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序格局”视角下“师徒如父子”关系维度解读

2015-12-05解欣

中国体育教练员 2015年4期

关键词：差序孙杨刘翔

解　欣

（东北大学体育部，辽宁沈阳 110004）

“差序格局”视角下“师徒如父子”关系维度解读

解欣

（东北大学体育部，辽宁沈阳 110004）

运用差序格局理论，对我国竞技体育领域教练员和运动员间“师徒如父子”关系维度及其动态趋向进行解读。认为：“师徒如父子”关系在社会结构变迁过程中，呈现出多变的形态；受市场经济环境的影响，利益因素在“教练员—运动员”关系中显得尤为重要，而作为差序格局中主要的人伦关系，终将会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淡化；合理、和谐的“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应充分考虑各方面利益诉求。

差序格局；师徒如父子；教练员；运动员；关系维度

在我国竞技体育领域中，一提及“教练员—运动员”关系，首先想到的是教练员和运动员和谐、默契的良好形象，而“师徒如父子”更成为描述两者亲密关系的代名词。如孙海平与刘翔间“师徒如父子”的浓情厚意，已成为体育界的美谈。国家体育总局田径运动管理中心副主任冯树勇曾不止一次对外表示，刘翔师徒无论成绩还是关系，都是国内其他田径选手的楷模。这一评价恰恰说明人们对这种特殊身份关系的认同。如果我们由此就简单地将“师徒如父子”等同于父子情感，或将其视为维护两者关系巩固与长久的唯一途径，就大错特错。因为在竞技体育范围内，我们不止一次地看到曾经的“师徒如父子”演变到最后的师徒反目。那么，人们为何会以“父子”的身份隐喻“师徒”关系呢？怎样理解“师徒如父子”关系的不同发展趋向？已成为竞技体育领域重要的理论和实践问题。

本文选取孙海平和刘翔、朱志根和孙杨2组代表性的“师徒如父子”关系案例，一方面是由于我国竞技体育走上职业化道路以来，“教练员—运动员”关系无时无刻不受市场经济利益因素影响，刘翔和孙杨都是我国新生代运动员中的代表人物，其丰富案例为研究提供了更多素材；另一方面，“教练员—运动员”关系中“师徒如父子”关系的身份拟制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也即“师徒如父子”的关系维度是通过较长时间的交往、互动逐渐形成的。因此，对“师徒如父子”关系做出深入准确的解读，必须建立在对所选关系的长期动态跟踪基础上的全面、客观评价。

案例一：2012年伦敦奥运会后曾有人问朱志根如何定义与孙杨的师徒情谊，他回答“就像父子一样”。孙杨也表达了对教练的感激：“朱指导就像我的家长，在我成长的路上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我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全是因为他。”然而时隔一年，两者关系却发生突变。因缺席训练、更换教练及交女友等问题，使孙杨置于社会舆论的漩涡中。双方原本和谐的师徒关系遭遇外界质疑，最终，两者关系随着矛盾的升级而趋向决裂。案例二：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孙海平接受采访时这样评价他与刘翔的关系：“我们一起9年了，很多时候刘翔喊我爸爸，回家却喊他父亲师父，他自己都搞混了。”正是这层“师徒如父子”的亲密关系相互支撑渡过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及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2次退赛风波。

