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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大美 灵性抒写
——从“情绪风景”看东西美学契合

2015-12-16

艺术评论 2015年5期
关键词:风景画家情绪

孙 平

神秘大美 灵性抒写
——从“情绪风景”看东西美学契合

孙 平

19世纪中叶俄罗斯,比起其他欧洲各国资本主义发展缓慢,落后的农奴制造成国内阶级矛盾激化,对外战争连年失败。在这内乱外患的现实背景下,与印象派同时期的俄罗斯风景画家,并未单纯地追随印象派光与色的游戏,而是独树一帜,开创了符合自己国情的“情绪风景”。“情绪风景”的画家善于抓住景色中最寻常的一个角落,融入人的微妙情绪,使自然人格化,通过自然表达人类的复杂的情感世界,将自然物象与人的富有诗意的幻想和人格精神进行完美结合。俄罗斯“情绪风景”画家们体现了至善至美的圣者境界,将崇高的情感寄于自然景物之中,心灵主体超越客观现实,进入“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绝对自由的精神状态。他们对绘画作了新的诠释,并创造了自己崭新的美学,将俄罗斯绘画推向极至,在世界绘画史上独领风骚。

一、澄明的世界 ,理想的诗化

沙皇的腐败,农奴制度的落后,在现实与理想,个体与社会强力碰撞下,“情绪风景”的画家们在纯净美好的大自然之中找到精神支持。他们超越现实的痛苦,赋予自然宁静与安谧,对自然进行富于灵性的诗写。俄罗斯广袤的草原,苍郁的白桦林,幽静的黄昏,丛林边破旧的磨坊,以及横亘在溪流上的小木桥,主观感性情绪与客观光色渲染融为一体。

培根说过:“艺术,就是自然加人。”“情绪风景”的画家列维坦和库茵芝在作品中注入了作为艺术最本质的东西,那就是弥漫在情绪中富于哲理的诗意。他们将全人类同爱共苦的思想感情如水乳交融于作品,把悲与喜、苦与乐、爱与恨都同祖国的命运与自然联系起来,在领略自然中领悟艺术,感悟生命。他们借风景抒情,为风景写诗,将精神体悟、自然精神熔于一炉。他们运用印象派技法,以明丽的色彩,动人的笔触,表达画家内在生命的挚爱与热情。如列维坦的《雨后》,画面色彩纯净,色调明快,物象空间深远辽阔,以纯净无欲的心境表现明净美丽的自然。他们至善至美的人生境界与艺术思想相等同,在画中体现了自由与超越。

库因芝的《第聂伯河上的月夜》,画中的景物是那么的纯净,那么的静寂,没有一丝嘈杂,没有一颗尘埃,处处宁静恬美,空旷虚灵。沉浸于这诗意的风景之中,使人超脱于滚滚红尘之外,浮躁的心随即安定下来,从而冥想、领悟,魂牵梦萦,灵魂升华。画家库茵芝晚年把自己的钱财捐献给了列宾美术学院,作为学生的奖学金。1909年成立了以库茵芝名义的独立画家联合会,他向联合会捐赠了十五万卢布和二百二十五俄亩土地,并立下遗嘱:死后将所有作品和财产捐给协会。库茵芝和夫人生前生活十分简朴,没有儿女,去世后,清点财产只有一些简单家具和日常品。

中国道家对功名利禄历来持蔑视和逃避态度,主张人不为万物所役使的无贪欲、无私欲的“无欲”境界。道家认为贪欲和私欲束缚了人到达自由王国,呼吁人们超越现实世界对物的享受和追求,从现实的功利性中超越出来,提升到观照宇宙生命的诗的最高层次,与自然浑融贯通,逍遥合一,达到天人感应,物我相融的高度和谐,最终合自然、人生、艺术、哲学、诗、美学于一体。

“情绪风景”的画家们面对残酷的现实,以自由与超越的境界,把现实人生的诸多痛苦和无奈悬挂起来,寻求精神上的安慰和诗意补偿。他们从现实功利性的物化世界中超脱出来,与博大精深的自然精神相融合。他们在风景画中寻求人类精神的最高寄托,以一种纯真诗化了的人生境界.,化解个体与社会的紧张对立。犹如中国道家“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怡情于山水的逍遥,坐忘于林泉的洒脱,将宇宙的自然之美与画家的内在精神诉求合二为一。

二、自然神秘化与诗意观照

“情绪风景”画作总是幽静,深沉,神秘莫测的黑夜在他们的眼前不曾黯然失色,而是随着画家沸腾的思想,澎湃的激情幻化为月光下璀璨斑驳的光波,宛如盛着美酒的夜光杯。他们富有诗人的气质赋予大自然美妙的琴弦,发出和谐的天籁之声。“情绪风景”画面具有的独特风格,与其复杂的民族性格和特有的民族精神分不开。宗教在俄罗斯无时不有,无处不显,到处可见虔诚的十字架,庄严雄伟的教堂。东正教在俄罗斯传播过程中混杂着古代斯拉夫原始宗教,保持了不少原始神秘主义的精灵崇拜和信仰。宗教文化,宗教观念,宗教思维深深渗透在俄罗斯人思维结构与灵魂中。在宗教思想影响下,民族的自豪感与优越性使俄罗斯人自认为是神派到人间的使者,肩负着拯救全人类的特殊使命。

