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相城区吴语单字调实验研究＊

史梁樱，唐七元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530004）

吴语指分布在苏南大部、苏北少数地区、上海市及浙江省的方言，又称“江浙话”。代表方言早期为苏州话，现为上海话和苏州话［1］（P37）。本文选取吴语区具有代表性的苏州话作为研究对象。但苏州话内部也有地理差别和年龄差别。平常以为苏州方言包括苏州城区、郊区和吴县的方言［2］（P2）。以往对苏州方言的研究大都集中于苏州城区或较有代表性的县级市，如吴江市（现为吴江区）。前人对于吴语声调的研究结果归纳为表1：

表1 苏州吴语单音调前人研究成果汇总表

以上调值均以苏州城区的吴语为调查对象。除游汝杰、杨剑桥在《吴语声调的实验研究》中采用实验分析方法之外，其他均采用传统的口耳调查方法。对苏州郊区吴语的研究只在张家茂、石汝杰主编《苏州市方言志》中兼有论及，而对吴县的吴语研究更是寥寥，只在《吴县志》中出现。吴县大致分为5个片区：东片、南片、西南片、西片和北片。北片的口音与苏州市区最为接近，差别主要在声调上。北片与西片一样，能区分阳上、阳去。［3］（P1095－1096）因此，本文着重对今苏州相城区（原属吴县）吴语作声调实验研究，以此填补苏州相城区的吴语声调实验研究空白。本文以吴县北片的渭塘镇作为方言点。

一、实验程序概述

（一）测试字表

测试材料均为吴语单音节常用字（表2）。为了减少声母韵母对声调的影响，测试字表中的例字声母基本选择塞音。韵母以单韵母为主，并尽量照顾到元音前、后、高、低的平衡，以此确保实验数据的精度。

表2 相城区吴语单音字例字表

（二）发音人

史梁樱，女，1990年出生，江苏省苏州市相城区人，父母均为本地人，出生并成长在本地，长期操持吴语，具有纯正的苏州口音。录音前经过反复练习，使发音尽可能接近自然状态。录音在广西大学语音实验室进行。

（三）录音软件

采用Cool Edit Pro软件录音，采样率16000 赫兹（Hz），单声道，采样精度为16 位。实验分析软件为Praat语音软件。发音人以单字形式朗读被测字，按字表的先后顺序每个字连续读两遍，每遍间隔2～3秒，录音样本以Windows PCM（3.wav）语音文件格式存储。

（四）实验数据的提取

首先，利用Cooledit2.0对录音样本进行切音、保存；其次，用Praat语音软件对切分好的每个例字进行声调段的切分和标注。我们把声调段的起点定在F2的第一个声门直条的清晰可见处。降调基频终点是在宽带图上的基频直条有规律成比例的间隔结束处。升调基频终点定在窄带图的基频峰点处。降尾是音节末喉塞尾的反映［4］（P229－245）。再次，综合观察样本的波形图、宽带语图或窄带语图，参照Pitch Tier窗口的音高曲线，并结合听感在标注层上对声调段进行确定和标注。最后，我们用Praat十点基频脚本提取每个样本声调段的相对百分比时刻点，即10%、20%、30%、40%、50%、60%、70%、80%、90%、100%共10个采样点的基频值，并保存到文本文档。

（五）实验数据的处理

首先，把所有样本10个采样点的基频值导入Excel表格，分别计算所有调类样本在每个百分比时刻点的原始基频均值及标准差，并利用Excel图形向导做出相城区吴语声调的基频图。其次，将这些采样点的基频均值转换成对数值，计算出所有对数值的算术平均值和标准差。最后，采用对数Z－score（LZ）转换法［5］（P54）进行归一化处理，做出相城区吴语单字调音高Lz－score曲线图，并根据曲线图按照五度标调法的原则标记各调类的调值。

