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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噶厦中亲英派政治态度的演变——以擦绒·达桑占堆为切入点的探讨

2015-12-08

关键词:文史资料忠信达赖喇嘛

张 皓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北京100088)

一般认为,近代以来“英帝国主义在西藏物色、培植了一个亲英集团,从事分裂活动”①陈炳:《藏军史略》,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年版,第363页。,擦绒·达桑占堆 (1888-1959年,西藏彭波人)为其领袖。这就是说,亲英派就是分裂派,擦绒就是分裂派的头子。但是,笔者在查阅当时有关中英文档案资料和其他文献后,发现并不能说明此点。虽然学术界对擦绒作了一些研究,②专门探讨擦绒的代表作为昂毛吉的《试论民国时期擦绒·达桑占堆其人其事》 (中央民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此文探讨了擦绒的多变人生 (从农奴挤进上层贵族)、“近代化思想”及实践 (对藏军、货币的改革及其他举措)、“擦绒事件”(并非政变)。还有一些文章的研究涉及到了擦绒,正如昂毛吉所指出,主要有次仁央宗的《试论西藏贵族家庭》(《中国藏学》1997年第1期)、达瓦的《十三世达赖喇嘛对“坚塞”的扶植及“坚塞”在施政过程中的作用》(《西藏研究》2003年第4期)和王献军的《民国时期西藏政教合一制受到的冲击》(《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4期)。分歧在于:王献军虽然认为擦绒“认识到要使西藏赶上世界进步潮流必须变革”,但是发动的是“未遂政变”;昂毛吉则认为擦绒为“政变者”是“莫须有”的罪名;达瓦认为擦绒事件是擦绒与十三世达赖喇嘛之间的权力冲突事件。但是并未弄清楚擦绒事件的实质,也未弄清擦绒一生政治态度变化的轨迹,自然未弄清噶厦中亲英派的本质,本文就以擦绒为切入点来探讨。

一、应运而起:擦绒军官集团的形成及亲英派领袖的坐实

擦绒是噶厦在1910年至1915年十三世达赖喇嘛与中央政府的激烈冲突中涌现出来的显赫人物。擦绒“出身甚微,原系罗布林冈达赖游宫之外侍者。达赖见其聪明伶俐,调入内侍”。1910年川军入藏,他保护十三世达赖喇嘛出逃印度,正是由于他率领僧侣十五六人在曲水渡口的山头“遥击川军”③蒙藏委员会:《西藏内情及其对外关系研究报告》,张羽新,张双志编纂:《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18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年版,第169页。,“才能使达赖喇嘛安然逃脱”④[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56页。,他因此成为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坚塞朗嘎”(即亲信侍卫)。接着在1912年,十三世达赖喇嘛着手加强藏军建设,以堪仲强巴丹达任藏军总司令,孜本泽墨·洛色旺杰为副司令;同年,以坚色朗康接任总司令。不久,十三世达赖喇嘛又以噶伦喇嘛强巴丹达兼任总司令,擦绒、泽墨为副司令,并特地要求擦绒“还俗,入赘于擦绒家族”①甘典:《我所了解的擦绒·达桑占堆其人》,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第437、436页。,擦绒就此挤进了西藏上层贵族。1913年,十三世达赖喇嘛“谋倒川军”,派擦绒“入拉萨运动独立”。由于拉萨川军哗变,他轻易地赶走川军,再立大功。因此,十三世达赖喇嘛在返回拉萨后,于1915年成立“玛基列空”即藏军总司令部,升任擦绒为总司令兼首席噶伦,宇拉·丹巴次旺为副司令,擦绒集军权、行政权两权于一身。

如果说噶厦内形成了一个以擦绒为首的亲英军官集团,那么这个集团应该是在十三世达赖喇嘛力求藏军近代化的过程中形成的。1913年,十三达赖喇嘛派遣50名士兵和军官到江孜,由英印军官训练。1915年11月,仲巴扎萨、噶西台吉等人在江孜受训后拜见十三世达赖喇嘛。12月,十三世达赖喇嘛“派桑颇公子班丹曲旺、定恰·多吉坚赞、吉普次公子索朗旺杰和罗杰囊巴·索朗多吉等政府供职人员和部分普通藏兵前往印度果札和西罗二地学习火炮和机枪的射击、拆、装等项技术”。1921年11月,“派雪仲德门去江孜学习英军军操,雪仲吉素雪巴到大吉岭学习电话线架设技术,孜本麦如钦热俄珠、布达拉僧官学校的拉俄巴阿扎仓的却丹旦达和热窝德庆更登热杰三人前往印度学习外语”②《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年谱》,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第190、200页。。1923年11月,派多仁台吉到印度留学,江乐金到甘托克接收英援武器。

在这过程中,擦绒作为藏军总司令,“负责统一筹划、管理和指挥藏军的组织、训练、作战、装备、后勤等各项工作”。他“确定部队代号和编制序列,仿照当时英国军队的建制,以藏文字母将原6个团3000人的藏军扩编成10个团约6000人的规模”。这样,“藏军的体制、地位和作用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③《玛基康全宗》,《西藏档案》2012年第1期。在这种情况下,擦绒必然要同英国在亚东的商务代办麦克唐纳 (David Macdonald)、驻锡金政治专员贝尔 (Charles Bell)等英人打交道。1920年11月17日至1921年10月19日,贝尔入藏活动,擦绒尽力保卫安全。贝尔离藏时,擦绒“在事前未作正式安排的情况下”为其送行。擦绒“不仅十分亲英,而且还养成了一些欧洲习惯,这一点从他的椅子、桌子、其他一些家具、刀叉餐具、部分衣物、偶尔为之的半英式穿着和他现在‘前来给你送行的拜访’就可以看出”。贝尔对擦绒的表现很满意,宣称“擦绒从少年时代到成年一直是英国人坚贞不渝的朋友,他对我也始终是坚定的朋友”④[英]查尔斯·贝尔:《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冯其友,何盛秋,等译,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1985年编印,第339、129页。;麦克唐纳也声称擦绒“为我的挚友”⑤[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56页。。擦绒自然要戴上亲英派领袖的帽子,英国政府称擦绒“是西藏第一个绅士”⑥Doc.79 [F2253/4/10]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 in Sikkim,No.7(7)-p./35,dated February 18,1936. ——(Communicated by India Office,April 17,1936.)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44,China,January 1936-June1937.University Publications of America,1991,p119.和“亲英领袖”⑦Alastair Lamb,China,India& Tibet 1914—1950:A History of Imperial Diplomacy,first published in 1989 in Great Britain by Roxford Books,Hertingfordbury,Hertfordshire,p179.,黄慕松称“民国初年,亲英派以首席噶伦擦绒为首领”⑧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68页。。

