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外二章)
2015-12-11张岚
张岚,女,山东临沂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临沂市作协副主席、党支部副书记,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自1994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时代文学》、《山东文学》、《幸福》、《山东青年》、《中国妇女报》、《工人日报》等报刊,先后参加过省作家协会举办的青创会、高级作家研讨班,多次获国家、省、市奖。著有散文集《水做的城市》、《流年里的花开》、《岁月凝香》。
每天奔波在纷繁喧嚣的时光里,
故乡的老屋却静静地立于心头,无论岁月怎样地流逝,
老屋连同童年的记忆、成长的故事、美好的回忆,
永远鲜活地站在岁月深处,随时等我“吱呀”
一声推开那扇橘黄色的门扉
故乡的老屋一直站在岁月里,在我回首时,笑意盈盈的她便会与我撞个满怀。老屋的年龄,应该也有四十年的历史。因为最初的四合院,四家人共用着一个天井,除了容纳四个家庭的鸡犬炊烟外,各家孩子慢慢长大的身影、嬉闹,让原本宽敞的天井显得捉襟见肘,一日一日地局促了起来,于是,父母便省吃俭用,用了近五年的时光,建起了这座老屋。老屋依山而建,分上下两套房子:西靠着长长的山梁,东邻着旧日的四合院子。上边的是四间一溜排开的红色砖瓦房,下边的主房是三间石砌的灰色瓦房,东侧是两间灶房。因为山里多石,院子的四周便是用石头垒砌的院墙。上下两座房子用七层高高的台阶连通,那时日日走在这高高的台阶上,心里总有旧时小姐下绣楼的感觉:步步生莲,袅袅生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六口人的家庭不算是最多的人家,在缺吃少穿的岁月里,生活压力的担子也是沉甸甸的。但即使在那样的岁月里,却也因父亲是村里唯一的高小毕业生,勤于珠算,精通毛笔字,竟也藏有《镜花缘》《三国》《水浒》等繁体竖排的书籍,作为儿女,也便成为山里孩子最早接触文字、拥有画册的幸运儿。那时,父亲每每外出,总会捎些手绘的画册、小人书、儿童故事,于是,老屋便有了分工,下边的三间房子,里面一间是父母的寝室,外边的两间作为日常三餐、会客的场所,而上边四间房子便作为储藏、四个孩子的住所以及书房——大大的书桌,随时书写的笔墨,存放在纸箱子里的各色画册。在那个时代的山村,这样的书房,虽然极简,却也是比较稀有和珍贵。父母居住的老屋陈设简朴:一进门正对着的是一高一矮两张雕花的桌子,几把简单的椅子。桌子正上方挂着的是毛主席的画像,两侧是规规整整的红色对联。画像的西侧是父亲的各式奖状、偶尔参加会议的证章;东北墙上,是一些照片:一张是爷爷奶奶父亲叔叔姑姑以及孩子整齐排列着的全家福,一张是母亲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大哥,父亲站在母亲身边,神情显得很局促,脸上却洋溢着幸福,还有几张,是父亲开会时的集体合照。东侧墙上,则是我和哥哥们各年龄段获得的奖状,整齐有序、自高及低地贴满了一墙。每当晚饭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父亲便会温上一壶老酒,从自己的第一张奖状或第一个证章说起,说从前的经历,说获奖时的心情,说在整个区里作为代表发言时的紧张和自豪:“‘哗,掌声如海啊。”这是父亲最常说的话,最常用的语气词。即使过去了四十年,我仍然会清晰地记起父亲说这句话时陶醉而幸福的表情。这句话,也成为我们兄弟姊妹交流、打趣时的主要用语。母亲则会讲照片的来历,讲与奶奶生活在一起的岁月,讲旧日四合院里的辛酸、孩子们之间的争吵,讲生活的窘迫,怎样在无米的情况下,做出“无米之炊”解决家人的温饱,讲应该怎样发奋,好好读书过不一样的人生。本村串门的叔叔、大娘以及逢年过节来往的亲戚们,则会指着东墙的奖状赞不绝口。每当这个时候,父母口里是谦虚的,脸上是自豪的,心里是骄傲的。每有赞誉,低着头的我们除了开心,更多的是在心里立下目标:这一学期,再挣一个奖状。除了得到大人的赞许,在墙上张贴的位置早就不知看了有多少遍。小院的西侧因为临坡,便种植了密密的花椒树,与石墙一起成了天然的篱笆,一到秋天,花椒特有的香气便会飘到很远,之后是几排桃树、苹果。春天是花,秋天是果,一个个摘了存在箱子里,竟足够一冬的食用。