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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2015-12-11宋月玥

新作文·高中版 2015年12期
关键词:凤凰花老爷爷故乡

宋月玥

冬有冬的来意,寒冷像花,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

脑海里悲欢起落的画面不断回放,像一场电影一样,一个个侧身而过的相遇与分离、凋落又重新生长。我出生的城邑,用它细雨中寂寞的黛瓦白墙,用它阳光下熙攘的高楼华屋,拼凑成一个看似永恒的背景,并对我说,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我曾经很虚幻,以为可以用流苏和光华填充一个永不褪色的故乡,然后水湄的芦苇丛悠然飘起《诗经》里唯一一缕秋光,凤凰花盛开在每一个通往糖果店的地方。我以为可不用吵不用闹,就这样携一缕阳光惫懒地流淌,看蝴蝶蹁跹出一万种绽放的姿态。直到发现,童话与现实相差太远,直到凤凰花掩饰不住地凋零,才如饮醍醐——太完美的东西,太假。

开始不会认识我所生活的故乡。不得不承认,我出生的地方,没有纵天游弋的万顷汪洋,没有淅沥着清明谷雨的江南屋檐,没有不会败色的玫瑰,没有蓝宝石点缀的星夜。我生活的故乡,宁静而永恒。

当我终于懂得用心去感知我的世界时,窗前扦插的木槿已然芳魂沓沓,外婆养的芦荟也繁密如迷你森林;一架爬山虎染绿了半面防盗窗,跳在窗台上吃完了枇杷的我,学会了和母亲一样,隔着叶隙将枇杷籽掷向楼下杂草丛生的花园。“会长枇杷树的。”紫罗兰在一旁偷笑,袅娜的身影在不知名的春光里摇摇曳曳。雨天,小城变得湿漉漉的,撑起伞漫步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橱窗里面容姣好的女孩望着暮色中的归人笑容清浅;街角店铺的玻璃门缝间偶尔淌出温暖的慢歌,咿咿呀呀地轻唱:“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夜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雨声里,邻家的老爷爷拄着杖翻找钥匙,在门口塞给我一叠报纸:“长大以后要去美国,我孙女就在国外,晓得不?”太简单的人,太简单的事,像窗外的雨,下着,一直下。

直到,拨开浓雾,直到被阳光射得睁不开眼睛。

那些以为是永恒的宁静,碎裂得无处可寻,像深蓝浅蓝的玻璃镜颠倒了一切,像大雨冲刷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女子安静的面容不知飘零到了何处,老爷爷的报纸散落在某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可惜,不重要,只要取代他们的更有价值。

十二岁的时候,我离开了故乡到主城求学。是的,那里好很多,记忆仿佛脱了节、断了层,寄居在世界漫天的繁华里。什么时候开始,书店里少了席慕蓉、张晓风和三毛的集册,《花火》《最小说》多了起来,韩寒和郭敬明开始大行其道,女学生们学着小说“45度角仰望天空”“悲伤逆流成河”。什么时候开始,整条街一夜一夜响彻“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身着超短裙的女孩青春洋溢地立在店门口,用台湾腔招揽顾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夜风雨起时,城市的霓虹灯依旧绚烂如烟火,而微博上充斥着无数雷同的语段:“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们终将要失去些什么。

世界说,这样才是完整的。失去的,应是再没了那份欣赏“落花人独立”的闲情身影。

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身边的一切一切,它们剥落又重新生长,像芦苇循序渐进地死亡,像凤凰花孜孜不倦地盛开。所有的片面都不能代表一个完整的故乡,因为本身,它就是残缺的。我不能永远安然生活在温暖的生命最底层,也不能永远被繁华照耀而睁不开眼睛。我的世界,是平衡的。

再度回乡,我不愿再追索记忆里温暖的梦境。但它仍旧像一场不停放映的电影,在我再度归来的时刻迎着未知启程。仿佛是风,它来了,谁也不知道它将会去往何方。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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