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强国视角下韩国的环境外交
2015-12-08宋效峰
宋 效 峰
中等强国视角下韩国的环境外交
宋 效 峰
(安徽财经大学 法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作为亚洲地区为数不多的中等强国之一,韩国的国际影响力近年来不断扩大,已成为本地区乃至全球事务某些领域的重要参与者。在自身经济社会转型以及国际趋势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韩国把环境外交视为拓展国家利益以及进一步提升国际地位的重要战略手段,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新兴中等强国参与全球和地区治理的路径偏好。在政府相关机构的主导下,企业和市民社会组织积极参与,使韩国的环境外交政策与体制日益成熟。与自身的总体外交目标相适应,韩国的环境外交活动着眼于全球尤其是东亚地区层面,业已具备了较强的行动倡议和国际机制参与能力。基于其“可信赖的中等强国”定位,在环境外交领域韩国作为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桥梁角色已初步得到确立。中国在开展环境外交及周边外交过程中应对其予以更多重视,共同推进东北亚环境合作及区域一体化。
韩国;中等强国;环境外交;国际机制
作为东北亚地区一个新兴的中等强国,在本世纪里韩国奉行富于进取的外交政策,日益活跃于地区及国际事务中。其中,环境及气候变化作为当前东北亚乃至全球治理中的焦点问题之一,也已被纳入韩国政府所着力推进的外交议程,并为此大力倡导“绿色增长”理念。对于韩国在这一新兴外交领域的政策取向、行为方式、运行机制及外部影响等方面进行探讨,不但能够丰富国际政治中有关中等强国群体的研究,对于现实层面上促进东北亚地区环境合作以及中国的环境外交也将有所裨益。当前,东北亚地区格局仍然存在一些严重的结构性问题,并突出体现在大国之间的安全和政治关系上。相对而言,环境领域更有希望突破上述困境达成合作,这也正是韩国作为本地区中等强国所能发挥更大作用的优势领域。下面就先着眼于宽广的世界视野,对中等强国开展环境外交的动因作出剖析。
一、环境领域是中等强国发挥独特作用的理性选择
(一)对中等强国的界定
作为国际政治发展进程中的一种客观现象,有关中等强国(Middle Power)研究的重要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逐渐凸显,最初的典型案例是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发达的西方国家。而对于中等强国的认识在不同历史时期也有所不同,直至上世纪70年代方趋于成熟。其中,墨西哥学者G·冈萨雷斯认为,界定中等强国的标准主要包括:(1)这些国家在世界力量格局中应居于中间位置——介于主导性大国与弱小国家之间,且对其资源有一定的控制和运用能力,能够对地区及国际进程产生一定影响;(2)它们可以凭借自身经济、军事、政治和意识形态等力量,追求某些对外政策目标;(3)更重要的是,它们具有参与国际事务的积极意愿,在既有的国际秩序框架下,所奉行的相关政策能够做到独立自主。[1]
我国学者也认为,中等强国除了在客观层面上必须具备较强的实力基础外,在主观层面上其外交力或国际行为也应达到足够标准。其主要特征可概括如下:(1)具备相当的物质基础(如国土面积、人口和经济规模等),综合国力发展良好并位居国际社会的中间阶层,足以支撑起较强的国际行为能力;(2)具有参与重要国际事务的较强烈意愿,能够为国际社会所认可并发挥建设性作用;(3)具有一定的国际威望和相对独立自主的外交战略;(4)至少拥有地区性影响力,往往是所在区域组织的核心成员。[2]
(二)中等强国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空间
