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巴斯科姆的大学社会服务思想

杨艳蕾

摘 要：大学社会服务是继大学的教学功能、科研功能之后出现的第三大功能，由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所提出并践行，“威斯康星理念”因而成为大学社会服务功能的代名词。巴斯科姆是“威斯康星理念”的奠基人。本文试从巴斯科姆的大学社会服务思想产生的背景、具体内容和影响等方面进行论述。

关键词：威斯康星理念；精神进步的资源；社会服务

19世纪中后期，美国大学中那种专注于教义义理考辨和头脑理智训练的教育传统逐渐被打破，人们开始认识到大学不能仅仅局限于理智思辨生活，而应更多关注社会现实之需。大学不应成为少数人心智训练的乐园，而应为社会和大众提供帮助。很多有识之士认为“大学应该为所有的待聘雇工做准备，为建筑业做准备，为所有的商业活动做准备”[1]。华盛顿大学的伍德沃德校长更是对那个由康奈尔提出的“把所有学科教授给所有人”的著名口号做了修改，宣告“大学是一个以高度的和宽泛的标准，教授所有有用知识的地方”[2]。正是在这样一个形势下，美国政府也顺应社会和民众的心声，以空前的力度支持高等教育的这种实用化趋势，于1862年颁布《莫雷尔法案》（即《赠地法案》），以土地售出之款项用于资助农工大学的建立，或强化早期大学中的实用类专业课程的开设。这些都表明在19世纪中后期的美国，大学冲破校园“象牙塔”狭小天地的苑囿，关注校园外社会现实，服务于民众的生产生活，已成为时代声音。

巴斯科姆（John Bascom）关于大学社会服务的思想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而他的思想也成为“威斯康星理念”的思想基础，其核心要义就是大学要冲破校园的围墙，将大学的资源最大限度向社会开放，将大学的影响扩散到全社会范围之中，实现大学为社会的服务。巴斯科姆是这一理念的奠基者。其后的范海斯等几代教育改革家，都是在他的思想基础上，将这一理念臻于完善的。

一、巴斯科姆大学社会服务思想

1. 关注民众道德发展，强调提升人类精神品质的重要性

巴斯科姆是威斯康星大学的第五任校长（1874—1887）。1827年，他出生于一个贫穷的新英格兰公理会牧师家庭，在威廉姆斯大学攻读研究生期间，深受当时著名的道德哲学教师马克· 霍普金斯的影响。他的学术视野甚为广泛，具有神学、数学、人文学科多方面的造诣。他主张以进化论的观点看待这个造物主赐予的世界，因而，他的神学理论被称为“新神学”。正是由于具有这样的浓郁的宗教成长背景和自由民主教育的学术经历，使得巴斯科姆关于大学功能的思想直接与他的新神学思想和道德哲学思想相联系，使得他始终关注民众道德发展，强调提升人类精神品质的重要性。

19世纪中后期，伴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科学主义、物质主义思潮极度泛滥，美国社会弥漫着对弱肉强食的物质性力量之作用的推崇，只看到技术性进步、物质性进步的价值，而忽视和削弱人文精神的作用。19世纪60年代以来斯宾塞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传入美国后，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形。

巴斯科姆反对社会进化中的“唯物质主义”倾向，他拒绝斯宾塞把进化描绘成由强势的放任的物质力量促发而成的观点，首先，他强调物质和精神相统一的哲学基础，他认为这个世界不仅要有一个物质性的改善和进化，而且还应该把包括理性、道德、灵智等精神方面的变化及精神力量的增强包含进去。进化和进步所演示的是社会生活物质与精神的两方面的统一。其次，强调进化的精神方面绝不可忽视。他认为人类的进化更是精神世界的提升和进化，他说：“世界不是一个按机械原理组合起来的世界，世界是一个带有精神面貌的鲜活生动的所在。”[3]他相信，一个社会革命性进步的标志不仅在于科学技术如何发达，不仅在于物质财富如何积累增多，更主要的在于人类的精神进步和道德改善。只有人类的精神的成长，才是推动世界进步的不可缺少的力量。生命的形式越高级，就越依赖精神的成长。最后，作为一个神学家，他相信神启更意味着这个世界上不断发展的精神力量的显示，意味着人的精神世界的变化及信仰活动的生动展开。他在《进化与宗教》一文中写道：“我们称作进化的运动也是一个理性的运动，这个世界因此是一个以开放的姿态向我们展现的生气勃勃的活力十足的精神世界”[4]。

基于这样一个物质和精神辩证统一的世界观，巴斯科姆深深感到提升人们的道德水平和精神品质的重要，而不能仅仅强调物质方面。同时，由于他生长在一个家教严苛的公理会牧师家庭，从小受到的清教伦理熏陶早已深深植根于意识深处，加之后来所受到的自由派神学教育，使得他成长为一个既有清教徒的道德理想又有极强的社会责任感的学者，使得他终其一生都在关注公众道德发展。在他看来，社会公众道德发展是以不断发展壮大起来的个人信念和社会良知为基础的，为此，他提出了基于社会关系最高原则、基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新的人生哲学，即以社会的视角、以与他人之间关系的视角来理解世界，强调每一个社会机构和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对于社会幸福所具有的道德责任。

