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初梧州四大富商执广西工商业牛耳
2015-11-14伊人
伊 人
民初梧州四大富商执广西工商业牛耳
伊 人
20世纪30年代梧州水上运输业的浮动码头。
19世纪轮船制造业兴起,“路无寸铁”的广西,航运自然占据了主要地位,密如蛛网的西江水系,到梧州汇聚成了一条“黄金水道”。老话说“汽笛一响,黄金万两”,那时梧州江面上桅杆林立,船帆无数。梧州富豪们的发家,无不与这条水道密切相关。清末民初,梧州资本主义经济正处于蓬勃上升时期,出现了梁颂唐、吕缉堂、黄泰初、陈辅臣四大富商。他们的资金总额,在鼎盛时期(1902-1920年),一般估计分别为:梁颂唐白银三百万元,吕缉堂白银一百万元,黄泰初白银六十万元,陈辅臣白银五十万元。这在当时的广西,他们可以称得上是豪商巨富。
四大富商的诞生,有其时代背景。
1897年梧州被辟为通商口岸。英国人在梧州设立海关,以海关税款,偿还赔款,并藉海关对外国入口商品的优惠税率,大量向我国内地倾销其商品。例如,1897年外国商品输入广西的数量,就价值1,368,893海关两,次年为2,793,374海关两,1913年增至10,776,994海关两。这大为刺激了梧州资本主义商业的兴旺发展。1885-1915年,梧州的银钱、平码、花纱等三大商业行号,就有68家,资本总额达白银二百五十万元。商业资本较为发达。当时梧州实力雄厚的资本家,绝大多数是广东人,他们都同港澳的大资本家有密切的联系,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借贷资本来经营商业。这四大富商皆从事商业为主,投资回收快,投机性大,获利快。
这便是当时梧州以至广西的资本主义商品市场概貌。
梁、吕、黄、陈四大富商的发家,呈现以下特点。
(一)冒险经营鸦片 清光绪年间,广东鹤山县的贫民梁颂唐(绰号“牛仔裔”),来到梧州一个商号做杂工,混一口饭吃。后来他投身鸦片行业帮做押运,他本人也搭帮私运,初时只运一两百两,后则一二千两,直至万两以上。他很快赚到了第一桶金。当时,云南、贵州的鸦片,每两价值白银二角至三角。抵运梧州后,每两售价高达一元二角至一元三角,获利数倍。
当时,梧州鸦片走私极为猖獗,是暴利行业。史料记载,光绪末年,梧州开始有鸦片行业的组织,并出现了诸如曹合利、成昌泰等大型鸦片商号。据了解,此时梧州销售鸦片的数量,每月约一百万两左右。以当时每两价格白银一元五角计算,市值达白银一千五百万元之巨。梧州鸦片业如此发达,是因为当时云贵两省的鸦片贩入广西转销广东,主要以梧州为集散地。梧州的鸦片交易量,在中国东南几省的城市里,数一数二。虽说鸦片业发达并非光彩,却也是梧州商品市场蓬勃发展和扩大的真实反映。梁颂唐、黄泰初等人冒险走私经营鸦片,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暴发户。
1899年,梁颂唐将其经营鸦片而获利的白银三万多元,与梁乃伯在梧州开设均隆银铺,1904年开设福隆银铺,1908年开设慎隆银铺。这是当时梧州最大的三间银铺。其后,梁的资本便陆续投入经营航运、杉排、平码、杂货、烟丝、酱料、谷米、药材等行业,同时又在各地设立分号,扩大联号共30多家,特别是鸦片、银铺、杉木、航运、谷米这几大行业,获暴利最多。梁颂唐成为广西首屈一指的资本家。他一生从事鸦片经营,其庞大的商业网是以鸦片经营为轴心的。
