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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心灵的自由

2015-11-30王亚单岳国法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11期
关键词:艾丽斯机缘二元对立

王亚单++岳国法

摘 要:二元对立既是结构主义文学理论的重要思想,也是结构主义文学批评方法中的重要批评手段,广泛存在于文学作品中,已然成为文学批评领域不可小觑的研究方法。文章从情感与理智、逃离与回归、束缚与自由三组二元对立来探讨艾丽斯·门罗《逃离》中相关联的三篇短篇小说——《机缘》《匆匆》《沉寂》,深入剖析其结构,进一步体会小说所表达的主题意义。

关键词:艾丽斯·门罗 《机缘》 《匆匆》 《沉寂》 二元对立

结构主义盛行于20世纪60年代,二元对立是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理论中最基本的结构概念。通常认为索绪尔是结构主义之父,他在1906年至1911年间发展了结构语言学,之后,列维·斯特劳斯等发展了二元对立。格雷马斯在总结了诸多结构主义者的叙事理论后,构建了著名的符号学方形语义分析模型,同样将二元对立原则运用于叙事文本分析,用它表明叙事结构中具有制约意义的诸多因素间的相互作用。[1]二元对立在思维和认识中具有重要作用,而且作为一种分析方法,二元对立已广泛应用于解析文学文本,成为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的理论指导,它注重对作品内在结构的分析,即找出作品各成分之间的相互关系,以便更好地把握作品的本质及其深层意义。

国内外的文学评论家对《逃离》的主题意义、叙事技巧、女性主义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研究,而在结构主义、二元对立方面的研究少之又少,仅2012年孟德慧在其硕士论文《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解读<姑娘们和女人们的生活>与<逃离>中的逃离历程》中提到男性与女性、文明与自然的对立;罗素容在2012年发表的《小中见大,平中见奇——从二元对立角度看门罗作品<逃离>》中运用了二元对立分析方法;2013年罗素容的硕士论文《<逃离>的结构主义叙事学研究》,结合二元对立和叙事学展开讨论。谈及《逃离》,大多学者的研究对象也主要是《逃离》集中的第一篇同名小说《逃离》,亦或一概泛泛而谈整部小说集,故本文集中分析与小说集《逃离》中第二、三、四篇人物、内容均相关联的小说。在《机缘》《匆匆》《沉寂》中,门罗以清晰的笔触构建了小说的人物框架与结构。《机缘》里用大量笔墨来描写朱丽叶与埃里克的相识相知;《匆匆》峰回路转地以朱丽叶带着孩子佩内洛普回家探亲为主线;《沉寂》着重于朱丽叶与女儿佩内洛普的感情纠葛。门罗有意识地运用二元对立手法来谋篇布局,以冲突与对立的矛盾展开故事情节,将朱丽叶从青年到中年的生活演绎得活灵活现。本文将通过情感与理智、逃离与回归、束缚与自由三方面的二元对立项来领悟作者如何巧妙地运用二元论来展现人物形象,深化主题,增强小说感染力与审美张力。

一、情感与理智

起源于古希腊强调理性、拒斥非理性的二元对立哲学思想,在欧洲启蒙时代达到高峰,启蒙理性曾将人分为理性的/公共领域和情感的/私人领域两种类型,男人往往被塑造成排斥情感的公共世界的参与者,而女人则因为生来缺乏理性而被定位于情感的/私人领域,甚至被排除在公共领域之外。[2]在二元对立原则中,男性与女性是最大的对立项之一,一般认为,男性偏于理性,女性偏于感性。情感犹如飞速前行的列车,理智则是方向盘。当情感占上风时,没有方向的列车犹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处在危险边缘;当理智占上风时,有方向的列车目标明确,稳步前行。小说中透露出主人公情感与理智的对立,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冷酷无情,似乎无关风月,犹如自我与本我的倾情演绎。

