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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美国大学生骑车伊犁见闻

2015-12-09游牧天山

伊犁河 2015年6期
关键词:萨哈伊犁艾伦

游牧天山

19世纪中后期,随着自行车设计和制造技术的不断改进,自行车运动开始在欧洲国家出现并流行。在自行车充气轮胎发明不久,美国的两个大学生就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伊犁的街头,让当时的伊犁人着实感受了自行车这个非常新奇的事物。

这两个美国大学生,一个名叫托马斯·盖斯凯尔·艾伦(Thomas Gaskell Allen,1868—1954),另一个名叫威廉·刘易斯·萨哈利本(William Lewis Sachtleben,1866—1953)。

1890年6月,艾伦和萨哈利本从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毕业了。毕业后干什么呢?两个人经过商量,决定先去环游世界,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们立即付诸行动,先乘火车到纽约,然后坐轮船渡过大西洋前往英国。6月23日,他们抵达英国的利物浦市,在此购买了两辆还是硬胎的自行车,向东骑行到伦敦。在伦敦,他们向新闻媒体发布了骑自行车环游世界的计划,并因此获赠了两辆新的充气轮胎自行车,还购买了当时新推出的柯达胶卷相机,用于记录这次冒险行动。他们穿过法国、意大利等国,在希腊的雅典度过了寒冬。

当1891年的春天来临时,艾伦和萨哈利本再次启程。4月3日清晨,他们在自行车的车把手插上一面星条旗,从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市)坐渡轮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开始穿越亚洲之旅。他们一路骑行,经过小亚细亚半岛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安卡拉、锡瓦斯等城市,萨哈利本在此期间感染伤寒,耽搁了1个多月的时间。萨哈利本治愈后,他们继续前行,7月4日登上了土耳其东部边界积雪覆盖的亚拉腊山,未能寻找到诺亚方舟的遗迹。通过亚美尼亚人、库尔德人居住地区后,转向东南,进入波斯(今伊朗),经大不里士,至德黑兰。为取得进入俄属中亚的签证,他们在德黑兰等待了几周,曾打算如果不能通行的话,下一步将经阿富汗进入印度。在俄国方面同意他们进入俄属中亚后,他们向东骑行,经过马什哈德后转向北,于11月初进入俄罗斯境内,到了阿什哈巴德(今土库曼斯坦首都)。他们接受了沙俄外里海州州长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库罗帕特金的建议,下一段路程改乘火车,走刚建成的外里海铁路,穿过卡拉库姆沙漠,途中经停布哈拉、撒马尔罕,游览了当地的名胜古迹,抵达塔什干(今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后停留了较长时间,度过又一个冬天。这里的人们都劝说他们放弃穿越中国的疯狂想法,改走西伯利亚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即海参崴),从那里可以登上开往美国的轮船。然而,他们下定决心要骑自行车穿越中国到达太平洋西岸,于是在1892年春天继续前进,经过奇姆肯特、皮什佩克(今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市),参观了伊塞克湖,再折回过楚河,穿过外伊犁阿拉套山,到了维尔内(今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市)。维尔内正在地震灾后重建中,他们在这里开始收集有关中国的实用信息。几日后,在伊犁斯克(今哈萨克斯坦卡普恰盖市)附近,从俄罗斯人修建的大桥上骑过伊犁河,一路向东,经过图尔根、雅尔肯特、阿克肯特等村镇,由霍尔果斯进入中国境内。

1892年6月4日,当艾伦和萨哈利本从纽约出发整整两年后,渡过了中俄界河——霍尔果斯河,进入了中国境内。经过中国海关的时候,中国海关官员查看了他们的护照,上面有中国驻英国伦敦大使馆的签证。中国海关官员对他们用脚踏自行车旅行非常惊奇,好奇地上前抚摸自行车,并取下他们头上的深色眼镜戴上看看。他们所见到的中国海关官员,身着官袍,头后甩着长辫,吞吐着鸦片和烟草的烟雾。他们离开霍尔果斯,沿途的中国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骑行过去,当晚住宿在绥定城(今霍城县水定镇)俄国的邮政所中。