至于亲英军官集团的主要成员,黄慕松追述说如“贡江罗敬 (即江洛金·索朗杰布)代本、所岗代本、楚葛 (即崔科)代本及台吉杜林 (即多仁)、四品官深珠品江、四品官定直,均属重要人物”,并认为“西藏高级军官代本、如本等,几全属亲英派,而政界中亦占有一部分潜势力”①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68页。。其中一些军官“穿两式服装,剪短头发”,对英人也很“亲善”,麦克唐纳即称崔科在他1924年离开江孜时送上“一件无上的贡品”,即崔科“将那地方所有的藏军指挥出作一种荣耀护卫,并令号手吹奏送别的音曲,这种尊荣,仅对达赖而设”。因此,麦克唐纳称自己“同很多西藏军官变成挚友,其中有前达赖后裔江罗坚公 (Changlochenkung,即江洛金),靠近江孜一位大地主的儿子道陵台吉(Doring Theji,即多仁台吉),出科代本 (Tsoko Depon,即崔科)、肯铺国学 (Kyipup Kusho)”②[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36、135页。。

但是,擦绒军官集团是否真正“亲英”,值得怀疑。1919年,北洋政府以甘肃督军张广建的名义派李仲莲、朱绣入藏,交换恢复西藏与中央关系的意见。1920年9月,他们在报告中将西藏上层贵族分为新旧两派,认为“旧派居十分之七,新派祇居十之二三,旧派以藏王及总堪布、三大寺为最有势力,多数尚有思念故国之意。新派以四噶布伦为最,常受英人愚弄,藉为护符。而此四人中又以现驻昌都统兵官降巴丹达为最,现在降巴丹达颇知英人阴毒,甚愿内向,又恐我国不能保护,祇持保守主义,以俟将来”③《李仲莲朱绣呈报抵藏情形文》(1920年9月),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456页。。此报告认为只有新派而无亲英派,并认为即使是在第一次康藏冲突后率兵坐镇昌都的降巴丹达也是因祖国贫弱而迫不得已“亲英”。

二、擦绒事件:噶厦权力格局及对中央对英态度变化的分水岭

擦绒军官集团形成后,同两方面的矛盾日益发展。一方面,以擦绒和江洛金“为主的激进派”和以三大寺“为代表的旧势力”冲突激烈,④尕藏智华:《西藏江洛金贵族世家简史》,《西藏档案》2013年第2期。擦绒要求十三世达赖喇嘛“不顾寺院的反对”,实施训练警察和扩充藏军的计划。⑤[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265页。另一方面,军权同政权碰撞,擦绒和宇拉长期担任总司令、副司令,“大小事务均由司令部做主决定,不请示达赖喇嘛和噶厦。”在双重矛盾之下发生了一系列事件,曾任藏军总司令部秘书的次仁多杰说:“一次,第八代本的几名士兵和警察代本的人争斗殴打,伤亡数人。总司令部促拿打架的人并施以解肢酷刑,没有请示达赖喇嘛和噶厦,武器库枪械也无故短缺。”⑥定甲·次仁多杰:《原西藏地方政府阻止西藏和平解放的事件之一》,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I),第47页。麦克唐纳也说:擦绒的“实在罪名”是“同新举办的拉萨巡警斗争”,他“曾发命令割掉一个兵士的腿,和割去另外一个兵士的耳朵”;一些军官从江孜受训完毕“回到拉萨,因政府来复枪事被牵入漩涡而受诽谤,谓他们不将枪械藏在‘国家’军械局而私自藏在他们家中”⑦[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86、135页。。在这情况下,贝尔发现擦绒“遭到势力强大的僧侣阶层的强烈反对,他们坚持要他辞去总司令或噶厦成员的职位”;并说擦绒“现在是如此不得人心,连生命也经常受到威胁”而不得不三次请辞噶伦、藏军总司令、造币厂厂长三个职务,但被十三世达赖喇嘛驳回。”⑧[英]查尔斯·贝尔:《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冯其友,何盛秋,等译,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1985年编印,第296页。

1923年11月,“激进派”和“旧势力”的矛盾激化,僧俗大会开会讨论时因无军方代表参加,几个代本闯入开会地点质问,十三世达赖喇嘛亲自调解,“藏军官员中有的被免职,有的被降职”,江洛金被调任为阿里总管 (但他未去阿里就职而留在拉萨主管“恰擦列空”即盐茶局)。⑨尕藏智华:《西藏江洛金贵族世家简史》,《西藏档案》2013年第2期。虽然擦绒未直接出面,但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对其策划“甚为不满”⑩《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年谱》,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第202页。。擦绒不但未认识到此点,反而在1924年10月召集副司令宇拉及各代本杰白赛、萨龙瓦、唐本、崔科娃、丁甲瓦、金巴瓦、乃堆、仲巴瓦 (仲巴赛)、新卡瓦等人召开秘密会议,决定上书噶厦:(1)“要求允许武官派代表参加西藏政教重大会议”;(2)“军方军事审判无需通过请示噶厦再行办理,诸事概由藏军总司令部全会自行决定。”①甘典:《我所了解的擦绒·达桑占堆其人》,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第437页。前者是以军干政,后者是军事独立。洛桑顿珠指出:这是擦绒“未经请示噶厦和达赖喇嘛,私自召开 (的)军事会议”②色新·洛桑顿珠:《我所知道的藏军情况》,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第595页。。之后,仲巴瓦向十三世达赖喇嘛告密,十三世达赖喇嘛对擦绒进行惩处,这就是擦绒事件。