院子东邻四合院的墙边是几排香椿树,初春,香椿长出细细的叶子,四合院子里的婶婶大娘点火放油后,再拿长长的勾子、隔了院墙拽住香椿的枝条,摘一把也不用洗,三刀两刀切好放在锅里用鸡蛋炒了,也是一种美味。院子的正中间是一棵很大的槐树。听父亲说,因此树树冠很大,可以在树下乘凉,古人认为槐就是望怀的意思,人们站在槐树下怀念远方来人,想与来人共谋事情。父亲还会随口吟出“槐影本来惟戴日,蝉声固自未知秋”“落日长安道,秋槐满地花”的句子来,那抑扬顿挫的声调,一下就刻在了心里,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这两句诗,才会让我一生对古典文学爱之不够、亲之不却吧。其实,自树下长大,没见父母与谁在这棵树下谋划大事,倒是成为我们盛夏、初秋吃饭时的最好去处:夏天的日子是绵长的,屋里闷热得实在坐不下,家家户户便都把活动的场所转移到院子里。于是,院子最中间的槐树便成了吃饭最好的去处。中午的时候,下田干活回来,会先到此树下的桌上端起早就凉好的白开水,三两口喝下去,才抬起头望一下树枝间火辣辣的日头,掀起衣襟擦一把满头满身的汗。树上的知了也便“知了、知了”叫得更欢。趴在树荫下张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小狗,只懒懒地抬一下眼皮,就沉沉睡去,全没有日常的精气神;槐树下的晚饭才正式一些。把简单的饭菜摆在简易的桌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一盘咸菜、一锅清水炖出的白菜,一篮子玉米面或地瓜面做成的窝头。一家人吃着简单的饭菜,说着家长里短,间或邻院的叔叔婶婶们也会过来,端起碗喝上一碗菜粥,吃上几块刚出锅的地瓜,亲情乡情也便如乡村的炊烟,在老屋槐树下连绵了起来。槐树底下一溜排开的三口缸是家里的点睛之物。山坡陡村,水是稀罕却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于是最大最粗的那口缸叫“清水缸”,主要存放自村外河里挑来的生活用水,煮饭、沌汤、饮水全来自于此。家人每天重要的任务之一便是把缸里的水注满,缸的上面盖着分成两个半圆状的圆木盖,每有用时,取半边木盖便舀出清凉甘甜的水;另一个缸叫“浑水缸”,主要存放下雨天的水,用来浇花、喂猪、饮兔;还有一口是用来腌菜的缸。秋天过后,把晾晒过的萝卜一层层撒上粗盐,过不了多久,便成了农家一年四季桌子上少不了的下饭主菜。不记得那缸多深多粗,只知道一年四季总有吃不完的咸菜。槐树的南边是母亲的小花园,是母亲最在意的地方,无论多忙多累,母亲每天都会精心照料着它们,偶尔还会对我细细地讲解花的种类和习性。记得母亲曾对我说:“每个女孩都是花儿变的,爱花的人,才会生出花一样的女儿。”于是,后来当我读到张爱玲写炎樱的一篇文章的开头“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时,我一下便记起了母亲和母亲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来。早听长辈们不止一次地说过,生过三个儿子后,母亲做梦都想生个女儿,当我来到人世时,不仅是父母,就连邻居家的婶婶大娘都高兴得奔走相告。我不知道,我的到来,是不是母亲终日勤养善种花儿的结果。只是在那清贫的岁月,我们家是全村唯一一户四季花香不断的人家。冬天是梅花,大雪封山的时候,山坡村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梅花便在这个时候艳艳地开着,直到今天,一直是昭君出塞时猩红的斗篷存放在我的心头;秋天便是各色的菊,大头的菊花开出的花朵像玉盘,小朵的雏菊便不起眼地藏在叶间。红的白的紫的黄的,会热闹上一个秋天,高高大大的鸡冠花却有鹤立鸡群的味道,花秆高过人头,花朵大如扫地的笤帚,颜色如醉汉的脸,深得吓人。最可爱的当数指甲花了,取花朵捣烂,加少许明矾敷于指尖,再用叶裹上一夜,第二天一早,指甲便成为陆游的“红酥手”,放学后,我总会与邻家姐姐一道,乐此不疲。指红的深浅完全自选,深些可多涂几层,否则可少,母亲总叫此花为“懒老婆花”,因为每当傍晚需做饭时,此花方才开放,其实,后来才知,它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凤仙花;夏天里多的是月季、地瓜花,也不修剪,就那么放纵地开着,由于枝长叶宽,下雨的时候,竟成了母鸡带领小鸡们的藏身之处;春天的花就更多了,迎春、海棠月季,热热闹闹地开个不停。