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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化与蜕变:移民与吴越、关东地域武术文化

2015-12-01丁丽萍

中国体育科技 2015年4期
关键词:关东吴越武术

丁丽萍,徐 烈



涵化与蜕变:移民与吴越、关东地域武术文化

丁丽萍,徐 烈

从文化涵化理论视角出发,运用文化学、史学的基本理论与方法,以历史时期中吴越、关东地域发生的移民流动而引起的该地域武术文化的演变为主要研究对象,通过比较以期揭示中国武术文化的南北现象及其形成之因。研究认为,从移民迁移时间来看,吴越与关东地域相比,受到汉族移民文化的涵化具有接触时间早、持续时间长的特征。从移民性质来看,吴越与关东地域相比,一种是居于优势的上层精英文化群体,一种是底层的非精英文化群体。移民的迁移时间和性质使吴越地域武术文化的涵化程度异于关东地域,从而形成了“南文北武”的地域武术文化现象。

移民;涵化;地域武术文化;吴越;关东

1 前言

人是文化的创造者和承载者,不同地域的人群所创造的文化样态各异,然而,一旦发生人口迁移,他们所负载的文化特质就会在空间上发生流动,这就是文化传播[6]。在人口迁移引起的文化传播过程中,移民文化和土著文化会因双方文化的特质,政治、经济地位等因素而发生变化。这种“由个别分子所组成而具有不同文化的群体,发生持续的文化接触,导致一方或双方原有文化模式的变化现象”[9]被称为文化涵化,概念来自20世纪30年代美国民族学家罗伯特·雷德菲尔德、拉尔夫·林顿和梅尔维尔·赫斯科维茨等人。国内学者关于涵化的观点也认为是“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文化体系间由于持续接触和影响造成的一方或双方发生大规模的文化变迁”[26]。

涵化既是过程也是结果,它的变化可能是直接的文化传递结果,也可能是由非文化的原因所引起,后者之中最重要的是生态和人口的制约。例如,两个民族在接触过程中,人口比例及分布情况对涵化的模式所起的影响程度都是明显的[6]。另外,英国人类学家弗斯特也认为,“其中居于劣势的社会,它的文化受到居于优势的社会文化的影响而发生急剧的变迁,以求与居于优势的社会文化相一致”[12]。也就是说,移民文化的整体素质和移民的人口数量(尤其是移民人口与土著人口的比例),以及迁入地的生态环境,对涵化的程度起着重要的影响。

本研究之所以选择对吴越(江、浙、沪)和关东(东北三省)两地域的武术文化变迁进行比较的原因:1)两地域文化的兴衰具有典型性。在以中州文化为主流文化时期,吴越与关东地域均属于文化的边缘地带,之后的发展又各具特色。2)两地域在南北文化中较具代表性。林语堂先生说:“吾们有北方人民,他们服习于简单之思想与艰苦之生活,个子结实高大,筋骨强壮,性格诚恳而忭急……;东南海岸,其人民生活之典型大异。他们习于安逸,文质彬彬,智力发达而体格衰退,爱好优雅韵事,静而少动。”[22]从中不难看出吴越与关东地域的描述印象。3)两地域都拥有移民文化特征。按照葛剑雄等人所分中国移民史的4个阶段,在秦至元末时期,移民的迁移方向呈现出由北向南的趋势,吴越地域是移民涌入的南方主要地域之一,关东地域则是在明初至太平天国时期(出现了从内地到边疆的迁移趋势)移民的主要迁入地域。

因此,本文将从文化涵化研究的视角,运用文化学、史学的基本理论与方法,以历史时期中吴越、关东地域发生的主要移民浪潮而引起的该地域武术文化的演变为主要研究对象,通过比较以期揭示中国武术文化的南北现象及其形成之因。