英人认为擦绒事件的性质是“改革”。麦克唐纳称:擦绒“是一个社会改革家,而且是介绍欧西思想到西藏的一个人”③[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56页。。他否认擦绒召开秘密会议是要举行政变,认为只是“有几位年龄轻的军官,曾经于一种盟约上签字,表示无论如何,在军政暗潮里,要彼此互相帮助”④[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36页。。贝尔也宣称:擦绒事件是改革与守旧的斗争,擦绒“赞同英国的管理方法。达赖及其去过印度的官员也赞同英国的某些办法;留在‘国’内的官员则希望不要改变西藏或中国的方式”⑤[英]查尔斯·贝尔:《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冯其友,何盛秋,等译,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1985年编印,第129~130页。。他批评擦绒“过分鲁莽”,“感情冲动,招致不幸”,这是辩护擦绒事件与英国无关。但是后来一些英文著作说,传言擦绒1924至1925年间与莱登·拉合谋发动政变,⑥Alastair Lamb,China,India& Tibet 1914—1950:A History of Imperial Diplomacy,p180.而莱登·拉是英籍锡金人,帮助噶厦训练警察。还值得指出的是,擦绒事件恰恰是在1924年麦克唐纳离开江孜后发生的。

国人对于擦绒事件的性质有多种说法。一种是英人策划和支持擦绒推翻达赖喇嘛的未遂“政变”。陆兴祺认为: “英人以达赖始终不忘中国,欲密谋以倾复 (覆)之,其第一步非先令其政教分离不可。故思扶植藏中之亲英派以为藏王,如在布丹时拥立终萨琫洛,逼退桑结确哥故事。如是则西藏政权可归英人掌握。”⑦陆兴祺编:《西藏交涉纪要》(下编),1931年8月铅印本,第91~92页。孔庆宗进一步认为:英国积极策划亲英派头子擦绒等上层分子,“密谋于一九二四年十月某夜,准备发动政变,推翻达赖喇嘛,另组‘清一色’的亲英政权”⑧孔庆宗:《回忆国民党政府对西藏政务的管理》,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辑》(第93辑),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4年版,第87页。。社会舆论认为擦绒“勾结英人,拟在机什城 (即拉萨北郊的札什城)建筑英领事馆,并废达赖”⑨傅也文:《西藏问题之今昔观》,《时事月报》1930年第2卷第4期,第173页。。次仁多杰认为,由于“每当周末或假日,达桑占堆为首的军官聚集京太饭馆,吃喝玩乐”,十三世达赖喇嘛“怀疑他们谋划军事政变”⑩定甲·次仁多杰:《原西藏地方政府阻止西藏和平解放的事件之一》,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I),第47页。。

另一说法是未遂“革命”,是擦绒图谋改革西藏旧制度、实行政教分立的革命。蒙藏委员会认为:“迄民国十三年,擦戎 (擦绒)党羽图谋革命,欲划分政教两权,使达 (赖)喇嘛专掌教权。政权仍依旧制,恢复藏王制度,由藏王掌之,并拟自为藏王。”⑪蒙藏委员会:《西藏内情及其对外关系研究报告》,张羽新,张双志编纂:《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18册),第170页。曾任中国驻加尔各答总领事黄朝琴进一步认为是英国策划的“革命”:“擦绒及其党羽谋革命,拟划分政教两权,达赖主教,擦绒为藏王主政,盖英国以达赖一人总握政教两权,照例又须中国敕封,分权则是侵藏之张本也。”⑫《呈报办理西藏事务情形由》 (1940年3月26日), “外交部”编: 《外交部档案业书——界务类》第五册西藏卷(一),台北“外交部”2005年版,第227页。社会舆论也认为是“革命”,不过是西藏人民对英帝国主义的革命:“藏人群起暴动,将建筑领事馆之英工程师殴死数名,并重殴擦戎几死。达赖亦稍觉悟,疏远擦戎;近来藏人拟大举革命,脱离英人羁绊,渴望汉兵救援。”①傅也文:《西藏问题之今昔观》,《时事月报》1930年第2卷第4期,第173页。

关于十三世达赖喇嘛因何革去擦绒的职务、是总司令与噶伦两职同时革掉抑或先去前职,说法也不同。次仁多杰说,擦绒噶伦、总司令两职同时被免,罪名是“滥用职权”②定甲·次仁多杰:《原西藏地方政府阻止西藏和平解放的事件之一》,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I),第47页。。甘典认为“自此,扎萨达桑占堆文武双职被撤”③甘典:《我所了解的擦绒·达桑占堆其人》,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第437页。。孔庆宗和黄朝琴也认为两职是“立即革除”,但原因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察觉到了擦绒的“政变”阴谋④孔庆宗:《回忆国民党政府对西藏政务的管理》,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辑》(第93辑),第87页。。英国政府说擦绒“1925年因明显亲英而被剥夺藏军总司令和噶伦两职”⑤Doc.79 [F2253/4/10]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 in Sikkim,No.7(7)-p./35,dated February 18,1936. ——(Communicated by India Office,April 17,1936.)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44,China,January 1936-June1937.p119.。麦克唐纳称擦绒失掉的是总司令职,因为他对“英国常表示强烈的同情”⑥[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第56页。。当今西方学者毕达克称:擦绒在好些年里“是西藏最有影响的人物”,十三世达赖喇嘛“对他的权势和财富产生了几分疑虑,便在1925年突然解除了他藏军司令的职务”⑦[意]毕达克:《西藏的贵族和政府 (1728—1959)》,沈卫荣、宋黎明译,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11页。。

总结来看,原因有权力争夺、“政变”和“亲英”三说。由于英国政府和英人均强调擦绒“亲英”,擦绒脱不下亲英派领袖的帽子。麦克唐纳还解释擦绒只被革职,是因为“达赖曾经发过誓言,谓要报札隆 (擦绒)一千九百一十年在嘉桑渡口(即曲水渡口)抵御中国军队和救主的劳绩,将永远的保护他。假使叉隆 (擦绒)没有这种保障,恐怕所受处分更要厉害些”⑧[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86页。。但是,如果擦绒发动军事政变推翻十三世达赖喇嘛并改变政教合一制度,即使十三世达赖喇嘛发誓“将永远的保护他”,也会受到严厉的处分。因此,擦绒真正罪名是亲英以稳固自己的权力,进而以军干政。他首先被撤掉的是总司令职,噶伦职如后所指出是在1929年因帮助莱登·拉再次入藏时而被革掉。自1924年被革掉总司令职务后,擦绒再无力左右噶厦政局的地位,英方甚至认为他“虽然还活着,自由,并且仍然的确属于噶厦成员,但是其政治生涯已经结束”⑨Alastair Lamb,China,India& Tibet 1914—1950:A History of Imperial Diplomacy,p179.。