1　2种“师徒如父子”释义的不足

在我国现有的“教练员—运动员”关系研究中，对于“师徒如父子”的解释主要归纳为2种。一种观点认为，“师徒如父子”体现了儒家“等级观念”在中国人思想中的深远影响,教练员与运动员形成了森严的等级关系。另一种观点认为，将“师徒”喻为“父子”，实际上就是对两者身份关系的一种拟制，目的是赋予教练员一种伦理身份的权利，以此奠定教练员对运动员教育和惩戒的道德基础。2种研究主要是从传统等级观念或伦理身份对“师徒如父子”进行解释, 研究重点略有不同，却都存在着解释盲区。就等级观念而言，“师徒如父子”关系虽然体现出严格的辈分等级，但仍存在诸多不和谐因素。这必然导致人们对“师徒如父子”的理解存在单面性和偏颇性，也不符合现代社会对“师徒如父子”意义的认同，甚至会因过分强调两者的等级关系而忽略运动员的真实需求及内在变化，从而导致两者关系的分歧与矛盾。第2种观点忽略了“师徒如父子”关系在发展过程中相互影响的动态阐解性，使人们对“师徒如父子”的理解受到限制。差序格局理论认为，关系越靠近亲缘核心，越具有肯定性情感，越愿意合作，越亲密；越是远离亲缘核心，越具有否定性，越少合作，越疏离。“师徒如父子”作为一种特殊关系，本身就属于人际交往过程中的关系拟制，同时具有动态发展的关系特征。笔者认为，差序格局理论可以对“师徒如父子”关系的产生及动向发展提供更为有效的理论解释。

2　“师徒如父子”关系维度的解读

分析发现，相较于其他“师徒”关系属性，血缘关系的身份拟制在“师徒如父子”关系中的影响更为关键，更具决定性。“师徒如父子”关系与传统中的“师徒”关系维度有所不同。“师徒如父子”被视为传统“师徒”关系维度的一种升级，同时也有别于其他“师徒”关系，而是在长期交往过程中逐渐形成的。2组案例中定义其关系为“师徒如父子”时，这一关系的重要地位主要体现在对于其他“师徒”关系的淡化上。

第一类可以说明这种关系维度的事例出自于刘翔自传《我是刘翔》。书中第5章第2节写到“又回到了二少体，进入一线队，事实上，我也一直很想能到孙指导手下去练，但同时又有一份担心，孙指导手下带的队员个个都是名气响当当的角色，他是否会重视我这个小孩子”。很显然初到体校，刘翔与孙海平之间并未立即建立起“师徒如父子”的关系，相比较过早进入队中的其他队员，尤其是那些有名气的队员，刘翔处于后来者的角色。虽然同以师徒相称，但刘翔很清楚自己刚入队时与教练的关系远不如老队员与教练密切，由此刘翔表现出对两者未来关系趋向的担忧。而在本书第5章第6节中刘翔写到“有不少人说，我和师父情同父子，确实是这样，除了父母，我已把他看作是我最亲近的一位长辈”。就连刘翔父亲刘学根也表示“刘翔和孙指导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长多了，父子两人说话，说着说着他会喊我师父”。很显然，通过长期交往，关系从生疏到紧密，刘翔原有的对两者关系的担忧早已消除，两者也在长期互动中建立起了情感、信任及义务。

第二类可以说明这种关系维度的事例是2014年朱志根接受媒体时的访谈。“队员就像我的儿女一样，他们都不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他们。”这种将运动员视为自己的子女，本身就是基于血缘关系的一种身份拟制。而这种身份的拟制最终会导致运动员对教练员身份的过度依赖，由此使教练员获得伦理身份的优势地位。在“师徒如父子”身份拟制过程中，“师傅”与“父亲”将完成全面的身份对接，从而获得伦理身份上的道德支持。也就是说，作为父子身份的人伦延续，“师徒如父子”关系赋予了教练员更多的身份权力及道德支持。“师徒如父子”的隐喻之所以与传统血亲伦理发生价值关联，是因为父子关系构成整个传统中国家族社会的核心价值。这也有效解释了人们为何会以“父子”的身份隐喻“师徒”关系。

3　“师徒如父子”关系不同趋向解读

通过以上论述，“师徒如父子”这一身份拟制关系在使用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已被揭示出来，但和一般意义的称谓相比，这种关系称谓似乎存在很多明显缺陷。（1）这种“师徒如父子”身份的拟制称谓，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两者关系的不平等，这与“教练员—运动员”关系中倡导的平等互惠主张存在矛盾。（2）这种身份拟制表现出对团体项目中或对训练团体中其他队员与教练员普通关系的忽略与排外。（3）这种身份拟制表现出对运动员道德行为的过多束缚与干涉。从孙杨、朱志根的案例中不难发现，导致两者关系最终趋向破裂的原因之一就是由“师徒如父子”身份拟制造成的关系不平等及过多的束缚与干涉。