黄泰初也是梧州著名的鸦片商。黄是广东南海人,原在乡间做穿街过巷的小贩。光绪年间来到梧州,搭帮走私鸦片。发迹后,在梧州开设著名的隆记鸦片烟号。其资本额约在白银十万两左右。隆记烟号专营鸦片业务,来货多,则贱价收购;来货少,则高价抛售。其后,黄又投资其他行业,在贵县等地开设商号,其资金来源,皆来自鸦片利润。终其一生,从未间断过鸦片经营。
吕缉堂也兼营鸦片,但他并非靠经营鸦片起家,鸦片业在其整个商业网中居于次要地位,比重不大。
鸦片行业在广西的畸形发展,是清末民初广西商贸业的特征之一,这有其历史原因。当时的清政府和军阀政府,或明或暗地允许官民大量贩卖鸦片,每年能获得鸦片税款,赢取暴利。他们本身也是鸦片的贩卖者。如梧州镇守使韦荣昌,派其连长韦玉山专营鸦片业务;云南督军唐继尧亦派其参谋陈竹斋在梧州开设济通公司,专营鸦片。此外,鸦片的主要产地是云贵两省,而运销的途径都必须经过广西,然后转销粤港。因此,梧州作为主要港口与商埠,其鸦片经营较国内其他城市兴旺。梧州的大暴发户,大都与鸦片买卖有直接关系,梁、黄二人仅其著者而已。
(二)多种经营连锁经营操控市场梁、吕、黄等富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将其雄厚的资金,分投于多种行业,同时又在各地设立分号,扩大联号,构成一个庞大的商业网,以控制市场,牟取厚利。
梁颂唐在鼎盛时期,投入银钱业、鸦片行业的资金总额约为白银四十万元。这在当时的梧州,是无人匹敌的。此外,梁还经营航运、杉排、平码、杂货、烟丝、酱料、谷米、药材等行业;在各地的分号和联号,共有三十余家。
银钱业方面,梁颂唐在梧州有福隆、慎隆、义生、德丰等银号,在广州有滇记、裕祥、义记等银号,在佛山有善元银号,在香港有福隆银庄。
航运方面,梁颂唐有兴洋船行,拥有下河轮船广英、广雄、广宽三艘,上河轮船有海龙、海马两艘。1908年,拥有5艘船的梧州首富梁颂唐,联同郭华辉、周学贤等本地商会人士,集股30万元,成立西江航业有限公司,开辟梧港、梧粤、梧邕航线,号召“中国人搭中国船”,船上只挂中国旗,向英国侵占西江航运权挑战。此举颇得国人支持,南宁的同盟会会员雷沛鸿、雷在汉等人,也发动南宁工商界来投资,为梧州航运壮胆。
梁颂唐等梧州华商集资成立的广西第一家华资轮船企业——梧州航业有限公司(又名西江航业有限公司),由郭华辉任总经理。公司派人到香港向英商人购得“镇威”、“镇波”两艘轮船,更名为“广威”、“广泰”号。同时在梧州购置两座中型水筏,订租粤东会馆和新会会馆两个水位码头。同年6月,该公司两艘轮船正式开航,分别经营梧港线、梧穗线之客货运输。此举打破了外商垄断梧州航运业之局面,受到华商的欢迎。之后,公司又扩大经营范围,经营梧邕航线。两艘英轮当年就折价卖给了西江航业有限公司;1910年,渣甸洋行因竞争失败,拥有的水筏、水位、码头以及数艘轮船,都变卖给了西江航业有限公司。
此外,梁颂唐在梧州还有巨丰平码号、成昌杂货号、全益烟丝号、西栈谷米号、谦益泰酱园等其他货号;在广州有国丰谷米号;在香港有华丰药材行;在贵阳有贵成鸦片号,还有上海、南宁、柳州、宜山等地的不少联号。
梁颂唐成为清末民初广西最大的资本家,其发家如此之快,规模如此之大,与他控制了梧州的鸦片、银铺、杉木、航运、谷米这几个量大利厚的行业有很大关系。
