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闽海疆竞风流——福建省军区3名海防战士访谈录

本刊特约记者 苏继承

国防记者走边关

八闽海疆竞风流
——福建省军区3名海防战士访谈录

本刊特约记者 苏继承

福建省依山傍海，位于祖国东南沿海，海岸线长达3700余千米，东隔台湾海峡与台湾岛相望，战略地位十分重要。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奉命进军福建，解放了除金门、马祖等部分岛屿外的福建全境。随后，一代又一代官兵积极投身八闽海防斗争和建设，谱写了守卫海防、建设海防、献身海防的新篇章。

亲历了进军福建、解放福州、厦门等战役战斗，新中国成立后担任闽中海上对敌斗争指挥部党委书记兼正指挥、福建军区司令部作战参谋、福建省军区司令部作战处长、宁德军分区司令员、福建省军区司令员等职。今年86岁的老人卢福祥，畅谈了新中国成立后投身海防一线英勇斗争的战斗经历——

“我们是这样粉碎国民党反动武装袭扰的”

榕城春来早，处处春意浓。2015年3月6日上午，记者慕名来到福建省军区福州第七干休所离休干部卢福祥家中采访。这位1944年9月入伍、1945年入党，参加大小战斗战役30余次，8次立功、1次被评为战斗英雄，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授予的三级解放勋章、中央军事委员会授予的独立功勋荣誉章的老人，讲起亲历的保卫八闽海防的战斗经过，仍兴奋不已。

新中国成立后，撤逃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反攻大陆”之心不死，在西方反华势力的怂恿下，不断策划对大陆的军事进犯：

——1949年冬至1953年，台湾当局利用新中国成立初期福建省百废待兴，党领导军民致力于建立政权、清剿土匪、发展生产和支援抗美援朝等任务繁重，海防力量相对薄弱之际，对福建沿海地区进行了20余次中等以上规模（100人以上）的登陆窜犯。

“开始，每次规模均为百人以上、千人以内，由国民党统治期间任福建省沿海部分县长、警察局局长等党政人员和恶霸地痞组成的武装为主，对我沿海实施登陆，袭击我新建立的乡镇基层政权，杀害我干部、群众，但每次均遭到我沉重打击，其妄图建立‘游击根据地’的企图被粉碎。”时任29军85师255团作战参谋、253团陆战营营长等职的卢福祥老人介绍说。

尔后，敌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大吃小”，对我支援困难的岛屿进行登陆作战，使我受到较大损失。1953年7月，敌派遣1万余人进犯东山岛。面对10倍于己之敌的轮番攻击，东山岛部队、民兵和广大群众沉着应战，英勇顽强，坚守到增援部队及时赶到，粉碎了国民党军反攻大陆的阴谋。毛主席闻讯后欣喜指出：“东山战斗的胜利，不光是东山的胜利，也不光是福建的胜利，而且是全国的胜利。”

——1953年至1962年，台湾当局以派遣小股武装特务为主，对我进行所谓的“特种游击战”，先后组织“两栖侦察队”“成功队”等，制定了“班超”“海威”“太武”等具体计划，对我沿海地区进行了数十次袭扰，十分猖獗。福建省委与福建军区及时召开海防工作会议，

于1954年1月组建了闽北、闽中、闽南海上对敌斗争指挥部，加强海上斗争。

2009年8月21日，福建省军区原司令员卢福祥（右一）在福建省福清蚱坊山出席“德胜亭”竣工庆典暨“德胜碑”揭幕仪式期间接受媒体采访 苏继承／摄影

“我被任命为闽中海上对敌斗争指挥部党委书记兼正指挥后，到任第二天就下决心打了一仗。趁黑夜对停泊在敌占某岛屿间港湾内敌2艘舰艇实施突然袭击，出其不意，抵近射击，用猛烈的火力打得其燃烧爆炸，尔后迅速撤离。随后的几个月内，又先后组织了4次海战，主要是利用敌人思想麻痹，采用在敌航道上和敌舰经常活动海域设伏、偷袭的战法。5次海战，击沉敌艇1艘，俘获4艘、击伤3艘、俘敌151人，毙伤敌100多人，先后有3批21名敌军官兵乘船向我投诚，有效保卫了闽中我海上运输、渔民生产和人民生命财产。战后，福建军区授予我战斗二等功1次。”卢福祥老人绘声绘色地讲述。

