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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学语言中介论试析《贵族之家》中的女性形象

2015-12-02郭梦栩

文教资料 2015年21期
关键词:女性形象

郭梦栩

摘    要: 文学语言中介论强调把文学看做各种要素普遍联系的整体和过程,语言是中介。以中介论分析《贵族之家》中的女性形象,表明富于屠格涅夫特色的语言中介,在树立作品的文学价值方面不可忽视,在作者对读者的影响中不可或缺,在读者对世界的进一步影响中也必不可少,从而使作品的文学生命成了一个整体和过程。

关键词: 文学语言中介论    《贵族之家》    女性形象

一、文学语言中介论

文论史上的文学语言观可归纳为三大类,即载体论、本体论和客观论。载体论把语言看做文学的载体。本体论认为语言是唯一标示着文学的存在和价值的本体。客体论把文本语言看做是为了读者的阅读而存在的客体对象。国内学者王汶成在《文学语言中介论》(2002)中提出,从完整的文学活动的观点看,无论是语言的传递内容的工具作用,是语言的标识文学存在的本体作用,还是语言的引发审美经验的客体作用,都可归结为一种中介的作用。

在他看来,载体论、本体论、客体论这三种理论各有理据,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又都各执一端各自对立。“本体论一方面以它所坚持的语言自我指涉性与载体论构成尖锐对立的两端,另一方面又以它所坚持的语言自足性与客体论构成尖锐对立的两端。同样,载体论与客体论之间也具有不可兼容性,因为前者强调的是作家对语言的利用,后者强调的是读者对语言的接受”。正是这种不相容的对立性,使这三种观点只能固着在各自的片面性上,无法达到对文学语言的真正全面准确的理解。

这三种理论虽然各执一端,互不相容,但在文学观上却采取了同样的认识论方法,即都从某一种文学要素或关系出发,界定文学的基本性质。载体论主要是从作品与世界或作者的关系方面把文学界定为再现现实生活或表现内心世界,客体论主要从作品与读者的关系方面认定文学的存在必须依赖于阅读和审美的经验,本体论则仅从作品这个单一要素出发将文学等同于作品存在本身。这种文学观上的孤立的、静止的、以偏概全的认识方法势必造成它们文学语言观上的相互对立和片面性。因此,要想从根本上克服这三种理论的片面性,就必须寻求一种全然不同的新的认识论原则,这就是从普遍联系的辩证思维出发,“把文学理解成一个各种要素相互联结和相互转化的整体和过程,理解成一个系统性的完整的活动过程。当我们不再把文学理解为单一的要素和关系,而是理解为从作者认识世界开始直到读者接受作品并反过来影响世界为止的不断回返往复的完整的活动过程,以及把语言放到这个完整的过程中去考察时,我们就会对语言在文学中的地位和作用产生新的认识。我们会发现,在完整的文学活动过程的背景中,载体论、本体论、客体论各自强调的那些语言的作用,实际上都可以统合为同一种中介的作用。这就是说,在文学的整体和过程中,语言成为中介,而语言作为中介又使文学成为一个整体和过程。这就是一种既不同于载体论、本体论、客体论又综合了这三种理论的文学语言观,即中介论的文学语言观”。

二、以文学语言中介论试析《贵族之家》中的女性形象

《贵族之家》是十九世纪俄罗斯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屠格涅夫(1818—1883)创作的《罗亭》等六部长篇小说中的第二部,给他带来了“曾经获得的最大的一次成功”,也成了俄罗斯经典长篇小说的典范。《贵族之家》中的女主人公丽莎和反衬她的女配角华尔华拉是“屠格涅夫家族”女性形象画廊中的典型风景,生动印证了屠格涅夫作为女性艺术形象刻画大师的声誉。

本文把《贵族之家》中女性形象的塑造理解为“从作者认识世界开始直到读者接受作品并反过来影响世界为止的不断回返往复的完整的活动过程”,并探讨语言在其中的中介作用。

1.作者对世界的认识

屠格涅夫生活在俄国社会弃旧图新学习西欧的历史发展关头,他虽然自称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西欧派”,从理智上肯定西欧资产阶级科学文化,抨击落后的俄国社会现实,但在感情上则厌恶西欧资产阶级式的道德行为,对显示出民族文化心理的俄罗斯人的美德、性格和智慧风貌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并将这种俄罗斯民族特色加以诗化。“屠格涅夫家族”中一系列美好的女性形象正是这种诗意化民族特色的集中体现,反映出俄罗斯民族的独特的审美情趣和审美意向。