2. 注重大学对民众的精神引领，大学需成为社会“精神进步的资源”

巴斯科姆认为，大学作为一个具有高知识、高智能贮存的机构和巨大的资源贮存之地，在社会发展中应该发挥积极作用，尤其应该成为人类心智精神的引领和引擎。早在19世纪中期，巴斯科姆就深刻地指出大学需成为社会的“精神进步的资源”，因此，基于他对民众道德提升和精神成长的关注，他把大学视为对民众实施道德教育从而提升整个社会道德水准的重要的手段和工具，因而，当他急切地寻求提升精神和道德水平的手段的时候，他把期望更多地寄托于社会的政府、大学等公共组织上，尤其是大学这样的智力机构上，而不是放在宗教的个人救赎上，不是放在教会机构上，这正是巴斯科姆与传统宗教信仰者的最大不同。这是巴斯科姆关于大学功能作用思想的一个基本点。巴斯科姆在《社会学》一书中写道，“州必须创建和蕴积社会力量，这是孤立的个体无法办到的。”[5]他希望州政府、州大学等公共机构的影响不断扩大，希望通过它们的努力起到提升整个社会道德水平的作用。巴斯科姆对宗教形式做出了重要修订：国家要取代教堂和一些自愿的慈善团体，必须着眼于国家和社会的道德领导和道德行为来取代它们。endprint

巴斯科姆坚信大学教育能够促进思想的发育和智慧的形成。他说：“作为公共教育的最高表现形式的大学，对于这种努力特别需要，它必须成为社会的“精神进步的资源”[6]，他认为，作为道德教育的手段和工具，大学的工作能够最为成功地将精神和社会法则整合到一起，并且能将它们应用于一些特殊问题的解决上，通过这一手段和工具，使社会所有的力量都服从于社会的整体利益。他承认科学方式手段的效率性，但他也坚持认为仅靠物质主义原则去绘制人生的事业蓝图或发现个人的发展空间是不够的，这些东西应该由一个人的最高品质——精神品质去体现。而这些精神品质是不能用科学去解释和培育的，大学教育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发展学生个体的精神品质。1887年6月，他在麦迪逊发表的最后一次演讲中明确地阐述了他的愿望：无论是在推动州内人民的物质进步方面，还是指导人们的社会政治、经济生活和精神文化方面，威斯康星大学都将成为一股至关重要的力量。

应该说，对于大学能够促进人的道德提升和精神成长这一点上，巴斯科姆的态度乐观而坚定。他在《大学的精神》一文中指出：“没有一个地方自然会比大学更能成为刺激和支撑起人的精神家园，在这里，人们的热情不会被误导和浪费。多样的知识呈现形态，就像阳光映照在不同的景物上，它们让这世界变成了一个开放的、宏大的、精彩的地方。”[7]大学承担精神进步和道德提升的责任理所当然。他坚信大学不仅在对民众的智力和道德提升方面成为州的关键机构，而且大学本身也必须成为这样一种力量的具体化样板。

3. 强调大学对民众的实际援助，大学要服务社会

巴斯科姆强调大学和社会之间须建立紧密联系，他是19世纪中后期美国大学校长中比较早地认识到大学与社会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并大力呼吁大学要服务社会的校长之一。他以一个教育改革家特有的战略眼光分析大学与社会的现状，并预示大学的未来。他强烈呼吁大学履行它对社会的职责，认为这是社会的持久的精神召唤和安全保障。

巴斯科姆坚信，大学的荣耀是缘于对社会的服务，而不仅仅是因为储存着知识。巴斯科姆坚持认为从事大学教育的人要成为社会的服务员， 大学的每一项工作对于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种援助和支持，在任何一个大学教育系统中，最具有内涵意蕴的检验，就是是否具有为社会服务的特质。作为一个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教育家，巴斯科姆坚信不断发展的时代和社会对大学教育的依赖也会越来越紧密。

为此，他强调大学给予社会的服务是切实的服务，强调大学要与社会的各个系统和各个家庭发生关系。大学拥有数量很大的、积极的、富有影响力的教师群体资源，它的影响就可持续发展和能够到达每一个社会层面和每一个家庭，从而能让人们真切感受得到大学的切实影响。他对当时威斯康星大学农学教授亨利带头开展的对农民进行实际生产知识技能训练的活动，予以极大关注。农民和家属们聚集在自己的社区和庭院里，在教授们的指导下，集中解决他们当下的问题，在实用知识的学习中乐此不疲。他们要求亨利教授给他们实际地做出来，而不是仅仅在黑板上演示。教授们经过数年的努力，证明了为农民提供生产和生活方面帮助的重大意义。巴斯科姆对此予以肯定并大力宣传，他认为威斯康星大学的教学遵循的不是口头上的教育学原则，而是“适应社区”的原则，大学真正成为满足民众求知愿望的特许之地。大学真正成为与学术中心一样的农学教育中心。巴斯科姆还希望大学不仅仅是在农学领域，而且要在制造业、市政服务业、化学、文学等更多领域里，也能为民众提供更多的结合实际的教学。他希望这些活动能成为“大学工作矩阵”，服务民众的现实生产生活，帮助民众脚踏实地立足于现实的土地之上。