母亲做个篱笆围一围,冬天时堆上一些土杂肥,一年四季便不再管它。因为那时雨水丰沛,阳光充足。它们只管尽情地绽放,我们只负责有一搭没一搭地观赏。院子的最南边有一棵枣树,两棵梨树。秋天,我最关注的是这棵枣树。从最初站在树下数数,到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当满树的大红枣饱满地挂满枝头的时候,母亲便会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开始“打枣”,每一颗枣子的落下,都会令我发出一声惊呼。那一篮子一篮子的红枣,几乎都是我个人的专利。母亲每日把香甜、清脆的鲜枣洗了,一日三次放在桌上;其他的晒干收藏,成为冬天的“点心”。虽然那时还没有穷养儿子富养女儿之说,但母亲却是最早践行这个理念的人。那时,能成为我冬日点心的,除了枣子、瓜干外,还有柿饼,而柿饼的出处,则是来自老屋东侧的柿树。老屋的东侧通往外面的院门,院门东侧紧挨着院墙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柿树。树的枝干高过屋顶,树冠很大,苍虬多筋的树干纵横交错伸向四面八方。父亲说,当时选此处建房,并不是看中地基,而是看中了此处这棵高大茂密的柿树。每次放学回家,远远看见柿树,仿佛就进了家门,就看到了双亲。同样是作为枝繁叶茂的树,柿树却又与院中间的槐树很有区别,这里主要是妈妈与婶子大娘做针线活的场地,也是夏夜全村人聚在一起纳凉之处。推开饭碗,来不及洗涮,不等招呼大人孩子便都会赶到树下。大人们拿个马扎四处坐着,没拿马扎的便坐在余热尚存的石块上。孩子们拉了家里的草席,拥拥挤挤地跑到草席上玩起了游戏。几个半大小子早就噌噌地上了柿树,枝繁叶茂的树杈上会同时坐上四五个。即使奶奶、妈妈叫个不停,也仍然坐在树上或蹲在树上嬉戏玩乐,全然不理。树下小一些的孩子,玩着玩着不知何时躺在席上睡着了。父亲们仍然在聊着天,而母亲们则摇着蒲扇驱赶着蚊子……五六月份,当柿子树开花的时候,孩子们就更忙了,哥哥们会噌噌地爬上树,摘上一兜兜的柿子花,再哧溜一下滑下来,然后用长长的针线串起来,编成项圈、头花戴在我的头上,或者挂在我的颈间,有时,长短不一地会同时挂上四五串,我就那么美美地跑来跑去。那份淡淡的香味会一直香到心里,香到梦里。直到农历七月,农忙是真的来了,家家户户秋收秋种一天紧似一天,而柿子也如同红色的小灯笼挂满了树枝。于是,常年在树上树下房顶屋下运动的哥哥们便一起爬到树上,手脚并用灵活地游弋在伸向四面八方稠密的树干上。每人身边树干上用绳索吊着一只竹笼,小心翼翼地摘下柿子后,再轻轻地放入笼里。待竹笼装满,再用绳索放下,母亲和我便在地面上收好。用不了半天,树上的柿子便会所剩无几。别担心树枝太远,树梢太高,哥哥们都会有办法一一“拿”下:枝干伸出太远的,就站着凳子搭上梯子一个个地摘下;太高的,就用一头削成蛇口状的长长的竹竿夹着嫩枝连同柿子一同拿下。但每棵树上都会留下十几只柿子。母亲说:一是喜庆,远远地从外边回家就会看到,就像是一盏盏的小灯笼,在深秋天地间多美;二是留几个给喜鹊吃。喜鹊在咱家吃了甜甜的柿子,明年会来咱家报喜的。把柿子一个个从树上“拿”下来,生涩的柿子是不能直接吃的,要用恒温的水“焖”上24小时后才可以食用。而大部分的柿子却是要去皮后放在瓦或石板地上晾晒,每天还要手工捏制,直到60天后,干而软、香而甜的柿饼做好了。春节、正月十五敬天的时候,这是必备的物品,最重要的,是我冬天不错的点心,会吃到很久。后来,父母又分别建起了两座老屋,原打算给大哥、二哥结婚所用,我们兄妹四人都参加工作后,渐渐远离了老屋,尤其父母也迁居到城市后,与老屋一别就是二十多年。所有的房子便日渐衰败着,最后仅剩下这处老屋,不时维修一下,作为回老家时歇脚存放物品的所在。更重要的是,因为它承载了旧时的记忆和生活。所以,无论怎样地远行,也无论岁月怎样地流逝,老屋连同老屋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地站在岁月的深处,随时等我推开那扇童年的门扉。那门前的柿树,那院中的槐树,沉静、苍郁,便是一个未曾远去的梦。
故乡里的阳光
岁月缓缓流转,生命依旧美丽安然。
深信,有一种温暖,与光阴无关。亲情、纯朴、秀美、
宁静、和睦 它们就如同故乡里的阳光一样,
以岁月的方式延续着山村的淳朴与厚道,给我们
爱、暖、希望和阳光
