而去。中途遭我高邮团三营七连预伏部队的两岸枪口齐发,我俩在船上举枪迫“二李”束手就擒,由部队押回高邮县政府拘押待审,后公布其反动罪行,公判其死刑,立即执行,在四区拔掉了一个钉子。这事的新闻稿和县政府布告都是由我执笔和供稿的。
1944年初,高邮县党政领导决定,靠近四区的柘垛乡由一区划归四区建制,命令一区向日伪军中心据点高邮县城挺进。四区区委书记杨兰英(即原交通部离休的吴璇大姐),派我(当时兼中共高邮县四区区委常务委员)到拓垛乡开展新乡制工作,发动群众废除原有的保甲长制度,改为用豆子投票的普选制,选出抗日民主基层政权的乡长、村长。我白天积极开展群众工作,晚上还要召开各种类型的动员会,到处宣传讲演,疲劳是可想而知的。1944年6月某一天,我忽然接到情报,驻在正南不远的三垛镇上的日伪军100多人,从三垛出动扫荡而来,已经快到藏铁庄了。我连忙奔向四区委党政机关驻地的某村,找到区队书记兼区队政委和区游击连连长等几人共商对策。决定派我和朱诚带区游击连,从藏铁庄的南北两边(拓垛乡一带是旱田地区,陆路通行方便),夹击日伪军。分工由我和区队杨小弟副指导员带领一个排从村庄南边日伪军的来路上堵截侵占藏铁庄的敌军,朱诚和夏小福连长带二个排从北边迎击已冲过藏铁庄正在北进的日伪军。当天中午,我军南北两路同时接敌,同时交火,步枪声声。我和杨小弟带队从南边冲进了藏铁庄,正遭遇一股日伪军向南溃逃,我们带队用一连串的子弹和手榴弹堵住了日伪军的去路。在一个农家草堆旁,我和一个日本鬼子展开了对攻,形成了相距不到20米的对峙。我手持短枪,他是三八步枪,而日本“武士道”枪法相当准,好在他一抬头,我就给他一枪或数弹连发,打得他轻易不敢抬头,否则,我非死即伤。战后才知道他已被我击伤。两人对峙十几分钟,朱诚从庄中探索前进,问明情况,我实情相告,驳壳枪里还剩一两颗子弹,他给了我十颗子弹,他还叫来区队一个班和几十个民兵,枪声大作,我们高喊:“缴枪不杀”,这时,日伪身后一个中队伪军高喊:“我们投降”,我大声命令,“把枪放下!”二十多个伪军举双手作投降状,向我们走来,就在这纷乱受降过程中,那个日军,脱下高统皮鞋,跟着一批日伪军仓皇溃逃出了藏铁庄,我又直接参与追逃敌军。
战后,我和朱诚写了一篇“藏铁庄战斗”的战地通讯,刊登在1944年创刊的苏中一地委党报《人民报》上,记载颇详。党史学者在《高邮抗日斗争》一书中写道:“1944年6月初,日伪军100多人,从三垛出发,企图偷袭我四区前进乡(系后改乡名)藏铁庄,我四区区委、区公所在南刘舍闻报立即决定包抄来犯之敌……。我游击连和各乡民兵尾随猛追到藏铁庄,经过一场激烈战斗,打死日军2人,打伤日军9人,俘伪军37人。粉碎了敌人的侵袭阴谋。”
我虽在新华社、《抗敌报》记者岗位经历过反扫荡、反清剿等近十次战斗考验,但真的刀对刀枪对枪地跟日本鬼子面对面对打,“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是第一次,心里万分痛快。
1945年8月8日,苏联政府宣布对日本宣战,中共中央毛泽东于次日(8月9日)发出了“对日寇作最后一战”的伟大号召,朱德总司令连发十几道向日寇进攻的命令……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当时我们苏中地区的记者代表正在开记者工作会议,大家高兴得彻夜狂歌。这之后,我奉新华社苏中分社《苏中报》之命,调任随军记者,参加对日伪军受降报道。哪晓得“歌舞未及庆升昇平,出生入死赴枪林”。凭着一张新华社“记者证”和新四军华中野战军参谋长开出的“通行证”,我出色地完成了数次采访任务,还亲历了解放兴化、高邮两战役,打了两个大胜仗。
1945年9月1日,我随苏中军区主攻部队,解放日伪拒降的兴化城,我是从西门被我军炮火打穿的城门洞进城的,那一仗全歼降日伪军42师长刘湘图部以下5000余人。俘日军4人,毙日伪军700余人(见《新四军战史》一书456—457页)。可是,到1945年12月下旬,盘踞高邮城的日本派遣军第90旅团626大队1100余人和伪22师4000余人却筑堡挖沟,负隅顽抗。我新四军华中军区和华中野战军奉命发起解放高邮战役。
