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系列小小说三题

■沈洛羊

胆小鬼系列小小说三题

■沈洛羊

小青

胆小鬼在考试局办公室当副主任，办公室来了位新文员叫小青，胆小鬼第一眼看到她就暗叹：太艳了。

小青的艳是由里往外散发的，也许你能找出很多身材和样貌都和小青差不多的女孩，可是你很难找到像小青这种带妖气的女人。她的衣着新潮，这座城市流行什么她穿什么。刚好这个夏天这座城市流行短裤，小青从局门口出现到电梯口直到办公室，不知要抖落多少眼睛。

美女在旁，胆小鬼的工作热情极高，一会儿让小青找文件，一会儿让小青修改文稿，小青很敬业，脾气也好，每次都又快又好地完成了工作。

胆小鬼虽然没贼胆，但并不缺贼心。趁着小青进出他的办公室，他抓住机会问了一些感兴趣的问题，很快就了解到：小青已婚，有个五岁的女儿，在老家跟着丈夫的父母。小青夫妇都是南漂，老公目前在开一家包子店，以前做过许多小生意，有赚有赔。小青的老公比小青大十岁，有一次开摩托车送小青上班，胆小鬼看到了普普通通一个中年男人，心里暗暗为小青叫屈。他问小青究竟看上了老公哪一点？小青说：他不赌不嫖，对我很好。胆小鬼开了句玩笑：我也不赌不嫖，也对你好，你不如嫁给我。小青看了胆小鬼一眼，那眼神让胆小鬼失魂落魄，然后补充道：他父母也对我很好，他父母都是退休职工，一直帮我带孩子，对孩子疼得不得了。

冬天到了，本地山区的梅花开了。胆小鬼趁着到山区学校检查工作的机会，把小青叫上了。小青犹豫了一下，想到漫山遍野的梅花，就答应了。下级考试局按惯例立即摆席宴请上级领导，席上上了几道名菜，小青都不认得，就问坐在她身边的胆小鬼，胆小鬼笑嘻嘻地介绍：这是鹿鞭，这是香虫，这是树仔菜。酒足饭饱，下级局准备了一辆车，送上级领导去欣赏梅花。车辆往山顶奔去，一开始梅花稀稀疏疏的，还能望见房屋、溪流，渐渐地梅花就密了起来，团团簇簇，车愈靠近山顶，梅花便越多，盖住了枝条盖住了山峦，犹如成片的白云在眼前舒卷，那香气更是浓浓郁郁，绕着看花人。小青乐极，拿出手机自拍，胆小鬼带有相机，也帮她拍了几张。

回局里以后，胆小鬼感觉小青和自己亲近多了。她告诉了自己的小学、初中经历，中学以后，随着招工的人南下，没想到被骗了，于是在酒楼打工，好在酒楼里有几个老乡，节假日也到外面吃一顿，就这样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老公真的对她很好，给她买衣服、买首饰、买手机从不吝啬，虽然老了一点，可是想想他对自己这么好，也就认了。有一次胆小鬼趁机摸小青的手，她轻轻抽走以后，说：“干什么？”语气并不严厉。

胆小鬼觉得可以出手了，他准备请小青吃饭，可是

一摸口袋，只有一百块钱，想想小青那些价值不菲的衣裳，就算小青如了自己的愿，他能给小青提供怎样的物质生活？他叹了一口气，别看他开着小车上班，可他的钱都在老婆手上，老婆憋着一口气，想要再供一套新房，因为她的闺蜜差不多都买了新房。

犹犹豫豫的，时间又过去了好几个月。这天，胆小鬼得到了一笔意外小财，他的贼心又冒了起来，给小青打了个电话，小青说：主任，不好意思，我有约了，下次再约。

第二天，胆小鬼把小青叫到办公室，再次约她，小青说：主任，中午我亲戚来了。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趁着小青接电话，胆小鬼捉住了她的手，小青一边甩手一边说话，听完电话，小青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胆小鬼手里，她皱眉用力一抽，把手抽回去了。