十三世达赖喇嘛还对擦绒军官集团作出处理,麦克唐纳声称“当这时候,另外还有一种严重的谣言,使政府所任用一般很多的有希望的青年军官,同时下台”⑩[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36页。。黄慕松指出:擦绒“重要党羽,如所岗、楚葛各代本,均革去代本职而降为五品官,贡江罗敬、杜林均降为五品”⑪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68~69页。。次仁多杰所说有些不同:“副总司令四品官宇拉·丹巴次旺降为七品官员;擦绒派的代本噶西·旦增诺布、崔科和定甲瓦多吉坚赞等人也被免去代本职务,降为七品官员;代本聂堆巴贬为普通庶民”,“这样瓦解了以擦绒·达桑占堆为首的军官势力。”⑫定甲·次仁多杰:《原西藏地方政府阻止西藏和平解放的事件之一》,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I),第48页。又有人指出,宇拉是因“编制军械目录,违背了达赖的旨意”而被撤职削为平民。⑬色新·洛桑顿珠:《我所知道的藏军情况》,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第595页。无论怎样,英国政府对此不满,声称“许多受到英国训练的军官被免职”①Annual Report,1928.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Volume 20,China,1927-1931.p112.。

一般认为十三世达赖喇嘛瓦解了亲英的藏军军官集团,亲英分子已“寥寥无几,无何等势力”②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69页。,其实不然。英国政府在标注1936年2月18日的文件中分析了这年情况:警卫司令虞多代本 (Yutok Depon),35岁,“一名地位非常高、颇具影响的士兵。在奎塔 (Quetta,位于巴基斯坦西部)受过重炮训练,强烈亲英。”噶许巴代本 (Tering Jigme Detsab,可能是如后黄慕松所说的蔡林代本),30岁,“锡金土王的近亲,英国驻江孜商务代办的朋友,与擦绒家族联姻而有姻亲关系。他在大吉岭的圣保罗学校受过教育,在江孜的印军接受军事训练,强烈亲英。”定江 (Ksuhuo Dingja)代本,“40岁,四品官,亲英,现为日喀则资深宗本……在西隆(Shillong,位于印度西北部)受过步兵训练,在奎塔受过炮兵训练。”③Doc.79 [F2253/4/10]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 in Sikkim,No.7(7)-p./35,dated February 18,1936. ——(Communicated by India Office,April 17,1936.)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44,China,January 1936-June1937.p119.因此,只能说“亲英派势力稍杀”。擦绒实职虽被革去“而给与间散之札萨克”,但是“尚握有造币实权,且英在藏有驻兵、邮局、电报等之设施,亲英派之潜势力仍未可蔑视。”④《呈报办理西藏事务情形由》 (1940年3月26日), “外交部”编: 《外交部档案业书——界务类》第五册西藏卷(一),第227页。

对于擦绒事件的发生,须放在西藏地方政治权力格局的演变和对中央、对英国的关系变化下来考察,才能认识其实质。

按照贝尔所称,擦绒是“达赖的主要心腹”,“达赖喇嘛十分坚定地支持他,致使他在一段时间里超过了首席噶伦 (即司伦贡嘎旺秋)的权力。”⑤[英]查尔斯·贝尔:《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冯其友,何盛秋,等译,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1985年编印,第295页。其实,擦绒权力过度膨胀必然遭致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压抑,剥夺擦绒的兵权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加强自己权力的一大举措。告密的仲巴瓦 (即仲巴赛、君色巴、札隆仲贝)是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嫡亲侄子,十三世达赖喇嘛有以他掌握军队的打算。1913年,十三世达赖喇嘛从大吉岭返回拉萨后不久即派仲巴瓦“在军队中担任了一个小小的职务”⑥[英]查尔斯·贝尔:《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冯其友,何盛秋,等译,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1985年编印,第141页。,到1924年,仲巴瓦已官居代本。十三世达赖喇嘛革除擦绒总司令职务后,以仲巴瓦继任。同时,十三世达赖喇嘛加强对噶厦的控制,以司伦雪康“年事已高”为由,任命自己的另一位嫡亲侄子贡嘎旺秋为司伦助理,称贡嘎旺秋“熟悉政府事务”。1926年,正式任命贡嘎旺秋担任司伦,“教戒其为现今和长远之善业而效力。”⑦《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年谱》,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第204、205页。但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对藏军的直接控制并不怎样成功,仲巴瓦“居位不久”即被革职,至于原因,一种说法是他“在昌都视察期间染上吸食鸦片恶习”⑧色新·洛桑顿珠:《我所知道的藏军情况》,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第595页。而“竟变成一位鸦片鬼”⑨[英]麦克唐纳:《旅藏二十年》,孙梅生、黄次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36页。,另一说法是他“其放荡不羁,失误甚大”⑩《第十三世达赖喇嘛年谱》,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第202页。,“仲巴瓦终日闲适,无所用心,不能胜任总司令之职。”无论什么说法,十三世达赖喇嘛被迫免去其职,只能以龙厦兼任藏军总司令,次仁多杰指出:十三世达赖喇嘛“对达桑占堆日趋疏远,而看重孜本 (原地方政府孜康负责人)龙厦·多吉次杰和大卓尼丹巴达杰。传闻龙厦·多吉次杰和丹巴达杰在达赖喇嘛面前谗言诽谤达桑占堆等人”⑪定甲·次仁多杰:《原西藏地方政府阻止西藏和平解放的事件之一》,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III),第48、47页。。

