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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海洋 (一)

2015-12-12撰文凌晨

海洋世界 2015年10期
关键词:史蒂夫阿奇张涛

撰文/凌晨

最后的海洋 (一)

撰文/凌晨

黑暗,无边无际。寒冷,侵入骨髓。

身体被黑暗和寒冷捆绑住,渐渐僵硬,动弹不得。思维也一块块凝固起来。只在边缘微小的缝隙里,还有些恐惧和怀疑在挣扎。

“史蒂夫·阿奇?”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巨大的空洞,塞进脑子中。思维的缝隙惊颤着,分裂开,释放记忆。

“史蒂夫·阿奇?”声音再次响起。空洞中塞满了水,荡漾的水,夹杂大块的冰,压了下来,压在身体上。

身体在冰水中浮动,缓缓上升。上面有个很重很大的物体,粗糙,腥臭,阴影如山。

“史蒂夫·阿奇?”那声音第三次问。

“噢!”骨骼和器官凑出奇怪的一声回响。

那物体上忽然亮了一下,反射出幽深的压抑的光。

眼睛,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1

史蒂夫·阿奇腾地坐起来,一头冷汗,惊叫:“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机器狗PT马上跳到他手边,抚摸他的胳膊,很温柔地说:“您在雪地工作车峨嵋325上,您刚才做噩梦了!”

史蒂夫擦拭额头,“给我纸笔,快点!纸笔!”

张涛,雪地车的司机兼随车工程师和任务专家,就把一个手写板递到史蒂夫手中。史蒂夫打量张涛,没接那板子。张涛和颜悦色:“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17分钟后就可以下地活动腿脚了。”

“哪个医生?”史蒂夫有点头晕。

“多功能全科机器自动治疗站车载方便型,您的伤对它不算什么。”张涛说,“它监测到您一直在做噩梦。您是有什么要画下来吗?”

“噢,”史蒂夫按住太阳穴,揉揉,“现在什么时间?”

“北京时间,”张涛笑,“噢,您采用的是惠灵顿时间,那么应该是早上4时半。”

史蒂夫环顾四周,车子中无处不在的中文字,车壁上的中国风景画,还有面前这个黑发的中国人,都在说明他的处境。但他怎么会呆在中国人的南极雪地工作车上?他需要一点时间梳理发生过的事情。

“PT,”史蒂夫叫他的机器伴侣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PT就问:“您要看记录仪吗?”

“记录仪……给我一个关键词,PT。关键词。”

“鲸歌52!”PT说。

史蒂夫茫然。PT便将耳机放进他的耳朵。

低沉充满沧桑的声音,带着深海的回响,充满空洞。这正是52赫兹的鲸鱼歌声,不同寻常。

2

史蒂夫下意识地拿起手写板,慢慢开始画梦里出现的那只眼睛。

迟滞的记忆随着手指在板子上的滑动,一点点流动起来,过去两天的所闻所见涌到眼前。在南极大陆罗斯陆缘冰附近的海面,他带了助手乘飞机搜寻“鲸歌52”——据称是来自鲸鱼的52赫兹神秘声音。那声音似乎有着魔力,将飞机引入雪雾,撞上冰崖,助手、飞行员与飞机都葬身海底,只有他被机器狗PT救出,却也身受重伤。由于天气恶化,他让PT独自前往科考站求救,但他再次收听到“鲸歌52”的呼唤,便不顾死活要在大风雪中赶往声源地。幸好PT带来张涛和雪地工作车,否则他必陷在风雪之中冻死无疑。

“鲸歌52,”史蒂夫紧张,“还在响吗?”

“25分钟前响了两分钟。”张涛说,“我们离声源还有865米。但我们没办法了。”

史蒂夫皱眉:“没办法可不像中国人说的话。”

张涛说:“我们两个真是过不去。”他点开车壁上的显示屏,“我们在海边。那声音在海里面,46米深。”

史蒂夫停下画画,看着张涛。

“不过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张涛有一种举重若轻的不在乎劲儿,和史蒂夫处处紧绷的样子正相反,他的口吻甚至有点调侃:“而且你也汇报过了。我想你的上级和我的上级,是会整合出一个方案来的。”

“是吗?我汇报了?”史蒂夫的回忆中没有这个细节,他看看PT。PT点头。

“手术前你就通过麦克默多站和上面联络了。”张涛说,耸耸肩膀:“手术用了局部麻醉,可能会有一点影响你的神经反应。”

史蒂夫摇头,将手写板递给张涛看,问他:“我画的,你觉得是什么?”