第二天早晨,艾伦和萨哈利本抵达了固勒扎。他们在书中写道:中国人将这座城市称之为“宁远”,四面建有城墙,约高30英尺,宽20英尺,女儿墙尚在建设中。那一行行的白杨树,用石灰水粉刷的墙壁,街上行驶的四轮马车,都在提醒着这个城市曾被俄国占领过。这时,宁远城除了俄国驻伊犁领事馆,还驻扎有哥萨克部队,与俄国保持着电报和邮政业务往来。他们拜会了俄国驻伊犁领事吴司本。一连几天,他们在俄罗斯人的住处都被好奇的人们所围观。经过协商,当地道台(即伊塔兵备道,据《新疆图志》卷二十七“职官六”记载,当时担任伊塔兵备道的是英林)同意他们在城墙上进行一次公开展示。这一天,大约有3000多人簇拥在街道上、站在屋顶上,观看他们骑自行车与4个东干(即回族)骑兵的比赛。比赛的距离大约2英里,自行车的线路在城墙顶上,骑兵的线路是环绕城墙的街道。一开始骑兵领先,但艾伦和萨哈利本骑自行车在第三个拐弯处追上,当他们冲刺到终点时,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由于长途跋涉,自行车的轮胎、轴承磨损严重,还有8根辐条折断,他们发电报,从英国伦敦订购了轮胎、轴承、轮辋和轮辐等自行车配件,发货到俄国托木斯克,再用邮车运送到中国伊犁,为此等待了1个多月。

他们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了解伊犁各方面的情况。但是他们没有向导,也没有翻译和仆人,甚至在一些地方没有官方的帮助根本无法旅行,只有依靠自己的努力。他们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也许正因为如此,这是最难学习的语言。它的词汇贫乏使得语句在语法和声调要有变化的问题。我们常常在表达时,由于一个不正确的音调,就无法表达出原本要表达的意思。即使告诉了我们这些差异,我们的耳朵也不能识辨出来。”

他们在宁远城见到了两位天主教传教士,从照片上看,两位传教士骑着马,身着中国服装,头戴瓜皮帽。根据有关史料考证,这两位传教士很可能是石天基、梁明德,《新疆图志》卷五十六“交涉四”记载:“光绪十三年(1887年)法国神甫石天基、教士梁明德于伊犁宁远城外东梁上设立天主堂一所。”两人是比利时圣母圣心会的传教士,但不是法国人。石天基(Steenman)是荷兰人,1853年生于荷兰的布里勒,1876年成为神父,1878年到内蒙古传教,1880年转往甘肃,1883年与戴格物(De Deken)、杨广道(Jansen)一起被甘肃主教韩默理(Hamer Ferdinand)派到伊犁,1893年9月任伊犁传教团负责人,1918年在绥定死于斑疹伤寒。梁明德(Raemdonck),比利时人,生平不详,在伊犁传教30多年,于1921年10月受命离开伊宁,赴甘肃、宁夏传教。

为了骑行的快捷便利,艾伦和萨哈利本开始精简装备,以减轻车辆的负重,卸掉了在伦敦时制作的皮革行李架,甚至将一架照相机出售给绥定城的一位中国摄影师。他们只携带最少的东西:两条用羊毛围巾和油帆布缝制的睡袋,1罐链条油、两把左轮手枪、笔记本、地图、剃须刀,必备的少量药品,包括眼药水和奎宁片,以及俄国驻伊犁领事送的茶叶和糖。由于他们的银行现金汇票无法在中国内地兑换,而中国的铜钱又不方便携带,于是他们将在伊犁购买的白银切成小块,藏在自行车的空管中,以防途中遇到抢劫。然后将多余的行李邮寄,通过西伯利亚、恰克图先行运到北京。

7月13日早晨,他们离开宁远城,经过绥定城,沿着中国修的伊犁到乌鲁木齐的大路骑行。走天山北路的这条路线,是宁远城的天主教传教士建议的,并给他们提供了准确的信息。日落前,他们翻越了塔勒奇山口(今果子沟松树头),在赛里木湖畔受到了热情好客的哈萨克人(他们在书中写作“吉尔吉斯人”,18世纪到20世纪初,俄罗斯把哈萨克人称为“吉尔吉斯”,而把柯尔克孜(吉尔吉斯)人称作“卡拉吉尔吉斯”,欧洲人普遍沿用这两个称呼)的欢迎,住进了哈萨克毡房,晚上点着篝火,喝着清凉的马奶酒。不知为什么,他们竟然对美丽的赛里木湖视而不见,没有片言只句的文字描述。第二天,继续东行,进入一个荒凉的山谷,他们看见路边一个木杆上,高挑的笼子里装着一颗土匪的头颅,地方当局以此来警告那些想拦路抢劫的强盗。这时,萨哈利本的自行车的齿轮损坏,无法骑行了。他们只好返回哈萨克人的营地,借上马匹赶回58英里外的宁远城,请俄罗斯铁匠修复损坏的齿轮。当地人看到两个年轻的美国人返回时,以为他们放弃了目标。然而,当自行车的齿轮修复后,两人立刻回到营地,骑上自行车出发了。以后的几周时间里,他们经精河、玛纳斯,到达乌鲁木齐。