擦绒事件不仅是西藏与中央紧张关系缓和的分水岭,也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对英态度变化的分水岭。英国政府曾称自贝尔“访问”拉萨后,“西藏对大不列颠的友好情谊到达顶峰。”①Doc.19/Inclosure in Doc.18.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r in Sikkim,Gangtok,November18,1930.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 39,China,October 1930-December 1931.p32.但是自1924年停办江孜军事训练学校开始,十三世达赖喇嘛“亲英的态度有所改变”②孔庆宗:《回忆国民党政府对西藏政务的管理》,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辑》(第93辑),第87页。。贝尔称:“到1925年,达赖喇嘛日益坚定地撇开英国,转向中国”,“一贯亲英”的擦绒“失去了大部分权力,继而被贬职”,俄国报刊幸灾乐祸地说“英国在西藏的影响崩溃。毫无疑问,英国大大地失去了影响”③[英]查尔斯·贝尔:《十三世达赖喇嘛传》,冯其友,何盛秋,等译,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1985年编印,第365、366页。。英国政府也认为:“1924年以来,西藏的亲英感情不断下降。”④Doc.19/Inclosure in Doc.18.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r in Sikkim,Gangtok,November18,1930.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 39,China,October 1930-December 1931.p32.又说:“1924年贝利入藏以来,西藏对英关系就处于不断恶化境地,直至1929年尼藏冲突爆发。”⑤Report on China for Year 1930.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 20,China,1927-1931.p305.因此,将擦绒事件视为英国策划下的“政变”,也有一定的道理,孔庆宗认为“英帝国主义假手其走狗,以攫取西藏之阴谋,遭到沉重打击”⑥孔庆宗:《回忆国民党政府对西藏政务的管理》,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辑》(第93辑),第87页。。吴忠信认为:擦绒“酝酿革命,谋夺达赖政权,机泄被黜,因以促成达赖内向之心,而有派贡觉仲尼等来北京之举”⑦《吴忠信为拟具入藏任务与组织暨经费意见事致行政院折呈》(1939年8月4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7册),第2773页。。

还值得指出的是,如果说擦绒力图改革政教合一之制,则改革时机并不成熟,必然失败。曾任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代表与国民政府交换意见的蒋致余指出:三大寺“实握有西藏政教大权,俨然等于各国之国会,关于宗教政治之设施,须得其同意,无论宗教政治,遇有纠纷,悉取决于三大寺,即以今世达赖之精明强干,亦不能削减三大寺之权而独裁。现时三大寺,对于西藏与中央恢复原来之关系,关怀尤为密切。”在这情况下,噶厦内“亲英派”、尤其是擦绒的政治态度有所变化,蒋致余接着认为:擦绒“以达赖已渐远英国,而企图复归于我,方亟亟从事于亲我,谋得首功,以恢复其前日之势力”⑧蒋致余:《三十年来藏事之回顾及其解决之途径》,南京大陆印书馆,1932年版,第59~60页。。曾任蒙藏委员会副委员长的赵戴文赞同此看法,认为擦绒“以亲英关系”而丧失实权,为“恢复旧日信任,亦欲顺达赖意,以作成中藏和好”⑨《赵戴文为中央派遣回藏人选事致阎锡山电》(1929年9月10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第2477页。。

三、擦绒事件之后:维护国家统一与维持西藏现状的双重态度

的确,擦绒在国民政府成立后,为恢复西藏地方与中央的正常关系作出了一些贡献。

1929年8月,北平雍和宫两堪布贡觉仲尼、楚称丹增及江卜桃梅 (十三世达赖喇嘛心腹、当时在雍和宫)先后到太原、南京晋谒蒙藏委员会委员长阎锡山、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贡觉仲尼虽然为十三世达赖喇嘛所派,但是同擦绒“为同门弟,故感情甚挚”⑩刘曼卿:《国民政府女特使赴藏纪实:康藏轺征》,北京:民族出版社,1998年版,第94页。,因而也与擦绒有关。因此,贡觉仲尼报告了擦绒“拥护中央,热诚内向”的态度。阎锡山当即致函擦绒,肯定其态度,强调国民政府力谋中华民族的团结,希望他“努力赞襄,早日完成整个的大中华民国”⑪《阎锡山为赞襄达赖喇嘛完成五族团结国家统一大业致擦绒噶伦函》(1929年9月),张羽新,张双志编纂:《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4册),第392页。。

9月10日,赵戴文提出:贡觉仲尼、楚称丹增、江卜桃梅“均极愿由中央派遣回藏,因此事可邀达赖之嘉慰”,但江卜桃梅“系达赖最信任之人”,贡觉仲尼系擦绒 “(亲)信之人”,此二人“均有由政府正式派遣回藏之必要”①《赵戴文为中央派遣回藏人选事致阎锡山电》(1929年9月10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第2477页。。蒋介石决定以贡觉仲尼为特派专员入藏慰问,“并开谕藏民咸知五族共和之真谛。”②《蒋介石为派贡觉仲尼赴藏宣慰事致噶伦擦绒函》(1929年9月23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第2484页。1930年8月3日,巴文峻、谢国樑在给蒙藏委员会的呈文中透露了此决定与擦绒的关系:国民政府拟派二人回藏,“嗣棍 (即贡觉仲尼)向国樑表示谓伊与察戎噶不伦 (擦绒噶伦)系弟兄,拟请主席密与察戎一函,以促达赖信任。国樑素知察戎系亲英首领,前年受英人贿使,欲加不利于达赖,遂被削去总司令及总噶不伦职位,因与英人亲密,故得仍留现职。去岁察戎屡次函托国樑援助棍却仲尼,想以亲华之功迎合达赖,恢复旧职。”③《蒙藏委员会参事巴文峻等为陈藏中内情及入藏行程事致蒙藏委员会马福祥密呈》(1930年8月3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编:《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汇编》(第9册),第476页。

贡觉仲尼随身携带蒋介石、阎锡山致擦绒的信函。蒋介石一方面称赞擦绒“拥护共和、倾城内向”,强调“藏卫虽遥,其地为中华民国之领土,其民为中华民国之国民”,提出“执事匡扶藏族,威望夙孚,必能远瞩遐观,深明时势”;一方面谴责“帝国主义日以侵略弱小民族为急务,如印度、缅甸、安南、朝鲜均被其蚕食鲸吞”,指出“藏卫服从中央,外人何敢轻于窥伺?”④《蒋介石为派贡觉仲尼赴藏宣慰事致噶伦擦绒函》(1929年9月23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第2484页。阎锡山一方面称赞擦绒“抚字藏胞,捍卫地方,醉心共和,倾城中央,力毅心慈,艰苦备任,拟古名贤,有过无愧矣”;一方面安慰擦绒,对其“亲英”作了定论,称“印藏密迩,动辄受制,又以国家多故,未能顾及西陲,致我藏胞日受帝国主义者之侵迫,而执藏者又不得不与周旋。此情此苦,概难宣喻,惟有人心,早引为痛心者也”。接着,阎锡山要求擦绒“大展经纶,恢鸿素志,体中央意旨,谋国家幸福,团结一致,以御外侮”⑤《阎锡山为派贡觉仲尼回藏慰问望促成西藏与中央和好致噶伦擦绒函》(1929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第2493页。。总之,蒋介石、阎锡山要求擦绒为西藏问题的解决的作出贡献。

