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抗战大事记

晏祥辉

云南地处祖国西南边陲，面向东南亚和南亚，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抗日战争爆发后，云南即成为中国正面战场的大后方和战略基地；1940年9月，日军占领越南北部，进逼滇越边境，云南开始成为抗日战争的前沿阵地；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云南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东方战线两大战场（中国抗日战场和太平洋战场）的战略结合部；1942年5月，日军占领缅北和滇西怒江以西的中国领土，云南又成为中国抗战的最前线。在八年抗战中，云南人民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龙云主动请缨

1937年8月上旬，云南省主席龙云赴南京参加“国防会议”，商讨全国抗战大计。途经西安，中共领导人周恩来、朱德和叶剑英搭乘他的专机同往与会。会议期间，龙与朱、叶就国共合作、团结抗战问题反复交换了意见，深受鼓舞，抗战信心大增。在南京会议上，龙云对抗战形势提出了自己独特的看法，“上海方面的战争恐难持久，如果一旦沦陷，南京即受威胁，也难固守。上海即失，即无国际港口，国际交通顿感困难了”。他认为，“国际交通应当预先作准备，即刻着手同时修筑滇缅铁路和滇缅公路，可以直通印度洋。公路由地方负担，中央补充；铁路则由中央负责，云南地方政府可以协助修筑。”龙云的这一看法得到了蒋介石的完全赞同，他还答应蒋介石派出两个军开赴前方作战。龙云成为云南抗日战争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在抗战中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决心和勇气。

滇军抗战出征

1937年8月22日，龙云回到昆明，立即着手筹组滇军出征。他将当时云南省已有的6个步兵旅编成第60军：军长卢汉、参谋长赵锦雯、182师师长安恩溥、183师师长高荫槐、184师师长张冲，全军3个师，6个旅，12个团，共约4.7万人。10月5日，在昆明巫家坝操场举行了隆重的誓师出征大会。参加誓师大会的近10万之众，卢汉军长戎装整肃，郑重宣誓，省主席龙云发表训词。全省各界热烈欢送，万人空巷，规模盛大。60军将士步行40余日，到达湖南常德待命，沿途受到各地人民及抗日救国团体的盛大欢迎和慰问，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将士的抗日斗志和决心。部队到达武汉后，蒋介石特嘱卢汉，让部队顺汉口繁盛市区绕行一周，向驻汉外国使节及侨商各界显示军威和力量，表示我们尚有如此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之师正开赴前线，同时鼓舞斗志，使全国抗日军民增强信心。杜聿明曾说：“中央军同这支云南军比起来，军容上似有逊色。”在武汉期间，军部请来作曲家冼星海、任光和女诗人安娥，专门为60军创作了一首军歌，有力地鼓舞了云南出征将士们的战斗豪情。之后，60军参加了台儿庄战役和武汉保卫战。

1938年4月，为适应抗战需要，龙云又着手组建了第二支出征部队——第58军，孙渡为军长，刘正富、鲁道源、龚顺璧分别为新编第10师、第11师、第12师师长。7月24日，58军在昆明举行隆重誓师大会。8月1日从昆明出发，开赴抗日前线。10月，当60军从阳新作战结束，奉调南移，58军进入湖北之时，军委会下令将60军的第183师和58军的第12师调出，扩编为新编第3军，并任命第184师师长张冲为军长。不久，军委会将云南出征部队第60军、第58军和新3军扩建为第一集团军，由龙云兼任总司令，卢汉继任。这样，抗战初期，云南共出动了3个军。加上陆续补充战斗减员，总兵力达22万人。这些部队的全部装备和大半给养皆由云南自筹。此外，当时在抗日前线还有一支以滇军为主力的部队——“老三军”，它是讨袁战争中的护国第二军，作为驻粤滇军之一，北伐战争中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属“中央军”系列，抗战爆发后一直征战在北方前线。

据统计，抗战八年，云南历年征兵共38万余人，加上抗战前原有的60军的4万余人，云南各族人民至少把42万子弟送上抗日疆场。滇军在抗日前线，参加重大战役近20次，战功卓著，表现最突出的是血战台儿庄和保卫中条山两大战役。

血战台儿庄

1938年4月17日，60军奉命开赴前方，集结于台儿庄以东的陈瓦房、辛庄等地待命。部队还没有集结完毕，尚未弄清敌情和地形，日军即向我军前沿阵地陈瓦房、邢家楼、五圣堂等地疯狂进攻。第60军仓促应战，投入了著名的台儿庄第二阶段血战。作为台儿庄战役第二阶段敌我争夺的焦点，禹王山距台儿庄仅10余公里，是这一地区我军唯一可凭据固守的制高点，对于保卫台儿庄、阻止日军南下具有重要战略地位。军长卢汉要求把禹王山划给自己作为守卫台儿庄的阵地，第60军以禹王山为中心进行兵力部署。战至5月3日，滇军将士以血肉之躯筑成攻不破的长城，使禹王山牢牢地掌握在我军手中。战斗中，第60军英勇顽强，打出了军威，被日军视为华军之劲旅。至5月14日战斗结束，打死打伤日军3万余名，重创其精锐，摧毁了日军攻占台儿庄、直下徐州的侵略企图，并在徐州会战后期出色完成掩护突围的任务。当时日本报纸称：“自‘九一八与华军开战以来，遇到滇军猛烈冲锋，实为罕见。”而第60军在台儿庄血战中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全军官兵伤亡1万余人，旅长以下各级军官阵亡198人，其中旅长1人，团长5人，营、连、排长172人。战后，龙云亲自组织各界人士对牺牲将士的家属进行慰问抚恤。作为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的第一次胜利，台儿庄战役在中国人民的八年抗战史中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保卫中条山