作为全球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中等强国虽然不像大国那样具有重大或全局性影响,但在全球或地区性公共产品供给方面的独特角色却不容忽视。随着当今国际体系的相互依赖不断加深,中等强国发挥作用的领域和环境条件比以往更加有利。美国学者安德鲁·库珀(Andrew Cooper)认为,中等强国的独特性集中体现在它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和目标上,即主要在属于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全球性问题解决中发挥突出的技术支持和倡导引领作用。在经济发展、对外援助以及人权、人类安全和环境保护等低级政治议程中,中等强国常常诉诸于国际组织、地区或全球性论坛、与其他中等强国合作等多边主义路径,以及自身的“国际好公民”形象而积极发挥作用。这种主要运用“软实力”的“新颖的外交政策”,并不至于挑战主导性大国在传统领域的权势。[3]恰恰相反,从自身的既得利益出发,中等强国通常是现有全球体系和等级结构的维护者。它们把自身中等强国地位与现有的国际体系紧密联系起来,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从而成为现有国际体系和秩序的“利益攸关方”。它们也会与现有国际体系中的主导性大国结盟,以提升自身的国际威望,进而巩固其中等强国地位。[4]
冷战结束尤其是进入本世纪以来,国际体系出现的新变化为一些新兴中等强国参与全球治理、扩大自身影响以及拓展国家利益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历史契机。[5]特别是在日益严峻的环境及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领域,国际社会亟需采取共同行动加以应对,环境外交遂于上世纪末勃兴,并成为21世纪里一项影响深远的议程。其中,以国家为主的国际关系行为主体纷纷通过谈判、合作等方式,寻求改善全球或区域生态、调整国际环境关系。但由于所涉及的国家利益诉求相差甚大,在全球环境问题上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分歧一直存在,因而导致目前集体行动的困境。虽然不像美国、欧盟、日本、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等环境大国那样,其作为或不作为能够对全球环境形势产生重要影响,但中等强国往往可以凭借其独特的身份、较为真诚的政治意愿、较强的财力以及环境科技实力等条件,得以在全球环境政治领域中谋得一席之地。
二、韩国以中等强国身份在国际环境领域积极进取
(一)韩国中等强国地位的确立
与加拿大、澳大利亚等传统的西方中等强国很不相同的是,韩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建国初期仍然是一个贫弱的国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韩国才开始崛起为亚洲新兴工业化国家之一;到80年代末,它已在经济发展水平等一些重要方面达到中等强国标准。以1991年加入联合国为契机,韩国采取世界化、多边化、全方位和地区合作政策,积极推进联合国外交、经济外交和环境外交,在国际社会中的影响力显著扩大,逐渐上升为东亚地区的核心国家之一。它当选为1996—1997年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1996年成为以发达国家为主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继日本之后的第二个亚洲成员。1999年,韩国又成为二十国集团(G20)的成员国,并在首尔举办了2010年峰会。在这一新兴的全球治理架构下,近年来韩国还试图加强与加拿大、澳大利亚、墨西哥、印度尼西亚、土耳其等中等强国的协作,寻求在经济、能源等问题上拓展自身的利益。
在全球化与相互依赖趋势不断发展的时代背景下,韩国定位于国际社会负责任一员,试图超越以东北亚为中心的区域性外交,向更广阔的亚洲和国际社会拓展,即从“东亚边缘”的政治空间位置走向“世界中心”,获取与其实力相称的国际地位,从而成长为国际社会的中坚国家,更有效地增进国家利益及国际威望。作为这一目标的国力后盾,本世纪以来韩国的软硬实力都在增长,国内生产总值、国家竞争力及其缴纳的联合国会费都处在国际社会前列。韩国对自身的中等强国定位愈加明确,为此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以促进自身的“全球化”,对于各种多边国际机制显示出越来越强的开放性和参与能力。具体而言,它试图充当本地区乃至国际社会中大国与小国、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桥梁,在有关国际事务中发挥沟通与协调作用。
(二)环境领域成为韩国发挥中等强国作用的重要方向