2013年初，孙杨就其与朱志根的矛盾公开表达歉意，称“朱指导对我要求非常严格，我知道是对我好，但年轻人有时有自己的想法”。解欣等认为，随着运动员竞技成绩的不断提高，自主能力得到改善，由此获得了与教练员平等对话的机会，即表现为“话语权”的恢复及“自我独立”意思的增强。这些因素势必对“教练员—运动员”关系的发展趋向造成影响。

然而，刘翔、孙海平关系中“师徒如父子”又是怎样趋向和谐与繁荣呢？对案例跟踪分析认为，“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在趋向和谐与繁荣的道路上难免要历经分歧与矛盾，主要在于双方理性对待和处理。2012年伦敦奥运会后，经历2次奥运退赛，刘翔与孙海平的关系也遭遇了考验。外部传言，刘翔与孙海平因训练和伤病治疗方面出现分歧，在刘翔启程赴美康复训练的陪同人员中没有孙海平。随后孙海平和刘翔家人纷纷辟谣。孙海平说：“传闻中我和刘翔的矛盾并不存在，刘翔也从来没有埋怨过我，只要他能恢复，能重新比赛，那我们肯定还是捆绑在一块的。”实际上，“教练员—运动员”关系中“师徒如父子”的身份拟制除了具备相互情感、道德约束及等级次序的目的外，共同目标都是希望保证训练的顺利进行，激发运动员的竞技潜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因此，在整个过程中出现分歧与矛盾只要在可控的范围内，双方能够达成理性共识，问题能够得到妥善解决，两者关系就能朝着理想的方向前行。

相比之下，孙杨和朱志根在分歧、矛盾产生后双方都不愿主动沟通，任由两者关系反向发展。在2013年4月的一次训练中，由于朱志根对在场的赞助商不满而对其斥责，一旁训练的孙杨则对朱志根的举动不理解，结果师徒二人发生了冲突。依据差序格局理论分析后认为，导致这一事件中三方冲突的主要原因在于，血缘社会与商业活动本身是不相容的，因为商业社会中的活动奉行的是“理性”原则，而血缘社会奉行的是“人情”原则。也就是说，差序格局下的“师徒如父子”的关系除了伦理维度外，还有情感与利益2个维度，关系在“差序”上的亲疏远近一般取决于伦理、情感与利益3个维度的组合。因此，随着社会的发展，受市场经济利益因素的影响，传统的师徒关系会发生巨大变化。其中，经济利益在两者关系中变得越来越重要，而作为差序格局中主要的人伦关系，终将会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淡化。案例中三方呈现出的冲突恰好说明随着利益的进入，运动员竞技水平的不断提高，对“运动员—教练员”关系赋予更高的要求，当利益与需求得不到满足时分歧、矛盾及冲突将会出现。而孙海平和刘翔在利益面前双方达成共识，2人角色透明，在利益所得与分配上参照国家体育总局的相关规定执行。由此双方共同避免过多的利益渗透对训练工作的影响，也杜绝了因利益因素所导致的分歧与矛盾。

4　结束语

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不断深入，体育职业化体制的不断完善，利益结构日益多样化，竞技体育范围内“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呈现出多形态的变化。导致变化的主要原因在于传统的“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受到市场经济利益的影响，传统的“师徒如父子”的身份拟制作用逐渐淡化。如何正确处理“教练员—运动员”的利益关系，合理调整两者的利益结构，是关系到“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和谐发展的重要问题。“差序格局”理论为我们解读“师徒如父子”关系维度的形成及动态趋向提供了重要的思路。

单纯地依赖身份拟制的道德约束来维护“教练员—运动员”关系，无法破解我国现阶段两者关系中所出现的分歧与冲突。必须加快推进体育职业化改革，特别是认真分析“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发展中的各种利益因素，充分考虑各方的利益诉求，寻找到关系中的利益共同点。国家在政策及法规制定过程中应充分考虑和尊重教练员、运动员的合法利益追求，并通过利益调整引导“教练员—运动员”关系向正确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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