四月,期盼中的阳光明媚,想象中的春花灿烂,无不如约而至。在这温润的四月天里,当我一踏上故乡的土地,阳光就像一个久违的闺密,伸开热烈的臂膀,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故乡仍然是清山秀水的样子,这个被誉为“最美乡村”的山村,仍然如一位羞涩的少女,保持着最初的纯美和纯朴。远处的连绵起伏着山崮,在太阳的照射下宏伟大气,如同一幅富有质感的油画,时远时近地呈现在车窗里。田野风光,零星村庄,在车外不时闪过。路两旁见得最多的是高高矮矮的杨树,初春时节,高高矮矮的树上全都挂满了花穗,俗称“杨树芒子”。儿时的记忆里,杨树的叶子是可以充饥的。叶子可以做成馒头,也可以洗净后放上点盐直接上锅蒸,出锅后有一种涩涩的香味,还可以洗净后放上豆面拌匀上锅蒸。这种杨叶一出锅,满屋飘香,百吃不厌。杨树的花穗做成渣豆腐比杨叶更好吃一些。上世纪七十年代里,每到春天,家乡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在杨树下捡拾花穗的人们,一大早出门,便会碰到老老少少,大提篮、小箩筐装满“杨树芒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公路两旁的河边上,人工栽植的大片大片的洋槐也挂满了密密的花苞,再过几天,白色的洋槐花便会开满沟沟坎坎,槐花的清香一定会引来成群结队的蜜蜂,当忙碌的蜜蜂飞满山坡的时候,春天才真正开始了。路两边房前屋后,间或会有一两棵高大的核桃树闪过,这些核桃树刚刚绽出新叶,像一团绿褐色的云雾,笼罩在红瓦白墙的上面。浅浅的褐色,是树叶的新芽,绿色是核桃树开着的花。一条条肥厚的柔荑花絮,从枝头悬垂下来,那就是核桃树浅绿色的花。这个时节,村里的乡亲们会把核桃花一条条摘下,轻轻一捋,那一长条肥嫩的雄花与雌花就都被捋掉了——当然,摘下一部分花是必要的,否则这些花会令核桃树结出过多不饱满的果实。放点盐,焯了水拌好的,其实是那些密集的小花附生的茎。什么味道?清新无比的洁净山野的味道!
这一路,走走停停,我不时用手机抢拍着眼前的景色,那些景色连同故乡热情的阳光,一次次让我欢喜着、温暖着。转过一道弯后,远远地便会看到绿树环抱着的一片红瓦白墙的院落,那时方圆近百里的唯一一所镇中学。虽然隔了长长的一段路,隔了一条细细的河,但我仍然可以看到生活了三年的校园的景致:一进门是一个大大的操场,操场的东侧是食堂;往北是一条栽满了柏树的小路,小路的两旁是两排整齐的教室,最南侧是男女生宿舍。每到春天,便会有柏树浓郁的味道飘满校园。在这里,我还清楚地看到30年前,一个充满了梦想的清瘦的小姑娘,独自坐在最东侧教室外的大树下,晚上看星星,早上看朝阳,露珠打湿了小姑娘的发梢,也一次次打湿了小姑娘的内心。我还清晰地看到,30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清瘦的小姑娘抱了满满的一摞书,从这个校园走了出来。那天,和风如羽,碧空如洗,几朵白云为静止的天空平添了几分灵动。那个不满15岁的小姑娘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走了出来,走进了万千红尘,走进了深深的尘世,这一走就是30年,之后再也没有踏进校园一步。此时,隔了30年的光阴看过去,当初,那大得不成样子的校园,那总也跑不完的操场,却不过巴掌点的地方。此时,是课间操的时间,有黑色的小点点正陆续地涌到操场上,阳光下如不规则的沸水。虽然对母校饱含深情,但离别30年我竟一次也没再回去过,每次路过总是远远地观望着,驻足着。不是不愿回去,只是想把当初最纯美的记忆永远保留在记忆深处,正如苍山籍旅美作家王鼎均先生离开故乡后终生不归却日夜思念的心情一样。越往前走越接近故乡。民风古朴的故乡,在春的怀抱中,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玉米地、小麦田、大棚果蔬和苹果园、桃树园,虽然才刚刚返青,但用不了多久,一株又一株庄稼就会绘成绿色的海洋。此时这些喂养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亲人的田园,有阳光丽日,有清新鲜亮的天光景色映衬,显得饱满而结实,充沛而丰富。我喜欢旷野无垠的深邃,喜欢粗犷无边的生动,也喜欢那些粗粝得直露甚至残缺的野趣。或者喜欢那农家风情的随意简单,那乡土味的甘苦杂陈,特别喜欢像大山一样厚道朴实、像土地一样宽厚辽阔的乡邻们的习性。这一切只有在原生态的蒙山腹地,只有在“最美乡村”自然环境里才能熏染打造出来,也才最真切、最可靠、最亲和、最难忘。