尽管在高级政治领域韩国受制于地区安全结构而难以有更大作为,但在环境领域则可以通过推行积极的国际合作政策,实现其“全球化国家”的外交抱负。为此韩国政府认为,气候变化问题是韩国作为中等强国发挥外交影响力的最佳舞台,它有能力在这一问题上发挥协调大国矛盾的独特作用。从自身的现代化进程来看,韩国在实现快速工业化、创造“经济奇迹”的同时,受环境与气候变化的影响也很明显,如较为突出的酸雨、气候异常等问题。但在1972年斯德哥尔摩人类环境会议召开时,韩国仍然奉行典型的经济增长至上主义,甚至直到上世纪90年代,韩国开展环境外交的内部动力仍然不够强烈。随着韩国成为一个新兴工业化国家,环境保护日益超出单纯的国内事务范畴,尤其是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的召开,韩国在《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中争取到了发展中国家地位。由此,韩国的环境外交也开始由被动转向积极作为从而进入实质性发展阶段,并首先在促成东亚地区环境合作方面取得显著成效。
在环境及气候变化这种突出的全球性挑战面前,经济增长在当前韩国国家议程中的绝对优先性出现变化,环境问题被认为日益涉及韩国的重要国家利益。2013年,韩国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近6亿吨,总量位居世界前十,在OECD国家中位居第六,人均排放量也居于世界前列。韩国还是世界第四大石油进口国和第七大石油消费国,人均石油消费量居世界第五,年进口量约7.5亿桶。[6]据2011年11月21日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韩国国立环境科学院承担的国家长期生态研究项目研究结果显示,朝鲜半岛的年均气温将会持续上升,60年后除部分高山地带外,韩国全境将变成亚热带气候。在国内外减排压力下,韩国采取明确的政策措施促进国内产业升级转型,大力发展绿色经济;同时,在参与国际环境新秩序的塑造过程中奉行积极的环境和气候外交政策,并视之为获取国际影响力的重要手段。可以说,外部压力与自主选择的共同作用,构成了近年来韩国环境外交的基本动力机制。
三、韩国的环境外交机制日益成熟
与内涵日益丰富的环境外交实践相适应,近年来韩国的环境外交体制不断发展,目前呈现为以政府为主导、市民社会团体和产业界等利益相关者积极参与的多元互动格局,三方共同向国际社会传播其发展经验。[7]
(一)官方层面是主导
韩国首先从政府最高层级开始,构建了一套比较完善的官方环境外交机制,不同机构之间的跨部门协调比较成熟。早在1998年,韩国政府在总理办公室设立了协调性的“应对气候变化机构委员会”;[8]2005年,又成立了国家级的“韩国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Korean Panel on Climate Change),为其气候外交提供政策支持。韩国政府还任命了专门的气候变化大使,以及相关的能源及资源大使,直接从事相关外交活动。在内阁层面上,韩国外交部、企划财政部、产业通商资源部、环境部、教育科技部、海洋水产部、农林部等相关组成部门,初步实现了大外交意义上的跨部门协作。例如,在涉及环境和气候领域的对外援助时,官方性质的韩国对外经济协助基金(EDCF)就是按照上述总体外交理念运作的。
在政策和法律层面上,2008年,李明博政府首次提出把“低碳绿色增长”作为国家发展战略。在2009年发布的《绿色增长国家战略及五年计划》中,为了成为世界性绿色增长的示范国家,韩国政府提出力争2020年跻身全球七大绿色经济体行列;到2050年则进一步成为全球五大“绿色强国”之一,从而将绿色技术及产业、气候变化应对能力、能源自立以及绿色竞争力等推向世界最高水平。在立法方面,韩国国会通过推动有关国际环境法的国内化而对环境外交产生影响。2010年,韩国国会制定了《低碳绿色成长基本法》,并据此成立了直属于总统的绿色增长委员会。在这部基本法通过之前,韩国已有可持续发展基本法、能源基本法和环境基本政策法等。此类立法的目的旨在“履行国际社会成员的责任,建设成熟先进一流国家”,[9]即成为世界上主要的绿色国家。根据上述法律,韩国应向发展中国家积极提供资金援助,以帮助后者有效应对气候变化和促进可持续发展。尽管这些法律具体条款的强制性并不是很突出,但反映了韩国在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追求可持续发展以及提高国际地位方面具有很强的进取意识。
(二)民间层面奠定了社会基础
