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文叙梧州寻美食

黄海涵

伦文叙梧州寻美食

黄海涵

一、微服尝田螺

伦文叙中状元后，在京做了七年翰林院修撰。因父丧回家守服三年。守服满后，官复翰林院原职。赴京时，伦文叙特意取水道沿西江、桂江、漓江经由灵渠北上，顺便浏览沿岸风光名胜。

伦文叙到了梧州，拜会两广总督林舜举、总镇潘世贞、总兵郭世臣，拟在梧州逗留几天。

伦文叙住在总督府院内，受到殷勤款待，山珍海味也吃厌了，偶然想起十年前到梧州时，曾尝过本地的风味小食，特别是坊间小店中的生炒田螺，味道真是妙不可言，真想再去品尝一番。但自己现已身为京官，行动不便，不比当年白衣秀士那么随意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微服外出，来一个寻访民间美食，既可满足口福，又可观察街市民情，两全其美，岂不妙哉！主意已定，他便打扮成一儒生，独自从后院踱出了总府院。

伦文叙走到街上，举目观看，只见街道两边店铺并列，百货毕集，商贾往来，市场繁荣，果然是两广重镇的盛况，名不虚传。

听说城内尤以城南市和府东市最热闹，于是，伦文叙便朝府东市走去。走过了一条街，一阵阵炒田螺的香气迎面扑来。原来，这里是与府东市紧接的一条风味小食街。街两旁开设有各式的小食店与大排档，经营各式民间风味小食。

伦文叙边走边观看：只见那些小食店和大排档中，有卖牛腩粉、甜酸猪肠粉的；有卖油煎糯米糍、艾糍、裹蒸粽的；有卖咸甜汤圆的，品种繁多，人们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尤其是有的小店，门前架一铁镬，店员手拿镬铲不停地翻炒田螺。那热气腾腾的田螺香气，一阵阵向街市飘去，让人垂涎三尺。

伦文叙走进一间小店坐下后，特地要了一碗生炒田螺、一碟油炸花生米、一个鲜肉菜汤、二两三蛇酒，独自慢慢地品尝起来。

他边吃边自言自语：“伦大人呀伦大人！今日你总算如愿以偿了。”停了一下，又说：“什么伦大人啊？细想你不也是出身寒微的么。当年卖菜谋生时，也常到田间去捡田螺，对于生炒田螺，自认是个中高手了，却想不到梧州的生炒田螺味道比你还高一着呢，妙呀，妙呀！”说着，禁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店老板见他喃喃自语，忽而又发笑，便认为此食客必定是吃得开心，赞美炒田螺的味道好，便向伦文叙打招呼：

“客官对此生炒田螺的味道是否满意呢？”

“味道真不错，真不错呀！”

“听客官的口音似乎是从广州来的吧？”

“是从广东来的。”

“想必是来梧州经商的了。”

“是，哦！不是，不是，是来旅游的。”

店老板见他言语支吾，不便再问了。

伦文叙一连吃了三碗生炒田螺，酒也喝干了，吃得非常心满意足。吃完付帐，当他伸手往袋里掏钱时，却脸色骤变。

店老板见他吃完后站起来，又坐下，脸色变异，很不自然；再看他一表斯文，又不象是无赖之徒，于是心里纳闷不解。

此时的伦文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这回糟了，怪自己嘴馋，出来时忘带钱了，闹出笑话来怎么办？

正当伦文叙万分为难之际，忽然有一个衙役打扮的人从街上朝店里张望，发现了伦文叙后，即匆匆地走进店来，向着伦文叙侧身下跪，说：“伦大人，在下奉林总督大人之命，恭请大人回府，有要事商议！”

伦文叙一怔，细看来人，原来是总府衙役李义，顿觉如释重负，便说：“李义，你来得正好，本官为了察看地方民情，便服外出，一时忘带银两在身，你先代我付这笔饮食钱。”

李义拱手说：“是，在下照办！”便立即取钱付给店老板。

店老板此时才恍然大悟。前两天，他就听说广东状元伦文叙到了梧州，想不到眼前在店里吃田螺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状元伦大人。店老板喜出望外，连忙下跪叩首道：“原来是伦大人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之至。刚才怠慢之处，万望大人恕罪！”

伦文叙笑着搀扶起店老板，非常赞赏他的生炒田螺，说今后有机会还要再来品尝。他吩咐李义打赏二两银子给店老板。这店老板更是千恩万谢，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这小食店由此闻名遐迩，生意兴隆，店老板因而发了财。此是后话，不提。

二、+螺宴醉题总督府

林总督之所以急于请伦文叙回府，是因有京官兵部尚书湛若水莅临梧州，邀请伦文叙同去迎接。

伦文叙与湛若水在梧州相逢故知，自然是分外高兴。经过一番官场应酬之后，伦、湛二人便一同去观赏山城景色，谈古论今。二人在梧住了两天后，伦文叙要赴京上任，湛若水也要出使安南。