(一)父母与儿女

在《机缘》《匆匆》《沉寂》中,主线的血缘对立关系当属朱丽叶与其父母、朱丽叶与其女儿佩内洛普之间的对立。在结构语言学中,人物被划分成不同的成分。小说中每个人都被赋予了不同的角色,人物与人物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提及父母与子女这对对立组,父母往往代表权威,子女代表顺从,父母的关系直接影响子女下一代的幸福。然而朱丽叶父母的关系并不和谐,不仅仅是因为母亲萨拉的心脏病,在父亲山姆一筹莫展的当口,他请来了保姆——艾琳,一个恢复了山姆在女性面前自信的人,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一方面生活迎来了安宁与秩序,另一方面山姆与艾琳的模糊情愫令萨拉崩溃,萨拉一度在半夜醒来,用真空吸尘器的声音吵醒山姆,山姆不得不一次次起床拉住萨拉,这在艾琳看来是萨拉故意为之,只是为引起山姆的注意。自此,萨拉在情感与理智之间徘徊,以吸尘器引起山姆注意的时候,已然是情感的逆向甚至是扭曲的发泄,在与女儿朱丽叶和牧师的交流中萨拉的内心才得到片刻的宁静,情感最易迸发,理智难以拿捏,二元对立的平衡需要艺术。

小说中另一对父母形象是朱丽叶与埃里克。埃里克在妻子安去世后给朱丽叶写信,朱丽叶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坐上车来到鲸鱼湾,深知埃里克有过几个女性朋友(其中之一是克里斯塔,后与朱丽叶成为好朋友),毅然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与埃里克生了女儿佩内洛普。对于佩内洛普来说,父亲是陌生的,一次在朋友家里,佩内洛普对一位来访的女性朋友说起她的父亲:“……说实在的,我几乎都不怎么认识他。”[3](P155)在一次得知埃里克与克里斯塔偷情后,朱丽叶对埃里克采取了冷暴力,埃里克去下海捕鱼,意外身亡。之后朱丽叶的生活萎靡,女儿佩内洛普谎称休学一年,自此逃离家庭终未归。父母与子女缺乏沟通会导致子女在成长过程中缺少一些必要的指导,在人生关键抉择时刻没有把握,才会选择逃离。

由此可见,父母之间、夫妻之间、子女之间的种种男性与女性的对立已成为普遍存在的对立项,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战火的硝烟,没有空城的孤守,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便能引发对立。对立的消解,是忍辱,是负重,是逃离,是坚守。失衡的父母与子女关系严重影响到彼此的生活质量,点点滴滴的叙述使得故事更加真实。

(二)主人与仆人

在《机缘》《匆匆》《沉寂》中,主线的主仆关系是埃里克与艾罗、克里斯塔,山姆与艾琳扑朔迷离的关系。朱丽叶到达埃里克家,艾罗向她解释:“……还有一些忙是只有女人才能帮的,他有这样的需要……最初埃里克有桑德拉,后来她搬走了,他又有了克里斯塔。有一个短时期内他同时有克里斯塔和桑塔拉,不过她们是好朋友,所以没什么问题……”[3](P80-81)朱丽叶明知道埃里克有这样的混乱关系,不曾想她还是毅然加入了进来,并与克里斯塔成为了好朋友,彼此分享秘密。以至于后来埃里克又与克里斯塔偷情,朱丽叶开始憎恨埃里克的背叛,进而把自己搞得十分萎靡,以为可以报复埃里克。尽管朱丽叶与埃里克并没有结婚,但埃里克与克里斯塔的剪不断理还乱着实让人费解。难道正如朱丽叶所想:“他和她一起的生活自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性的问题,对他来说也根本不是值得认真看待的事……谁恰好在身边,他就跟谁玩儿。”[3](P149-150)毕竟朱丽叶还是感觉受了伤,她以为自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

在母亲生病的空当,父亲山姆请了艾琳来帮忙照顾,假以时日,物是人非。朱丽叶带佩内洛普回家探亲,觉察到一些细微的情愫,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这更使得朱丽叶与艾琳的关系变得异常微妙。在传统观念里,主仆的关系是不可逾越的,但在小说中,种种诧异的事情都在一一上演,尽管在萨拉去世后,山姆娶了和他一样职位的老师,而艾琳也嫁给了别人,但他们共同生活过的轨迹是抹不去的。结构主义学派认为,二元对立是意义的基础,强调它作为一个意义生成单位的重要性。[4]主人与仆人的对立关系一旦消解,带给旁人的痛苦可想而知。