2 吴越与关东地域移民来源及构成的差异性

2.1 移民的界定

关于移民的概念,《辞海》界定为:由政府或民间团体大批地、有组织地迁往国外某一地域永久性的人;或在一国内部,较大数量的、有组织的人口迁移[4]。

依据该界定,以及学界关于吴越与关东移民阶段划分的研究基础,本文对吴越、关东地域出现的较大数量的移民迁移时间进行了划分。吴越地域分为西晋末年永嘉年间,唐安史之乱前后,以及北宋靖康年间3阶段;关东地域则主要是清朝入关之后及民国时期2个阶段。

2.2 吴越地域的土著民与移民

2.2.1 吴越地域的土著民

吴越地区的原住民主要是越人,他们断发文身、不冠不履、男女同川而浴、饭稻羹鱼,拥有自身独特的文化。但自西周以来,华夏人不断南下,将中原文化带来的同时,也与越人逐渐融合。吴、越两国王族祖先来自中原,所以,王室使用中原华夏语,普通民众使用越语。两国在保留中原若干制度的同时,也在许多方面顺从土俗。但尽管如此,吴越人在习俗与语言上仍保持着与中原不同的特色,依然被视为夷狄。

2.2.2 吴越地域的移民

一是永嘉南渡的移民。公元290年晋武帝逝世,“太康之治”的稳定局面急转而下,相继而起的“八王之乱”、自然灾害引起的流民起义、少数民族的反晋斗争等,使中原地区人民饱受煎熬。而异族入侵之初的疯狂屠杀和传统的“夷夏之辨”观念,使汉族统治者闻之惊恐,纷纷南下。这次南迁肇始于永嘉年间,持续了150年之久。南渡的移民主要包括汉族官僚、贵族、地主、大量宗室和文人学者,如当时记载,“中原冠带随晋过江者百余家”,其中,琅邪王氏、颍川庾氏、范阳祖氏、高平郗氏等北方大姓巨族均在建国前后渡江南下。这次人口南迁使北方与南方人口的比例由西汉时期的8∶2转变为隋朝的6∶4[6]。

二是安史之乱前后的移民。唐玄宗天宝十四年,拥握重兵的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在范阳发动叛乱,给黄河流域造成“东至汴、郑,达于徐方,北自覃坏,至于相土,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旧唐书》卷一四0,《田承嗣传》)的局面。随后的藩镇割据、农民起义、五代政权的更替,使北方地区长期陷于战乱中。而此时的吴越地域,虽也有战事,但相比时间短、破坏程度小,遂成为北方汉族庇护的首选地。这次南迁持续近200年,移民中既有名士[“安禄山反,天子去蜀,名士奔吴,为人海”(李白《为宋中丞请都金陵表》,《全唐文》卷三四八)],也有难民,和被俘、散落的随黄巢转战的起义军“巢惧,渡江东走,师促之,俘什八”(《新唐书》卷二二五下,《逆臣传》),又上演了“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李白《永王东巡歌》,《李白集校注》卷八)的景象。关于该时期的人口迁移数量,虽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但通过梁肃《吴县令厅壁记》“自京口(镇江)南被于浙河,望县十数,而吴为大。国家当上元之际,中夏多难,衣冠南避,寓于兹土,叁编户之一”(《全唐文》卷五一九)的记载,说明并不低于永嘉南迁之时。

三是靖康之乱时期的移民。靖康元年,金兵大举南侵,北宋灭亡。高宗赵构南下扬州,“宰执、侍从、三司、百卫禁旅、御营使司、五军将佐扈卫以行”,隆佑太后也率“三宫及卫士家属”及其宗室在军队护卫下南迁(《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三,炎兴下帙十三)。后宋军节节失利,于是在扬州的宗室又迁往临安。同时,为保证北方难民顺利过江,南宋政府“令有司具舟常、润,迎济衣冠、军民家属”(《宋史》卷二五,《高宗纪》),“平江、常、润、湖、杭、明、越号为士大夫渊薮,天下贤俊多避地于此”(《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0,建炎三年二月戊辰),从而形成了“高宗南渡,民之从者如归市”(《宋史》卷一七八,《食货志》)的现象。