屠格涅夫作品浓厚的民族特色和鲜明的时代特征在《贵族之家》的女性形象上得到了充分展现。女主人公丽莎是屠格涅夫笔下典型的道德型女性形象,她文化教养深厚,感情内向,心灵纯洁,温雅善良。她崇尚民族文化传统和人民的真理,热爱故乡的大自然和生活风习,努力了解俄国的现实,关心祖国的未来。她对生活极其认真,有明显的、严肃的道德内省意识和近乎圣洁的律己精神与宗教情怀。与她相对照的女配角华尔华拉则轻佻放荡,虚荣伪善,鄙视祖国的文化,无条件地拜倒在西欧文明的脚下,从中汲取的是利己主义和享乐主义,并以此作为人生信条。在她美丽优雅的外表下是内心的卑鄙和龌龊。

《贵族之家》采用了十九世纪现实主义作品中常见的第三人称作家叙事语言和全知的作者视角,因此作品中常常出现这样的语句:“在这里,我们曾经和他暂别,那么,也从这里,我们请我们的好心的读者们一同回转吧。”在这样的叙事语言和视角之下,作者塑造人物思想性格的手法之一就是由作者直接陈述。作者是这样表现丽萨的民族精神的:“对于政治,她本来很少兴味;可是,那俗吏的自负的口吻令她反感;他对于俄国的轻蔑尤其令她愤怒。丽萨从来没有自诩为爱国者;可是,她的心却是向着俄国人民的;俄国式的心灵,令她喜悦;每回,当她母亲的领地的庄头到城里来到时候,她总要和他全无矫饰地谈够几点钟的话,完全像对待平等人似的,绝没有领主的矜持。”

与屠格涅夫所有的作品一样,这部作品也体现出用笔简洁凝练的语言特点。对于人物性格形成的社会根源和人物思想经历的交代,作者采用了在故事情节进展过程中插入专门章节进行介绍的手法,所以就有了如下的章节开端语句:“费阿陀尔·伊凡尼奇·拉夫列茨基(在这里,我们得请求读者们原谅,把故事的线索中断一时)出身于古老的贵族世家”;“读者们已经知道拉夫列茨基是怎样成长,怎样发展的;现在,关于丽萨的教养,我们也约略一说。”作者将男主人公拉夫列茨基和他的妻子华尔华拉及女主人公丽萨的成长经历和思想性格的根源交代得一清二楚,作者本人对民族文化传统和时代特征的看法在这样的交代中得到了充分传达,作品的篇幅也大大缩短。与托尔斯泰的鸿篇巨制相比,屠格涅夫的长篇小说如《贵族之家》一般往往只有十几万字。

2.以语言为中介分析作品价值

作品语言是作者和读者交流的媒介,又是读者读解和欣赏作品的审美客体,因此在文学活动作为整体的过程中处于中介地位。以这一角度分析作品价值,《贵族之家》的两个重要特点是:其一,刻画人物心理的白描手法;其二,以异于常规的不同笔墨分量和色彩描写丽萨和华尔华拉。

屠格涅夫素以描写人物心理活动见长。但与托尔斯泰以大幅笔墨条分缕析描写人物心理过程的流动不同,屠格涅夫着重于通过人物的外部动作和面部表情表现其内心活动的结果,因为在他看来“没有言语能够说明在那少女纯洁心灵里究竟有了怎样的感觉:就是在她自己,那也是一个秘密”。当丽萨在花园中听到拉夫列茨基向自己表白爱情时,作者只描述了“那些明确无误地说明人的心灵的简单而突然的动作”,他写道:“她想要站起来,但是她不能够。于是,她把脸面掩埋在自己的手里了。”拉夫列茨基俯伏在她脚前时,“轻微的战栗掠过了她的肩膀;她的苍白的手指把自己的脸面蒙得更紧”。以这样的语言生动地表现了一位纯洁的少女初次体会到蓦然成熟的爱情时混合着喜悦、激动、惶惑和慌乱的复杂感受。这种素描式的手法细微而真实,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屠格涅夫在《贵族之家》中以异于常规的不同笔墨分量和色彩描写主要人物丽萨和次要人物华尔华拉的匠心独运也颇值一提。丽萨是作品中的正面女主人公,按常理应该用浓墨重彩描绘她美好的外貌形象、内心状态和行为举止,对次要的反面人物华尔华拉则可以少费些笔墨淡淡点染,遣词造句也多以讽刺批评的色彩为主。然而作者的选择并非如此。在塑造丽萨这一形象时,作者似乎吝于用墨,只用一些一般的修饰语简单勾勒其外貌,以简洁的面部表情和动作变化的描写间接传达其心理活动。比如,“丽萨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表示着不快;她的唇间没有笑意,整个面颜也是严厉的,几乎是忧愁的”。作者描写华尔华拉时倒是不惜笔墨,用了大量并非贬义的形容词。比如,“她的灵魂就会燃烧起来,她的眼睛就会闪出奇异的光彩,微笑就会浮上她的唇边,而一种迷醉似的媚态,也就会分布到她的整个肢体上来了”。作者这样的特殊处理其实正是为了配合这两个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和形象意义。把简洁而减少矫饰的描述放在丽萨身上,传达出了她既高贵又朴实的风度,默默无言、稳重、含蓄和严肃的性格;而对华尔华拉多姿多彩的工笔描摹则正切合她精力充沛,擅长交际的性格和她表面上鲜活生动,富于感染力的“演员”功力,内心则虚浮浅薄的特征。正是作者善用的素描式心理刻画和这种特别的笔墨多寡,色彩浓淡的分配反差体现了作家独具匠心的艺术功力,给作品刻下了鲜明的屠格涅夫式标记,也给读者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和别致的审美感受。

