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探究

田娟娟

摘要：本文主要对“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的类型、语义条件、该结构的认知特征和语用价值几个方面进行研究，以求得更加全方位、细致化的认识。

关键词：程度副词；名词；语义条件；认知特征；语用价值

中图分类号：G642.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5）12-0060-02

“副词”这一术语译自英文adverb。1898年马建忠先生在《马氏文通》中以“状动静之容者”之称提出，立“状字”一类[1]。1903年金兆梓先生在《国文法之研究》中首次改“状字”为“副词”，使这一名称沿用至今。在现代汉语语法规则中，程度副词一般是不能修饰名词的，甚至很多语言教科书把名词是否可以受到副词的修饰作为区分名词和谓词的重要标准。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经常会在一些访谈类节目、电影电视剧、报刊杂志及口语色彩较强的文学作品中见到“程度副词+名词”的结构现象。例如：“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很淑女”、“你也太阿Q了吧”等。这类结构现在已经具有一定的生成能力，并且已经进入语言学家的研究视野。语言大师邢福义先生曾经就指出“既肯定副词不能修饰名词，却又认为副词修饰名词的现象确实存在，是一种特殊现象”[2]。我们将这种在传统语法学中认为不合理的语言现象称为“程度副词的非典型分布状况”[3]。

一、“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的类型

1.抽象名词。例如“青春、幼稚、古典、潮流、自由、理性”等，这些抽象名词由于本身具有的实物指称功能不强，人类不能直接感知到它们的存在。所以，经常会在“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使用，构成“很青春”、“十分自由”、“特别理性”等的组合。

2.专有名词。例如“雷锋、马列、祥林嫂、东方、米兰、中国、山东”等，专有名词主要包含表人和表地点两类，由于专有名词本身具有的独一无二的性质，让人一看到它就能立刻联想到此专有名词所表示的人或物。因此，表示程度加深的副词便经常与专有名词连用，来进一步深化专有名词的表达程度，构成“很雷锋”、“太马列”、“最中国”等的组合。

3.具体名词。例如“淑女、小市民、女强人、模范、学者、大老板、孙子”等，这类名词都是对一类人或事物的统称，既可以代表某个个体，也可以代表某一类事物，经常与程度副词构成“挺淑女”、“很学者”、“特别孙子”等的组合。

二、“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的语义条件

1.抽象名词的语义条件分析。“我妈妈是个传统的女人。”在该句当中“传统”原本是指世世代代相传的具有特点的某些道德、风俗、作风、制度等的社会因素，可以分解为“+代代相传的”、“+具有特点的”、“+社会因素”三个义素，而把该结构看作一个整体来体会其中的意义，则主要是集中指向形容词性义素“+代代相传的”和“+具有特点的”。此时，就在名词性义素的外衣下联想到了形容词性义素实际所要表达的描写限定义。

2.专有名词的语义条件分析。“他太葛朗台了”，在此句当中，“葛朗台”不是指小说中所指称的那个主人公，而是指由葛朗台这个人所展现出的性状意。专有名词在这一结构框架的作用和影响下，被该结构所调节，随之就激活了名词内所含有的“+嗜财如命的”、“+自私刻薄的”等形容词性义素。同时需要说明的是，专有名词所表示的人或物的知名度越高，历史越久远，具有的性状特征义往往也就愈加丰富，也越容易引起人们在语义联想方面的共鸣与共识。

3.具体名词的语义条件分析。“远处的那个男人绅士地对我笑了笑”在这个句子当中，“绅士”一词的概念义是“旧社会地方上有势力的地主或退职的官僚”。但在此句中突显出了形容词才具有的性质细节义“穿着得体、举止文雅、有教养”等。正是因为进入了“程度副词+名词”这一结构框架，才使得名词在此显现出了形容词性义素的意义。

因此，能够进入该结构的名词，必须具有性状特征意义，这是“程度副词+名词”结构得以运用的一个充分条件。同时，应当注意名词也只有在该结构中才能被激活出内在所蕴含的丰富的性状义，一旦脱离该结构，名词就只剩下原有的指称功能了。纵观此结构，它并不是程度副词与名词的简单线性相加，而是作为一个整体，具有非常强的不可割裂性。否则就失去了整体所要表达的真实意义，交际也就难以实现。但是，名词仅有性状义还不够，一个词只有具有足够丰富的内涵才能供给人们更广阔的想象空间。

对于“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的名词词性，我比较倾向于名词在该结构中的功能向形容词功能靠拢，也就是“功能游移论”。首先，“程度副词+形容词”结构与“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所出现的语法位置是相同的，都可以作谓语、状语、定语和补语等语法成分，整体上具有形容词的语法功能。其次，如前面所分析的，名词之所以进入该结构是因为它自身具有丰富的性状义，即在“程度副词+名词”这一框架中，名词的某种属性被瞬间激活，从而使名词传达出形容词所具有的性状性质。胡明扬认为“副词强制改变了名词的功能和意义，使其临时获得了形容词的功能”[4]。因此，这是一种线性排列，是语义深处程度副词修饰名词所蕴含的形容词性义素。