迎面而来的是一条河。河道清浅,河面也不宽阔,微风吹过,波光粼粼,而蓝天和白云,青山和鸟迹就会倒影其间。山洪未至的时候,脱掉脚上的鞋子,卷一卷裤脚便会趟水而过。曲曲弯弯清脆流淌着的河,是故乡里的生命之河。这些清澈、干净、透明的水,承担着沿河而居的村民的饮用、淘洗、灌溉、洗浴的使命。山高无泉,而清冽的泉则来自清澈的河水,沿河两边居住的村人,祖祖辈辈里远远近近无不是肩挑背扛地来河里取用;河水里有长长的水草、鲜美的河虾、自由游弋的小鱼。掀起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大大小小的螃蟹便会四下散开。河水解冻之后,便会有年轻的媳妇挎着成篮的衣物来河边清洗,红红绿绿地晒满河滩,小小的孩子便会在周边的河边玩耍。夏季水深,这里便成了孩子们的天堂,选一块水深之处,成群结队的孩子自河岸高高的石头上鱼贯而入,身下溅起丈余的雪白的水花,再从不远处露出头来,之后,迅速爬上岸来等待再次跃入水中,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父母亲人也不用照管,孩子们自发地结伴而至,累极则归。那些碧水蓝天的童年,就那么白花花地存在于心底,每一次想起,都会有清水般的感动在心里涌动起,那童年里的阳光投射到水里闪动着的金子般的光,就那么令我晕眩地闪耀在岁月的深处。而此时的河面上早已修起了一座敦实的大桥,儿时跃水处的河岸也寻不到踪迹了,河床裸露在阳光下,像一位邋遢丑陋的女子,沿河两岸的村庄也都用上了自来水,它不再是故乡的生命河。过河后拐上窄窄的水泥路拾坡而上,就来到了生育我的村头。走到村口,我又一次驻足了望。春日的阳光下村庄静谧,泛着淡淡的光,家家房顶上寻不到袅袅炊烟,小路上少有担肩锄禾、往来行走的村民。我的眼睛扫过一扇扇大门、一棵棵树、一个个门墩、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村道,缓慢而贪婪。我熟悉这里的每一道墙每一间房每一块砖头,就像熟悉自己的五脏六腑;我知道,墙上的牵牛花会开出粉嘟嘟的小喇叭,被雪覆盖的砖缝会长出绿油油的小草,榆钱树上的榆钱可以做稀饭,这种稀饭虽有淡淡的苦香,却是春季农家必食的物品。我知道村子里曾有一棵上千年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树冠蔽日,树身粗壮,五六个成年人都合抱不过来。春夏秋三季里,这里是小村新闻发布中心,是文化娱乐的中心,是聚集聊天的中心,树身有一大洞,更是孩子们藏身的好去处,也成为孩子们欢乐的中心。每到放学之时,树上树下全是半大的孩子。树下有一石碾,每天下午各家拿了粮食碾压,孩子们便在树下碾边忙个不停。女人们你帮我碾,我帮你压,边劳作边聊天;即使碾完了,女人们也还会站在碾边说个不停,直说到天都黑了,这才拿起自家早已碾好的粮食,急三火四地跑回家生火做饭。我清楚地记得,村头第一家的院子里栽满了石榴,石榴花开的时候火红火红,秋天鲜红的石榴上上下下、左左左右地垂着,张口的粒粒晶莹,闭口的鲜艳俊美,是一种绝美的风景,挂满果实的枝条,总是谦虚地低着头,感谢着大地的养育,不喧哗,不骚动。那些亲切的石榴像油画,又像一个个会说话的精灵,吸引着年少的眼球,更吸引着舌尖的味蕾。我还清楚地记得,村庄里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木,无论是站在高冈上,还是低洼处,或者斜坡里,我都曾真切地感受到阳光下重重叠叠的绿荫,曾聆听过清风里悄悄问候的细语。那些细语里,全是仁义、道德、善良、忠义,就像村庄里的那棵千年银杏,以岁月的方式延续着山村的淳朴与厚道。她独自站在岁月里迎来送往守护宁静,给我们亲人般的温暖和爱的真诚。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高大的树木,那些青绿如少年岁月的叶子。随手摘下一片轻轻一卷,就会变成一只哨笛,放在口边便会吹出清脆的哨音,小伙伴争争抢抢,或者三五成群用力吹起,会“哥哥打,哥哥打”地惊跑胆小的鸡群,却会引来好奇的小狗。它会寻声而至,摇动毛茸茸的小尾巴,睁了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你。当哨音停下时,它则会失望地跑开,再吹,它又会欢跳着跑来。忽高忽低,时远时近的哨音里,我的心如同一只小鸟,从哨音里飞出,越过屋檐,越过银杏树,飞出小小的村庄,飞向远方连绵的群山……我记得更多的,是村人浓得化不开的亲情。