3.读者对作品的接受和作品对世界的影响

“一书多解”是普遍存在的阅读现象。读者的不同解释中有一些可能更接近作者的本意,但是,即使那些与作者本意有偏差甚至相抵牾的解释也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性。因为追寻作者的本意并不是读者接受作品的唯一目的,另一目的也许更加重要,这就是在读解作品的再创造活动中,获得审美的愉悦和精神的享受。正因如此,作品才通过读者获得了丰富多彩的生命和价值。

在《贵族之家》的结尾,当丽萨得知华尔华拉还活着后,在时代道德和个人感情的强烈冲突中选择了前者,克制了对拉夫列茨基的爱,遁入了修道院。八年之后,当拉夫列茨基去寻访她时,“她曾经紧挨着他的身边走过;她以平匀的、急促而又柔和的修道女的脚步,一直向前走去—一眼也不曾望他,只是朝他这一边的眼睛的睫毛却几乎不可见地战栗了,她的消瘦的脸面也更低垂了,而她的绕着念珠的、紧握着的手的手指,也互相握持得更紧了”。在这样的寥寥数语中,语言的“深层属性”期待着读者想象力的建构,依赖于读者的阅读体验对作品的阐释。有读者会认为,丽萨的道德内省意识、律己精神和宗教情怀是作者歌咏的对象,这样的描述深刻体现了她隐忍克制的悲剧性的美,感人至深;另有读者则可能评论,丽萨的悲剧性命运中这种难以摆脱的痛苦是真实深刻的,它表明人的自然情感是无法抑制的,这样的描述正是对封建伦理原则的无言的控诉,对当时传统道德观念的抗议。

屠格涅夫认为,道德是人关于自身义务的理性认识,是与人的天性和天生爱好相对立的。这种思想表现在小说中,拉夫列茨基和丽萨弃绝个人幸福而承担社会道德义务的爱情悲剧就成了他们的必然选择。然而,作为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屠格涅夫说:“准确而有力地再现真实,才是作家莫大的幸福,即使这种真实同他个人的爱好并不符合。”因此,小说结尾这寥寥数语的描述是真实可信的,由此给读者提供了不同的阐释空间。

《贵族之家》的艺术生命不仅在于读者接受它时的不同阐释方式,还在于读者接受、欣赏它后将其潜移默化的影响种植于个人思想、生活乃至文学创作中,也就是说读者在接受了作品影响之后进一步对世界产生影响。《贵族之家》等屠格涅夫作品自“五四”以来对中国作家的巨大影响就是很好的例证。在郁达夫、夏衍、巴金、孙犁等人的作品和思想中,都隐含着屠格涅夫的影子。中国的广大读者至今仍对《贵族之家》耳熟能详,喜爱着它的“东方色彩”在文化心理、精神气质、感情特色诸方面与中国人的相近性,也期待并推动着中国作家创作出类似的具有鲜明民族特色和强烈社会历史责任感的作品。

综上所述,正是富于屠格涅夫特色的语言中介对《贵族之家》中丽萨和华尔华拉这两个女性形象的塑造,传达了屠格涅夫对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俄国社会变革和民族文化特色的深刻认识。鲜明的屠格涅夫式语言在树立《贵族之家》的文学价值方面不可忽视,在对读者的影响中不可或缺,在实现读者对世界的进一步影响中也必不可少,从而使《贵族之家》的文学生命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和过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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