1941年5月7日至27日，日军调集25万余人对中条山发动第十四次大规模进攻，由于友军过早撤退，使日军乘虚而入，深入到中条山的心腹地带——垣曲，将我守军一分为二。第三军全军将士壮烈牺牲。军长唐淮源殉职前对三位师长说道：“只有阵亡的军、师长，可没有被俘的军、师长，千万不要由第三军开其端。”第12师师长寸性奇亦血战至最后，自杀牺牲。此前，第三军坚守这块根据地长达两年之久，与兄弟部队互相配合，先后打退了日军十三次大规模的进攻。

修筑滇缅公路

抗战爆发后，日寇封锁了我沿海对外通道，云南成为中国唯一的对外交通道。在龙云的建议下，国民政府决定加速修筑从云南昆明至缅甸腊戍，经铁路到仰光，直通印度洋的新的国际通道——滇缅公路。1937年11月，省政府调集沿线14万民工，克服技术力量薄弱、无先进机械设备等困难，仅9个月就胜利通车。滇缅公路一经通车，即成为中国抗战运输生命线，有力地支撑着中国抗日战争的正面战场。1942年5月初，日军在占领缅甸后又入侵云南怒江以西，滇缅公路被截断。从1938年9月至1942年5月，滇缅公路共运输军事物资45万吨，沿途民众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据统计，修筑滇缅公路共投入民工150万人以上。美国驻华大使詹森在实地调查滇缅公路的修建情况后向罗斯福报告说：“这条公路工程艰巨浩大，包括两座悬索桥都没有机械施工，全凭人力在短期内修成，可以同巴拿马运河媲美，真是人间奇迹！”当时的舆论也认为，滇缅公路是“中华民族继长城、运河之后的又一巨大工程”。

服务“飞虎队”

1938年9月28日，日寇飞机首次轰炸昆明。此后，昆明频遭空袭，市民苦不堪言，“跑警报”习以为常。受中国政府的委派，美国空军退役上尉陈纳德于1941年8月1日组建了“中国空军美国志愿队”，俗称“飞虎队”。志愿队的战机机头上都画着张开大口的鲨鱼头，以震慑敌人。1941年12月20日，志愿队与来犯的10架日本飞机激战昆明上空，以9：0的辉煌战绩轰动国内外。此后，“飞虎队”的名字传扬世界。

1942年7月，“飞虎队”改编为美国第10航空队第23大队，后又扩编为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陈纳德任少将司令。1944年10月，驼峰运输也归陈纳德指挥。抗战期间，“飞虎队”共击毁日机2 600架，击沉日舰44艘、日本商船223万吨，击毙日军66 700人，炸毁敌人桥梁600座。滇缅公路被截断后，中美又先后开辟了驼峰航线和史迪威公路，保证了盟国的抗日物资运到中国。从1942年5月至1945年8月，中美共投入1 100多架飞机，结果损失609架，1 500多名中美飞行员血洒长空。因为“飞虎队”的战斗和驼峰航行的运输需要，抗战中的云南扩建和新修了52个机场，动用民工至少100万人。

云南人民支援抗战

抗战爆发后，沿海工矿企业大批迁滇，使云南工业进入前所未有的大发展阶段，形成一个黄金时代。昆明形成海口、马街、茨坝、安宁四大工业区，并创造出中国第一架望远镜、第一根电线、第一辆组装汽车、第一炉电炉钢等许多“中国第一”， 还生产出飞机、枪弹、炸药等大量军工民用产品，极大地支援了前线。当时中国仅有的两家飞机制造厂都迁到云南。中央飞机制造厂迁到中缅边境的瑞丽雷允。从1939年7月至1942年3月，共制造、组装、改装、修理各种军用飞机近200架，其中制造63架，组装P-40战斗机（“飞虎队”主战机）50多架。空军第一飞机制造厂迁到昆明西郊昭宗村，研制“复兴”号双翼轻型飞机20余架，仿制苏式E-15双翼战斗机30余架，还研制出多个型号的飞机。抗战时期是云南工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当时，以昆明为中心的云南战时工业生产，在西南八大工业区中仅次于重庆、川中区，名列第三。