走亲串友或外出时,也不用锁门,只跟房前屋后的邻居打个招呼,即使锁门,也只管把钥匙一交便万事大吉。再晚回家,家里的孩子自会有人照看,喂养的鸡猪也会有人照料,刮风下雨也不用担心,晾晒的衣物、粮食也会有人帮忙收好;若遇亲友来访,也会有人接待。尽心尽力,实心实意。而外出回来的那人也不会客气,完完全全是一家人的感觉。一家的孩子,也是全村的孩子,有了好吃的用碗一盛端到另一家去,有时还会把整个锅端到邻居家。到了吃饭的点上,孩子们正好在,坐下就吃,大人也是,完全不用推让,有时做好了饭,隔了院墙喊上一声,另一家的大人孩子便会倾巢而出。大人们亲密无间,孩子们也像一家人,同吃同住同玩,有时一两天不回家的时候也会有的,大人们也放心,全不用外出去找,过不了几天,孩子自然会回来。大人们白天下地,孩子们自己会有自己的乐子:下五子棋、捣鸟窝、上树、爬墙、放烟火、捉迷藏……孩子奔跑的脚步声,热烈的呼唤声,在静静的山村的星夜中回响着,那么清晰地一遍遍回响在我的心头,那么辽远,那么清澈,如同儿时苍白的日子,如同日子里那一双双洁净的心灵。然而,这个春天当我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再一次驻足于故乡的阳光下时,故乡的宁静变成了幽静,儿时那幅小桥流水、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的田园风光和山水画般诗意的乡间景象却成了久远的记忆。“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当我吟起这句诗时,远处的青山不时有一两处刺目的白,就那么白花花地袒露在阳光下,如同一缕白发,还似一块洗旧的补丁,甚至是受伤后包扎的绷带,我知道,那是开矿取石的缘故——因为此处的青山盛产一种坚硬的大理石,可以做桌、做板、做成各类生活用具或者工艺品,于是,便应运而生了一个又一个大理石公司,于是,秀美的青山便支离破碎了起来,当青山变成一个个白色的补丁后,大理石公司也便一个个关门大吉;近处,村头那棵粗壮的千年银杏已经不见了,树上的鸟窝,树下的石碾也寻不到了踪迹。从村西到村东,看不到那抖着红鸡冠打鸣的大公鸡,看不到摇摇摆摆、伸长脖子嘎嘎叫着的鸭子,猪圈里寻不到猪的影子,更多的家门院子上,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想来主人已很久没回来过。记忆里蹲在树荫下下棋的老汉不见了,三五成群做着针线的婶子大娘们不见了,女孩脆生生的笑声和甜丝丝的歌声也寻不见了,终日戴了斗笠在田间劳作的农人的身影也不见了。终于在村子的最西头见到了独自坐在破旧门槛上的一位远房大娘。风吹着大娘雪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如同大娘人生走过的路。我走过去攥着大娘的手,半天后大娘才想起我来。“我总是一个人对着墙说话,我这样的人连狼也不吃啊。”大娘伤感地说。大娘是个苦命的人,老伴早逝,九个儿女们都去城里生活。“大人去打工,孩子去上学,都跑到城里去了。咱这个庄,是空心的村子啊。”抬眼看去,原来整齐高大的四合院子也坍塌了一半,就像村子里其他的一些房子一样年久失修。“谁还修整啊,修了也没人住了。也就我这老不死的,活一天住一天吧。”离开大娘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直回响着大娘的话,据说,后来大娘去世时,是在去世一周后才被家人发现的。浓烈的春阳下,我站在故乡里仔细搜寻记忆里的炊烟,搜寻那依山傍水的朴素,搜寻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情,搜寻故乡亲人们温暖的怀抱。然而,我却感受到了一种荒凉,一种沧桑,一种沉重的无望的满目荒凉,让人心生悲哀。 亲情、纯朴、秀美、宁静、和睦……它们就如同故乡里的阳光一样,一直照耀在我的心头,历经多年而不衰。而此刻,我张开双臂拥抱着故乡的阳光:故乡,我走近您仰望着您,我的心一遍遍地搜寻着旧日静美的岁月和温暖的乡情,从心底热切地呼唤您的名字,一次次热泪盈眶。正当我感慨时,同来的女儿拿来了一幅刚刚完成的水粉画:远处是连绵的山峰,广袤的田野里,星星点点劳作的身影;近处一座幽静的小院,几丛火红的月季开在春风里,几株带露的竹子让人感到清风徐来,似乎有沙沙的声音在阳光下轻轻洇开;几只觅食的小鸡、一只趴在树底下的小狗增添了不少生活情趣;穿着红肚兜胖胖的宝宝正蹒跚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石凳,石凳上分明放着一本被风吹起一角的画册,而蹲在石凳前的母亲张开双臂,站在身边的奶奶纵横的皱纹里全是笑,初春的阳光就藏在这三张笑脸上熠熠生辉……我沉醉在这宁静、和谐、美好的画面里。女儿笑着说:“我想象中,这里就应该是这样的,有爱,有暖,有希望,有阳光……”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故乡里散发着清香的阳光正热烈地照耀着故乡的土地。