二、巴斯科姆的影响和对他评价

巴斯科姆大学服务社会的思想主张，是“威斯康星理念”的精神来源，是催化大学服务社会活动的思想酵母。他更用他的道德教谕和道德感召力启发和感染了拉夫莱特、范海斯等众多学生，影响了他们的价值取向和人生追求。

拉夫莱特指出：“巴斯科姆在周日下午对学生的演讲，对我学生时代思想的成熟是一种最重要的影响力量。他反复强调的州的大学和州大学的学生对于他们的州具有责任的教诲，已经创生了教育中的‘威斯康星理念。他总是教育我们，州正在为我们提供教育，并且要求我们回报给州以责任，要为州服务，而不仅仅把教育的益处用在个人的私利上。”[8]范海斯校长在他1904年的就职演讲中这样评价巴斯科姆的影响：“对于他的许多学生来说，从大学里带走的最宝贵的记忆和最有效的影响力，就是巴斯科姆那最具有普遍意义的主导性的道德力量。在他任职期间，他的人格特征影响了每一位毕业生。他们都相信并分享它那高深的思想，都被他那火一般的热情所鼓舞。并且他们都被引导得能够坚定不移地站在正确的那一方。”[9]

巴斯科姆对于“威斯康星理念”历史性的贡献，得到了普遍的极大的认可，人们将“威斯康星理念”的开始时间就认定在从他担任校长的1874年。“他那改革的精神和作为教师的优异能力，他那显而易见的诚实，再加上他那富有吸引力的性格，使他成为威斯康星这所新兴的年轻的大学的伟大传统的缔造者。”[10]巴斯科姆因此而被称为“威斯康星理念的真正创始人”。

三、巴斯科姆教育思想对我国大学社会服务的启示

一方面，大学要发挥在提升国民精神品质中的作用。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伴随着科学技术巨大影响力和在社会发展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的显现，社会中出现对技术和物质力量的极度崇拜倾向；在意识形态领域，道德品性的崇高意义和人文精神的深刻作用受到忽视和削弱，人们放松了对精神文明的建设和对道德情操的严格修养要求，因而，贪污腐化、权钱交易、权力寻租、假冒伪劣等种种道德滑坡和行为失范的不良现象开始出现。因此，亟待重塑人们的价值观体系，彰显精神品性的高贵意义和提升民众的精神品质，打造国家的软实力。

大学并非纯粹是一座知识宝库和信息汇聚地，也不单单是创意和创新的推动者，更不能仅仅成为物质积累和生产产值增加中的直接引擎。巴斯科姆的教育思想对于在工业化进程中，注重发挥大学在人类精神涵育和道德提升中的作用，引导人们克服“唯物质化”倾向，注重道德、情操和境界等精神品质的涵育，具有重要的意义。在这一方面，国内许多高校都在做积极探索，诸如“艺术惠民”等等活动，都是大学在大众精神文化修养提升中发挥作用的有力举措。endprint

另一方面，大学要为社会提供切实的服务。巴斯科姆既注重大学在人类精神品质培育中的作用，同时，他也十分反对流于清谈和形式主义，他强调大学在人类精神进步中作用的同时，亦强调大学以自己的优势和特色，对社会提供切实的服务。如今，社会服务已然成为人们的深刻共识：现代大学不止要进行校园内的教学和科研活动，还要进行校外的服务活动；不止要以常规本科生培养活动来实现人才培养的任务，还要以知识智力优势参与到社会的政治经济事务中，实现对社会、对民众的智力支持与实际扶助；不止要将影响播撒在校园的围墙内，还要让影响冲破大学的围墙，辐射向更广的社会层面，并正确处理教学、科研和服务三者的关系。

参考文献：

[1][2] Veysey， L.R. The Emergence of The American University[M]. Chicago ：Chicago Press，1965：71.

[3] Veysey， L.R.The Emergence of The American University[M].Chicago ： Chicago Press，1965：218.

[4][5][6] Hoeveler， Js. J. David. The University and the social Gospel： The intelectual Origins of the Wiconsin Idea[J]. Madson： Wisconsin Magazine of History， 1976： vol.59：287.

[7] Bascom，John.The spirit of a university[J] Madson： The wisconsin Alumni Magazine， 1907：vol 8.No6：263.

[8] Witte， John F. The Wisconsin Idea：The Continuing Role of the University in the State and Beyond[M]. New york：Jossey-Bass，2000：9.

[9] Vance， Maurice. Charles Richard Van Hise： Scientist Progressive[M]. Milwaukee ： The North America Press，1960：82.

[10] Vance， Maurice. Charles Richard Van Hise：Scientist Progressive[M]. Milwaukee： The North America Press，1960：79.

[基金项目：2015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5YJA880090）“合作与共生：大学与农村基础教育合作伙伴关系研究”]

[责任编辑：周 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