随着韩国市民社会的不断发展壮大,环境外交的主体趋于多元化,环保非政府组织(ENGO)、相关学术团体的作用日益突出。[10]韩国自然保护协会等民间团体在上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倡导环保运动,到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市民团体中开始产生了一些具有一定跨国行为能力的环境非政府组织。而韩国政治的民主化进一步释放了市民环境运动的活力,他们积极参与本国的环境决策,对韩国的国际环境合作具有一定推动作用。由此,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韩国的环境保护开始进入官民互动阶段。例如,参加2002年可持续发展世界首脑会议的韩方人士除了政府官员外,更多的是非政府组织和相关地方团体的代表。作为民间交往的一部分,2002年,韩国与中国开始举办大学生绿色志愿者交流营活动,至今已举办了13届。2009年,由韩国环境运动联合会(KFEM)以及中日两国民间智库机构共同发起的第一届东亚气候论坛在韩国光州举行,它具有第二轨道外交的性质。此外,韩国还存在着多个环境领域的相关学会,一些有关学术团体还与中国同行就黄海生态环境保护等议题展开共同研讨。其中,韩国海洋研究院则参与了亚太层面的海洋环境保护合作,并积极倡议构建多元主体的地区治理结构。就社会基础而言,韩国民众及智库对于环境和气候变化的严重性逐渐形成高度共识,这也促成了当今韩国政府把绿色增长列为外交的一项战略性议题。
(三)产业界则提供了经济动力
韩国IT、汽车、能源等产业界也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以地区环境规划为契机,在跨国经营中注入环保理念,参与绿色领域的国际合作。自1978年起,韩国国际环境技术及绿色能源展览会已举办了36届,其主办方是韩国环境保护联盟,在国际产业界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就个体而言,韩国电子产业巨头三星集团是这方面的典型——它致力于生产环境友好型产品,并实施绿色采购政策,2004年开始对供应商实行绿色合作伙伴(Eco-Partner)认证制度。此外,以现代汽车集团为代表,韩国正致力于跻身世界“绿色汽车四大强国”行列。
为了引导相关能源产业的绿色发展,韩国政府还调整了能源发展战略。除了加大能源外交力度外,能源技术也将由目前约相当于发达国家60%的水平跃居世界一流水准,目前其核电技术已跻身世界前列。为此,韩国着手建立国内碳排放交易市场机制,加快工业生产领域的节能技术发展,从而使其环保产业在世界上获得先机并长期受益。总体而言,韩国的环境外交与本国当前的经济转型与升级是相互促进的,不会从根本上损害其产业利益和能源安全,反而有利于增强其在新兴绿色产业领域的国际竞争力。
四、韩国对全球性环境机制的建设性参与不断加强
(一)由消极应对到主动接纳
从纵向的环境外交进程来看,韩国已由早期较为被动的边缘角色,转变为环境领域相关全球游戏规则制定的积极参与者。1973年,韩国加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这一职能机构,但那时它甚至还不是联合国的成员国。进入上世纪90年代,韩国在环境外交领域逐渐摆脱被动与中立,环境多边主义倾向显著加强,在相关情报交换方面持日益开放的态度。韩国对于环境与气候变化领域全球性多边进程的积极开明态度主要体现在:1992年以来,韩国先后加入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保护臭氧层维也纳公约》、《关于消耗臭氧层物质的蒙特利尔议定书》、《生物多样性公约》等一系列重要的国际环境公约,以及参加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活动;1994年,韩国开始参加1991年成立的全球环境基金(GEF)并向其提供捐助——该组织的成员包括国家、国际机构、非政府组织与私人企业,是确保上述国际公约实施最重要的资金机制。
2002年,在得到国际非政府组织——世界环境保护基金会(IEPF)10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后,韩国成立了该基金会的分支机构。韩国还以承办2002年韩日足球世界杯为契机,对其主要大城市的大气污染问题进行了重点治理。以同年约翰内斯堡可持续发展世界首脑会议为契机,韩国制定了发展绿色经济的战略计划。首尔市则成为2005年创立的世界大城市气候先导集团(C40)的成员之一,并于2009年主办了主题为“应对气候变化成就与挑战”的第三届世界大城市气候变化峰会,来自世界80多个主要城市的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共同探讨如何应对气候变化、建设低碳城市等问题。客观来看,在没有强制性国际压力的情况下,韩国主动承担了一定的减排责任——李明博政府制定的中长期目标是到2020年温室气体排放量比不采取减排措施的“基准情景”减少30%。