一会儿，胆小鬼的Q提醒他来了新信息，小青在Q里说：主任，我真的有事。下次再约。

胆小鬼刚回了一句：别在Q里讲。

小青又发过来：谢谢你约我；可是对你刚才的行为，我真的很不高兴。

胆小鬼吓惨了，赶紧复：快删了吧！

小青复：已删了。

胆小鬼一天心神不宁的，要是小青没删信息，这信息给老婆看了怎么办？给领导看到了怎么办？给小青的老公发现了怎么办？

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个文件，胆小鬼竟然和小青吵了几句。

过了几天，小青就辞了职。胆小鬼心里很不舒服，如果小青是因为他而辞职的，那他的罪过就严重了。扪心自问，他可一点儿都没有赶她走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胆小鬼打通了小青的电话。小青说：和主任无关啦！是你们局长，太色了！

楼上的女人

胆小鬼对楼上的女人有意很久了，他相信楼上的女人也对他有意。

记得楼上的女人刚刚搬来不久，胆小鬼开门去上班，楼上的女人刚好下楼，很友好地朝他一笑，问他：“上班啊？”胆小鬼赶紧点头，然后他看到一个曼妙的身材在他眼前飘过，留下一丝暗香。自那以后，有意无意地，两人都会在楼梯邂逅，会友好地打声招呼。

有一次，胆小鬼看完电视刚睡下，楼上一阵乒乓响。次日，胆小鬼从老婆口中得知，楼上那女人叫阿芳，昨晚被她男人揍了。胆小鬼心想，谁舍得揍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呢？

慢慢地，胆小鬼从老婆口中得知，阿芳的男人是某局的司机，曾经用自己的血汗钱供恋人上大学，恋人却在大学毕业后离开了他，据说有一位大款帮她还清了司机那几年投入的金钱，但司机投入的感情就没人过问了。阿芳虽然美丽但没读过多少年书，嫁给司机纯粹是看在他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两人婚后没少打架。

阿芳有一对孪生儿女，胆小鬼经常在窗口注视美丽的妈妈带着孪生儿女在小区的树下玩。那个男孩尤其调皮，妈妈在打电话，他就扯着妈妈的衣服绕圈子，让妈妈的衣服皱成一团。胆小鬼看了恨不得化身为那男孩。阿芳通常都在玩手机，等到儿子实在太过份了，就轻轻挣脱他。

胆小鬼一直记着，那天他在红绿灯路口，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暗香，扭头一看，正是阿芳。阿芳兴奋地问他：你在什么公司上班？

胆小鬼微微一笑：我在考试局上班。他还特意指了指两条街外那幢高楼。

过了红绿灯路口，两人还同了一小段路，说了几句话。

这次让胆小鬼兴奋的邂逅并未带来什么质变，胆小鬼依然对阿芳有意，并相信阿芳也对他有意，如此而已。直到有一天晚上，门铃被按响了，胆小鬼开门一看，是阿芳和他的男人，男人手上还提着一包礼物。

阿芳的男人说：左邻右舍的，却没拜访过您，真是失礼。

胆小鬼心想我也没拜访过你，口里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没事。

喝过一杯茶，阿芳的男人才陪着笑把来意挑明了：这不开学了嘛，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龄。想到市一小就读，却苦于没有门路。请多多帮忙。

胆小鬼偷瞄了阿芳一眼，天气热，她穿了个超短裙，那两条雪白丰满夹得紧紧的大腿实在撩人；她那个笑容更是灿烂。

作为市一小主管部门的办公室副主任，办这事本来轻而易举。胆小鬼故意踌躇了一会，说，现在市一小大受欢迎，上面的政策是划片就近入学……

阿芳的男人继续陪着笑：所以才要麻烦你大主任

出面嘛！

好吧，我给一小的校长打打电话，有了回复我会通知你们。

阿芳的孩子如愿以偿入读市一小之后，阿芳的男人看到胆小鬼远远地就打招呼，阿芳更是加倍热情。

胆小鬼想我可以出手了，可是怎么出手呢？他有意等在楼梯邂逅阿芳，然而不想邂逅的时候偏偏能邂逅，有心邂逅邂逅却偏偏不来。那次，好不容易阿芳下来了，两人几乎同时打了招呼，胆小鬼可以感觉到阿芳对他的热情，他正想说点什么，阿芳灵敏地一扭身子，就从胆小鬼身边溜过去了，留下满怀懊悔的胆小鬼。