谷与木是梧州历久不衰的两大商品,俗谓西江“谷”,桂江“木”。光绪年间,梧州谷米每日销售量达一百万斤左右,而梁颂唐的西栈号和同昌号即占销售量的50%。梁颂唐每年都到桂江各县承包一片片山林,全部砍伐运梧,获利甚丰。
然而梁颂唐最稳定且能支配市场变化的还是银铺。当时,梁颂唐的福隆、慎隆两银号,掌握了梧州市场流动资金的30%以上,梁颂唐成为梧州的银业大王。
据光绪老人陆冠芝和梁颂唐的总管家张猛符提供的资料,梁颂唐生前分给六个儿子每人白银二十万元,女儿每人白银十万元,十二个妻妾每人分给多少则不详,可见其财大气粗。
吕缉堂是广东四会县人。其父吕旦夫在香港开设生源隆百货号。光绪末年,吕缉堂来梧经商,1904年在梧州开设贞记火油公司。稍后,开设大南酒家。他又与梧州当时大资本家李虎石、卢香林、汤百川等,组建合益产业股份有限公司。他们开发房地产眼光独到,将梧州知府衙门地皮连同建筑物全部投标买下,然后拆零卖给梧州各商户,发了大财。吕缉堂在梧州购买的房屋,不下四五十间。
吕缉堂还投资银钱业和航运业,是宝通、万通两银号的大股东,并拥有航行西江上游的电船新敬安、新广安、新业安、新耀安四艘,每艘能载货二三十万斤。其后,他又开设利西公司,代理上海永安公司洋纱业务;在香港、广州均设有银号;在贵县、大湟江口设立联号。组成了以梧州贞记公司为中心的商业网,称霸市场。
黄泰初以经营鸦片为主。1912年他又插手平码行,与人合作开设泰隆号,其后又开设昭信饷押。他还在广州、贵县、西南各地开设平码饷押联号。黄泰初在梧州市场的影响,仅次于梁颂唐和吕缉堂。
梧州的巨商们实行多种经营,遍设分号或联号,建立起庞大的商业网,信息渠道多,消息灵通,对各地市场商品价格的涨跌,货源的充缺,品种的多少等详细情况,有所了解,以利于决策。设立分号、联号,还可以此亏彼盈,相互弥补,维持经营优势。同时也利于资金的周转调剂,更易赢利。因此,他们能长期控制市场,保持市场优势地位。
(三)与洋行和军阀官僚联系密切牟取暴利 四大富商中的梁颂唐、吕缉堂、陈辅臣三家,与外国商行、官僚军阀的关系较为密切,他们除经营自己的商务外,又充当外商在广西以至西南地区的代理人。梁颂唐从福隆银号拨给香港汇丰银行白银十几万元,作为按金,因而获得代理该银行的驳汇业务。此外,福隆银号还代理海关税款,年终获得1.5%的佣金。慎隆银号则代邮电汇、收款项。梁颂唐还代理英美烟草公司的香烟业务,从中获取2%的佣金。他每年从这几项代理业务中,便获取利润白银二三万元。
吕缉堂于光绪末年开设贞记公司,其后代理美孚火油公司和英商鹰唛炼奶,获取丰厚利润。在与军阀的联系中,吕缉堂获得更大的利益。20世纪20年代,广东曾一度不准火油进入梧州,唯独吕缉堂利用平时与两广军阀官僚的交情,能够大量进口美孚火油。因此美孚火油独占广西、云南、贵州市场,吕缉堂发了大财。当时梧州有句口头禅:“牛仔裔的钱,吕缉堂的面。”吕缉堂财富的积累,与其代理美孚火油关系甚大。
陈辅臣是梧州人。光绪年间,他在梧州只不过是一名穿街过巷贩卖毛巾、丝线的“碌鼓担”小贩,后被钟雅记洋店雇佣做坐柜。他积累了一定经验,便自己在街边摆洋杂摊。因他待客态度好,商品花色品种多,且适合农村的需要,故农民大都喜欢与他交易,并且经常存款于他处,业务因此扩大,遂开店经营,其商号为“陈泰记”。
民初时期的梧州骑楼城商业街