——1963年至1967年底，台湾当局对福建省实施小股武装袭扰20余次，在厦门、连江等地登陆的敌军均被我歼灭或俘获。1963年，敌以速度快、噪声小、性能好的“海狼艇”为主战装备组建“海狼队”，企图伏击偷袭我锚泊艇队和航行运输船只，但被我击沉或俘获。1967年以后，由于不断受到我沉重打击，台湾当局不得不停止对我武装袭扰，改为派遣零星特务潜入福建省收集情报。1979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后，两岸武装斗争基本停止。

“在30多年的海防斗争中，福建军民齐心协力圆满完成了任务，也总结形成了科学管用的经验，建立起军民一体、共守海疆的‘四道防线’。第一道为海上防线，以渔民民兵和群众为基础，配合海军艇队、水兵炮船、海上武工队和护航炮营，划分海域，统一指挥，开展海上斗争；第二道为海岸防线，以守备部队为骨干，与公安武装派出所、民兵协同配合，加强海岸巡逻警戒和对港口、船只的检查管理，打击敌偷渡袭扰，防止反动分子下海投敌；第三道为陆地防线，发动民兵和人民群众监督、控制反动分子，加强以‘护桥、护路、护电线、护仓库’和‘防特、防炮、防毒、防火、防盗’为内容的治安保卫工作；第四道为隐蔽斗争防线，以公安机关为主，以专门机关和民兵群众相结合，开展敌情、社情调查研究，侦破政治案件，及时打击敌特渗透和破坏活动。‘四道防线’的建立，充分发挥了党政军民整体合力，形成了全民御敌的天罗地网。”卢老边向记者介绍边拿出自己当年工作用过的笔记本逐条对照，十分认真仔细。

据统计，1949年至1979年，国民党反动派对福建沿海进行了20余次中等以上规模（100人以上）登陆窜犯，共投入兵力近3万人，被歼5000余人；进行小股武装登陆袭扰和海上袭击100余次，共投入兵力近3000人，被歼300余人。

亲历1958年“8·23”炮击金门战役的福建省晋江市金井镇围头村基干民兵洪建财当时年仅16岁，被海军政治部通报表扬为“战地小老虎”。1958年至2001年，他历任基干民兵、民兵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并于1971年至1988年兼任围头模范民兵哨所哨长，期间荣立二等功2次、三等功3次。近期，泉州市晋江人武部等部队邀请他到军营忆战斗、话传统。他深入座座营区和海防哨所，深切感到现在海防建设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时，连连说：“海防线上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我这个老海防、老民兵做梦也想不到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自豪和荣光”

“我这一生，最自豪的是参加了震惊中外的1958年炮击金门战役，即‘8·23’炮战。1958年8月23日

上午，作为围头村一名基干民兵，我刚吃过午饭就接到通知，让我们到附近的海军临时指挥所开会……”前不久，受邀来到晋江人武部进行“忆战斗、话传统”辅导授课的战斗英雄、今年74岁的老民兵洪建财，讲起当年参战经历时，举止间依然透着硝烟味。

2010年3月6日，洪建财老人在“8·23”炮战遗址接受晋江市小记者采访团的采访，深入细致地开展爱国主义教育 张 平／摄影

授课期间，大家与这位老战斗英雄进行了亲切交流对话：“老人家，听说您当年参加炮战时和战斗英雄安业民一起战斗过？”政工科长张平急迫地询问道。

“是的，当时我才16岁，个子也小。民兵营长催我跟着群众一起疏散，我坚决不同意，就跟着运输队到了西线海军海岸炮兵阵地上，主要任务是运送炮弹。炮战打响后，敌人组织炮火还击，我们在炮长的指挥下都进了防炮洞。我进去后探出头来向外看，突然看到还有一个人趴在炮位上全身都是火，他就是保护火炮的海军战士安业民。我急忙跑过去扑灭他身上的火，把他扶起来，和其他同志一起把他背进防炮洞隐蔽，尔后送到后方医院抢救……”洪老讲起这段战斗经过脸上洋溢着几分自豪。

