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事物（三首）

徐德刚

安静

黄泥炉架起的鏊子

母亲的手是一把柴火

一勺又一勺玉米糊

滋燃成热浪下旋转的风

豆油瓶清澈见底

抵近童年干净的舌根

一只不由自主的小鸡

鹅黄的脆叫，织着干净的网

我会在清晨时刻，啄破网边

母亲青藤一样的手

一样会召见我歧义的童年

风起了又落了，母亲蹲坐的背影

补了一遍又一遍

煎饼的清香，静而安详

虚掩

荒院里的那些事物

薄成一场未经世事的雨

井沿散发湿气

蚂蚁与磕头虫的情事

蝉蜕一般无精打采

母亲的咳喘弯成了弓

碎石明亮碗口鸣飞

一扇门拧成虚掩

黑白的光源，任性而丰富

母亲的嘴微张

声音的影子争先恐后

从赤脚的磨盘

到叶落的叹息

虫鸣

冷而清晰的虫鸣，点点发散

如满天星斗

一声虫鸣，就是一次

尝试的呼吸，就是

呼吸中的冷艳

就是冷艳中的霜花

是童话，尚未发芽

是鱼，尾鳍柔软如时光过隙

是涛声，海风弥漫沸点静蒸

是方，是圆；是眼睛，是耳朵

这些有生命的东西

体内充斥着简单的幸福

萤火的记忆，言不由衷

我惊异于这些灵异的花

这些激动的果实，这一摞摞

飞翔的怜悯，有着

天使般的光芒

多想啊，童年再来一次

残存的闪念中，照耀自己

骑一匹麦香大马，挥草腥左轮

虫鸣上膛，击中

夜空下，我流着泪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