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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女红与女性生活及家庭地位

2015-11-28张娅雯崔荣荣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214000

大众文艺 2015年19期
关键词:女红家庭

张娅雯 崔荣荣 (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 214000)

中国传统女红与女性生活及家庭地位

张娅雯 崔荣荣 (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 214000)

女红在母女、婆媳之间世代传承,充满女性生命理想和美好祈愿,也是女性群体生命情感的象征。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女红艺术的价值远远超越了艺术本身,她成为女性约定俗成的生活方式,成为女性表达生活、寄托情感、祈求吉祥兴盛的重要载体,在传统价值体系中,女红是衡量性心灵美和技艺的重要标尺。随着明清时经济的发展、资本主义萌芽的产生,女红也逐渐由传情达意之物变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以满足生活的基本需要或者用来改善家庭的经济状况,从而使女性在家庭中具有了经济地位,随之社会地位也得到了提升。

女红;服饰;女性文化

一、女红是女性闺阁文化的代表

1.女红展现女性智慧和才华

女红中包含了大量的女性文学和艺术造诣。女红的织造方式和环境影响了女性的思维方式,与男性的书写和言语方式不同,女性思维方式具有很强的延展性和跳跃性,这与女性编制和刺绣的过程比较类似。女性善于在杂乱无章重复的方式中找到头绪,如同在一堆线头中找到所需要的一根是相通的。

这种现象是普遍的,在小说《红楼梦》中,当时的官宦人家几乎每个女子甚至女仆都能掌握女红,莺儿手工精美,袭人绣的鸳鸯让女红技艺颇高的宝钗惊叹。许多女子“生而朗润,慧解灵通,纂纫剪制,不习而能。女红之余,略涉文史,通《女戒》诸书。”1如著名的刺绣才女沈寿,天资聪颖,又好钻研,十六七岁时成为苏州有名的刺绣能手,光绪三十年其绣品作为慈禧七十大寿寿礼上贡,得到慈禧的大加赞赏。沈寿的追悼会上,灵堂上悬挂张謇亲撰的挽联和《雪宦哀辞》道:“真美术专家,称寿于己,寿不称于名,才士数奇,如是,如是;亦学诗女弟,视余如父,余得视犹子,夫人为恸,丧予,丧予。”

2.女红是女性修养性情的方式

在中国传统审美文化观念中,女子以弱为美、以德为美,柔顺恭顺、贞洁耐劳、矜持庄重等都是女性应该具备的品质美德,而这些境界都需要通过文化熏陶、行为规范、潜心修炼才能培养具备的。丁佩所云“闺阃之间藉以陶淑性情者,莫善于此。以其能使好动者静、好言者默,因之戒慵惰、息纷纭,壹志凝神,潜心玩理”2。(如图1展现了女性在女红制作时的娴静温雅的气质)女性在进行女红制作时需要沉心静气,气定神闲,才能有条不紊,细致入微。“眉目分明,楚楚有致,必其道理通达者也;一丝不苟,气静神恬,必其赋性贞淑者也;肌理混融,精神团聚,必其秉气纯和者也。否则,蓬头垢面,挛曲支离,即使神针复生亦未如之何”3。女红作品可以体现出制作者的性格特点和精神面貌,不同个性和情绪下的作品大不相同,心平气和下的作品整洁精致,心浮气躁下的作品粗燥繁乱。女红这样一项需要长时间耐心静坐、专心致志看似枯燥的工作对女性的性情培养具有极大的益处,是高雅爱好。

3.女红可提升女性生活品质

女红制作的时候需要整洁的环境,这样可以保持作品的整洁和清洁。“艺之巧拙因乎心,心之巧拙因乎境。诚使窗明几净,虽拙者亦为之改观;室暗灯昏,虽巧者亦失其故步”4。女子必需有条不紊地对女红制作的相关物品进行整理和归纳,针剪线布排列规整方便取用,才能创造出一个最有利的创作空间。(如图2是女性制作女红时的场景)即使在当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能歌善舞、才华横溢的女子,擅于女红仍然是她们心中女性必备的品德和技能。“技艺以翰墨为上,丝竹次之,歌舞又次之,女工则其分内事,不必道也”5。女红是每个女性最基本技能,当女红熟练之后再可习得其他技艺,但由于当时女红商品的兴旺和普及,由于生活用品都能购买得来,许多富贵家庭的女性少做女红,被当时评论为“予谓妇人职业,毕竟以缝纫为主,缝纫既熟,徐及其他。”通过女红养成耐心细致,勤俭持家的生活习惯,成为封建社会传统女性的道德品质规范。