“新中国成立后，国民经济基础薄弱，福建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空军与有美国支持的国民党反动派海空力量相比处于劣势。我们的主要做法是发挥人民战争优势，加强军民联防，在前沿地段增设民兵哨所、加强警戒巡逻，较好地完成了任务。1978年以后，海防民兵建设按照‘减少数量、提高质量，抓好重点、打好基础’的思路，狠抓‘船、哨、队、员’建设，逐步建立完善了一支规模适当、编组合理、质量较高的海防基干民兵队伍。不知道现在的海防建设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洪老回答时反问道。

“现在的‘海防’已经大大超越了传统意义的仅停留在‘线’上的单一概念，而是立体的、多能的、快捷的、高效的海防。在建设中我们积极向新型海防转型，即：多能、信息、现代等目标。由单纯的守疆卫土、站岗放哨向具备执行核心军事任务和非战争军事任务于一体的多能海防转变；由兵力设防向信息设防转变，充分发挥信息对海防建设的支撑主导作用；由分兵把守、层层设防的单一作战模式向构建军地结合、军警民一体、战管一致、攻防兼备的新型力量体系转变。”晋江人武部喻青松部长回答说。

随后，他们驱车把洪老送回金井镇围头村家中，顺道来到被称为海防线上“烽火台”的某海防团海防四连围头哨所参观。进入哨所值班室，只见各种海情态势均实时呈现在值班人员面前，使得千里海防尽收眼底。

连长张海明向洪老一行介绍了新型海防信息系统：“近年来，我部通过借助军地信息资源优势、整合挖掘现有装备潜能等手段，建成集侦察监视、海防勤务、指挥控制等功能于一体的新型海防战备综合信息系统。该信息系统可对数百里海防防区实施全时段全天候可视化监控。同时，采取嵌入、嫁接、移植等方法整合信息资源，有效增强了侦察监视、机动支援、火力打击等现有装备获取和处理信息的能力，防卫控制能力实现了从手段单一向立体防护转变。”

“太先进了，你们真是赶上了好时代！我这个老海防、老民兵做梦也想不到，如今的海防哨所、海防建设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自豪和荣光。年轻的战友们，好好珍惜，继续为巩固海防、保卫海防建功立业。”参观中，洪老发出了这样的赞叹和嘱托。

1960年4月22日，洪建财在北京出席了全国民兵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主席等中央首长接见。期间，毛主席委托随行的张爱萍将军代他向洪建财等参会民兵分别赠送了一支国产56式半自动步枪和100发子弹，并为每人颁发了两枚奖章、1支金星笔、1套纪念册。

2007年8月1日，作为福建省唯一的民兵代表，洪

建财再次赴北京出席全军英模代表大会，受到胡锦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并和胡主席亲切握手，他深感这是福建民兵共有的光荣。

2007年12月30日，在洪老等老海防、老民兵的倡导下，“8·23”炮战民兵联谊会在晋江市围头海防哨所成立。“8·23”炮战遗址被命名为泉州市国防教育基地。

硝烟散尽，精神永存。近年来，福建省军区积极发扬“8·23”炮战精神，以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为指导，围绕战备训练中心任务，狠抓海防各项建设，部队训练质量明显提高，海防各项建设大幅跃升，圆满完成了海防战备执勤、重大军事演练、抗击台风、闽北雨雪冰冻灾害，抗洪抢险等军事任务，受到福建人民的广泛赞誉。

亲历13年远离大陆、守卫海防，扎根海岛、争当尖兵的艰苦海岛连队生活，福建省军区海防某旅三营九连六班长张茂元有着与常人不一般的心路历程。这位来自湖南侗族的四级军士长，在该省军区最艰苦的西台山岛上履职尽责，默默奉献，先后获得“优秀带兵骨干”“优秀士官”“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称号，2次荣立三等功，1次荣立二等功。面对记者的提问，他的回答令人回味无穷——

“确立践行在平凡、平常、平静中追求卓越的理念，才有可能取得不平凡、不平常 、不平庸的骄人成绩”