由此可见,吴越地域3次大规模的移民浪潮,具有数量大、持续时间长的特征。虽然移民阶层广,但以王室和“衣冠士族”为主体。在中国历史上,士人之为士人,其核心或本质的性格与品质在于他们具有文化方面的特征。这也就意味着,代表中原正统文化的士阶层的大量南迁,使正统文化在吴越地域得到延续。

2.3 关东地域的土著民与移民

2.3.1 关东地域的土著民

关东最早主要居住着由三大族系构成的土著民族。一是肃慎族,居于北部之东,而后为挹娄、勿吉、靺鞨、女真、满族。二是扶余族,居于北部之中,再变为高句丽、百济,后大部分南迁,入居朝鲜半岛,形成今天的朝鲜民族。三是东胡族,分为四部,曰乌桓、鲜卑、契丹、室韦。乌桓、鲜卑与契丹多与汉族融合,室韦形成后来的蒙古民族。但他们基本都过着“无市井城郭、逐水草为居、以射猎为业”的生活。

2.3.2 关东地域的移民

1.清入关后的移民。首先是初期的招民开垦政策。清定都后,八旗官兵及其家属上百万人“罄国入关”,造成关东“沃野千里,有土无人,惟几处荒城废堡、败瓦颓垣点缀于茫茫原野中而已”(《清圣祖实录》卷三)。因此,清政府颁布《辽东招民开垦条例》,不仅以招民数量作为授予文武职官的依据:“招至百者,文授知县,武授守备;六十名以上,文授州同、州判,武授千总。……招民多者,每百名加一级”;而且,对应募者也施之优惠,如“所招民每日给粮一斗,每地一垧给种六升,每百名给牛二十只”,并“免交三年钱粮”。于是,“燕、鲁穷氓闻风踵至”(伊把汗等《盛京通志》卷二三,清康熙二十三年刻本)。在顺治元年至康熙六年(1644—1667)的23年间,关内徙居关东的汉人约有90万人以上,其中以山东人居多[17]。

其次是中期的封禁政策。清王朝统治稳定后,关东开始出现“关外民人聚积日多,物价较前昂贵,于旗人生计未免有碍”(《清朝续文献通考·田赋》)的现象,为保护“龙兴之地”,康熙七年(1668)下令停止招民开垦,并构筑“柳条边”,规定汉人不得进入。因此,在封禁时期移民进入关东的行为被称为“闯关东”。 他们主要来自直隶和山东,前身是“走山”流民,即来到长白山采参、淘金的农民,由于资源的消耗被迫转向平原地区从事农业开垦[6],分布在以奉天(今沈阳)、锦州为中心,逐渐向北前往吉林和黑龙江的地区。这一时期的移民数量,据史料记载,至嘉庆25年(1820),不包括未取得正式户籍的流民,盛京统部人口就达到250万,其中,汉族人口占90%以上[7]。

最后为后期的开禁放垦政策。由于清朝后期社会危机,对内为缓和阶级矛盾,对外为实行防御,1860年,清政府宣布开放禁地,实行“放垦”。于1875年、1881年先后废除对鸭绿江北岸、图们江北岸的封禁政策,在吉林设置垦务局,给予汉人放荒、免税、补助等优惠。至光绪三十三年(1907)东北三省建立时,东北人口达到1 600多万,其中迁入东北的移民及其后裔就达1 400多万,占当地人口总数的66.7%。

2.民国时期的移民。1920—1930年,关内军阀混战;1927—1929年,关内发生特大灾荒;以及关东农业和工矿业的发展,使劳动力需求量增加,于是在1926—1930年之间,每年大约有100万左右的移民迁入。1938年,日本急于开发战备资源,于是鼓励甚至强迫关内人迁入。据统计,在1940—1945年间,东北的移民数量达650万人。可以看出,从1893—1945年的半个世纪里,东北地区人口增加了6倍,由600万增加到4 000万。而进入东北的移民以山东人为主,其中,登州、莱州、青州人占多数;其次是直隶人,以天津、滦州、保定、乐亭等地人居多。此外,河南、山西等地移民亦占有一定比例[6]。