2月16日,贡觉仲尼“安抵拉萨”。3月15日,他向阎锡山报告说:“当将尊函及各项赠品敬谨赍呈达赖佛爷及擦绒、 (各)沙北 (即噶伦),俱已分别收受,并甚欣悦。仲尼即将中央德意力为宣传,并再三婉陈吾藏应仍与中央力谋联络,以收唇齿辅车之效,颇蒙佛爷及擦绒采纳。”⑥《贡觉仲尼为报会见达赖喇嘛等晤谈情形事致阎锡山函》(1930年3月15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第2496页。在贡觉仲尼抵达拉萨前,谢国樑于1月10日接到擦绒来函,函称“俟棍抵藏后中藏如何恢复旧好,当详细函知”⑦《谢国梁条陈调解西藏地方与尼泊尔纠纷办法致阎锡山等呈》(1930年2月17日),张羽新,张双志编纂:《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4册),第400页。。结果商定:十三世达赖喇嘛设置西藏驻京、驻平、驻康办事处,并以贡觉仲尼为驻京总代表,西藏与中央的关系得到初步恢复。

同一时期入藏的还有刘曼卿,擦绒对她强调了自己对中央政府、对英国的立场。他说:“人家以为我们西藏有外国人活动,其实这都是传闻之误!现在中央政府派人来就可以到街上观察,看有一个外国人没有呢?”⑧张枕志:《刘曼卿女士考察西康西藏的路程谈》,《新亚细亚》1930年第1卷第1期,第124页。他“笑谓予曰世皆指渠为亲英派”,强调“学西人盖取其长,岂鄙人竟有卖藏、卖中国之意耶?!”刘曼卿要求他“终守此语不移,果为爱藏爱国而有刷新之志,子其行之勿瞻徇,否则慎诸”。但是,从擦绒公馆“厅际悬蒋主席像,旁衬以英国帝后合照”⑨刘曼卿:《国民政府女特使赴藏纪实:康藏轺征》,第93、94页。中,可知擦绒对中央政府和英国的微妙态度。

在贡觉仲尼、刘曼卿入藏后,英国政府也提出派人入藏,驻锡金政治专员威尔宣称:“达赖喇嘛希望我1930年访问拉萨,讨论重要问题。”①Doc.19/Inclosure in Doc.18.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r in Sikkim,Gangtok,November18,1930.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 39,China,October 1930-December 1931.p32.十三世达赖喇嘛实际上是被迫发出“邀请”的。威尔派遣莱登·拉入藏协商其入藏事宜,但噶厦反对莱登·拉到拉萨,莱登·拉在擦绒的帮助才得以前往。威尔入藏前,十三世达赖喇嘛免去擦绒噶伦之职,麦克唐纳称“擦绒由于帮助莱登·拉到拉萨而被免噶伦职”②Alex McKay,Tibet and the British Raj——The Frontier Cadre 1904—1947,First published in 1997 by Curzon Press,p120.。擦绒也称自己被革职之因就在于亲英③Alastair Lamb,China,India& Tibet 1914—1950:A History of Imperial Diplomacy,p185.。英国认为,擦绒自此“虽然管理铸币厂和军火库,但并非噶厦要员,也并非以前那样是西藏的‘强力’人物”④Alastair Lamb,China,India& Tibet 1914—1950:A History of Imperial Diplomacy,p276.。

在威尔活动期间,擦绒“小心地与威尔保持距离”⑤Alex McKay,Tibet and the British Raj——The Frontier Cadre 1904—1947,p120.,威尔“收到一封来自擦绒的信,虽然很和善,但是请求说两人之间的交流越少越好”。至于其他“亲英派”,虽然对威尔表示了“友好”,但“找各种借口而不来见”。威尔在英国政府的报告中称:“非常清楚的是,许多西藏官员初次来拜访时就流露出不愿意的脸色,而这些拜访是我们所期待的,其中一些官员在英格兰受过教育,或在印度的基地里受过训。他们不愿之因是:(a)近年来,长久停滞的印藏边界问题又开始争论,这是最主要的原因。(b)由于将尼泊尔籍的人下狱,尼藏两当局之间发生冲突,担心此种冲突演变为战争。(c)不久前,西藏政府领袖、众所周知亲英的擦绒被贬黜,原因就在于他对所有外国人都很友好。”⑥Doc.19/Inclosure in Doc.18.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r in Sikkim,Gangtok,November18,1930.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 39,China,October 1930-December 1931.p34、33.这几个原因说明了亲英派并非投英卖国卖藏的分裂派。

1934年8月28日至11月28日,黄慕松入藏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并与噶厦交换解决西藏问题的意见。擦绒虽然不再担任噶伦职务,但是仍然具有影响,英国政府认为他在1932年、1934年有两次机会出任噶伦,但是“都设法逃避了”,因而“整个西藏,无论僧官俗官,都喜欢他”⑦Doc.79 [F2253/4/10]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 in Sikkim,No.7(7)-p./35,dated February 18,1936. ——(Communicated by India Office,April 17,1936.)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44,China,January 1936-June1937.p119.。黄慕松在其《使藏纪程》记载了按照西藏上层贵族习俗多次与擦绒来往:9月3日上午,擦绒来见,黄慕松午后答拜;9月13日午后,黄慕松“偕同人往扎什城参观机器厂及兵营”,擦绒作为会办和总办郎中噶伦招待;10月8日12时至17时,黄慕松“赴擦绒扎萨克家,应其招宴,中午面席,下午茶会,宾主尽欢。同席有德家昂仔辖及擦绒之连襟蔡林代本”;10月26日15时,黄慕松“赴擦绒茶会”,19时“进晚餐”, “了家及蔡林两代本及一甘肃喇嘛为哲蚌寺格西者在座”;11月5日午,黄慕松欢宴四噶伦、总堪布、擦绒等;11月26日,黄慕松访谈包括擦绒在内各要人;11月27日,擦绒等人给黄慕松“送礼送行”⑧黄慕松:《使藏纪程》,载拉巴平措,陈家璡主编:《西藏学汉文文献丛书》(第2辑),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1年版,第294、342、364、391页。。