二、女红对于女性的束缚——女性家庭地位低下

1.女红在婚礼中的应用

女红与女性的婚姻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订婚时所需要的彩礼所需女红物品极为丰富,等到正式的婚礼之中,所需女红更是甚多,各种刺绣织锦装饰繁复华丽,“婚礼隆杀,以予所见,大概如常……未几而纯用红绸刺绣。又未几而用大红织锦或大红纱绸满绣。”6婚礼中最基本的绣品包括绣花袄、盘金绣大裙、绣花鞋等,(如图3和图4是新娘穿着婚礼服饰)这些物品要在女子出嫁的那天带到婆家,分别送给各位亲朋好友,用来展示自己的心灵手巧和妇德,技艺水平的高低也将决定婚后家庭地位。送给男性的主要有腰袋、名片袋、褡裢、扇袋等配饰,送给女眷们的主要有粉盒、镜袋、绣花鞋等服饰品,婚礼中还有绣花红盖头,绣花轿帘,新房中有挂在床上的床帘子,绣有百年好合、多子多福等吉祥寓意的各种花样繁多的女红装饰品(如图5和图6是婚礼所用装饰品)。

2.女红成为束缚女性的工具

女红的实质是适应当时社会劳动分工的结果,但在封建社会中,女红始终与女性的道德品质紧密联系在一起,被赋予了男尊女卑的形象,成为压迫和束缚女性行为的工具,它成了“三从四德”的表现形式之一——妇功,对女性劳动能力和技术水准的认证标准,赋予女红道德内涵,让女性认为勤习女红理所当然,使其心无杂念,也赋予了女性家庭和社会的角色。无论家庭贫困或者富有,针、剪、顶针、绣架等都是女性的必备物品,社会依赖女红制作家庭必需物,为家人提供衣被和服饰御寒防暑,还有祈福避祸的吉祥物品,儿童的玩具等。勤习女红有助于形成贤良、律己、慎行、勤劳等的优秀道德品质和素养。清代到末期有许多这样的女教著作,成为众多家庭女子的必修书目,其中都有强调女性修身养性、勤习女红、持家之道的内容。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对女性价值的最基本要求,对女性的言行和思想进行禁锢,让女性心甘情愿认同和服从男性所设定的女性行为规范,包括女红在内。

3.女红可维护女性的贞节观

女性的贞节一直是儒家思想所大力提倡和重视的,在当时由于战争和其他原因,青年女性守寡者众多,以前的女性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在经济上完全依靠家人或者丈夫,政策所给予的支持也极其有限,远不能维持生计,如果夫家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对于妇女的守节就十分困难。依靠女红,女性可以从一定程度上独立解决守寡后的生计问题,尽量减少改嫁状况的产生,对于女性遵从“从一而终”的贞节理念起到保障作用,一旦守寡后,她们大多数都可以靠女红维持自己和后代的基本生活。《吴县志》中记载:“周氏年十八,适陈诰。诰卒,索逋盈门,氏勤做女工内以谋生,外以偿负……”寡母守节抚孤可以得到社会尊重,甚至可以扬宗耀祖,国家还会对这样的女性表彰,并记入宗谱。

失去丈夫的女性不仅能依靠女红养活自己,还可以抚养后代,为之成家立业。当然也有其他可以维持生计的手段,例如卖身为妓等,尽管为养育子女出于无奈,但在当时是绝不被社会体系所认可和赞同的,而女红即能获取利润维持生计,又能展现女子良好道德品质,有效维护了贞节观念,被社会所大加赞赏。