可以说,满清入关后和民国时期,关东地域汉族移民的大量迁入,使其成为该地域的主体民族。但移民构成复杂,既包括被流放至此的获罪官员(流人)、被迫迁移和掳掠的平民,也包括那些谋生的流民。但移民的主体是来自山东、河北、河南出身社会底层的贫苦农民,既缺少富商大贾,又缺少高级知识分子,因此,带来的文化也并非精英文化[16]。

3 移民与吴越、关东地域武术文化的演变

3.1 南“文”现象的形成:移民与吴越地域武术文化

3.1.1 价值层面的文弱性涵化

吴越先民以“轻死易发”、“好相攻击”著称。如《吕氏春秋》载,吴王阖闾时,“试其民与五湖,剑皆加于肩,地流血几不可止”(《吕氏春秋·卷十九》);战场上的吴越之兵“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锐兵任死”(《吴越春秋·勾践伐吴外传》);这种品性一直保持到东晋之后。西汉初年,汉高祖刘邦“患吴、会稽轻悍” (《史记·吴王濞列传》),分封其侄刘濞为吴王,坐镇南方,但刘濞却依恃吴越尚武好勇之风及封国内的资源,自立“东帝”,并联合楚、赵等国发动了“吴楚七国之乱”,发挥了“吴兵锐甚,难与争峰”(《史记·吴王濞列传》)的强悍之气。三国时期,江南独立于曹魏、蜀汉之外而形成鼎立之势,并以少在赤壁之战、夷陵之战中取得胜利,所以有“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卒当东一人”(《三国志·吴书·王楼贺韦华传》)之说。

永嘉之后政权南迁,北方衣冠士族南渡后高居社会顶层并掌握着政权,因此,他们带来的汉魏中原文化也成为吴越士族竞相效仿的榜样。及至南朝,社会上已弥漫着一派文弱怯懦之风,如梁太子萧统《文选》中提出:“偃闭武术,阐扬文令”,即指停止战争,提倡文教。《颜氏家训》也说:“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及候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颜氏家训·涉务第十一》)。可见,当时吴越地区统治阶级上层重文轻武的导向,“好武者”已“不为公门所重”(《晋书·列传第三十五》)。中原大量“衣冠士族”移民的渗入,逐渐涵化了吴越之民原有的性格。明清时,吴越已成为“而人尚文,君子尚礼”、“大夫渊薮,郊无旷土”[1]之人文荟萃之地。据记载,明代书院仅临安一地就“自有文、武两学,宗学、京学、县学之外,其余乡校、家塾、舍馆、书会,每一里巷须一二所”, 形成“弦诵之声,往往相闻”的优越教育环境和学风,并彰显出“康乾时期,科举殿试前几名多为江浙子弟,曾一连40届状元都是苏南人”的成效[14,18]。

因此,虽然文弱化的倾向涵化了吴越尚武的价值观,但也正因如此,反而催生出吴越武术文化的另一番景象。

如最早有关武术的“口诀要术”和“谱”的文字就出现在吴越地区。“口诀要术”文字的记载出现在东晋句容人(江苏句容)葛洪《抱朴子·外篇》中:“又曾受刀楯及单刀双戟,皆有口诀要术,以待取人,乃有秘法,其巧入神。若以此道与不晓者对,便可以当全独胜,所向无前矣。晚又学七尺杖术,可以入白刃,取大戟。”[8]所以,旷文楠等认为,“口诀要术的产生,说明人们已能用较为简练的语言把技击精华要点加以浓缩、概述,是武术意识走向成熟的一大标志。”[11]“谱”,出自南朝梁代简文帝萧纲(江苏武进人)编撰的《马槊谱》,虽此书已亡佚,但从其序言“马槊为用,虽非远法,近代相传,稍已成艺……聊以余暇,复撰斯法,援操抑扬,斟酌繁简”[13]中可知晓,当时马上用槊的技法是丰富多样的。此后,这种风气也为明清吴越武术书著的大量问世奠定了基础。