临别前的晚上，林总督特地在南岸苏山下的江上租了一只大画舫，设宴为伦、湛两位大人饯行。

当晚，在林总督设宴的画舫上，数十盏彩灯悬挂，几个浓妆艳抹的琵琶歌女弹唱助乐。

出席宴会的有总督林舜举、总镇潘世贞、总兵郭世臣、梧州知府李哲、苍梧知县吴鉴，连同伦文叙、湛若水共七人。

席间，宾主频频举杯，兴高采烈，情溢画舫。

宴席上，最使伦文叙和湛若水感到意外的是此席菜肴与众不同，摆上台的既不是山珍海味，也不是猪鸡牛羊肉，而是一席独具梧州风味的螺肉宴。

林总督见伦、湛两位大人脸带疑惑，便笑着说：“听说伦大人喜尝梧州风味小食生炒田螺，而湛大人也是广东人。林某想，何不特制一席程式螺肉菜肴，供两位大人品尝？这席菜就是以田螺肉为主料的十菜一汤，不妨称之为佳味十螺宴可也。望两位大人勿以小菜为嫌，请恕林某之不恭也。”

伦文叙听后，不禁想起便装在小食店吃田螺，没钱付帐的窘状，顿觉脸庞发赤，连忙施礼说：“林大人言重了，几天来的叨扰，伦某深感过意不去，如今又费心款待，特具风味食品更使伦某感激不尽了。林大人可否介绍一下各式螺菜特点，以让伦某一开眼界呢？”

林总督笑着说：“遵命！”

十个螺肉菜是：

白灼螺片、冬笋螺片、油爆螺片、五香酱螺片、青椒炒螺片、甜酸辣螺片、氽螺片、拌螺片、炝螺片、八宝酿金螺。一个汤是：竹荪螺片汤。

道道螺菜都是以螺肉为主料，辅以各种美食、上汤巧制而成。其色泽有浅红的、金黄的、酱红的、青绿的，令人赏心悦目，食欲大开，吃起来也是清爽、脆嫩、鲜美。

特别是那道八宝酿金螺，更是美妙异常。其制法是精选肥身、匀称的田螺，先将螺肉挑出，去掉尾部，擦净螺壳，将螺肉和八种海味、冬菇混在一起加进酒酱香料调味，擂成酱状，然后重新酿进螺内，再以生炒田螺的方法制作而成。吃时，与吃田螺方法相同，却比原来的螺肉更鲜美可口。

伦文叙和湛若水吃着奇味螺菜，喝着苍梧醇酒，不觉已有七八分醉意了。

席间，林总督说：“明朝自设立两广总督、总镇、总兵以来，历经四十载，今欲立一总府题名记碑为志。如今难得两位高材光临，为此，敬请湛大人为题名记碑作跋，伦大人为之题词，不知两位大人可肯赏面？”

伦、湛两人见林总督真心实意，又加以席上吃得称心，谦逊一番后便应允了。

筵席过后，奉上香茗，衙役取来了文房四宝，先请湛若水作跋文。

湛若水喝了一口茶，稍加思索后，提笔书写起来。果然是文坛高手，才思敏捷，不需一个时辰，便将那跋文写就。

全文近四百字，一气呵成。跋文勉励三总府（总督、总镇、总兵）同心协力。

众人看后连声称赞。接着，衙役又取来了大幅纸张，请伦文叙题词。

伦文叙蘸饱浓墨疾书，笔走龙蛇，挥洒之间，酣畅淋漓，在纸上写出“总府题名记”五个大字，接着在旁署上“正德五年状元伦文叙题，尚书湛若水跋”两行小字。字体飘逸，笔墨抒情，众人更是赞不绝口。

接着，画舫轻荡，漫游鸳鸯江。一轮明月当空，朦胧的江边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渔艇，渔火点点，倒映江面。

伦文叙和湛若水离开梧州后，林总督便命人将状元伦文叙题词和尚书湛若水跋文刻制成“总府题名记”石碑，竖立在一大石龟背上，置在府中陈列。

附记：

《总府题名记》石碑，高200厘米，宽120厘米。碑文刻着由明弘治年状元伦文叙题词，兵部尚书湛若水作跋，全文共363字。

《总府题名记》碑竖立在一大石龟背上，石龟重约8吨，长310厘米，宽210厘米。头部向前伸出，头顶上有七圆孔，如北斗七星排列，背上龟甲，呈扁圆形，四脚呈露，形象生动、逼真。

该碑建造于明正德五年（1510年），1977年在梧州市第一幼儿园出土，现置于梧州市龙母庙内。

责任编辑：傅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