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姿
2015-12-13文/谢凯
文/谢 凯
节外生姿
文/谢凯
台中市的中华路以繁华热闹闻名,不过在这条路上却隐藏着一处“世外桃源”—观竹堂。这里是竹雕大师陈铭堂的工作室,也是对访客开放的竹雕艺术馆。推门进去,扑鼻的竹香让人顿时忘掉室外的喧闹燥热,脚步慢了下来,颇有寻幽谷访仙境之趣。每有访客来,陈铭堂都会泡上一壶清茶,在茶香氤氲间,分享他竹雕创作之路上的那些名堂。
再现童年生活
“讲话请大声一点哦,我的听力不好。”陈铭堂一边微笑着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因为他觉得让访客重复说一句话有些不妥,于是让妻子陪伴在侧,没听明白的时候就让她在耳边重复给他听。
话匣子刚一打开,陈铭堂就像顽童一样,拿出一只只他新近创作的竹雕青蛙,满怀喜悦地介绍说:“这是刚睡醒的青蛙,正在打哈欠伸懒腰;这是吃饱喝足后的青蛙,正摸着圆鼓鼓的大肚子;这只青蛙准备向心仪的对象求爱,你看到它拿的棒棒糖了吗……”与常见的竹雕青蛙不同的是,这些青蛙全由竹头雕刻而成,立体逼真,表情逗趣,看到就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好像它们一听到声音就会四散逃去。
“来,再摸摸。”陈铭堂大方地说。见惯了其他大师对自己作品的呵护有加,陈铭堂的话反而叫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把青蛙拿在手里,竹头纤维特有的细腻质感让人爱不释手。问到雕刻青蛙的原因,陈铭堂说:“小时候我生活在农村,因为听力不好,我在学校读书时屡屡受挫,于是我把探索的目光转向了没有教鞭与考试的乡间田野,钓青蛙、养青蛙成为我最喜欢做的事。青蛙是我童年的好朋友,雕刻它们就是为了回忆那一段快乐的时光。”除了青蛙,童年生活的其他经历和见闻也一直是他创作的主要灵感来源。在观竹堂展出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小狗逗小乌龟玩,一群孩子在欢乐地捉迷藏,猫直身仰视站在高高芭蕉叶上的小鸟……甚至还有陈铭堂小时候看人家吃西瓜时垂涎欲滴的模样。
重塑新竹雕
孟宗竹和刺竹是陈铭堂创作的竹材,虽然它们纤维细密,是做竹雕的好材料,但硬度高,不容易雕刻。不过,从13岁学习竹雕,至今已有40多年雕刻经验的陈铭堂,却有自己独特的“驭竹术”。“把竹子当情人,经常和她谈心,心中有情,再雕刻就容易多了。”说完,陈铭堂转头看了看妻子,两人目光交会,都抿嘴笑了。
除了用竹头,陈铭堂的很多作品都以竹身为载体,而要在有限的弧面上创作,自然会受到诸多限制。陈铭堂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没有采用传统竹雕短小的形式,而是以长片弧面竹块为载体,纵向延伸创作空间,有个别作品的高度竟然达到1.5米。在雕刻时,他又以透雕技法为主,雕刻出大面积的镂空部分,以空衬实,虚实结合,从而达到以小见大、以简见繁的艺术效果。
在创作《身闲心定》时,陈铭堂先将一根长近1米的竹子,上下各留近10厘米,把中间部分切掉半面,从而巧妙地营造出长方形的深幽背景。然后,再在下方雕一只猫蜷卧在一把高背方凳上闲睡,凳背上端还有一只老鼠,正在警惕地观察着猫的动静。
一凳、一猫、一鼠,构成了看似紧张却又和谐的关系,块状的深色背景与椅子线条之间的对比,远远超出了一般竹雕给人留下的印象。通常,传统竹雕不上色,着重欣赏竹材本来的色泽,然而陈铭堂却开创性地给竹雕作品上色,通过颜色来体现远近层次,让作品更活泼,更有动感。
近年来,陈铭堂还将竹雕和其他材料结合,雕刻出完全独立的竹雕部件,然后以深色木板为背景,重新构图后再粘贴在木板上。竹雕的质感与木材纹理相互映衬,营造出中国传统水墨画般的意境。
雕竹亦雕心
和陈铭堂聊天,可以明显感到他是一个“慢性子”,说话一字一句,语气舒缓平静,犹如他的创作步调。“我不喜欢用机器,机器很快,可是少了一种感觉。”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作品《荷叶连屏》前,“像这些荷叶,如果不是一刀一刀削出层次与肌理,而是用机器快速打磨而成,就少了一些力量,整体感觉也会差很多。”
因年少时曾参与庙宇修建,陈铭堂很早就接触到了佛教,如今他早已一心向佛,连创作时也不忘听《大悲咒》。他说:“我这一生就像创作竹雕一样,用时光的雕刻刀,将生命中的种种世俗羁绊一点一点削去。减去贪欲,便得淡泊;减去固执,便得开阔;减去匠气雕琢,即见真我。”如今,他更将自己对“减法人生”的体悟融入到竹雕创作中,追求作品的线条化、极简化,让作品在空灵淡泊之外,更多了一分“放下身心见乾坤”的禅机。如他创作的《烟云出没有无间》,便是将长竹片横放,上立一人,两端逐渐削平、削尖,体现出天地的辽阔和人的渺小。
“创作是一种使命,不仅要将过去的观念与技法传承下来,还要表现新的思想。”陈铭堂说。不过,由于创新的作品往往超越了市场的期待,顾客一时难以接受,让陈铭堂因此无法获得稳定的经济来源。当问他这一路走来苦不苦时,他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一只笑得憨憨的青蛙,说:“这叫《乐坏了》,就是我雕刻人生的真实写照。”
(冯敬哲摘自《中华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