3.1.2 技艺取向的功能性蜕变

吴越尚武且重实用,是因为吴越之地贫瘠荒芜,国小势微,无论是富国,还是强兵,皆须寄于步步踏实的辛勤劳作,于点滴力量的切实累积之中。所以,当中原王室贵族以青铜器为礼器,以“服文采,带利剑”(老子《道德经·第五十三章》)彰显身份地位的时候;吴越则精于青铜兵器的铸造,以“吴王金戈越王剑”称霸,以“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资治通鉴·卷四十六》)为风气,以越女剑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23]练兵。

然而,北方士族的南下使吴越地区的文化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山清水秀的吴越则滋养了他们连年战乱的疲惫,恢复中原的壮志于是被消磨在偏安的舒适温床中。北宋汴梁的繁华被搬迁到临安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势。富人骄奢淫佚宜乎其理,但“至如贫者,亦解质借兑,带妻挟子,竟日嬉游,不醉不归”的状况,则反映出“临安之俗,四时奢侈,赏玩殆无虚日”之风[2]。于是,吴越武术在南宋崇尚奢靡、玩乐的风气中开始往娱乐表演的功能转变。

宫廷表演。常见的主要有徒手或器械表演。例如,《南史》卷22《王昙首传附王俭传》载,萧齐大将王敬则在齐高帝萧道成所设宴会上,“脱朝服袒,以绛纠髻,奋臂拍张,叫动左右”。《梁书·王神念传》载,“(王)神念少善骑射,既老不衰,尝于高祖前手执二刀楯,左右交度,驰马往来,冠绝群伍”[8]。另有马槊表演,《梁书·羊侃传》记:大同三年(公元537年)梁武帝在乐游苑欢宴,“时少府奏新造两刃槊成,长二丈四尺,围一尺三寸,高祖因赐侃马,令试之。侃执槊上马,左右击刺,特尽其妙,高祖善之”。

瓦舍武艺。南宋临安的瓦舍在数量和规模上都远胜汴京。以勾栏为中心的瓦舍的兴设,对武术而言,其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为武术表演提供了固定场所,使南北民间武艺之人汇聚于此,不仅促进了武术的交流,而且,使武术表演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化。

《梦粱录》载:“瓦市相扑者,乃路歧人,聚集一等伴侣,以图标手之资,先以‘女飐’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然后以膂力者争交。”另如打擂台,“护国寺南高峰露台争交,须择诸州郡膂力高强,天下无对者,方可夺其赏。如头赏者,旗帐、银杯、彩缎、棉袄、官会、马匹而已”。从这两个事例可以看出,不管是让“女飐”在相扑表演之前打套子,还是以丰厚奖金吸引相扑高手展开激烈的竞技,目的都是为了招徕观众获取利益。所以,这些表演性的武术,既要有技击的特点,也要有娱心的艺术。并随着发展,又相继出现了武术与音乐、技巧、舞蹈结合的表演形式。

武艺结社。仅临安,拥有的各类武艺组织就有很多,如使棒的“英略社”;争交的“角抵社”、“相扑社”;射弩的“锦标社”、“川弩社”、“射水弩社”、“川弩射弓社”、“射弓踏弩社”等[8],每社“不下百人”,因社之不同而成员各异。

如“射弓踏弩社”,大都为武士,“能攀弓射弩,武艺精熟,射放娴习”才可入社。而“射水弩社”,成员则由“一等富室郎君,风流子弟,与闲人”(《梦粱录·卷十九·社会》)组成。“闲人”,《梦粱录·卷十九》解释:一是“专精陪侍涉富豪子弟郎君,游宴执役,甘为下流”之人;二是“猬下之徒,与妓馆家书写柬帖取送之类”;三是“专以参随服役资生,如学像生叫声,教虫蚁,动音乐,杂手艺,唱词白话,打令商谜,弄水使拳,及善能取覆供过,传言送语”之类等。可知,“闲人”即指专门陪侍于“富室郎君”或“风流子弟”左右之玩伴或阿谀奉承之徒。