三、女红产生的经济收益——女性家庭地位提高

1.女红的商品化产生

女红的商品化早在明代时候就已有萌芽,社会经济逐渐发展,许多受到“重农抑商”体制影响的农民逐渐变为“弃农从商”,女红的物品也进入市场成为商品,例如《无锡县志》中所记载女子制作网巾养家,即使家里没有男性劳动力,妇女也可以此作为维持家庭生计的手段,并且独立营生。到了清代在苏州、松江等地,“女子七八岁以上即能纺絮,十二三岁即能织布,一日之经营,尽足以供一人之用度而有余”7,女子通过女红的这条经营之路已驾轻就熟,且收入越来越可观。清末时期大量纺织厂在中国建立,“本邑妇女向称朴素,纺织而外,亦助农作。自通商而后,土布滞销,乡妇不能得利,往往有因此改业者。近来丝厂广开,各招女工以缫丝。此外,精于铁车者,可制各种衣服及鞋袜;精于针黹者,可制各种顾绣;精于手工者,可制各种绒线之物。苟擅一长,即能借以生活。惟获利虽易,而勤俭之风不古,若是可叹也。”8土布的滞销促使劳动妇女走出家门寻找新工作,也促使了女红商品化的进程。

2.女性自觉意识觉醒和家庭地位的提高

女红的产品已经不再是寄情之物,也不完全等同于闺阁文化和妇女之德,“女红”成为许多乡下的女性所从事获取家庭收入来源的事情之一,女性也伴随着获取收入使得家庭地位也不断提高,同时强化了女性身份的社会存在感。这种商业化趋势的不断加深,使得女性的优秀作品可以得到社会肯定和经济利润,这种自我实现的满足感在封建时代对于女性来说是很难得到的。有些家庭还因为手艺精美的女红而声名远扬,甚至可以以此来挽救一个家族的兴衰。女红技艺的商品化是清末时期女性走出家门进入社会学习和工作的推动力。女红行业如此兴盛离不开科学技术的提高和知识理论的完善,女红刺绣方面出现了较为专业的理论著作,总结了刺绣的技术方法及其对作品的表现方式。

女性对于家庭的收益甚至超出于男性,《松江府志》记载:“百工众技,与苏杭等。若花米踊价,匹妇洗手而坐,则男子亦窘矣。”女性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江南家庭的经济主力。相比起来,有些男性因为农耕的收入相对较少而依靠女性养家,在这种情况的家庭中女性地位更高一些。越来越多的女性经济独立性提高,不需依赖男性生存,经济收入也提高了她们的家庭地位,获得更多尊重,使得她们也有更多的热情投入到女红当中。

四、结语

女性在一针一线中编织出对家庭和未来的情感寄托,对幸福的期盼,超高的手工艺和审美品格使得这一时期才女辈出,令人惊叹,这在如今的时代中是很难以复制的现象。女性在传宗接代,养育子女,料理家务,侍奉公婆之外还能完成如此工作,体现了女性极大的耐心,很高的自我牺牲精神,以及心灵手巧的智慧。女红是在当时特定的历史过程和社会生活状况下产生,发展和延续的,在前进的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渐渐凋敝,近代时期称为女红发展过程中无法逾越的高度,但这对于女性发展研究的价值不可忽视。

注释:

1.(明)文征明.文征明集补辑[C].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28.

2.(清)丁佩.绣谱·自序.美术丛书(二集第七辑)[M].神舟国光社,辛亥孟春出版刊行,1911:219.

3.(清)丁佩.绣谱·品论第六.美术丛书(二集第七辑)[M].神舟国光社,辛亥孟春出版刊行,1911:246.

4.(清)丁佩.绣谱·择地.美术丛书(二集第七辑)[M].神舟国光社,辛亥孟春出版刊行,1911:223.

5.(清)李渔.闲情偶记.声容部·习技第四[M].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125.

6.(清)叶梦珠.阅世编.礼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2

7.尹会一.敬陈农桑四议疏[M].见贺长龄编:皇朝经世文编卷三十六,1826.

8.李维清.上海乡土志[M].1907:89.

1.张娅雯,女,1990年10月,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服饰文化研究方向。

2.崔荣荣,男,1971年4月,江南大学纺织服装学院,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服装设计理论与服装社会文化史。

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15AG004)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2015JDZD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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