在这些来往中,黄慕松与擦绒“谈晤尤欢”⑨黄慕松:《使藏纪程》,载拉巴平措,陈家璡主编:《西藏学汉文文献丛书》(第2辑),第275页。,擦绒阐述了两大问题的态度:其一,对英关系。《申报》1934年3月26日登载一封信函,称擦绒在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后“殆惧僧官民众痛恨将不利于彼”,忽然潜逃江孜英军营中,有人“谓彼另有野心,或将为媚外行动,亦未可知”⑩《达赖圆寂后之珍闻》,《申报》1934年3月26日第8版。。擦绒解释说:“当达赖圆寂时适在甘 (江)孜,外人有劝其率兵助英人入拉萨,行政上改革者,以时机未至却之。”并强调“与英人来往,纯为一种交际”。其二,西藏与中央的关系。擦绒虽然认为“西藏不能独立,惟中国可靠”,但是提出“办事步骤不宜过急,似宜先从交通教育着手”,并认为“对于中央,可照达赖五世时之檀越关系做法,否则恐无结果”。黄慕松“告以藉交通教育增进感情,为余素所主张者。但交通如何联系,教育何人办理,若无主持者,从何进行。此事因果相乘,亦不可不注意及之也”。擦绒虽然“亦以为然”,但“又证明凡事皆宜缓行之主张”①黄慕松:《使藏纪程》,载拉巴平措,陈家璡主编:《西藏学汉文文献丛书》(第2辑),第344、343~344页。。总之,擦绒虽然错误地认为中央与西藏的关系为檀越关系,但是认识到西藏在中国的不可分。黄慕松一方面认为擦绒作为“新派之领袖,极聪明干练”②黄慕松:《使藏纪程》,载拉巴平措,陈家璡主编:《西藏学汉文文献丛书》(第2辑),第275页。,一方面认为其态度不够明确,虽“自不免仍有亲英嫌疑,但据各方报告观察,可目之为中立派,其主要目的在恢复期原有地位,亲汉亲英均无不可”③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69页。。因此,英国政府认为“擦绒非常值得观察”④Doc.79 [F2253/4/10]Letter from the Political Office in Sikkim,No.7(7)-p./35,dated February 18,1936. ——(Communicated by India Office,April 17,1936.)Kenneth Bourne and D·Cameron Watt: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Affairs– Reports and Papers from the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Part II.Volume44,China,January 1936-June1937.p119.。

但是,擦绒仍然同英人保持联系,反对中央政府即刻恢复治藏主权,这在九世班禅喇嘛返藏问题上体现出来。1936年8月,英国驻锡金政治专员古德 (Basil Gould)入藏唆使反对国民政府派兵护送九世班禅喇嘛返藏,英方宣称擦绒“这位给先后担任驻锡金政治专员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在古德抵达拉萨后就立即拜访了古德”⑤Alastair Lamb,China,India& Tibet 1914—1950:A History of Imperial Diplomacy,p276.。1937年3月中旬,4名噶伦和几名扎萨克同蒙藏委员会驻藏代表蒋致余进行协商,擦绒提出:虽然不再担任噶伦而以“彼之地位,本不应多言”,但是“关于中央派遣官办护送班禅回藏一事,可否似如黄专使入藏前例,派遣官员三四员,率卫士二十名前来”。彭休、尊东、郎中、哲康4噶伦赞同擦绒的主张,“只求中央不派兵护送班禅回藏。”蒋致余指出:如果中央政府不派兵护送,“班禅终不肯回藏。”⑥《行政院秘书处奉转蒋致余报告欢宴藏官商谈班禅返藏及解决卫藏事项情形电致蒙藏委员会笺函》 (1937年3月26日),载张羽新、张双志编篡:《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6册),第257页。

自黄慕松入藏致祭十三世达赖喇嘛之后,擦绒表现其政治态度值得注意的又一场合,是1940年上半年吴忠信入藏主持十四世达赖喇嘛坐床大典,擦绒却缺席此一重要大典而“忽然携妻来印就医”。国民政府对其“有无其他使命,不无可疑”⑦《呈报办理西藏事务情形由》 (1940年3月26日), “外交部”编: 《外交部档案业书——界务类》第五册西藏卷(一),第227页。,指示黄朝琴调查。在2月22日与黄朝琴“倾谈竟夜”中,擦绒提出:为使青海省主席马步芳放行达赖喇嘛转世灵童拉木登珠,噶厦花费了相当费用, “甚盼中央能赔此款,以免藏人永存恶感。”黄朝琴回答:“中央视西藏如一家,达赖既转世,藏人自是宗教上有领袖,中央必能多多帮助西藏。”此次交谈,黄朝琴感到满意,因而在2月25日给国民政府和吴忠信的汇报中说擦绒“送妻来印就医”,总领事馆“热诚招待,印象甚佳”⑧《驻加尔各答黄朝琴密呈青海护送达赖灵儿,勒索藏方费用事》(1940年2月26日),“外交部”编:《外交部档案业书——界务类》第五册西藏卷 (一),第225页。。但一月后,黄朝琴在3月26日的报告中提出“擦绒此次到印有数事殊堪注意”:

“(一)擦绒常对琴表示:‘本人向崇拜蒋委员长,近与总领事相聚多日,益知中央最近情形,承总领事多方照料,尤不能忘怀,吴委员长此次入藏,予藏人以极好印象,自信必能增进中藏之关系。’云云。惟对于中藏之关系应如何改进,英藏关系之内容,则避而不提。(二)英政府派不丹小王随行照料,且备有上等汽车供其使用,琴每往访,常见其接到英文电报,似不断与英方有所接洽。(三)渠在本埠月余,每两日至少与琴相见一次,惟凡对于公开英人所到场所,则不愿同往,如琴邀其同赴总督府游园慈善会、徐悲鸿作品展览会,渠均藉故不到,同赴泰哥尔王茶会,渠则不喜报馆拍照,临行时在车站记者询问藏人对中日战争感想如何,渠即答以: ‘西藏无报纸,外界消【息】不得而知’,传为新闻界之佳话,凡此种种均可看出其虽喜与我方来往,而怕英方所知。(四)其夫人系患胃病,并非危急,何其竟当新达赖将举行坐床典礼之时,而离开西藏,抑其以吴委员长到藏后,必有一番提议,渠此一避,可作将来推翻藏中所决各事张本,抑或与英国有急须接洽者,查印人要求独立,英国已不堪其扰,英本国对于西藏似无多大野心,不过驻印英官欲图建功而,犹忆春间印督宴琴,对于俄国在新疆之设施,询问甚殷,或者为对俄计,不得不在西藏树立一防线耶。”①《擦绒此次到印有数事殊堪注意者》(1940年3月26日),“外交部”编:《外交部档案业书——界务类》第五册西藏卷 (一),第227~228页。