(二)行动倡导和多边机制创设
韩国还向世界积极倡导绿色增长的发展理念,推动国际社会成立保护生物多样性的专门机构。为此,继德国和加拿大两国领导人之后,李明博总统2010年被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组织授予《生物多样性公约》奖。[11]2012年,新成立的联合国绿色气候基金(Green Climate Fund)秘书处决定常设于韩国仁川,这对韩国的环境外交是个极大的肯定。德国、墨西哥、纳米比亚、波兰和瑞士等国,都曾是有竞争力的秘书处候选地。该机构与全球环境基金的初衷类似,旨在由发达国家筹措资金,帮助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挑战。它使韩国能够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进行财政分配与技术支援时发挥某种主导作用。目前韩国正在为之筹措1亿美元,并得到了美国、中国和欧盟等国的支持。
韩国的多边倡议能力还体现在:2011年,它与丹麦、墨西哥等国共同发起全球绿色增长论坛,旨在促进各国政府和企业在发展绿色经济方面的合作;2014年9月,第6届全球绿色增长论坛在首尔举行,主题是“韩国特色制造业的未来和韩中、韩日间可持续发展”。尤其是2012年,由韩国主导创立的全球绿色增长研究所(GGGI)正式转变为一个国际机构,并把秘书处设在首尔。该机构致力于支持发展中国家的绿色增长,此前它只是一个认同韩国所倡导的低碳绿色增长理念的非营利组织,2010—2012年期间,韩国政府每年向其提供1 000万美元资助。成为正式的国际机构后,韩国有望在全球绿色增长领域获得更大的话语权,丹麦、澳大利亚等国都是该机构理事会的重要成员。目前,全球绿色增长研究所已把印度尼西亚、埃塞俄比亚、巴西等国作为援助对象,并将以最不发达国家为中心逐步扩大受援国范围,帮助它们制定符合本国国情的绿色增长政策。
在2011年德班气候变化大会上,韩国支持延长《京都议定书》,认为发达国家对于全球气候变化负有历史性责任,同时发展中国家也应主动作出减排努力。韩国还积极申办2012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虽然会议最终在卡塔尔举行,但韩国政府仍然希望其后能够邀请20至30个有代表性的国家举办气候变化部长级会议,并希望把这一年度性会议作为《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大会的筹备会议。目前,该公约缔约方正在关注讨论2020年《京都议定书》到期后新气候体制和规则,韩国建设性地参与联合国体系内环境与气候变化治理机制的构建,除了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发挥桥梁作用外,还试图将韩国的经验反映到新的国际气候体制中,在温室气体减排范围和减排目标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为此,韩国把气候变化视为以创新型经济为基础的新增长引擎,督促发达国家支持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
韩国还是2002年启动的亚欧环境部长会议的参与方之一,并且分别从2003年和2007年起,作为重要的能源消费国之一,受邀参加了由美国倡议的碳收集领导人论坛、“主要经济体能源安全与气候变化会议”等有关气候变化的国际对话机制,受到西方发达国家的重视。韩国与世界银行共同开展了“亚洲国家环境知识传播事业(knowledge partnership)”,并加强同欧盟及意大利、瑞典等国的合作,推进环境政策及环境技术的交流与合作。2011年,李明博访问丹麦并宣布两国结成“绿色增长联盟”,这是韩国与环境和气候外交最为积极的欧盟国家缔结的第一个类似同盟,对于推动世界增长模式的转变具有一定示范意义。作为双边战略伙伴关系的一部分,韩国与丹麦将加强在绿色技术、减排、发展可持续能源和应对气候变化等绿色经济相关领域的合作,并为此每年举行一次会议。2013年,韩国总理郑烘原出访丹麦和芬兰,绿色增长仍然是此行的主要议题。此外,在同年11月朴槿惠总统访问英国期间,韩英两国发表了《气候变化联合声明》,表示将在能源与低碳发展领域采取共同努力。[12]
五、韩国环境外交的重心放在亚太尤其是东北亚地区
(一)东北亚是韩国环境外交的优先方向