三、“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认知特征

1.共同的认知基础。上面提到由于“程度副词+名词”结构具有很大的主观联想性，但是，联想是有某些制约因素存在的，是在某些范围或者条件的制约下的联想。首先，要进行联想必须要在“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名词的核心客观理性意义的基础上展开，不是漫无边际的随意想象。另外，在言语交际的过程中，运用“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所要表达的某一类性状义，必须为大众所共识，具有社会普遍认知的基础。如果缺乏这种认知度，那么交际就会遇到阻碍，不仅名词的性状义无法被激活，就连交际也不能够实现。而当这些名词进入交际中时，其交际目的是否能够达到，主要在于交际的双方是否具有共同的背景知识。

2.模糊性。“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所表示的性状义，实际上意义并不十分明确。我们知道，名词在这类结构中表示的意义，其实是该名词所指代的某种人或物所表现出的某些性质、特征等综合起来的意义，是用相对简单的语言形式来表达一些说不清的模糊复杂的内涵。至于到底表示了哪些具体、形象、生动的意义，则往往要根据理解者主观的合情合理的联想来决定。但是，由于人的生活经历不同，虽说是从相同的基本义出发，但联想后的结果往往是不相同的。endprint

3.附加色彩。（1）感情色彩：这里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一些名词本身就带有感情色彩，在进入“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以后所表示的感情色彩义与原来的一致，如“瘪三”本就是个贬义词，在“这件事他处理得很瘪三”这个句子中，“瘪三”仍旧表示一种贬义的性状义。第二种情况是一些名词本身不具有任何感情色彩，而在进入了“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以后传达出的意义却具有或褒或贬的色彩，如“阳光”本是一个表示“天体太阳发出来的光”的中性名词，而在“我是一位非常阳光的女孩”的句子中，由于进入了“程度副词+名词”结构“阳光”就表示“开朗、活泼、充满朝气与活力”的性状义，从而带有了褒义色彩。（2）语体色彩：经过考察搜集的语料之后会发现，一些权威性较高的科技类、政论类文章很少有“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但一些口语色彩较强的作品中却能够见到该结构的身影。所以，还可得出一项结论：“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中的名词具有较强的书面语色彩，而“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整体却具有较强的口语色彩，大多数时候是运用在口语色彩较强的文体中的。

四、“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语用价值

如果汉语中有与“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所传达的语义相当的形容词，那这种结构的出现就会显得多余冗杂，毫无必要。正是由于该结构表现出了一定的新增意义才有了出现与存在的价值。邢福义先生认为：“‘程度副词+名词的组合现象是一种修辞现象，而不是一种语法现象[5]。”在语用之中就能充分体现出它的经济简明的修辞功能，罗湘英也指出“‘程度副词+名词是一种转品修辞艺术”[6]。

语言表达遵循少而精的原则，尤其在口语中人们总希望用最简练的字数来表达相对复杂的内容。同时前面也说过，“程度副词+名词”结构本身具有模糊性，故而该结构能够传达出丰富的内涵。例如在“你也太王熙凤了吧！”这个句子中，王熙凤具有“伶牙俐齿”、“精明能干”、“左右逢源”等的特点，但是，在具体的语境中读者既可理解为其中的一个特点又可理解为该人物表现出的全部特点的集合，而如果不使用“程度副词+名词”结构，要想实现同样的表达效果，就势必需要更多的词语进行描绘，这不仅达不到言简意赅的简明效果，还会让人觉得这种说法拖泥带水。“程度副词+名词”结构在语用方面的价值达到了“以少胜多”的效果。

语言不是一成不变的，僵化的语言如同死水毫无活力。正是由于语言的不断变化，才能为言语交际注入新的活力。判断一种语言现象是否合乎规范度，应该在不断变化着的语言实践中进行事实的检验。“程度副词+名词”结构从起初被认为不合理到现在的被大众所认可、接受和运用，足以证明“程度副词+名词”结构的适应社会性和高度的使用价值。只要我们刻苦钻研，深入挖掘，这种在传统语法学中看似“不合常规”的语言现象，还是可以打破思维定式阐释清楚的，它的“合理性”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参考文献：

[1]邢福义.关于副词修饰名词[J].中国语文，1962.

[2]张静.论汉语副词的范围[J].中国语文，1961，（8）.

[3]季薇.现代汉语程度副词研究[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1，（1）.

[4]胡明扬.“很激情”“很青春”[J].语文建设，1992，（4）.

[5]贺智勇.论“程度副词+名词”[J].湖南人文科学学院院报，2007，（1）.

[6]罗湘英.转品修辞艺术探微[J].毕节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0，（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