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忆旧
2015-11-27祁建
祁建
大杂院虽然已经在都市渐渐消失,虽然偶尔在一些城市的角落还能够见到,但基本已经尘封在记忆中。大杂院顾名思义,一就是“大”,里面十几户,甚至几十户、几百户人家都是常有的事情,一家挨着一家,本来完美的四合院挤进这么多人家,密密麻麻,犹如蚁穴,正房、厢房、天井、门房、堂屋、会客厅等里里外外住满一家家人,甚至连门楼也改造成住房住上人家,人口数量庞大。还有一个字,就是“杂”,四合院里住着五湖四海来的人家,除了房子之外,还搭建了各种临时房子和窝棚、厨房、煤池子等等,杂乱不堪,也是越来越环境恶劣的趋势。大杂院的一草一木、风俗人情都装载着孩子童年无知、天真的故事里……风一吹就悠悠的飘荡起来,每家的门口都种着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小花。
大杂院一般都是解放前大户人家留下的四合院,后来被国家没收,归房管局管理,一时间涌进来各种各样的人们,演变为四合院。我家在解放前在天安门西侧的南长街有两个大的四合院被收走了,后来就涌进几十家的人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杂院,后来我家就再也没回到过那里,那里的样子已经不是我们以前四合院的样子。
有的大杂院残留有院门,还能够体验下古色古香的传统,但不少连院门也没有了。一个大院,走进去会发现又分成若干小院,每个小院里是鳞次栉比的房子,让走进去的人犹如走进迷宫,老的房子基本只能够仰望屋檐和屋顶才能够看出一点踪影,有的向阳的正房还好些,而一些位置比较偏,而自己私搭乱建的房子就是需要常年开灯才能够看清楚人,而要是临近路边的房子则天天听着车水马龙也需要保持泰山压顶处变不惊。大杂院的电线拉的满处犹如蜘蛛网,而下水等也是胡乱挖的,每家随着人口的增长,也在不断搭建着房子……谁家的下乡或者插队的知青儿子和闺女回来了,谁家的当兵的小子复原回来,一般就开始在过道搭房子。胡同和走道十分狭窄,再加上都开始堆放杂物,开始比较宽的走道,越来越窄。
大杂院人虽然多,居住的条件也很恶劣,但人与人之间基本保持和睦,每天都很少脸红过,遇到几个不知四六的三清子四愣子也有长者出来批评,就解决了,还真不用什么居委会和派出所的出面。当然也偶尔会跳出来个有情人的,一来家,那年代一大杂院的人都会指指点点。要是遇到个一个不疼老婆,喝多了就打老婆,偷鸡摸狗的,不用调查,家家都门清这家的情况……谁家吵架,谁家来了人,谁家小子被公安局抓走……一个大杂院的人都能够了如指掌。
到下班、放学的时候了,清静了半天的院子间或地有了声响,家里大人还没到家。孩子们“哐”地推门,钥匙一般就在门边洗脸架上脸盆的背后。其实院里每家的钥匙在哪里,互相都知道:老张家的在窗台那盆花的背后;老李的在挂在墙上的碗柜里头;老赵的在门口那个米坛坛头……但孩子们却从来没谁去开过别人家的门,也从来没哪家失窃过。
晚饭后,是大杂院最热闹的时光。尤其在夏日晴好的傍晚,带着湿气的天井边上是最好的乘凉纳凉的地方。长辈们也出来了,摇着蒲扇,聊着单位工作、家长里短;年轻的一代有的在灶台边洗碗刷锅、有的端了大脚盆出来坐在天井里洗衣服被罩、嘴上不空着,各种闲聊调侃;小孩子们蹿上跑下,躲猫猫等各种游戏……胡同口要是有吆喝卖雪糕的,牛奶冰糕5分一块,白糖冰糕2分一块,孩子们用家里印着“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大搪瓷缸去端几块冰糕回来。
大杂院的人,不是亲戚,但也都有一种说不清的亲情,虽然居住条件差,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大杂院当然也有最“不可说的地方”,就是上厕所,几十户人家一大早争抢几个厕所的蹲坑,能够让很多着急的不得了,苦不堪言的记忆,又是那时代的无奈。但公共厕所又是那时代的“交际场所”,拿着几颗烟,一遍蹲着,一遍云雾缭绕,山南海北的张家长李家短的神侃,也是那年代的一个特色,具有“小广播”中心的效果。
大杂院另外一个公用的自来水龙头,一般都是垒一个水泥池子,水龙头从头到脚被裹起来,是怕使用损坏和冬天里冻坏了。冬天的时候水龙头经常在大早晨被冻上,拧不开水,需要用开水烫下,然后才能够淌出水。那时水龙头是一家挨着一家的等着接水,基本是常年地流淌,接水的有时能够排出一个长龙,一桶水要接满了起码得小半个小时,一滴滴地接满,急性子的还真着不起这个急。后边再有几个排队接水的,自己想耽搁会,都会不好意思。所以家家都要有个水缸,以备缺水。那时虽然是公用水龙头,但大家还是比较节约水的,主要是接水比较困难,一盆水洗完菜,还要倒到水桶里擦地……
夏天的夜晚,大杂院的人都会出来乘凉,在院子里挤来挤去,大的抱着小的,少的靠着老的。当初小孩子都很烦,认为这乘凉越乘越热,还乘个什么凉?老奶奶看出孩子的意见,便用大蒲扇帮孩子们扇着,教孩子看星星……
大杂院的记忆好似炊烟,短短暂暂出现,又匆匆忙忙飘散。若干年后,大家都搬家离开了那里,真所谓“人去楼空”。在外面偶然遇到,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你家搬到哪里了,你爸爸妈妈身体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