与全球层面相比,韩国更加希望成为亚太地区环境外交的重要节点,尤其是在与其环境利益切身相关的东北亚区域投入了大量外交资源。作为韩国环境外交的重心和优先方向,东北亚国家的大气污染和海洋环境问题在地缘上密不可分。作为东北亚区域合作的核心国家,中日韩三国的环境政治关系堪称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环境外交模式的缩影。[13]韩国是东北亚环境合作会议的重要参与方,这一政策对话机制始于1992年,成员国还包括中国、日本、俄罗斯、蒙古等国。韩国对于中国的大气污染等环境问题十分敏感,1993年两国签署环境合作协定,建立了部长级会议、高官联席会议等机制,酸雨和黄海海洋环境治理首先被纳入双方合作议程。在韩国政府提议下,1999年,中日韩三国建立了年度性的环境部长会议机制,议题涉及沙尘暴治理、电子废弃物越境转移管控、污染物减排、生物多样性保护、环境教育、信息交流与共享和环保技术转让等。中日韩环境部长会议可以视为中日韩三国合作机制的一部分,其宗旨是在首脑会议指导下,探讨和解决共同面临的区域环境问题,促进本地区的可持续发展,推动东北亚的区域一体化进程。2000年以来,韩国国际协力团与中国林业主管部门在北京、陕西等地开展了若干个林业合作项目,也涉及两国地方政府层面的合作。2001年,韩国成为第一个在中国开设环保技术展示厅的国家。2007年,在韩国济州主办了中日韩气候变化政策对话会第一次会议。
就东北亚而言,在当前地区格局尤其是有关国家政治关系处于低谷的情况下,各国从环境合作入手,更容易超越政治和安全领域的复杂分歧,也有利于韩国在其中发挥独特作用。鉴于此,2013年5月,朴槿惠政府提出“东北亚和平合作构想”(即“首尔进程”),主张韩国与六方会谈其他各国首先从气候变化等敏感性较低的非政治领域入手,推动对话议题由环境等功能性合作向朝核等安全合作逐渐扩大,不断积累互信和提升对话级别,最终实现东北亚各国的共存共荣。尽管中日、韩日双方因领土纠纷和历史问题而难以打破僵局,但2014年4月,第16次中韩日环境部长会议还是在韩国大邱市举行,并把改善空气质量、应对气候变化等议题作为下一步优先合作的领域,同时加强既有的政策对话机制。2014年10月,朴槿惠政府发起的“首尔进程”倡议得以实施——第一届东北亚和平合作论坛在首尔举行,韩、美、中、俄、日等国代表与会。
(二)拓展对东南亚国家的环境外交
在东亚地区,韩国的环境外交还由东北亚向东南亚区域扩展,并较容易得到那些中小国家的响应。对东南亚的环境外交虽然要晚于东北亚启动,但相对于本地区其他主要国家已取得了一定优势。2003年,“10+3”框架下第一届东盟-中日韩环境部长会议召开。根据2009年韩国-东盟特别首脑会议的决定,在韩国出资2亿美元设立的东亚气候合作基金中,拿出一半用于与东盟的合作,首先满足印度尼西亚、老挝、缅甸、越南、柬埔寨、菲律宾等国的减排需要,并以官方发展援助形式向东盟国家提供资金,以支持后者的低碳绿色增长。韩国与东盟还就共同发起成立亚洲森林合作组织达成协议,推动包括东南亚地区在内的可持续森林管理。自2010年起,韩国与东盟在气候领域的合作进一步加强,决定构建“绿色伙伴”关系,并把亚洲森林合作组织的秘书处设在首尔。2011年底,韩国与东盟缔结《林业合作协定》,促进后者林业经济的转型。在与东盟成员国的关系层面上,十余年来韩国与越南的双边环境合作不断加强,环境部长会议机制为两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提供了具体支撑;2010—2011年,韩国向越南提供了约600万美元专款用于后者的环境治理。目前,韩国还与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在发展清洁能源等领域开展科技合作,并从印度尼西亚进口大量液化天然气。
(三)积极参与亚太海洋环境合作
在更广泛的亚太层面上,韩国也在有关多边机制框架下积极开展环境和气候外交,并在某些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在《京都议定书》生效后,韩国与中国、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等国于2006年初共同发起“亚太清洁发展与气候新伙伴计划”,推动相关的技术和资金合作。更重要的是,韩国在推动亚太地区海洋环境合作方面扮演着积极角色,并致力于成为亚洲海洋环境保护领域的行动中心。在全球环境基金会(GEF)、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以及国际海事组织(IMO)的支持和监管下,韩国与中国、日本、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12个东亚沿海国家建立了东亚海环境管理伙伴关系计划(PEMSEA),对有关海域进行保护治理。