“眼睛,”张涛说,“小须鲸的眼睛,看这眼睛周围的皮肤,应该有25岁了。”

史蒂夫摇头:“不可能!鲸歌52不可能是小须鲸!”

张涛笑:“你那么肯定不是,你的证据呢?”

3

风雪早就停止了。阳光灿烂。阳光中的天空和大地,都有一种晶莹的透明质感,闪动发亮。站在这样的天空之下、大地之上,史蒂夫这跑惯了南极的人也不由得深呼吸,颇感赏心悦目。被3层连体防护服包裹、带着护目镜和防护帽的他样子很像个宇航员,刚刚降落异星准备进行一场探险。

史蒂夫慢慢向前跨出一步。腿脚活动自如,感觉轻松。手术的效果不错。中国人的机器,不能不承认是个好东西。史蒂夫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还有他身上轻便温暖的防护服,背后鲜红色的雪地工作车,都是好东西,外形漂亮,功能齐全。中国人肯烧钱。而现在就连麦克默多站的夏季工作人员都只有往年的一半了。白宫必须把纳税人的钱花在更需要的地方,南极对那些政客老爷们来讲是太遥远的地方。

4

远得已经在世界尽头。史蒂夫头脑里闪现这么一句话,像句歌词,每个字上面都有旋律缠绕。史蒂夫简直就要唱出来了。

PT和张涛跟上来。张涛说:“鲸歌52又响了,它还在原地,没动。”

史蒂夫停下脚步,中国人的话需要琢磨一下才能明白含义,但他没说话,看着张涛。

张涛说:“一般鲸鱼不会这样。它在等我们。确切地说,它在等您。”

“你确定?”史蒂夫反问,“我和鲸鱼有个约会。这真是个吸引人眼球的好新闻标题。”

“是的,它在等您。”张涛说,“它不是有意想让您的飞机撞崖,昨天的风雪太大了。就算它在您面前引路,都不见得能领您靠岸。现在风雪停息了。它觉得可以和你相见了。史蒂夫·阿奇先生,您和鲸鱼有个约会,这真令人羡慕。”

史蒂夫耸耸肩膀:“因为我刚才做的那个梦?我的确这一年都在追踪鲸歌52。每一个海洋异常事件的现场,我们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你们中国人不是也同样在追踪它吗?”

“是的,我们也在追踪,可没得到它的眷顾,”张涛笑,“可能因为你们在大洋中的传感器特别多,监视网络比较发达,所以,老鲸鱼就认定你们了。”

深深的海洋,黑暗和冰冷的恐惧。庞大的阴影。那梦境中绝望的孤独感仍然能够体会得到。

史蒂夫不由得黯然神伤,“张先生,”他很认真地说:“我小时候参加过捕鲸。我祖籍丹麦。”

法罗群岛,丹麦的一部分。鲸鱼对物产贫瘠的岛民非常有用:鲸肉和鲸油可以吃,鲸油可以当燃料,鲸皮能作绳子……每年的集体捕鲸活动都是岛上的盛事。渔民们驾驶许多渔船,将成群结队的鲸鱼赶到海滩上。鲸鱼搁浅后只能徒劳无益地挣扎,任由人宰割。他也在围猎鲸鱼的人群中,兴致勃勃举起猎鲸刀,用力刺入鲸鱼背部,切断脊柱。鲸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沙滩和海水。一两分钟后,一头比他还大的鲸鱼就切割开来,成为肥厚的脂肪和新鲜的生鱼片。

“你有没有放过一头鲸鱼,它要感激你不杀之恩,所以到南极来和你相会。”张涛笑,“这种类型的故事中国很多。我们相信动物有灵性,有情感。”

史蒂夫摇头:“不,我没有放过一头鲸鱼。那时候,你要是在海滩上你也不会放,根本就想不起来要去保护,你只想举刀!因为那是勇士之举。”

(责编:沈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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