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这座小城擦肩而过

韩晓萍

原本是生活在两个城市的人，只因一个“缘”字，就让他们相识在他的城市，每一座城市都会有一段故事发生，故事没有曲折的开始，所以故事也就没有了圆满的结局。

认识安是在来到这个县城的第二个星期五。候车时，有人举着一张街道上收到的传单问：我不识字，谁能帮我读一下这张纸上的内容？在小茹正犹豫的时候，有人拿过传单大声宣读：“为了满足广大消费者的需要，从即日起本店对所有商品半价出售……”阳光从男人的侧面斜射过来，小茹忽然看到他眼神里不为人觉察的忧郁，小茹认为那就是忧郁。心就那么轻轻地动了一下。安的声音很好听，像极了周杰伦的嗓音，干练而富有魅力。上车转头的时候，安的眼神不经意地与小茹的眼神相遇了，然后不经意地分开。

上班的生活总是忙忙碌碌。对于小茹来说，这个小城不是她生长的地方，虽然她热爱自己的城市，但大学毕业后的她没有找到合适的T作，与其待在家里让父母心烦，不如离开，所以她决定来到这个县城当一名“大学志愿者”。

灯光黯然，急弛的车带着呼啸声一闪而过，小茹想这个小城的夜晚如此平静，没了白天的混乱和吵闹，或许这里的人们不懂得享受夜生活。这样的夜晚是小茹那个大城市里所没有的，由于只管走路想心事，她差点扑进一个人的怀里，借着灯光抬头看，是那个在车站一起等车的人，他忧郁的眼睛默默地望着小茹。小茹不知哪来的勇气，昂起头，迎着安的目光，温婉而不容拒绝地：“想和你去喝怀酒，可以吗？”安很尴尬的样子：“我，我不会喝酒。”“那我们说说话、聊聊天总可以吧？”“不如我们去喝咖啡。”安不由分说就拽着小茹进了一家水吧。两个人坐下来，互相望了望，莫名地笑起来。

包箱里，灯光微暗，却显柔和，像初次见到安时那天的阳光。隐约有动听的音乐传来，袅袅地回旋在耳旁。“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想什么？”小茹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想和你相识。”安脱口而出。小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的？”“我是从你眼睛里看到了。”“而且，你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扑闪扑闪，非常美。”第一次，小茹被朦胧的情素充满着。那天晚上，她在梦里靠着安的肩膀一直笑，她美丽的大眼睛笑出了幸福的眼泪。

小茹和安的频频相遇给他们更深的交往奠定了基础。他们各自留下电话号码，在周末的时候偶尔约好一起去小茹没去过的地方，虽然这个小城没有自己的城市那么大，但小茹因为认识了安而觉得有意义，这个时候小茹常常会不厌其烦地：“你是我来这个城市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安笑着说小茹是个热情、充满活力的女孩。外面冷的时候，两个人会在水吧里待到很晚，小茹会跟着音乐大声地唱，毫无顾及且活力四射。然后各自回家，小茹从不过问安的具体情况，她隐隐知道安是有过家室的人，或者现在也是，只是家庭不幸福而已，小茹就是这么认为的。然后回到租住的地方，把与安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就像上学时写的日记一样，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叫感情的东西。

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因为认识了安，所以小茹已经非常熟悉了这个小县城。大学里的同学大多都已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小茹也是家里一心供出来的大学生，找份稳定的工作自然是一家人的希望。可是这样一个大学生泛滥的社会，找一份工作谈何容易，她不想给操劳的家人增添负担，可是安那份体面的工作让她遥不可及，小茹在爱情与事业中面临着选择。小茹的家人不同意小茹在那个小县城打工，他们认为不会找到好工作的，只能在自己的城市托人找工作比较实际。小茹又开始了喝酒的日子，去她和安一起喝咖啡的水吧，喝醉了就给安打电话，每每都是安把不省人事的她背回住所，但没有一次安为她留下来过，甚至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小茹用力摇晃着安，任泪花四溅。那个极冷的正月，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履盖了整个小城，大街上弥漫着一种悲凉的气息。小茹带着因伤痛几乎要撕裂的心游荡于这个由陌生到熟悉的小城，脚步震得雪花纷纷飞扬，一片一片，然后落下，那时的空气里透着浓浓的忧郁。

离开县城的最后一个夜晚。一向开朗活泼的小茹心灰意冷，没有打电话给安，也没有去那个水吧喝最后一怀咖啡，一个人就那么闲逛着，像午夜游魂。“过了今晚，这里的一切都会与我无关了，包括安。”小茹胡思乱想的心隐隐作痛。突然不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夹杂着尖锐的恐吼声。小茹回身望了望，有好几个人朝着出事的地方拥去，又出车祸了。小茹一向对这种事冷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凑热闹，索性远离。

病床上的安气色很差。小茹在他家人探视的人群里偷偷远视着他，惊诧他的苍白和虚弱。扫过他家的每一个人并没有发现像她妻子模样的人，或许他妻子去厕所了吧，那么打电话给小茹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呢？小茹这样想着，匆匆地离开了医院，她怕不争气的目艮泪会肆意横流，她怕……到底在怕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回家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只因为安的出事在这个小城又多呆了一天。小茹没有向安告别，一个人乘上了回家的列车。列车启动的刹那，小茹觉得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在心里，却堵住了眼泪的出口。在家里等待爸爸联系工作的日子，小茹封闭了自己，她和那个县城所有认识的人切断了联系，倦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治愈伤口，只是不再喝咖啡，她想咖啡原本是苦的，没有人能够改变它的味道。