聆听岁月里花开的声音
对我来说,一天的时光应该从晚上开始。每天晚上,当我坐在电脑桌前准备书写的时候,我总习惯性地抬头往南看去:住所的窗正对着的,是市商业银行美轮美奂的大楼,一年四季,这座北城新区标志性的建筑,总是在夜色里静静地开成一朵朵花蕾,美丽着我的眼睛,更美丽着我的心情;抬眼处,沂蒙路的北段,即使是在渐深的夜色里,急匆匆行驶着的车辆,如水般轻轻划过水面,溅起一层层夜的浪花,转眼便消逝在寂静着的夜色里;不远处的桥面上,霓虹灯让整个桥面以及桥面上的夜空富丽堂皇,虽然隔了几千米,却仍能看到夜色下倒映在河水里的梦幻桥柱;马路两边的灯,静静地站在夜色里,眨动着橘黄色的眼睛,无语,如千年的莲,充满了心事。有雨有风的夜里,对面的夜色便多了一分迷离,却仍然是一幅美妙的画,定格在我的心里,装饰着我四时的梦。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这些开放在夜色里的花蕾,或静止或流动,全都寂寂无声,而我打开着的电脑,却在轻轻地敲击声里开出一树一树的花蕾:忘却一天的疲惫,开始书写心灵的声音,用一颗易感的心与世界对话;用真情的书写,聆听岁月里花开的声音。最初关于夜色的记忆是四十多年前。蒙山深处小山村的冬夜里,简陋的柴门外是呼啸着的北风,凛冽的北风里卷裹着的,是小山村特有的宁静。小小的一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或剥花生,或掰着玉米,而父亲则坐在小小的油灯下读着“唱本”——只有走南闯北说书唱曲的人才会说唱的一些故事,而有高小文化的秀才父亲却在每一个晚饭后的静夜里,读着这些奇异的故事。那些寒冷的夜,因为父亲特有的读书声而充满了静美和神奇,更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小小的我,偷偷从父亲的“书橱”里偷出过的第一本书是《镜花缘》,那些枯黄色的纸张、竖排繁体的字,让不满7岁的我充满了好奇,多少个日子,一个人捧了厚厚的书,凭借着父亲反复朗读过的章节,硬是反反复复地“读”了下来;后来,陆续地“读”过父亲的《三侠五义》《聊斋》《红旗渠》……在“阅读”的过程中,那些童年的日子,如一朵朵芬芳的花蕾,开满我山清水秀的童年岁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拥有了一台收音机。这个小小的半导体为我打开了一个神奇的世界,让我懂得了许多美好的道理。尤其每天晚上的配乐故事朗诵节目,虽然安排在深夜11点左右,但我总会准时收听后才能睡去。印象最深的是铁凝的《哦,香雪》,那富有磁性的朗诵是怎样深深地打动着我,感动着我?也便从那时起,我热爱着所有带有文字的书籍,热爱着优美的配乐朗诵。许多年少的日子里,小小的我捧着厚厚的书坐在门槛上,一坐便是半天,一个个幼小的理想便在大山的皱褶里放飞,许多一醉不醒的梦更是挂满了小山村的枝枝叶叶。初中三年的时光里,我更是把全部的精力、热情奉献给了阅读:中学是在离家十五公里的镇上读完的,由于离家较远,便住在校集体宿舍里。那时,与我同桌的是镇唯一一家书店经理的女儿。每天早上,走读的她从家里带一本崭新的文学书籍来交换昨天带来的那一本。我总是认真地把书包上封面,洗好手后才看,唯恐弄脏了里面的页面、文字。为了能在第二天换回新书,我总是利用一切时间去读:为了不去厕所,我省掉了喝水;为了节约时间,我省略了所有户外活动;为了不影响同寝室里的同学休息,长长的夜里,我打着手电在被窝里读到天亮……整整三年的时间,我读完了那个时代、那个书店所有能找到的中外名著。那时,我最喜欢的课是语文课,因为我包揽了每一节作文课的优秀作文范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也正是朦胧诗正盛的时代,于是,我写月写花写青春的烦恼,也写少女的心事;写山村的秀美,也写亲情的淳厚;写少时“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也写对生命的迷茫……那些阅读和书写着的青春岁月,就那么青枝绿叶般存放在生命的深处,每一次回想都充满了诗意和美好。