二、逃离与回归

《逃离》的主题即是以逃避生活为渠道来找回自我。不论是妻子逃离丈夫、孩子逃离父母、动物逃离人类,都一定程度地反映了现实中的诸多无奈与彷徨。门罗均以城郊小镇平凡女性的平凡生活为背景,毫不夸大地叙述着那些被人们忽略却关乎人生的始终萦绕身旁的琐事。

(一)朱丽叶的逃离与回归

朱丽叶不仅是萨拉与山姆的女儿、埃里克的情人、克里斯塔的好朋友,也是佩内洛普的母亲。朱丽叶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跟已婚的埃里克在一起。朱丽叶自以为完美的爱情与婚姻已经在不经意间变了味,曾经追过她的查理得知朱丽叶未婚却有孩子时,查理的表情使得朱丽叶坐立难安。在回归家庭过程中,朱丽叶又一次萌生了逃离的想法,仅因为别人的纷纷议论,包括父亲与艾琳,也包括自己的未婚有子。父亲曾告诉朱丽叶:“要好好对待萨拉呀。她是冒了生命的危险才怀上你的,这是值得记住的呀。”[3](P106)当母亲萨拉病逝的时候,朱丽叶愧疚没能在她身边照顾、保护好她。朱丽叶在做了母亲之后才大彻大悟。二元对立是作家表达鲜明主题的有效工具。[5]通过二元对立,不孤立、全面深化地品味主人公的一颦一笑所带来的特殊含义。

(二)佩内洛普的逃离与未归

曾经年少的佩内洛普对朱丽叶是寸步不离的,而有了自己的判断与价值观后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朱丽叶的问候。佩内洛普还不到十三岁的时候,朱丽叶与埃里克的矛盾升级,不想伤及无辜的朱丽叶希望尽力解决,正好此时佩内洛普随着朋友的家人一起去旅行。在佩内洛普十四岁到二十一岁的这个阶段里朱丽叶有两次爱情经历,一次是与一个比她年龄大得多的已婚男人,一次是与年龄比她小许多的男人,这些都在佩内洛普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自此佩内洛普休学一年便再无音讯,实则进入了精神平衡中心。即使朱丽叶收到佩内洛普要见面的信件,也只是见到了那里的一个妇女:“佩内洛普是一个可爱的好女孩,不过她是在极端饥渴的状态中来到我们这的……你的女儿一直觉得孤独,她体会到了不幸福。”[3](P142)没有信仰,没有正确的引导,女儿的一切对于朱丽叶来说都是那么陌生。之后的朱丽叶一直在等待女儿的回归,没有搬家,没有找工作,甚至所有关于女儿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得知,对于一个母亲,这无疑是极度的讽刺、煎熬与挣扎。故事在表层若干句子的组合中,显示出人物的发展结构秩序,叙事话语所呈现的意义存在于深层的结构中。二元对立是矛盾的映射,也是矛盾之间的关联关系。朱丽叶的逃离与回归、佩内洛普的逃离与未归鲜明地对比了人物的内心活动,由此做出的不同选择,表明了对生活的不同态度,也许佩内洛普逐渐成熟后,也会怜惜母亲回归家庭。

三、束缚与自由

法国著名结构主义学者罗兰·巴尔特认为:“所有的语言都是建立在二元对立基础上的自我封闭的体系……只有通过找出文本中的代码或二元对立才能解释文本中隐藏的信息。”[6](P97)小说中人物关系并不复杂,二元对立项比较明显,男女、父女、母女、主仆都很清晰地在人物框架内发展,从中不难找出二元对立项下隐藏的种种含义。在结构主义文学批评中,即通过对文本的研究,找出最简单的二元对立对,最后再概括整个文本的二元对立对。[7](P112)《逃离》整个小说集的主题均为逃离现实束缚,发现自我本我,重获身体和心灵的自由。