前不久，记者乘船踏波耕浪驶向西台山岛，来到某旅三营九连，见到了被称为“海岛尖兵”的班长张茂元。

连队干部介绍说，别看张茂元年龄只有31岁，已经算得上名副其实的“老海防”了。2002年12月入伍后，他就被分配到九连驻守的西台山岛上，一守就是13年。

西台山岛，位于福建省宁德市北部海域，面积仅为1.34平方千米，植被稀少，淡水紧缺，自然环境十分恶劣，是福建省军区距离大陆最远的驻防海岛，与西洋岛、北礵岛同称为“北面三岛”。该岛进出十分不便，遇到台风或风级较大时，船艇只得停航。近年来，岛上大多数居民均因条件艰苦、交通不便离开小岛，岛上人数很少，即使新春佳节岛上居民也不足10人。

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环境恶劣的小岛上，张茂元有几次机会可以离开，但他每次都是主动向党组织申请，要求留下来做一块建设强大海防的“铺路石”。

“当兵就要成为尖兵，带兵就要带出标兵。”采访中，张茂元响亮地说出了自己的豪言壮语。如今多次被上级评为“训练尖子”的张茂元，在入伍之初的基础训练中并不尽如人意。当新兵时，他第一次基础训练考核好几项均处于靠后位置，尤其是3千米跑不到1千米就掉队了。

张茂元作先进事迹报告 薄文飞／摄影

“面对差距，他暗下决心努力赶超。新兵下连时，各项科目全部达到良好以上，总评优秀；分配下班后，张茂元担任某型炮兵瞄准手，为了瞄得准、练得精，经常数百次地反复练习一个动作，取得较好成绩；被选送到旅教导队集训期间，因训练刻苦多次夺冠。担任班长10年来，他潜心钻研专业理论和教学授课方法，撰写的20余万字的训练心得体会，成为连队某型炮兵鲜活教材；先后培养出20余名骨干和训练尖子，其中2人打破了省军区保持多年的瞄准手分划装定与改装课目操作纪录。”随行采访的营教导员陈跃坡介绍说。

“身在海岛就要热爱海岛、以岛为家，为建设海岛和连队贡献自己的力量，担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张茂元边说边带我们来到坐落在山坳里的连队营区。整洁美观的营区和周围毫无生机光秃秃的石头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于海岛偏远，地方施工人员不愿上岛，连队的基础配套设施多是依靠官兵自建。这些年来，张茂元可没少出力啊！”连队指导员姜代耀谈起张茂元爱岛建岛的事迹有些兴奋。

“上岛第二年，他就发挥自身入伍前干过泥瓦工、电工等特长，先后参与修建营区护坡、硬化道路等工程建设；为连队新建或改建完善了炊事加工坊、洗澡间、家属房、封闭式晒衣场等设施，改善了战友们的生活条件；他自学雕刻技能，反复揣摩雕刻书法艺术，练就出一手雕刻绝活。如今，海岛醒目的悬崖峭壁上和营区内石头上镌刻的‘忠诚’‘奉献’‘家’等苍劲有力的大字，均出自他的双手。”姜指导员说起张茂元的事迹如数家珍。

“我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妻子，2012年10月底，已有8个月身孕的她检查出胎儿多个器官发育不全，不得不立即做引产手术。我父亲去世早，母亲体弱多病平时需要别人照顾，迫切需要我回去。当时连队正在对家属房进行翻修改造，瓷砖贴到了一半，如果我马上离开没有人接替。我连续两个通宵加班完成任务后，才在连队干部的催促下回了家。”诉说往事的张茂元眼睛里含着泪花。

去年老兵退伍前，驻地先后有3家建筑公司的老总许诺以年薪20万的报酬聘请张茂元担任经理，负责工程队管理。对此，张茂元不为所动，又一次向党组织递交了晋升四级军士长的申请书。

“确立践行在平凡、平常、平静中追求卓越的理念，才有可能取得不平凡、不平常 、不平庸的骄人成绩！”“不言小岛苦，力求大作为；把无私奉献、献身海防的崇高精神体现在干好每一件具体工作中。”在张茂元的笔记本里，记者看见了这位普通海防战士崇高的思想境界。

守卫海防责任大，八闽海疆竞风流。改革开放以来，正是千千万万个像张茂元这样的海防官兵，发扬无私奉献精神，竭尽全力捍卫祖国海疆，把青春、汗水甚至生命奉献给了伟大的海防建设事业，才使得八闽海疆风平浪静，福建广大人民群众安居乐业，尽情地享受着和谐安宁的美好幸福生活！

（责任编辑：胡东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