有人说写作是与世界对话、与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是灵魂的表述方式,也是灵魂的挖掘方式。是的,年少的我——一个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孩子,用眼睛打开了一扇了望世界之门的同时,也寻找到了与世界对话、与世界沟通的最适合、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写作。自1994年10月8日,在《临沂日报》上发表了第一篇短文《家有小女》后,我把写作变成自己心灵的牧场,在这里,我打开自己的心扉,书写着生活中的真善美,讴歌着生活中的感动,表达着内心里的感激。在现实中寻找着梦想的天空,在时光里珍藏起一个人的春暖花开,静守着人生中的的花开花落,捡拾起人生岁月一路走来的繁花,用真情的文字点燃梦想的火焰,美丽自己,更温暖岁月。生命,也便在不断地书写中更加厚重丰盈;内心,因为书写而一次次得到了锤炼和沉淀;生活也因为书写而更加丰富多彩了起来。年少的时候,对我影响较深的是古典文学。除了父亲小时候的“启蒙”,中学时,在镇中学教语文的舅舅对我影响也很大。那时,他宿舍里的《诗词新解》让我如获至宝,我背诵着所有的诗句,并在作文中画龙点睛地运用着。欧阳修、李煜、柳永、李清照……宋词那些婉约派的词句令我如痴如醉;慢慢的,我又迷恋起了张晓风、张曼娟、三毛……她们灵动优美的文笔和意境深深地影响着我。再后来,我又迷恋着池莉,喜欢着阿袁……曾经有段时间,我想尽办法找来阿袁所有的作品:她幽默和华丽的古典笔锋让人爱不释手。在阿袁的小说里,我读出了钱锺书学者般的幽默和犀利,品出了张爱玲的苍凉和华丽,也看到了王安忆的深邃和细腻。《汤梨的革命》《长门赋》《虞美人》《锦绣》《俞丽的江山》《郑袖的梨园》,每一篇都是佳作天成……正因为如此,自己的写作风格更多了些“小”的意味:小情趣、小理念、小故事、小女人。很多文朋诗友多次指出过这个问题,我总是真诚地感谢着,之后仍然故我。不是没有大的胸怀,也不是没有高远的志向,骨子里那份秀美温婉总是挥之不去,总感觉大气磅礴的作品不属于我,也不应该属于我。因此,二十多年来,就这么一直任性地“小女人”着,至此也没有写出恢弘之作,更少了胸怀天下的担当和气魄。几十年来,生活发生了很多变故:单位的解体,生命中重要的几位至爱亲人的先后离世,这样或那样的磨难、不幸……但唯一不变的是对文学的热爱和对写作的坚持。在很长很长的时间内,文字成了疗伤的唯一方式和寄托。我用手中的笔写下命运、感叹,深思和追问,写下生活中的痛苦,爱与哀愁,写下对人生的理解,对世界的理解,对命运的理解和对时间的理解。那些文字,保持着最初心灵上的触动,给生活带来希望、勇气和力量,也改变着自己的精神世界。那些因文字带来的温暖,一直滋润着我的四时生活:老去的只是光阴;不老的,是永远美丽的文字和梦想。我是个简单而惧怕麻烦的人。喜欢静享人生的时光,喜欢简单地行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向真而生,向善而在。坚信只有具备安静的写作姿态和深度思考的习惯,切入现实的表层,触及现实的底蕴,才能获得持久的生命力。在这空前繁荣、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需要的生活比想象的更加简单,所谓“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广厦千间,夜眠七尺。”世上没有不能舍弃的追逐,更没有不能停止的奔跑。但我们却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来抚慰心灵,追问生命,安放理想,聆听生命中花开的声音。文学让我们从生存的大地看到信仰的天空,大雪有痕,真水无香。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泡上一杯清茶,让茶香在空气中恣意蔓延,抬眼看一看窗外盛开着的朵朵夜的“莲”花,再低回头,在电脑里记下心里的感悟,用一颗丰盈的心,静静地聆听岁月深处那些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