由于工厂、学校、机关大量迁滇，沦陷区同胞也大量涌入，加上驻滇军队（包括美国盟军），云南人口骤增100多万人，昆明的人口由战前的14万增至30万人，粮食供应成了大问题。云南省政府采取措施，全省人民努力生产，节衣缩食，保证了军需民用的粮食供应。在后方各省中，云南所提供的农产品仅次于四川，居第二位。为支援前线，云南人民捐献寒衣（8年捐200万件以上）、军鞋（百万双）、药品（曲焕章等捐献百宝丹和云南白药是最多的）等，组建云南妇女战地服务团抢救伤兵，进行宣传鼓动，组织文艺演出。最突出的是，在1941年的全国“捐款购买飞机”活动中，云南共捐飞机30架，名列全国第一。

西南联合大学

抗战爆发后，为保存中华民族教育精华免遭毁灭，华北及沿海许多大城市的高等学校纷纷内迁。随着大批高等学校、文化事业单位迁滇，云南教育文化有了极大的发展，昆明与重庆、桂林成为抗战时期的三大文化教育中心。抗战八年间，迁入云南的高校有中法大学、中山大学、华中大学、同济大学、上海医学院等十余所，其中最著名的是西南联合大学。

西南联大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联合而成。三校始迁湖南组成长沙临时大学，后又西迁昆明，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1938年5月4日开始上课，至1946年5月4日结束。西南联大在滇八年，名家荟萃，大师云集，先后有300多位教授在西南联大任教。在极其艰苦的情况下，联大师生坚信抗战必胜，继承发扬三校光荣传统，恪守“刚毅坚卓”的校训，牢记“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的使命，为培养大批人杰而共同努力。共培养学生8 000人，其中毕业生3 800多人，许多是蜚声中外的第一流科学家，因而驰誉世界。联大师生成为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两院院士者共172人（学生90人）。其中有“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邓稼先、朱光亚、赵九章、杨嘉墀、郭永怀、陈芳允、屠守锷、王希季等8人；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华人杨振宁、李政道，以及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黄昆、刘东生、叶笃正、吴征镒、郑哲敏等。此外，还有大批人文社会科学大师，以及党和国家的各级领导人。联大先后共有1 140多人投笔从戎，有的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滇西抗战

1942年5月，日军占领缅北和滇西怒江以西的中国领土，云南成为中国抗战的最前线，开始了滇西抗战。1942年5月3日至10日，畹町、芒市、龙陵、腾冲等重要城镇相继沦陷。在中国军队奋力抵抗下，日军最终未能越过怒江天险。而后，日寇占领了怒江以西的中国领土。

日寇在怒江以西占领区内，实行法西斯军事统治。6月1日，李根源监察使以个人名义发布《告滇西父老书》，遍传诸土司，唤起爱国良心，增强抗日信心。8月1日，昆明行营电令敌占区诸土司，捍卫疆土，勿忘国耻。敌占区滇西各族人民进行了英勇的敌后抗战，其中最突出的是腾冲人民的抗敌斗争。敌人入侵时，年过花甲的爱国绅士张问德毅然出面组织民众抗敌，被省政府任命为腾冲县长。1943年8月，日军驻腾冲“行政班本部长”田岛致函“邀请”张问德“会谈”；张复函田岛，历数日军暴行，凛然斥敌，受到国民政府表彰，被誉为全国“沦陷区五百多县县长之人杰楷模”。

除腾冲外，当时龙陵、潞西、南甸（今梁河）、干崖、莲山（今盈江）、陇川、瑞丽、泸水等地以及阿佤山区，十几个民族先后组织了数十支抗日游击队，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敌后游击战，英勇打击侵略者。

滇西反攻

1944年5月11日，中国远征军发起滇西反攻。在卫立煌将军指挥下，第11和第20两个集团军，强渡怒江天险，突破日军防线，登上怒江西岸，经过攻克松山（1944年6月4日～9月8日）、激战龙陵（1944年6月5日～11月3日）、光复腾冲（1944年5月11日～9月14日）等战役，先后收复失地，将日寇赶出国门。在反攻战役中，沿线的老百姓发挥了重要作用，参加后勤运输的至少有二三十万人。1945年1月27日，中国远征军与中国驻印军在缅境芒友会师，标志着滇西反攻的完全胜利。滇西反攻为稳定正面战场的严重危局起到了巨大作用，重振了全国军民的抗战决心和斗志，有力地支援和配合了盟军在印缅战区和太平洋地区的作战。当时的《民主周刊》指出：全中国“收复失地，实滇省为最早”。云南在全国最早将日寇驱逐出国土，为国统区的抗战树立了一面光辉的旗帜。

入越受降

八年抗战中，滇军伤亡官兵10余万人。巨大的牺牲化为巨大的贡献，也赢来了民族的光荣。1945年8月15日，日寇宣布投降，中国陆军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卢汉率滇军开赴越南，在河内接受越南北纬16°以北地区的日军投降，这是中国唯一的出境受降，也是中华民族史上从未有过的无上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