黄朝琴指出擦绒在印度期间,英人竭力笼络,并认为擦绒带其妻治病为由来印的确值得怀疑。擦绒一方面肯定吴忠信主持坐床大典的意义,一方面却拒绝与黄朝琴同时参加一系列活动以表示与中央政府的一致。总之,黄朝琴认为擦绒的态度是模糊的,可能是“怕英人所知”。

吴忠信则认为擦绒及其一派维护国家统一的态度是明确的。1月初,吴忠信途径江孜相遇擦绒,晤谈后认为擦绒“头脑清楚,洵非普通之藏人可比”,因而嘱咐他持其介绍信到印度加尔各答后拜访黄朝琴。接到黄朝琴2月25日关于“接晤擦绒经过”的报告后,吴忠信当即复电称“擦绒为藏中杰出之人才,余早知其为人”②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141~142、269页。。3月21日,吴忠信与拉萨电灯局长甲鄂巴交谈,认为甲鄂巴虽然“留英十四年”,与“古德感情甚挚,与英方关系亦深”,但是其“表示甚诚恳”:“中藏一家,乃系天然结合,曩在英留学,与中国同学感情异常亲切”;“藏人多疑,不易谋始,中央如遇事采用渐进态度,将来终有达到目的之一日”。他认为须与英国交涉才能解决西藏问题,批评“蒋致余在藏时与英方始终不见面,背后互诋,几至挥拳,似此殊损国家荣誉”。由此,吴忠信认为甲鄂巴“为藏中亲英有力份子,今既竭诚表示,亦为空气转变之一端,似与擦绒一派最近变更心理互有关系也”③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284~285页。。吴忠信的随从朱少逸从甲鄂巴的表态中“得一结论,即藏人所谓亲英亲汉之派别云云,实非绝对耳”④朱少逸:《拉萨见闻记》,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编:《使藏纪程、拉萨见闻录、西藏纪要》(合刊,西藏学汉文文献丛书第二辑),第47页。。

5月7日至9日,吴忠信在返回途中在甘托克特地停留3天,与在此相候的擦绒迭“将中央及西藏之关系加以研究”。吴忠信阐述了英国的侵藏野心,擦绒“亦深切明了英人对藏之蓄意,惟过去苦于无法认识中央”,表示“此后愿对中央多所致力”⑤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156页。,“愿奔走汉藏之间,冀使双方感情融洽”,还提出“想至中央一行”。关于国防问题,擦绒认为“中国应从速修路,并谓英人将筑公路至拉萨,以防苏联攻击印度”。吴忠信指出:“苏联如攻印度,必经新疆及克什米尔,断不经拉萨。英人修路至拉萨,乃防中国。果成事实,中国对英断难谅解。”关于西藏发展问题,吴忠信说“前在拉萨,本想在卫生与教育方面为西藏帮忙。因藏人多病,知识不高,必须多设医院,创办学校,始能补救。倘中国对于西藏施用愚民政策,断不愿举办此等有益事件”。擦绒答说“英人即不愿藏人有知识”。吴忠信认为擦绒“能道出此语,足证具有诚意。擦原为亲英主要人物,今如此表示,可见亲英战线日渐动摇”。两人“彼此倾心畅谈,意见十分接近,遂共拍一照以留纪念”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黄慕松、吴忠信、赵守钰、戴传贤奉使办理藏事报告书》,第304~305页。。

探讨至此,可以对擦绒政治态度的演变及亲英派的实质作出结论。虽然刘曼卿认为擦绒“擅长谈辩,又极狡猾,态度至难捉摸”⑦刘曼卿:《国民政府女特使赴藏纪实:康藏轺征》,第93页。,但是还是可以从吴忠信的几段总结看出擦绒态度的演变。入藏之前,吴忠信认为:“自达赖之由印返藏也,几与中土隔绝,重用亲英分子擦绒掌理军政大权,造成亲英派,与英沆瀣一气,联合谋我。”⑧《吴忠信为拟具入藏任务与组织暨经费意见事致行政院折呈》(1939年8月4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7册),第2773页。即是说,亲英派是在西藏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的隔绝和剧烈冲突中形成的,在英国的支持下或者利用英国的支持反对中央政府。入藏并与擦绒交谈后,吴忠信认为擦绒在被革去总司令、噶伦职务之后从亲英派领袖变成维新派首领,成员亦从藏军军官变成电灯局局长甲鄂巴、扎萨索康这样的文官。此派一方面“主张开发资源,建立工业,训练军队,致富致强”;一方面主张在维护国家统一的前提下维持噶厦现状。此派虽“因与英人接近,其份子中亦多系英印留学学生,故有亲英派之说”①吴忠信:《西藏纪要》,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编:《使藏纪程、拉萨见闻录、西藏纪要》(合刊,西藏学汉文文献丛书第二辑),第120页。,但是显然与英国政府在1936年所说的亲英军官不同。擦绒本人和维新派自与吴忠信晤谈后,坚持了维护国家统一的基本立场。1946年初,噶厦“外交局”局长索康“极力主张外交应归中央政府,外交局应即取消,如不从其主张,彼即辞职”,擦绒“亦竭力赞助”②《驻加城领馆呈藏代表经印赴京之艰难、霍金森之挑拨及索康家族在藏势力等情由》(1946年1月24日),“外交部”编:《外交部档案业书——界务类》第五册西藏卷 (一),第266页。。12月25日,国民大会通过《中华民国宪法》,规定西藏为中国固有疆域之一。达扎、夏格巴等分裂分子“坚决反对国民大会所通过宪法中有关西藏之部分”③《国民党组织部关于藏政府商讨对宪法有关西藏部分及出席泛亚会议之对策事致蒙藏委员会代电》 (1947年2月13日),张羽新、张双志编篡:《民国藏事史料汇编》第7册,第342页。,遭到包括擦绒在内的其他噶厦官员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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