二、实验结果及分析

（一）单字调基频（F0）均值

1.基频均值表及基频曲线图

每一声调在各采样点上的基频均值及其标准差，见表3。根据以上数据，利用Excel图形向导做出了相城区吴语单字调的基频曲线图，见图1、图2。

基于上文所述的动目标检测算法以及穿墙雷达信号处理流程，利用本实验室自主研制的IR-UWB穿墙雷达实验系统，设计了穿墙雷达探测实验。

2.基频曲线图分析

结合表3和图1分析相城区吴语单字调基频曲线的分布情况，结果如下：（1）阴平调基频曲线起点为242Hz，终点为240Hz，相差2Hz。从调型看，呈现为“平”的特征，属于平调。（2）阳平调基频曲线主要位于调域中线以下，是个升调。起点为203Hz，终点为245Hz。两者相差42Hz，具有明显的上升趋势。（3）阴上调基频曲线是一条高降曲线，起点为296Hz，终点为190Hz，两者相差109Hz，整个调型呈现出高降的特征。（4）阳上调基频曲线位于调域中线以下，呈降调趋势。起点为225Hz，终点为174Hz。两者相差41Hz，是中低平调曲线。由此可知，吴语的上声调型具有降调特征。这可以看成是这一片吴语的上声调的特征。［6］（P41－83）（5）阴去调基频曲线起点为320Hz，终点为195Hz，在该基频曲线后半部分具有凹特征。整个基频曲线覆盖全部调域，呈下降趋势。从调型上看，属于高降调。（6）阳去调基频曲线位于调域中线以下，在该基频曲线后半部分具有凹特征。起点为229Hz，终点为198Hz，为曲折调。（7）阴入是一个短促调，位于整个调域的中上部，微降。起点为344Hz，终点289Hz。相差55Hz，降幅不大。（8）阳入也是一个短促调，位于整个调域的中下部，几乎没有下降幅度。起点为234Hz，终点为206Hz，两者相差28Hz，基本为平调。

图1 舒声调F0曲线图

图2 促声调F0曲线图

表3 吴语单音字基频均值和标准差

（二）单字调音高归一化分析

朱晓农在《上海声调实验录》中指出：归一化不仅能消减录音时个人发音风格差异，而且能把对声调的感觉描绘建立在标准化的定量描写基础上。［5］（P54）我们为了消除人际随机差异，提取恒定参数，以获得具有语言学意义的信息，选择由朱晓农先生所设计的对数Z－score（Lz－score）转换法对音高进行基频归一化分析。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xi是采样点的基频F0值，yi＝log10xi，my和sy分别是yi（i＝1，2，3……n）的算术平均值和标准差，因此，my就是原始基频值的对数几何均值。这个公式表示某一个F0的对数在特定的调域空间内的位置。

1.音高Lz－score值表和Lz－score值曲线图

各声调基频均值换算成Lz－score值的结果见表4。

表4 单字调音高Lz－score值表

根据以上数据，利用Excel图形向导做出了单字调的Lz－score曲线图，如图3、图4所示：

图3 舒声调Lz-score曲线图

图4 促声调Lz-score曲线图

2.实验结果分析

根据表4和图2确定相城区吴语单字调的五度值，从此次实验分析得出的Lz－score值的分布情况来看，我们可以把Lz－score∈（－0.5，0.5）作为3度，Lz－score∈（－2.5，－1.5）作为1度，Lz－score∈（－1.5，－0.5）作为2度，Lz－score∈（0.5，1.5）作为4度，Lz－score∈（1.5，2.5）作为5 度。Lz－score值位于两度区间的临界点处时，结合听感判断。由此得出相城区吴语单字调的五度值如下：

表5 相城区吴语单字调调值对比表

从表5可以看出，本文通过实验方法得出的相城区吴语有8个声调，声母按清浊区分阴阳，平上去入四声八调特征仍然存在。这与《吴县志》中记录的声调个数相等，且调型走势基本一致。

阴平调位于调域中上部。起点在3度中部以上，在第二个采样点处微升到接近4度位置，在第4个采样点处又平缓地降到3度中部以上，与第一个采样点数据一致，此后均为平调特征。因此，我们把阴平调看做平调。调值记为33。

阳平调是最低的，位于调域中下部。起点在2度，在第五个采样点处开始上升至终点，终点记为3度。具有升调特征，调值记为23；阴上调为高降调。起点接近5度，终点接近1度，几乎跨越整个调域。我们把调值记为51。