但不管是由“武艺精熟”者组成的武艺结社,还是由“纨绔之辈”组成的结社,最终都是为了达到消闲娱乐之目的。然而,更为重要的是,也正因如此,在这一时期出现了武术套路的雏形——“套子”武艺。

3.2 北“武”现象的形成:移民与关东地域武术文化

3.2.1 价值层面始终秉承重实轻文的取向

清代及以前重实轻文的主要表现是对骑射的重视,因为它是关东少数民族立身之本。

其一是立国之本。关东地域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多民族共居相争。因受居无定所和战无常的影响而产生的索取性行为方式,不仅造就了他们“沉雄鸷劲,娴于骑射”的尚武传统,且产生了自立为国的思想意识。也正是这种特质,使他们侧据或入主中原长达900年之久,创建了威武雄壮的历史[19]。如古代东胡族的后裔——鲜卑族,以“俗善骑射,弋猎禽兽为事,用角作硬弓”,在公元4~6世纪,统一黄河流域建立北魏王朝,统治中国北方长达140年之久。公元10世纪,从鲜卑人后裔中分化出的契丹人,创立辽朝。契丹本是“镔铁与刀剑”之意,辽史称“祖宗以来,骑射绝人,威震天下”,统治中国半壁河山达210年之久。12世纪初,黑水靺鞨后裔“俗本鸷劲,人多沉雄,精于骑射”的女真人崛起,建立金国,并先后灭辽和北宋,与南宋对峙长达120多年。13世纪初,蒙古人崛起,以“只识弯弓射大雕”的优势挺进中原,自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到元朝灭亡,长达163年。正如《元史》所载:“元起朔方,俗善骑射,因以弓马之利取天下。”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经过28年的战斗,入主中原统治全国达267年之久,并成为中华民族最后一个封建帝国的统治者[5]。

其二是立教之本。清代时期,按传统进士科计算,终清一代有112名状元,而无东北籍状元,即使榜眼、探花也无东北籍[24]。由此反映出关东地域的整体文化风气相较关内落后较多,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清朝为维护其“国语骑射”的国策。作为清朝肇兴之地的关东地域则更需巩固,遂制定了“东北三省以骑射、清语为重”[21]的教育方针。但考虑到治理关东,“不识汉文,难以办理绿营事务”,如果满洲子弟“愿学汉书者,各听其便”。但时间一久,“诚恐学习汉文,不免流于汉人浮靡之习”,于是,指定宗室子弟内可“永免习汉字诸书,专习清书”[24]。如当时关东的官办学校有八旗官学与州县儒学。八旗官学专为旗人子弟而设,在盛京、吉林、黑龙江以及东三盟的南部均有;州县儒学则是教育汉人子弟,仅设于盛京及吉林地区。其中,八旗官学的课程设置主要是满学,即满语和骑射。规定“各馆学生年十三岁以上者学射步箭,十六岁以上者学射马箭,由弓箭教习每天到学输管教演”[15],且“教授悉用清文”[10]。也就是说,教学用语都必须使用满语,这种教学方式充分表现出满族教育的特色[25]。

清代及民国移民进入后的重实轻文表现。

首先是“流人”的影响。流人大多为知识分子,他们因罪被流放关东地域后,为中原文化在关东地域的传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涌向上层被关东贵族或富人聘为家庭教师,一部分人以教书、讲学或以卖书画为生,如《黑龙江外记》卷七上载:“流人通文墨,类以教书自给”等。但因比例较小,以及清代对关东地域文化封禁的政策等,未能使关东地域发生类似吴越地域的文弱化变迁。因而,关东地域重实轻文的价值取向并未发生转变。

其次是“流民”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以“土地”为本而促进了生产方式的改变,如《东北集刊》载“山东人实为开发东北之主力军,为东北劳力供给之源泉。荒野之化为田园,大半为彼辈之功。其移入东北为时既久,而数量又始终超出其他各省人之上。登莱青与辽东一衣带水,交通至便,彼土之人,于受生计压迫之余挟其忍苦耐劳之精神,于东北新天地中大显身手,于是东北沃壤悉置与鲁人耒锄之下”[3]。 随着农耕面积的不断扩大,关东地域的生产方式由渔猎、游牧占主导转变为以农耕为主。

