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睡美人”与权力“半衰期”
2015-12-07冷月
文_冷月
权利“睡美人”与权力“半衰期”
文_冷月
看过《侏罗纪公园》的人,或许还记得这个情节:科学家从琥珀中找到蚊子,提取它吸过的恐龙血,再从血中提取出恐龙的DNA。复活霸王龙征服全世界的“伟大理想”由此而生。可我们知道,恐龙一族早在六七千万年前就灭绝了,那么,现实中,DNA果真能保留那么长时间吗?据新西兰的一项研究显示:DNA半衰期约为521年。换言之,每过521年DNA内部的化学键就会断裂一半。就算在最理想的保存条件下,150万年后,这些化学键也已破碎得完全无法解读;最多680万年,这些化学键就会分解得一个不剩,拿什么去“复活霸王龙”?
其实,世间万事万物,大抵都会衰变,都有自己的“半衰期”。比如“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语,折射的就是男女激情的半衰期;“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折射的是健康的半衰期、色素的半衰期;而“人一走,茶就凉”,折射的则是友谊的半衰期、权力的半衰期。
这就对了——幸亏权力有半衰期。为什么这么说呢?幼时在农村老家喂鸡鸭,抓一把谷子撒出去,鸡鸭们总是一拥而上,激烈哄抢。那些个子瘦小挤不上前的、动作矜持抢得慢的,往往只能捡到人家吃剩的、挑剩的几粒秕谷;而越是抢不到吃食就越瘦弱,下一轮抢食大战中越容易被挤出局,乡亲们将它们叫作“瘔落鸭子”(掉队者)。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掌管这么多生灵的生存资源、发展资源配置权。出于与它们朝夕相处的那份深情厚谊和恻隐之心(更关键的是,我吃米饭不吃鸭食,它们不对我构成竞争威胁),我会特地给“瘔落鸭子们”单独开开小灶,好让它们不至于掉队太远。可到了人类社会,对于有些握有资源配置权的官员而言,他们对待举国芸芸众生哪有我这“农业童工”对自家小动物的那份垂怜?而资源总量有限、优质资源更是稀缺,对这种只会和自己竞争资源的陌生“瘔落人”,你让人家如何永葆恻隐之心?假如权力没有半衰期,拿什么来阻止人家世世代代将优质资源无限倾斜到自己的“近水楼台”去?
正因权力有半衰期,所以,举凡权臣莫不趁自己大权在握之际布好“接力棒”,期望自家权势“半衰期”比DNA的还长。就连蒋介石也知道“经国吾儿”才是最靠得住的接班人。说起来,还是三国两晋南北朝光明磊落,人家旗帜鲜明地将门阀制度写入庙堂,士族免徭役,婚姻论门第,朝廷直接按门第高下选任官吏。龙生的就当龙,凤生的就做凤,老鼠的孩子你乖乖地继续打洞吧。区区一个左思,写几句“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哀则哀矣,愤则愤矣,能奈我何!
可惜,世袭的强大惯性却并未随着门阀制的没落而寿终正寝,一旦权在手,就很容易生出“想给谁就给谁”的不良心思。更可惜的是,即使他真的“全家腐”,也未必一定会落到要在监狱里照全家福的下场。羊年伊始,中国最年轻“70后”少将之一郭正钢落马。众所周知,军旅之人,要把“大校”肩章换成“少将”肩章,可谓难于上青天,至于郭的侧翻自待有关部门调查了。
卑之无甚高论,不就是因为民众的不少权利没有落到实处吗?比如现行宪法第二条规定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第五条“一切法律、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都不得同宪法相抵触”“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都不得有超越宪法和法律的特权”,又如党员的批评建议权,人大对政府官员真正意义上的选任、罢免权、否决权、质询权,立法法赋予公民的法律审查建议权,等等。许许多多的“睡美人”条款,都还在盼着哪个王子能来把自己吻醒。什么时候,权力能够如期“半衰”乃至“全衰”,权利不再“被沉睡”,“法治中国”才不再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