阳上调位于调域中部以下，略微呈凸特征，从第5个采样点开始急速下降，终点位于调域底部，记为1度。调值记为31；阴去调为高降调。与阴上调不同的是，阴去调呈凹特征，起点在调域顶部，记为5度。调型中部呈凹曲线下降，调型后部逐渐平缓，终点接近阴上调终点，记为2度。调值记为522。

阳去调位于调域中部以下，呈凹特征。起点接近中线，记为3度。调型中部呈凹曲线下降，终点在2度。调值记为312。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阳去终点与阴上终点重合，我们仍记为2度是为了与阳上调值相区别，虽然从调值上看两者几乎一致，但从调型看，阳上呈凸特征而阳去呈凹特征，两者的调型曲线有较大差异，因此我们把相城区吴语的阳上调和阳去调分为两类。而在苏州市区吴语中，阳上调基本并入阳去调，因此苏州市区吴语比相城区吴语少一个阳上调类。至于其原因，我们会在下文讨论中继续说明。

阴入调位于调域上部，呈微降趋势。起点在5度，终点微降至5度和4度之间。因其短促，可记为5度。

阳入调位于调域中部，与阴入调调型基本平行。起点在3度，终点微降至3度和2度之间。因其短促，可记为3度。

三、讨论

本文采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从声学特征的角度对相城区吴语单字调进行描写，调查结果可归纳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通过实验方法得出的吴语单字调五度值与传统方言调查结果相比，调型走势基本一致，有平调、升调、降调、曲折调四类调型，但曲折调弱化。弱化原因由图1、图2均可看出，无论阳上、阴去还是阳去，整个调型走势都存在曲折成分，即具有凸特征或凹特征。在调型归类中除阳去调调干一部分接近1度线，我们仍归纳为曲折调，阳上调和阴去调曲折成分忽略不计，因此从调值中无法反应曲折调存在。但调型走势图中仍有保留，这就是用实验方法描写语音的精准之处。我们推测其根本原因是：随着相城区吴语区的普通话使用率升高，其发音受普通话影响越来越大，普通话没有曲折调，因此相城区吴语的曲折调也逐渐弱化。

第二，对比表1和表5可知，前人都把苏州吴语归纳为7个声调。而相城区吴语具有8个声调。这与《吴县志》中所说明的吴县北片有8个声调结果吻合。声调个数差异原因是：前人都以苏州市区吴语为调查对象，阳上调受普通话影响较大，出现“浊上变去”演变。而相城区原为吴县，地处苏州市区的周围，受普通话影响相对较小，处于保守地位，依旧保有四声八调特征。但是，我们对调值观察后可以发现，阳上调为31，阳去调为312，差异不大。之所以归结为两个调类是结合听感和整个调型走势图所得出的结论。从听感上讲，阳上调如“稻”“淡”等字，是中降调。而阳去调如“大”“步”等字，有相当明显的曲折特征。而从调型走势图上讲，阳上调具有不明显的凸特征，而阳去调具有较明显的凹特征。由此，我们把相城区吴语的阳上调和阳去调分别归纳为31和312。至于其体现的合并趋势因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我们将另撰文讨论。

第三，汉语里清浊辅音声母的对立把平上去入四种声调分为阴调类和阳调类。事实是原来带浊辅音声母的音节，其声调往往比和它相对的清辅音声母的音节要低一点。在最初的时候，它们也许并没有音位的性质。后来由于浊音清化，清浊辅音的对立消失，声调的差别作为补偿出现，具有了音位的性质。［7］（P106）相城区吴语的声调格局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相城区吴语声调格局走势图中，平上去入四声的阳调类都低于阴调类，最明显的阴入和阳入，一高一低，几乎平行，另外三声也是如此。这是印证以上观点的实验结果。

［1］李小凡，项梦冰.汉语方言基础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叶祥苓.苏州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

［3］吴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吴县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4］Rose，Phil.Phonetics and phonology of Yang tone phonation types in Zhenhai［J］.CLAO，1989（18）.

［5］朱晓农.上海声调实验录［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6］廖荣蓉.苏州话单字调双字调的实验研究［J］.语言研究，1983（5）.

［7］石锋.广州话的声调格局［J］.语文建设通讯（香港），199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