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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树下的少女

2015-12-11韩岩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5年6期
关键词:浮世绘樱桃树少女

韩岩

我是个中国女孩子,可我总记住一个外国女孩。

天空瓦蓝瓦蓝,在一座静谧的村庄里,一位少女正与母亲站在一棵樱桃树下。树上,几只乌鸦正津津有味地啄食着小樱桃。“它多俊俏啊!”母亲赞叹道。少女眨巴着眼,有些担心地说:“可是,妈妈,稻草人……”“嘘,稻草人才不会碍它的事呢……”妈妈说。

这位少女名叫茜多妮·柯莱特,多年以后,当她将这一幕写进一篇散文时,她大概不会想到,她和母亲的这段对话,就像是一幅精妙的速写,恰好勾勒出了她的一生。而她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在母亲为她描画的线条里,恣肆泼洒,使其变得愈加酣畅、饱满。

1873年,柯莱特出生在法国的一座小山村。她的少女时代就像这小樱桃,虽有些青涩,但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下,慢慢地有了甜甜的滋味。1893年,她20岁时,嫁给了一位名叫“维里”的男人。之所以要用引号,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位作家,维里是他的笔名。婚后,她随维里来到巴黎,并随他进入了巴黎的文学圈子。维里虽是不入流的作家,但结识的作家却全是第一流的:普鲁斯特、法朗士等等。她还年轻,一切刚刚开始,什么都可以尝试一下,何不向这些大作家学习,写些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呢?

很快,她的第一部“涂鸦之作”完成了。第一个读者,自然是她的丈夫。维里刚看了一半,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写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作品加起来,竟不如妻子的处女作。这让他既悲哀又嫉妒,同时也产生了将妻子的作品据为己有的念头。

1900年,在维里的“推荐”下,这部书稿顺利出版,并立即在文坛上引起巨大反响,而“作者”维里也因这部作品一跃而成为著名作家。随后几年,在他的控制下,妻子成了他的写作机器,并以一部又一部的杰作让他这匹文坛“黑马”大红大紫。

维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并不属于自己的荣誉。起初,她虽心有不甘,但仍帮着丈夫隐瞒。但随着丈夫越来越狂妄,进而把自己当成了传说中的旷世奇才,最后发展到连她这个幕后英雄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终于忍无可忍。

她不能再沉睡下去了,她要像自己在散文《葡萄卷须》中所描写的那样:夜莺的翅膀向往着自由,怕被葡萄卷须所缠绕,便不停地唱着:“只要葡萄卷须在生长,生长,生长……我绝不再酣睡。”1910年,她摆脱了婚姻的缠绕。现在,她终于可以倾情地投入到自己的人生中去了,无论是写作,还是爱,或者,不爱……

她才华惊人,几乎每部作品都“无一败笔、无一赘语、无一俗套”,很快,她成为法国版税最高的作家。她不仅实现了经济独立,更为自己赢得了无上荣誉:她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散文作家”,而在她去世前5年,则当选为龚古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

她的文学成就无可争议,但她的私生活却始终处于非议的旋涡:她一生结婚三次,此外还拥有无数情人,男的,女的,年老的,年轻的。面对他人的责难,她傲然回答:“年龄的差别我不在乎,蠢人的意见我也不在乎。”

在她的眼里,这些都不过是稻草人,“才不会碍她的事呢”,她要像那黑色的精灵,悠然自得地品尝这属于她的小樱桃。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甚至宣称,“要是内衣妨碍我的动作,显不出我的身段,我可以光着身子跳舞”。

1954年,她停下了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以81岁高龄在巴黎逝世。教会拒绝为她举行宗教葬礼,理由是她离过婚,生活放荡不羁。但法国政府却根本没把这些“污点”当回事,依然为她举行了隆重的国葬……灵柩缓缓前行,大街两旁挤满了送葬的人群。一位少女正站在一棵樱桃树下,默默地注视着这盛大的场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闭上眼,仰“望”天空,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静谧的大地正孕育着无限梦想。

这个外国女孩,后来的外国老奶奶,一度成了我的偶像。她的写作生活,成了我的榜样。

我的浮世绘

我们生活在浮世绘里。

城市的夜,热闹喧哗,霓虹灯幻化出多姿美丽的夜生活,诱惑我们的东西太多。

我喜欢将自己关在家里,在书本和键盘之间忙碌。有人认为我不会享受人生,别样的幸福却让我沉醉。

在街头看见可乐的广告,叫“突破渴望”,全身挂满汗珠的蓝球运动员,手举一瓶可乐,唤起你的渴望。突破生理上的渴望,简单。而心灵深处的渴望呢?我们想过突破它吗?很多时候,我们深陷生活的泥淖,几乎忘记了我们还有渴望。

古希腊哲学家朗吉弩斯说“天之生人,不是要我们做卑鄙下流的动物,它带我们到生活中来,到包罗万物的宇宙中来,要我们做万物的观光者,所以它一开始便在我们心灵中植下一种热情——对一切伟大的,比我们更神圣的事物的渴望。”

虽然,我们为生存奔波,但因为渴望,我们一边过着庸常的生活,一边怀着炽热的激情,行走在理想的云端。

在生存日益艰难的今天,日日为了养活儿子和自己而努力,而挣扎,几多酸辛、几多痛苦只能说与明月,诉与清风。更多的时候,将灿烂的笑容写在自己的脸上。因为,对生活的渴望,让我幸福而踏实。手不释卷地读书,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渴望能写出真正值得一读的作品,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内容。

每每看见大师们那长长的著书目录,就一阵惊叹。季羡林除学术专著、译著外,光散文集就有二十多部;女作家萨冈十八岁就写出了她的成名作“你好,忧愁……”,从此,著作一本接一本。曾经看过一篇介绍伍尔芙的文章,最打动我的是,她就在那张桌上看书、写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鸿篇巨著、洛阳纸贵、惊世之作,这些,我辈只能仰望。或许命中注定,我们仅是泰山脚下的一粒微尘,但心灵深处真实的渴望,促使我在粗糙的生活中,留下一块写作的绿州,那是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常常在下班时,看见公路尽头那圆圆的落日,我会下车来,迎着那金红色的圆球走去。夜半醒来,听冷雨敲窗,别样的萧索又使我泪盈。有时在菜市场,停下匆匆的脚步,看市井人物的悲、喜、乐,这时不管认识与否,只要一搭白,人家会和你叽叽咕咕聊上几句。山川风物,掌故传说、风俗民情在我眼里焕发出奇妙的光彩。浮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爱。人说浮生若梦,那就有梦的奇幻瑰丽,于是,天天在键盘上敲打,描绘浮世的无尽画影、万千风情。

生命变得更加充实,思想、求知、表达的乐趣,使我忘记孤独。岁月渐渐远去,正如一首歌里唱的,多少青春不再,多少情怀已更改,而因为写作,我对世界万物的爱却弥久益新,浮世的光与影、泪与笑留在了我的纸上。将来我出书了,即使没有几个人去翻,但会留给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

司汤达总结他的一生只有六个字,活过、爱过、写过……每念及此,几乎泪下。我以为,有这六个字,作家那一生的光阴,寸寸都值。

身体安康,不必为明天的小菜钱发愁,新旧书买得起几本,到处都可以放下一张平静的书桌,有一个不新还可以任我敲击的电脑,为什么不努力去突破自己的渴望呢?在夜间,嘀嘀嗒嗒敲下我的文字,是我对人生和世界的深情拥抱,是我的浮世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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