第二年的冬天，小茹的工作有了着落，在市里一家行政单位当秘书。各种手续都办好了，只等一个星期后上班了。马上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小茹告诉自己要忘记过去，忘记那个小城和小城里的故事，一切重新开始。她认为已经会做到很好，看着全家人满足的笑脸，小茹想自己的决定还是对的。

一个平常的下午，小茹下班后去超市买东西，被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叫住，正犹豫间，那人开口：“小茹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李。”小茹想起是安的同事，在没有安的时候是小李陪她聊天的，这次大老远过来是为了探望一个病重的亲戚，于是她给小李一个抱歉的微笑。闲谈中，小李提到了安，他说安那次出车祸是为了小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沉默伤害了她，他也为此了断了那场并不幸福的婚娴，那晚安为了追赶小茹才不小心被车撞了，其实安什么都明白。安那场车祸伤得很重啊。小李叹息着，疑惑地问小茹：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小茹呆住了，所有的记忆如风一般忽喇一下子涌上心头，那些伤痛的碎片又成群地聚拢过来，小茹扑倒在床上，此刻所有的努力就在那一瞬崩溃了。

小茹向单位请了假，急急的收拾了一下就踏上了去往那个城市的列车。

安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多了几份沉默，让小茹有些压抑的感觉。忽然见到小茹，表情却是淡淡的，让小茹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安悠悠地说：“有一年了，你消失得那么快，你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我的号没有换过，我以为我们的缘份已经结束了。”过了片刻，小茹平静地说：“我们都无法预知明天，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无法回来，有些缘份就是那么短暂，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场悲哀，我们注定就是要错过的那个人。”说出此话对小茹是何等的艰难，毕竟她曾深深的爱过这个人，如今她对他的感情丝毫没有减少，只是她再也担不起“爱”这个沉重的东西，因为不久前她已经接纳了那个叫明的男孩，是父母介绍的，都快一年了，定婚时也把结婚的日期定好了，明对小茹很好，至少不会让小茹喝酒，明说：女孩喝酒会伤身体。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小茹决定要和他值守一辈子。

小城依旧，只是在大街两边多了几处路灯，所不同的是小茹的心情，没有了以往的酸痛和迷茫。那家水吧周围又多了几家类似的水吧，还有拷羊肉摊和两家歌舞厅，似乎更加热闹了些。小茹径自走进那家叫“珍爱”的水吧，里面的一切都没变，老板还是那个热情的小伙。坐在以前常坐的位置，身边少了安，老板端来咖啡：“这次全部免费”，小茹想既然是最后一次就喝个够吧。老板告诉小茹：“在你走后安经常来这里，开始只是喝咖啡，后来就喝酒了，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了。”小茹是要离开这里了，她不想再听到任何能引起她创伤的话，只对小伙摆了摆手，小伙很精明也很善解人意：“反正你以后有时间就来我这里坐，我们也算认识，就当是朋友，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切消费全部免费。”是的，就是那个叫安的人让小茹学会了喝咖啡，巧克力咖啡、牛奶咖啡、柠檬咖啡……这些里面独独对雀巢咖啡情有独钟，如同对安的感情，虽然不能拥有，但深藏心底。

走出水吧，夜已很深，冬季的夜有着透骨的冷。小茹望着这个曾经留下她刻骨铭心的爱恋的小城，似熟悉又隐约的陌生。想起白天见到的安，心底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情感让小茹感觉有些茫然，是什么在改变？是安，还是自己？是什么在流走？是时间，还是感情？

音响里传来郑源的《爱上你是一个错》。“让我爱上你是一个错，别让我失魂落魄着了魔……”小城在身后越来越模糊，小茹把思绪也一同交给了冬季，让这份感情冰冻起来。一直以为，“爱”这个字很沉重，所以轻意不说出口，当真真遇到一生所爱的人时，却要撤手放开了，就像是安遇到小茹时的那般坦然，小茹没有了先前浮燥的心情，她想：世界原本是圆的，从什么地方来就得要回到那个地方。小茹，和小茹的爱情，终于，与这座蜂窝似千疮百孔的城市，擦肩而过。

音响里传来郑源的《爱上你是一个错》：“让我爱上你是一个错，别让我失魂落魄着了魔……”有那么一瞬间小茹的眼前闪过和安初次相遇时安忧郁的眼神，小茹的心轻轻地痛了一下，如果不幸福也不要带着那么忧郁的眼神去刺痛别人的心，小城在身后越来越模糊，小茹把思绪也一同交给了冬季，让这份感情冰冻起来。一直以为，“爱”这个字很沉重，所以轻意不说出口，当真真遇到一生所爱的人时，却要撒手放开了，就像是安遇到小茹时的那般坦然，小茹没有了先前矛盾的心情，她想：原来爱情也可以这样割舍，虽然她不能为他留下来，但小茹的心和感情已融进了那座小城。抹去最后一滴泪水，小茹笑了，能够相遇已经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