二是以“易货”为旨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化的进程。《禹贡》6 卷载:“盖拓殖东北者,日用所需时感不足,为供应彼等各种需要,遂有汉人商店出现。此类商店多系国内有巩固基础营业之分支,多取杂货店形式。贩卖品以强烈之酒居多,粗劣棉花、靴、帽、菜品等次之,兼营兑换金钱,发行支票,收发书信。后又设总行于各交通便利之地,用以统辖各支店,都市随之而兴矣。”

三是流民中的一部分贼寇、穷氓进入关东地域后,为生存而选择劫掠的形式,给社会造成不安定的因素。如《黑龙江述略》卷六载:“东三省马贼充斥,商贾往来,辄以镰手护行。齐齐哈尔、呼兰、黑龙江三城,皆有行局,大率直隶沧州人为多。官家亦每倚以为民,不借练军之力。由奉天出法库门,经蒙古草地,往往竟不逢一人。镰手执快抢,骑马而从。”这里所谓的“马贼”,近现代则叫“胡子”,如关内的“升子”、“老缺”之说[20]。

综上,无论是关东原住民族,还是移民进入后,这一地域都秉承着以“安身立命”为根,以“索取开拓”为行,而树立起的重实轻文的价值取向。但同时,也因为多民族的杂处,使关东地域始终处于多元文化交融的状态之中。

3.2.2 技艺层面由单一性向多元性蜕变

如果说关东原住民族的骑射文化是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并构成了古代关东武术文化的底蕴。而猛安谋克、八旗制度相承的军政一体、兵民合一的政治体制,则在进一步强化这种实用特性的同时,也限制了套子武艺在关东地域的发展。因此,当明清时期武术拳种在关内繁盛之时,关东地域武术技艺形式相对还是比较单一。

直到近代,随着清代和民国时期移民的涌入,关东地域的生产方式逐渐由农耕取代渔猎、游牧而成为最主要的经济类型,生产生活逐渐趋于稳定。但同时,却依然要面对恶劣的地理环境和身处的动乱年代。所以,对于移民来讲,生存问题仍然是首要的。因此,对于当时流入关东地域的武术家来说,生存所选择的各种途径也是武术拳种在关东得到传播与发展的主要方式,从而使关东武术文化的内容发生了变化,而关东原有的骑射文化则开始退出历史的舞台。具体表现为:

1.军官或保镖的上层熏染。民国时期,奉系军中有一批精善武艺的高级将领,其代表人物就是后任中央国术馆副馆长的李景林,他精通太极、八卦,尤善武当剑,在他的引领下,周围都汇聚着一批武林高手,如擅长护手勾的许兰州,曾拜大侠杜心武为师的郭崎凤都曾是李景林的部属。此外,一批武学大师受聘于“东北讲武堂”、溥仪护军以及“国术馆”等为代表的具有军方背景的学校和武术馆。著名的八极拳大师河北沧州人霍殿阁受聘于伪满皇帝溥仪的少将武官,并以其弟子为骨干组建溥仪护军,不仅在护军中,而且还在伪满皇宫外开馆授徒,使八极拳在长春地区得到传播。河北的形意拳名家李光普、鸳鸯拳的传播者洪占春、戳脚大师胡奉三、少林拳的王德明以及山东的八卦掌名师宫宝田等都曾经在奉系张作霖的帅府中担任武术教官。

