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模式下的女性主义小说
——解读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神谕女士》
2015-11-22薛冰莲
■薛冰莲
格林童话模式下的女性主义小说
——解读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神谕女士》
■薛冰莲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王”。《神谕女士》是阿特伍德的第三部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琼成长的心路历程。本文阐述了作者如何在小说中移植糅合格林童话模式来再现女性的生存状态,并指出女性真正的出路是摆脱“受害者”心态,面对生活现实。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加拿大当代杰出的诗人、小说家和评论家,创作成果丰硕。她的作品多关注女性命运、民族和生态问题。《神谕女士》是阿特伍德的第三部小说,曾获“多伦多城市图书奖”,及最畅销图书奖。小说通篇的叙述框架是由第一人称“我”所控制,通过回忆与现实的交织,对女主人公成长的心路历程进行了细腻描摹,表现了她作为“屋里的安琪儿”的社会身份,家庭角色和具有独立精神人格的自我之间的深刻冲突。
格林兄弟从1803年开始致力于民间童话搜集和整理工作,并把这些早期的源于母性视角的童话故事集结成册,赋予其模式化的叙述方式。美国学者Jack Zipes曾指出“格林兄弟把自己所认为的父权机制的理想强加在这些在一个半世纪后被搜集的故事中了”。
阿特伍德从小痴迷于格林童话,她在访谈中多次提到,“我一生中最常读的书是《格林童话》,37年来,我一直读这本书,或从头读到尾,或挑着读,断断续续地读”。在创作中,阿特伍德移植和糅合了童话模式来凸显女性的困境和挣扎。细读《神谕女士》不难发现这部小说是她童话情结的又一次回归。
一、变形意象
“变形”(Metamorphosis)是童话故事传递的重要主题,也是阿特伍德文学创作中最常见的主题和意象之一。自童年起,阿特伍德就痴迷于“变形”的事物。她的父亲是昆虫学家,因此她童年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丛林中。丛林的四季变化以及父亲的昆虫研究工作给她提供了许多有关“变形”的实例。
《神谕女士》一书充斥着“变形”意象。女主人公琼有多次的变形经历,实际上整部小说叙述的就是女主人公的变形过程:小时候为了报复母亲,琼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战场”,暴饮暴食,成了固执的胖女孩;成年后琼减肥成功,脱胎换骨,变得美丽苗条,并成为知名的女诗人。她从幼稚到成熟,从被动懦弱到勇敢主动,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琼的父亲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退役后却变身为麻醉师,专门拯救那些企图自杀的人;她的母亲总是追求多变,喜欢重新装修卧室,挪动家具;琼的丈夫阿瑟同样喜欢求变,他不能专于一事,醉心于一个又一个的左翼革命运动,四处奔忙。
小说中至关重要的变形经历是琼在安大略湖上的“溺水身亡”。童话故事中,“死亡”、“再生”都是象征着蜕变成长的仪式性要素,是重要的“变形”意象。小说同名诗集《神谕女士》让琼一夜成名,但这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她担心丈夫会发现她的秘密和谎言:过去的肥胖经历、不幸的童年生活、偷偷从事的职业和婚外恋情。与此同时,有人开始对她进行敲诈勒索。无奈之下,她亲自导演了自己“死亡”的一幕,随后隐居到一个意大利小镇上,进入格林童话模式中“死亡——等待复活”的仪式性阶段。在那里琼希望抛掉过去,“我要不留痕迹地消失,留下一副躯体的幻影,……我安全了,我可以重新开始。”为了不被认出,她使用别名,埋掉了旧衣服,甚至剪掉了红色齐腰长发,并重新染色。“只要染发以后,所有显眼的证据都会消失,我就可以成为另一个人了,一个彻底不同的人。”格林童话故事中单纯善良的公主,最终总会和王子幸福地生活。琼私下里同样期待着阿瑟的突然出现,完成白雪公主式的“死亡—再生”的成长历程。
二、咒语
咒语是童话情节发展中不可或缺的因素。王子因为巫婆的诅咒变成了青蛙或大雁,公主则因此被纺锤刺到而睡上百年。小说中,幼小的琼就不幸被施以“魔咒”。琼的母亲不喜欢琼臃肿肥胖的身材,为了让她减肥,送她去学习芭蕾舞。成年后,琼这样说道:“我那时就期待着魔法,可以改变我。”但是“魔法”带给她的是无法磨灭的伤心绝望。她的芭蕾舞老师弗雷格小姐就是邪恶女巫,她用咒语把琼变成了“蛾蛹”。芭蕾舞学校举行毕业汇演,琼梦想能像班里其他苗条的女孩一样扮演长着翅膀的美丽蝴蝶,因此她非常努力地练习。但弗雷格小姐认为蝴蝶的演出服穿在胖女孩的身上不协调,强迫她扮演臃肿的“蛾蛹”角色。为了让观众都明白这个角色,她甚至还在琼的脖子上挂了个写着“蛾蛹”字样的大牌子。琼无法接受而且害怕自己和蛾蛹之间会有什么共同之处。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我!是她们逼我这样做的。”但即使琼藏在戏服中,她依然觉得自己是赤身裸体,仿佛这段荒唐的舞蹈就是她的写照。从此琼一直饱受魔咒折磨,认为自己永远都丑陋无比,摆脱不了被人讥笑讽刺的命运。
琼长大后,减肥成功,变得非常苗条。但她仍然摆脱不了这个魔咒的阴影,害怕别人知道她的过去,害怕成为被取笑的对象。琼想方设法地隐瞒自己曾经非常肥胖的过往。当阿瑟碰巧看到一张琼和卢姑妈过去的合影并询问时,她撒了弥天大谎,忙回答说是她的另一个贪食的姑妈。“这个年龄无从考证的女人,她斜视着镜头,手里拿着粉色棉花糖,脸松弛而空洞,就像一个先天痴呆。”在琼的潜意识里“蛾蛹”的形象挥之不去,让她忘不掉受尽折磨的过去。身体和地位上的改变也没有能打破魔咒。琼努力使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好女人形象”:在外谦逊忍耐;在家做一个处处以丈夫为中心的好妻子,幻想着心仪的王子能帮她解除魔咒。但琼并没有像童话中的女主人公那样,等到可以解救她并带给她永久幸福的王子。琼等到的是有关两个朋友的被指证为杀人凶手的不幸消息。这时为了救助朋友,琼不再逃避。“我必须负起责任,面对现实。……我必须回去救他们。”她改变了遇到威胁就蜷缩到门后,躲在从窗外看不见的地方等候着的习惯。当“坏人”敲门时,她决定自卫,勇敢地打开门,用酒瓶砸伤了跟踪她的那个男人。小说结尾,琼毅然决定离开“避难地”,回多伦多救助她的朋友,并勇敢地去面对现实生活。
传统的格林童话故事中,女主人公仅仅代表着美丽善良的符号,而其真实思想和情感统统被男性叙述的声音所掩盖。阿特伍德则巧妙地借用并改写了格林童话模式,把原来的男性视角换成了第一人称的女性视角,赋予女主人公话语权,并给予她作家的身份,成为故事的叙述者,用自己的语言讲述生活的真实故事,试图讲诉在以男性为主宰的现实社会中,女性不能期望男性的救赎,而应当摆脱“受害者”心态,选择主动出击,面对生活现实寻找出路。
(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
江苏省高校哲社科学研究项目“阿特伍德小说中的童话模式研究”(2010SJD7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