(一)寻求解脱——埃里克的意外身亡

埃里克自妻子安因车祸全身瘫痪后,对她一直不离不弃,因此在鲸鱼湾受到很多人的尊重。纵然与其他未婚女性有染,也属两情相悦,至少不会出现恩怨情仇。待与朱丽叶相遇后,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情绪波动,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更何况朱丽叶与埃里克并没有结婚。埃里克出海捕鱼前跟朱丽叶吻别,却受到朱丽叶的冷漠与敷衍,这无疑会加重埃里克捕鱼时的心不在焉与心事重重。至此,门罗将埃里克的生命终止于此,也解脱了埃里克的无尽烦恼。小说人物的情节发展都有一定的可循性,如若埃里克仍然活着,情节还是继续着之前的恩恩怨怨,故而埃里克的死亡使得恩怨戛然而止,也成全了彼此的厌倦与疏离。

(二)找回信仰——佩内洛普的离家出走

佩内洛普向精神平衡中心寻求解脱,给自己的心灵装上信仰的翅膀,隐退于现实生活,确切的说是逃离母亲朱丽叶的无原则、不作为。佩内洛普天性细腻、严格、纯净,有一种岩石般坚定的诚实素质。不得不说佩内洛普是铁了心要与朱丽叶失联的,此后她的结婚生子也都是朱丽叶偶然间才从老朋友那得知。5个孩子,这些年佩内洛普都经历了什么,朱丽叶不得而知。“我的女儿没有对我说声再见就离开了,事实上她也许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出走。她不知道那是永远走开。这以后,我相信,她逐渐明白了她是多么地不想回来。那只是她发现了怎样安排自己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办法。”[2](P169)离开了让自己不幸福的人和地方,佩内洛普也许找到了真正让她得以安宁与平静的乐土,代价就是从此与亲爱的母亲再无来往。

(三)放下桎梏——朱丽叶的放空心灵

朱丽叶在相继经历埃里克遇难、克里斯塔病逝、佩内洛普离家出走之后,专门用一段时间来思念佩内洛普,反思自身的不足,以期忽然有一天佩内洛普能够站在她面前。久而久之她终于想通,佩内洛普也许根本不想念朱丽叶,那么朱丽叶大可不必再对她魂牵梦绕,朱丽叶重新进入了古典文学系,继续她的博士论文。一位母亲就这样被女儿抛弃诚然令常人无法忍受,更何况朱丽叶还是中年丧“偶”失子。但其最终放下桎梏,不再受丈夫、女儿的束缚,真正得到内心的平静,不失为最好的结局。

四、结语

门罗的作品之所以有力度,原因之一是她的创作深深植根于现实生活,具有鲜明的地方色彩和浓郁的生活气息,精于写少男少女的迷惘、困惑、矛盾和好奇心理,以女性作家特有的洞察力、女性独特的感受和视角描写生活中的冲突。[8](P278)从《机缘》《匆匆》《沉寂》中多对二元对立也可以看出门罗驾驭人物发展所运用的娴熟的技巧,使得深层结构在对立中慢慢凸显,主题更加鲜明突出。通过二元对立分析方法调动了冲突,使得人物事件鲜明,活灵活现,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与转机,将主人公的爱恨情仇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与现实生活中的女性不无差别,都经历着平凡人必经的心理路程,升华了逃离的主题,增加了审美张力。

注释:

[1]冯季庆:《二元对立形式与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外国文学评论,2002年,第3期,第59-67页。

[2]毛凌滢:《冲突的张力:<红字>的二元对立叙事》,国外文学,2010年,第4期,第81-89页。

[3]李文俊译,艾丽斯·门罗:《逃离》,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4]方汉泉:《二元对立原则及其在文学批评中的运用》,外语与外语教学,2004年,第7期,第37-41页。

[5]张良林:《颠倒的二元对立:解析阿特伍德的短篇小说<葛特露的反驳>》,国外文学,2013年,第4期,第152-157页。

[6]Aressler,Charles E:Literary Criticism:An Introduction to Theory and Practice(Second edition),Prince-Hall,1999.

[7]李广仓:《结构主义文学批评方法研究》,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8]逢珍:《加拿大英语文学发展史》,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

(王亚单,岳国法 河南郑州 河南工业大学外语学院 4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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