韩国首先关注黄海、东海、日本海等海域的污染问题,国际政府间机构——西北太平洋行动计划(NOWPAP)除了在韩国釜山设有事务局外(同时在日本富山也设有事务局),还在韩国大田设有海洋环境应急防备反应区域行动中心(MERRAC)。[14]NOWPAP是联合国环境署(UNEP)为防治海洋污染而实施地区合作机制的重要一环,1991年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其成员除了韩国外还包括日本、中国和俄罗斯。NOWPAP把事务局等地区协调机构设在韩国,反映了韩国在西北太平洋海洋环境合作中具有某种枢纽地位。
韩国作为亚太经合组织(APEC)的创始成员国之一,2002年,在首尔召开了第一届亚太经合组织海洋部长会议,发表了《汉城海洋宣言》等文件,表示要就海洋环境与资源保护加强地区合作。此外,这一会议还决定把APEC海洋环境培训教育中心(AMETEC)常设于首尔,韩方愿意为其提供经费。[15]此前,该中心曾在韩国济州召开过国际研讨会,也举办过一些小型培训班,但实体性并不强。
六、小结
作为国家总体外交的一部分,方兴未艾的韩国的环境外交立足于自身不断拓展的国家利益,同时又着力塑造其负责任和建设性的国际形象。随着自身经济社会结构的进一步转型,韩国的社会政治文化也日益倾向于支持积极的环境外交。韩国希望利用当前较为有利的地区和国际环境,努力在环保和气候外交中发挥独立作用,尤其是通过参与和影响相关多边议程和制度,使自身在国际环境及气候秩序中的地位和话语权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对此连一些环境和气候大国也不得不予以重视。但另一方面,韩国毕竟是一个处在全球权力结构中间层次的国家,在全球环境及气候政治博弈中的责任和能力都是有限的,难以与主要集团或力量相抗衡,而只能在南北关系中采取折中与调和态度。
在地区层面上,韩国的环境和气候外交还十分重视其溢出效应,即通过这一功能性领域的理念倡导和多边主义合作(包括对东亚有关国家不断加强的环境和气候援助),在经济利益之外谋取更大的政治利益,以及塑造可信赖的国际道义形象,从而更为巧妙地带动区域内其他更高层级和更为复杂问题的解决。对于韩国在国际环境政治积极作为的中等强国角色及其产生的广泛影响,中国应从环境外交乃至周边外交等多个维度予以充分重视,谋求共同塑造地区和国际环境新机制,促进周边命运共同体建设。
[1] [墨西哥]G·冈萨雷斯:《何谓“中等强国”》,《国外社会科学》1986年第6期,第44页。
[2] 丁工:《中等强国崛起及其对中国外交布局的影响》,《现代国际关系》2011年第10期,第49页。
[3] 魏光启:《中等国家与全球多边治理》,《太平洋学报》2010年第12期,第37-44页。
[4] 于镭、[澳]萨姆苏尔·康:《“中等强国”在全球体系中生存策略的理论分析》,《太平洋学报》2014年第1期,第51页。
[5] 唐纲:《参与全球治理的中等强国:一项现实议题的研究》,《太平洋学报》2012年第8期,第47页。
[6] 韦大乐等:《应对气候变化立法的几点思考与建议——日本、韩国应对气候变化立法交流启示》,《中国发展观察》2014年第7期,第57页。
[7]SignificantProgressMadetowardtheSustainableDevelopmentofMankindandtheWorld,2014-07-23,http://www.mofa.go.kr/ENG/press/pressreleases/index.jsp?menu=m_10_20&sp=/webmodule/htsboard/template/read/engreadboard.jsp%3FtypeID=12%26boardid=302%26seqno=314065.
[8] 单吉堃:《韩国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与行动》,《学习与探索》2010年第6期,第151页。
[9] 高铭志等:《日本、韩国及中国台湾地区气候变化及能源相关基本法与草案之研究》,《清华法律评论》2012年第1期,第101页。
[10] 马建英:《刍议韩国的环境外交》,《东北亚研究》2010年第1期,第43页。
[11] 《联合国机构向李明博颁发环境奖》,2010年8月25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0-08/25/c_12480781.htm。
