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均的诗

JIANG DE JUN

蒋德均的诗

JIANG DE JUN

菊在南山

菊在南山是谁种下

荷锄提篮的诗人看风云变幻

一些云朵随风而去

一些云朵应声而落

惟有雨滴张开晶莹的翅膀

向着大地飞翔

那一朵朵菊在九月格外美丽

菊在九月一脸笑意

与风说过和云说过

同雨说过

诗人在一杯酒中安静

南山一片灿烂

敞开时间的心扉

鸟声跌落树尖

在酌满月光的夜晚

千百年来风流云散

惟有南山那一朵菊花

与时间同在与美同在

与诗歌同眠

一朵菊花

淡泊了一个人的心志

淡泊了一个时代的尘埃

能否淡泊无常人间的阴霾

我

孤独的游魂

看见

秋风里的菊花朵朵

在南山依然容颜灿烂

思念亲人

这个季节我依然习惯

独自静坐小小的露台上

仰望夜空想象

我所有的亲人活着的或者死去的

近处的或者远方的

都会化作一阵轻风

或一粒星星

与我相会于渐次寂静的夜空

他们会与我拥抱握手

品茗论文叙谈家长里短

他们会批评我的轻率与盲动

此时

我独自一人在小小的露台上

分明感觉到亲人的温暖

气息

甚至握手时的力度然后

昏然睡去又反复醒来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一半的人生

渴望休息

结伴远行的人们你们走吧

此时我渴望停顿选择

躺在草坪上或者月光下

像患了嗜睡症的人们

在混凝土浇筑的空间

慢慢睡去

将已逝的风景作为背景

将未知的风景作为餐饮

让奔驰的各式车辆继续奔驰

而我

只想在尘灰里悄悄睡去

请别再惊扰我的梦境

无论喜讯还是噩耗

在一场又一场的追逐里

我已厌倦一切连同自己

疲惫的肉身裹挟着虚无与空寂

逃遁

在这四面密封的钢筋混凝土房间

我掏空了自己

用移动的沙发和桌椅布置

一个容身之地

幻想可以舒展四肢

沉沉睡去

让那些多情的梦呓重新相续

请你们开恩

千万别再敲打墙壁和门窗

对我说什么

心中无欲则天下无敌

心灯

今夜黑色成为主人

经历漫长的等待

内心堆满劳动的谷粒

虚空被真实填充

浪漫的青春铺就月光的婚床

在我的内心深处

始终挺立一棵菩提

一朵清莲

它们联手抵挡了想象或者真实的灾难

一盏灯照亮彻骨的忧伤

一碗水洗涤尘垢的心脏

荒凉与激情遥相呼应

横空而来的

是穿透厚土和虚空的声音

陷阱

摊开的手掌里有众多的秘密

是谁用刀子的锋口挡住来路

那些张牙舞爪的家伙

伙同冰冷的钝器

夺路而逃暴露了生活的怯弱

以及人世虚伪的本质

在一个面具流行的时代

所有的路口都布满机关

打开生活之门或自动关闭

逃逸从一条路口到另一条路口

行动本身就是预谋

如果你有包治百病的药方

一定藏好

人心无边的陷阱

每一个人都在构想

那中弹的猎物绝望而孤独

沿着月光的小径

我甘愿被温柔猎杀

生命的微尘

初冬的正午

难得露面的太阳让慵懒的我

心绪苍茫

突然我看见阳台上花盆里的花草都枯了

那些花草曾经青翠绚烂

但最终经不住时间的摧残

亦如人间的爱情经不起时间的折腾

我的身体经不起病痛的纠缠

一个词猛然撞开我的脑门

它告诉我

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偶然和不幸

无人留意它的存在和来去

像花盆里的花草

无人关心它们短暂的生命和仓猝的死

诗人的耳朵

寒冷与诗歌无关

寒冷与诗人相关

比如屈原一腔奔涌的热血

最终冷却在五月的汨罗江中

比如杜甫一间漏风的茅舍

最终冷却于十月的淫雨秋风里

比如关汉卿一曲含冤的白练

最终冷却在六月飞雪的悲伤里

比如郑板桥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终冷却于九月秋风的衙门里

…………

诗人走了诗歌尚在

存亡之间既近且远

在瑟瑟寒风里

时间在期待一部诗史的续篇

无论是大手笔的复活

还是新诗人的诞生

诗人啊倘若失去良知的耳朵

你又如何听得见民间的喜怒哀乐

悲欢离合

冲动

莫名的冲动来自幽暗之所

如一只羞涩胆怯的小宠物

依偎在我的怀里呢喃

在你轻柔的嗓音里

有一种小小的感觉

从我的心窝里怯怯地爬出

滑过我的四肢

柔软温暖使我沉醉

犹如初恋之吻

心跳失去节拍

突然

我翻身抱住

轻轻地压迫听见

你微微的喘息

和渐渐升高的体温

让我想起

处子一般的皮肤纯洁

我甘愿颓然衰老

在一个春日的清晨

跌进天堂的陷阱

风景

窗外的世界无边延伸

我只看见一树梅花静默原野

抗拒季节的鞭打

当春风又绿大地的时候

所有的细节因多余而省略

时间的尽头站着什么

一树梅花的无畏鼓励着我坚持

正在逼近的寒意

无边的夜幕将生活的路口堵住

为了追赶流逝的时光

我不得不与失眠的梅花守望

然后

像鱼儿一样跃入寒夜的深处

感知梦境的冷暖

我看见

梅花吐蕊的瞬间

照亮了严冬黑夜的心脏

秋凉

遍地落叶漫天风凉

我日渐枯萎的身体

在这日光斜照的黄昏

与时光较量书写生死契约

赤条条的风挟裹尘埃

在无边的旷野和城市的大街小巷

冲撞闪躲

捉拿凶犯内心的私密

不管冤假错案

此时的我们内心惊慌

在黄昏的余晖里

接受审查不可名状

有哀嚎声破空而来

记住

在时间面前

不可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