俄罗斯地处北极,冬季漫长寒冷,辽阔的疆土没有天然作屏障,频繁遭到东西南北的外族入侵,一直内忧外患。作为一个苦难的民族,俄罗斯人接受了众多的不幸,俄罗斯人认为:人类有着太多的痛苦,无奈与无知。而生命仅仅存在于有限时间和有限空间里,在无头无尾、亘古无垠的自然中只是沧海一粟。正如中国庄子《知北游》中说道:“人生天地之间, 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正因为生命本身太卑微,太渺小,人只有超越时空的自然意志中才会得到永生。中国庄子同样对有限生命在无限时空中深感忧患。老子将“道”看作“自然”的本质,在老子看来“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有着不可名状的神秘,是不可言状的生成万物的神秘力量。在道家看来自然是一个密布诗意光辉和幽静深邃的有灵之都,道家的神秘诗性自然观与诗人揭示世界的神秘性如出一辙。

俄罗斯的“情绪风景”画家们不是单纯地停留在写实性技巧的层面上,他们用毕生的精力诗写人生。他们在东正教神秘主义观照下,体现出既虔诚又勇敢,既悲壮浪漫又有使命感的宗教情怀。这种宗教情怀体现在中国传统最深沉的道家哲学:有限生命在无限时空中的悲剧生命的共同忧患意识。列维坦的《弗拉基米尔之路》,这是一条悲伤之路,是沙俄时代流放者、苦役犯去西伯利亚之路。寒冷阴霾的天空、十字路口孤独的墓碑,荒凉的大道通向遥远的西伯利亚。画中灰暗的色调,显得神秘莫测,悲凉凄婉。体现了画家列维坦对俄罗斯民族的深深忧思。

三、打破物我界限,富有装饰意味的绘画手法

“情绪风景”画家没有流于自然主义的光色描绘,而是对客观物象进行高度的概括。库茵芝的风景画如同套色版画,对比鲜明,画面用色不多,色彩常常成团块出现,没有笔触,没有肌理,放弃传统画面物象的体积感,一切呈现装饰色彩的特点,几块大色块,显得单纯明洁,具有强烈的形式感和视觉震撼力。他的每次别出心裁的一幅画展,因其独特的视觉冲击力而引起强烈的轰动。

追本溯源,俄罗斯东正教圣像画源于拜占庭圣像画,拜占庭对俄罗斯圣像画的创作方式具有强烈的影响,圣像所表现的是神性与人性的结合体——“神人”,所以不能按照凡夫俗子的原型绘制。圣像往往通过象征的手法,表达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彼岸世界的神人形象,因此“似与不似”成为圣像形象的创作原则。圣像画采用的是二维而非三维空间,没有层次和阴影,人物都以平面表示,形式貌似简单却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思想和艺术情味。这种主观的圣像画创作思维与方式,对俄罗斯“情绪风景”画派产生一定的影响。

在中国美学中,对艺术的评价不是对客观物象的真实描摹或单纯技巧的娴熟精巧,而是打破物我界限,向整体世界开放,形成天地精神与人的审美感知合二为一的宇宙审美观。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中国画的审美观念遵循“天人合一”的精神世界,注重人的主观内心感受,在技法上不局限于对自然物象的具体描绘和细致刻画。所以中国画创作并非于模仿,而是在于心于物的交感。这种心与物的交感作用,在俄罗斯“情绪风景”的画家身上同样得到充分的体现。他们的绘画手法大朴不雕,画面明丽单纯,富有装饰意味的色彩效果。尤其是库茵芝的绘画更为奇特,如作品《白桦林》,光线似舞台照明,纯粹主观臆造,令人产生幻觉、冥想。

另外,俄罗斯地处横跨亚欧大陆,“情绪风景”画家们受地域影响,吸收了东西方艺术的有效养料,不断丰富自己。他们既吸纳了西方印象派丰富的色彩,又借鉴东方日本浮世绘风景版画富有装饰性表达形式。作为日本江户时代最具民族风格的浮世绘版画,曾对西方现代主义绘画产生过重要影响,十九世纪欧洲从古典主义到印象主义诸流派大师无不受到此画风的启发,日本浮世绘版画为他们创新绘画提供了更多的参考和灵感,同样对俄罗斯“情绪风景”起到借鉴和吸纳作用。其实日本文化在其历史发展进程中,更多的是融合了传入日本的中国文化,日本绘画吸收了中国绘画的精髓,深受中国艺术之惠。

总之,俄罗斯“情绪风景”的画家们并未盲目地追随西方的印象主义,而是追求画面主观心理效应。以自由超越、摆脱尘世的圣人境界,强调对形象的概括,对客观物象进行再创造。将视觉,想象、情感、理性等因素融于一体。这种对大自然诗意光辉的描绘,有个性的来表现人的心灵于大自然生命的联系,最能令观众达到强烈的共鸣,这正是其魅力所在。俄罗斯“情绪风景”画家们独特的审美境界与中国道家自然美学主张:抛弃外物所羁,以纯真不朽的生命之流融入到宇宙大化及神秘大美之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体现了东西方美学的完美契合。

1. 徐凤林.俄罗斯宗教哲学[M]. 北京大学出版社1900.

2. 牟宗三.中国哲学十九讲[M]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0.

3. 任光宣.俄罗斯艺术史[M]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4. 苏立.文东西方美术的交流[M]. 江苏美术出版社1998.

5. 王焱.自然神秘化 [J].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06(1)

孙 平:宁波教育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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