[12]UnitedKingdom-RepublicofKoranJointStatementonClimateChange,2013-11-06,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united-kingdom-republic-of-korea-joint-statement-on-climate-change.
[13] 具天书等:《环境外交:发展的动力学分析——兼论中日韩三国环境合作与问题》,《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第50页。
[14] 刘洪滨、杨伟:《韩国的海洋环境保护》,《太平洋学报》2008年第6期,第86页。
[15] 刘惠荣、刘晓靖:《APEC海洋环境与资源保护机制研究》,《中州学刊》2009年第6期,第95页。
[责任编校:宋宁]
The Middle Powerv.sROK’s Environmental Diplomacy
SONG Xiao-feng
(SchoolofLaw,AnhuiUniversityofFinance&Economics,Bengbu,Anhui, 233030,China)
As a middle power in Asia, Republic of Korea has expanded its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and become an important participant of global and regional affairs. Due to the transition of its own economy and society as well as the international trends, ROK regards environmental diplomacy as a strategic tool for expanding national interests and enhancing international status. This reflects the path preference of newly-emerging middle power participating in global and regional governance. Led by the government, enterprises and social organizations together improve ROK’s environmental diplomacy system. According to its own overall diplomatic objectives, ROK’s environmental diplomacy focuses on the global and East Asia, and has a stronger ability for launching initiatives and participating in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Meanwile, Based on “the role of reliable middle power”, ROK has established the status as a bridge between developed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 China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role of ROK in Northeast Asian environmental cooperation and regional integration.
Republic of Korea; middle power; environmental diplomacy;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
D831.260
1009-3311(2015)02-0045-08
2014-12-12
2014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4YJAGJW003);安徽财经大学2014年度科研项目(ACKY1415ZD)
宋效峰,安徽财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博士,苏州大学老挝—大湄公河次区域国家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