这是在“八·一五”已四个月后的1945年12月18日,我跟随支社社长鲁平,持证参加了高邮战役的总攻前动员会,会上亲聆华野粟裕司令员的作战命令,军区张鼎丞司令作战争动员。接着,我到主攻部队八纵政治部采访时,与日本反战同盟盟员山本一三到前敌阵地作劝降喊话,只见山本身穿日军尉官军服手持话筒以日语劝降,日军死守顽抗,拒不作答,有的还奉命放冷枪拒降,心里直恨这小鬼子死到临头还抵抗,更加坚定了我们“敌人不投降,就让他灭亡”的信念。随后,我跟随主攻团的主攻连,登云梯,冲上城头参与反战,亲历64团一个连拼成一个排,一个排拼成一个班的白刃拼杀。有的战士枪上的刺刀拼断了倒在敌人的血泊中,有的战士身负重伤,苏醒后第一句话是“我的枪、我的枪!”还要继续拼杀。这一仗打得艰苦壮烈,仅班长秦金生拼刺刀拼了7个日本鬼子。我方打死了209名拒降的日军,也牺牲了240名指战员。
战斗接近尾声,我孤身一人手持日本“王八盒子”枪(枪内皮套像乌龟壳)冲进城中日伪报馆,汉奸和伪职员已逃走,室内空无一人,在报社沙发上睡了一会儿,不久部队文化干部贝岳南、吴强等人也赶到会合。此时,已是1945年12月26日的早晨七、八点钟。我又在部队政工干部的陪同下,采访了日军626大队长岩崎学,只见他躺在门板上,以一个拒降的战败者的心态,不肯作答,我也不勉强。此人被遣返后,还来过信,1992年我在《新四军战史》编辑室主任丁星处曾看过岩崎的来信。
高邮战役结束后,我和八纵政工部门的通讯员合写了新闻特写——“突破西城头”,刊登在《人民报》1946年1月6日第二版头条,并以此文打头,组成了名为“高邮战役通讯”的一个系列专版。
高邮战役我军伤亡662人,在《突破西城头》一稿中,我们满怀激情地报道了29位有名有姓的伤亡战友,浓墨重彩歌颂战友们的英雄壮举。文中写道:“在西城头上,六班和四班继续冲,在黑暗中,前面的大碉堡里一无声息,直冲到十米的距离,突然,排子枪、手榴弹一齐轰出来,冲在第一个的钱长贵,一榴弹甩出去,他跟着敌人榴弹的火光倒下去了。接着,陈板顺、王仁清、李汉清、刘仁竹都打伤了,刘企先就光荣牺牲在这里,最后六班长王友才也戴了花(指负伤),四班战斗组长任善法仍然向前扑,嘴上戴了花,他甩出一个手榴弹,一颗致命的子弹,又打中了他的腰部,滚下了城河。”
“‘叭’……敌人的三八式机枪子弹,穿过卫生战士王林的肩膀。江南春脚上戴花,班上毛宝康也戴了花,大家都伏在那里,三排长朱本金戴花在地上,叫来了增援,五班和一班都赶来了,机枪在斜坡上和小碉堡上架着,向敌人开火。鬼子在大碉堡里‘达—达—的—的—’地吹起了冲锋号。六班长负伤在碉堡跟前,趴在地上轻轻地喊:‘排长!前面来了!’一排长王均指挥着大家散布在城头工事附近。敌人甩了一个手榴弹,我们也甩了一个过去,对准敌人枪眼喷火的地方,对着大碉堡的枪眼火光打。三个鬼子才出碉堡门就被我们打死了。排长喊:‘打!坚决打!’四班副陈如生一根三八枪打了100多发子弹,枪筒打热了,手不能摸。机枪班徐洪相对准碉堡的出口,一刻不停地点发,沿着碉堡壁想冲出来的鬼子,只能干喊干嚎,不敢出来。”
对这场城头血战的最后胜利,《突破西城头》一文写道:“大碉堡的战事停止了,在搜索战果时,沙包工事里、斜坡上都是鬼子仰翻的尸体,我们冲进碉堡去,一个河北腔的汪伪‘和平军’出来,陆续交出了全部武装。六班的同志喊话:‘苦鲁三大衣(日语放下武器之意),优待俘虏。’九个鬼子都拱手求饶。”
回想当年,风华正茂。19岁的我不仅是一名战地记者,而且还是一名“持笔入枪林”的抗日战士,把年华生命献给了抗日救国,我感到非常光荣和自豪。70年后,我不禁满怀激情,作成两首自度诗——
梦回抗日前线
一
欣闻鬼子投降了,
持笔随军入枪林;
兴化打了歼灭仗,
解放高邮我拼命。
二
惊涛骇浪浪淘金,
拼将头颅铸国魂;
打鬼驱魔生死以,
振兴中华追梦人。
(李心辰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