思考再三，胆小鬼决定到校门口去邂逅阿芳，每天上下学，阿芳都要去带孩子。

主意已定，胆小鬼看看放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就往市一小赶。果然，在那些等候孩子的家长中间，他认出了阿芳。他下了车，微笑着朝阿芳走过去，阿芳也看到他了，扬着手和他打招呼。胆小鬼说：借一步说话。

阿芳果然听话地随他走到稍为安静的地方，胆小鬼正想说：我请你吃饭。抬头却看到阿芳的男人骑着摩托车过来了，他吓了一跳，而眼前的阿芳正笑眯眯地等着他说话。

街口的鸟巢

胆小鬼体检查出了亚健康，医生建议他每天晚饭后散步半小时。

晚饭后，胆小鬼下了楼，不知往哪走？小区有几个出口，对着这座城市几条重要的街道。他想了想，信步从小区南门出去，闲闲地走到骑楼街路口，蓦然，一阵鸟鸣在胆小鬼头顶起伏，借着灯光，胆小鬼看到一群麻雀盘旋着，再细看，这些麻雀是流动的，有些藏进了楼里，有些又从楼里滑翔出来。

胆小鬼仰着头仔细看，这才确认鸟儿从楼里出入是个错觉，在楼顶的屋檐下，有一个鸟巢，不，一个鸟巢群，鸟儿就是从那进出的。

胆小鬼想起乡下老家的鸟巢，有的筑在树上，风来就优哉游哉地晃悠：有的筑在门楼顶，看上去像一个精致的香炉。凡是屋里有鸟的人家，都会被认为是善心人家哩！这样彳亍着，猛然一条靓女撞入胆小鬼的眼帘。这靓女扶着一棵小树，正在和人说话，说了几句话就走进店去。胆小鬼一看，这是一家专卖电线电灯的电器铺，他呆呆地从电器铺前走过，一时有个错觉，仿佛那鸟鸣是靓女发出的，而靓女是鸟儿变的。

接连好些黄昏，胆小鬼都从骑楼街口经过，听鸟鸣、看靓女。那靓女仿佛有所察觉，在胆小鬼经过的那短短几秒钟，她会注视着他，那眼神让胆小鬼不敢回看。胆小鬼也注意到，铺里有三四个男人，大概都是靓女的亲属。

南方雨多，尤其是不期而至的阵雨。当一阵九月的阵雨阻住了胆小鬼休闲的脚步时，胆小鬼如愿以偿地发现自己站在靓女的电器铺面前。天公作美，此时电器铺里只有靓女一人。借着躲雨，胆小鬼不断向靓女靠近，电器铺玻璃店门靠墙处设了张台子，靓女坐在台子后面，从台子上可以望到铺子每个角落。胆小鬼看着靓女，陪着笑，慢慢地走进铺子。

“想买些什么？随便看。”

胆小鬼想起家里刚好少了一个台灯，就在一排台灯前挑选起来。阵雨骤歇，胆小鬼提着一个瓜形小灯走回家来，满脑子是靓女走路的万种风情和她撩发的仪态万方。

该怎样接近靓女呢？一个机会忽然送到了胆小鬼的面前，局里大厅的挂灯坏了，局长指示他尽快换一盏。胆小鬼如领圣旨，立即驱车前往电器铺。

靓女听说胆小鬼要购买一盏万元大灯，热情地把他让到二楼，胆小鬼目睹了这个时代所能有的各种各样的豪华灯盏。靓女举手投足，絮絮地介绍各种灯盏的好处，见胆小鬼没有打定主意，就请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泡了一杯茶。

胆小鬼给靓女说起乡下的鸟巢，以及鸟巢和善心人的关系，靓女礼貌地听着，不时应以：“是吗？”

我能看看你们店的鸟巢吗？

可以的。

靓女带着他来到顶楼，打开窗户，胆小鬼看到了密密麻麻一排鸟巢，以及自由出入的鸟儿。

胆小鬼不敢看靓女，看着一只飞翔的鸟儿说：我猜，你还没结婚吧！

靓女格格地笑了，此时楼梯响了，上来一位男人，是铺里那三四个男人中的一个。靓女指着男人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

胆小鬼懊悔地想：为什么所有的好女人都出嫁了？为什么所有的鲜花都插在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