艾伦和萨哈利本离开乌鲁木齐后,经古城(今奇台)、巴里坤,翻越东天山到哈密,用了12天穿越戈壁、沙漠,进入河西走廊,一路经过了兰州、西安、太原,于1892年11月3日抵达北京。

经美国驻天津领事威廉·鲍曼(《清季中外使领年表》作“博满”)引荐,他们前往天津,受到清朝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的接见。鲍曼的秘书查尔斯·坦尼充当翻译,李鸿章19岁的儿子李经迈也不时地参与到翻译中。李鸿章问道:“你们进行如此特别的旅行,其目的是为了什么?”艾伦和萨哈利本马上回答说,他们就是想多了解世界和世界各地的人民,而骑自行车仅仅是因为自行车是很方便的旅行工具。李鸿章继续问他们所经过国家的情况,并就一些外交问题让他俩谈谈看法。李鸿章问:“你们认为,俄国人想要占有中国的伊犁地区吗?”对于这个问题,他们认为俄国蓄谋已久,只是在等待把伊犁纳入囊中的时机,当俄国确定西伯利亚的侧翼可以得到更好地保护的时候,横贯西伯利亚铁路的建成后(西伯利亚铁路于1891年开建,1916年全线建成),军队可以更快捷地运输到俄国统治的每一个地方,也许会改变俄国对伊犁地区的态度。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去回答李鸿章的问题,而是告诉李鸿章:俄国从来都不肯放弃既得利益,总是无所顾忌,就像如今,俄国大量的商品货物通过伊犁输送到中国的北部和西部,却不用缴纳任何的关税,但是中国的一片茶叶或一根棉线出口到俄国都要缴纳高额的关税,而且俄国在固勒扎(宁远城)建立了邮政局、电报局,驻扎有哥萨克部队,俄国似乎并没有把伊犁当作别国的领土。李鸿章听到他们这样回答,默然无语,神情陷入了沉思。最后,李鸿章把话题转到中国,问他们觉得中餐怎么样?中国的公路怎么样?中国人对他俩骑的奇怪的车子怎么看和他们管这种车叫什么?他俩是否遭遇过抢劫?各地的老百姓和官员对待他们如何?艾伦和萨哈利本对此一一作答。他们说,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对所吃食品都挺喜欢,公路系统也还可以忍受;众多的人群围观过他们的自行车,用各种名称称呼自行车,从“洋马”、“飞车”到“脚动车”,不一而足。他们虽然经常感到受到某些威胁,但还没有被抢劫过。各地官员也很帮忙,由于新奇,经常要求两人作骑行演示。

他们乘船到了上海,又逗留了数周,等待与美国另一位骑自行车环游世界的弗兰克·伦茨会面,结果未能等到。1892年12月6日,他们在上海登上了加拿大的“中国皇后号”轮船,途经日本,在圣诞节时回到了美国的旧金山。

从君士坦丁堡到北京的整个旅程中,艾伦和萨哈利本从未找过向导和翻译,而是努力学习经过的每一个国家的语言,艰辛地走过6633.7英里,拍摄了2500多张照片。他们撰写了《Across Asia on a Bicycle:The Journey of Two American Students from Constantinople to Peking》(《骑自行车穿越亚洲:两个美国学生从君士坦丁堡到北京的旅程》),1894年在纽约出版,很快又在英国伦敦出版,成为户外骑行的畅销书,直到2013年还在重印出版。

艾伦和萨哈利本的这本书叙述还是过于简略,仅从书中收录的他们在伊犁期间拍摄的照片来看,人物有官员、平民、传教士、戴枷锁的犯人,有宁远城的城墙、街道、市场,有宁远城外的坟地和种植的罂粟等,有的场景在书中没有任何文字记述,但这些照片可以使我们直观地了解19世纪末伊犁的情况。

1895年,萨哈利本受托前往土耳其寻找失踪的弗兰克·伦茨,确认伦茨在土耳其人与亚美尼亚人的互斗中遇害。萨哈利本成为美国的一名记者和讲师,最后在休斯敦经营一家较大的剧院。艾伦则成为一名工程师,后移居英国。1936年,艾伦回到美国参加校友聚会,与萨哈利本重逢。萨哈利本十分感慨地说:“我无法表达与艾伦重逢的激动之情。42年后,当我再一次紧紧握住他的手,回想当年我们骑自行车穿越亚洲,一起勇敢无畏地战胜旅途中种种艰难险阻,就好像一次新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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