2.护院与镖局的硬性需求。关东地域物产丰富,经济的发展使其贸易量增大,但关东地域马贼横行,对商旅财产构成极大威胁,护院、镖局由此兴盛起来,如沈阳的“震远”、锦州的“三盛”、营口“永发”、“得胜”等镖局就促进了当地武术的传播。因为,无论走镖抑或护院,都需要大批具有武艺的镖师,他们往往由总镖头的弟子担任,同时,也需要不断接收弟子、传授武艺,以提高镖行实力,扩大走镖范围。“三皇炮捶”的重要传播者徐德良不仅曾担任过镖师,也曾为大栅栏粮行、瑞蚨祥绸缎庄担任护院;戳脚拳的传播者王占鳌、徐兆雄都曾在北京“福源镖局”中担任镖师,因往来于关内外,促进了戳脚和翻子拳的发展;查拳开拓者刘宝瑞在沈阳创办“刘记镇远堂镖局”,并在沈阳地区收徒授拳。

3.一些来自山东、河北的武师以卖艺或教学为生,丰富了关东地域武术文化的技术体系。关东地域流传较广的通背拳,就是由修剑痴独闯关东,先至奉天后到大连授徒传拳的,晚年定居大连时,还对通背拳拳法进行了理论总结。河北形意拳的传授人辛健侯,是随父亲评剧班子从天津来到沈阳的。

4 结论

1.从移民迁移时间来看,吴越与关东地域相比,受到汉族移民文化的涵化具有接触时间早、持续时间长的特征。早期的吴越、关东地域都属于文化的边缘地带和夷蛮群落,拥有自身独特的文化,并各自建国。但因地缘之利,吴越受到的汉族文化影响较关东地域早,并由于政治因素的影响,吴越地域在宋代就已经历了3次移民浪潮的冲击;而关东地域直至清代才开始出现大量的移民迁移,也正因如此,关东地域在民国之前一直都受到本地域民族的统治,相对封闭与独立。

2.从移民性质来看,吴越与关东地域相比,一种是居于优势的上层精英文化群体,一种是底层的非精英文化群体,因此,对于当地土著来讲,吴越地域表现出更多的是吸收融入,而关东地域则是两者的融合。吴越地域的移民虽然阶层广泛,但却是以王室和“衣冠士族”为主体,因此,他们所携带的中原正统文化在吴越地域得到顺利的延续。关东地域汉族移民虽然后来成为该地域的主体民族,但大部分来自社会底层,在迁入后不仅受到少数民族政权的统治,且遭遇关东地域自然地理环境的制约,因此,产生的文化影响力与吴越地域不能同日而语。

3.移民的迁移时间和性质使吴越、关东地域武术文化的涵化程度具有差异性,从而形成了“南文北武”的地域武术文化现象。中原正统文化主体接触时间早、持续时间长的特征涵化了吴越先民尚武的核心价值层,而发生了崇文的蜕变,并进而催生了武技的多元化功能和武技、武理的研究。而以底层文化为主的关东移民文化特征则进一步强化了该地域原有的“重实轻文”的核心价值取向,并由于影响时间短以及政治、地理环境等因素,仅是丰富了关东地域武技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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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ulturation and Transformation:Immigration and Wu Yue,Guan Dong Regional Wushu Culture

DING Li-ping,XU Lie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acculturation theory,with basic theory and method of culture,history as research method,the effect of immigration flows on evolution of Wu Yue and Guan Dong wushu culture in historical period as the main research object,this paper aimed to reveal the phenomenon of North and South China wushu culture and its reasons by comparison.The study concluded that 1) From the migration time,Wu Yue region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arly contact time and long term acculturation by Han immigrants culture compared with Guan Dong region.2) Migration properties comparison of Wu Yue and Guan Dong region,one is in the advantage of the elite culture,the other is the underlying non elite culture group.3) Migration tim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immigrants make acculturation degree of Wu Yue regional wushu culture different from the Guan Dong region,thus forming a regional Wushu culture phenomenon of “South is Wen and North is Wu”.

immigration;acculturation;regionalWushuculture;WuYue;GuanDong

2015-01-22;

2015-06-07

上海“浦江人才计划”资助项目(13PJC091)。

丁丽萍(1977-),女,河南平顶山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武术历史、文化与教育,Tel:(021)51253215,E-mail:ding-li-ping@163.com。

上海体育学院,上海 200438 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1002-9826(2015)04-0134-06

10.16470/j.csst.201504019

G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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