1912年,陈泰记获得了代理英美公司的香烟业务,“三炮台”牌香烟和“老刀”牌香烟畅销全广西,巨额之回佣利润,大大加速了陈泰记的业务发展,陈遂在香港开设分号。
此外,陈辅臣与旧桂系军阀陈炳焜、谭浩明关系密切。民国初年通讯欠发达,陈辅臣首先在自己店内安装电话,其目的之一就是便于与陈炳焜通话联系,商谈行情。据了解,陈炳焜经常存巨款于陈泰记(每次常达五六万元)。陈辅臣便利用这些资本,扩大自己的业务经营。
(四)信誉良好发行本票银票赢利清末民初,陈辅臣和梁颂唐在市场上信誉卓著,无人置疑。陈辅臣还在摆摊做小贩的时候,就讲究信用,取得同行和顾客的信任,故生意比同行好。农民到陈泰记商号买货,可以欠款取货;存款到他处,可以随到随取。存款时间长的,利息从优。交易往来,从不失信,因而信誉日隆,就连官办银行也给陈贷款,这在当时十分罕有。在此基础上,陈泰记发行了本票(相当于现在的现金支票),在市场上作为货币流通使用。
梁颂唐的福隆、慎隆银号,代理海关和邮局收汇款业务,能够按期结算清缴,绝无过期短欠。故梁颂唐的信誉卓著,远近闻名,他能发行银票和调拨(相当今天的存折),在市场上流通。
陈泰记的本票,梁颂唐的银票和调拨,都在他们与各商号之间互相收付款时起到结算转账的作用。当时在银钱业同业会“昭信堂”内,设有一个划汇处,每日下午四时左右,各银号和官方银行都集中到“昭信堂”,办理互相结算转账手续。这就加速了他们货款的流通,获利较快,又赚取了大量的资本利息。
在大量发行的银票、本票中,也有部分是滥发而不兑现的空头支票。这些空头支票实际上是废纸一堆,却作为资本进入市场流通。这是陈泰记和梁颂唐利用他们在市场上的信誉,以滥发本票、银票来获取巨额利润的一种手段。
(五)高价雇佣员工 梁颂唐的福隆商号有员工二十多人,慎隆商号有员工十多人。雇佣经理每人每月工资白银一百元,年终分得花红和佣金达2000至3000元;一般员工每月工资白银50至60元,年终分得花红和佣金200至400元。这比当时其他商号的员工收入高出一倍以上。当时和生银号的股东和经理黄某,宁愿辞职转而到慎隆银号当雇佣经理和“行街”,就是因为慎隆号待遇优厚,比在自己银号当经理收入还要多。
此外,在福隆、慎隆银号工作,具有相当的稳定性,如无重大过失,一般不会被解雇;还按年资能力逐步提升为高级职员。梁颂唐平时对店内员工控制甚严,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晚上不准外出,要求员工长年累月在其店内服务。
吕缉堂对员工的态度是“既佣之,则信之”。其公司员工的工资,较其他行业职工的工资高出50%以上,而且分红数量大,每当年终分红时,吕缉堂总会拿出自己应得份额的一部分,分给全体员工。对于业务能力强的员工,均委以处理业务的全权。这就使得其公司在日常经营过程中发生的问题能及时解决,大大加强了公司的竞争力。
高工资,多分红,以此笼络员工,不仅梁、吕两家如此,陈辅臣与黄泰初亦然。逢年过节,陈辅臣都给店内职工加发一些奖金。如果员工家发生困难,还额外给予帮助。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凝聚人心,刺激员工的劳动积极性。
(六)随时掌握商情亲自布置业务这四大富商都十分关心自己的商务,夙兴夜寐,事必躬亲,工于心计,分工具体,职责分明。在这方面,他们各有其特点。
梁颂唐商号最多,但他绝不做经理,平时极少露面,只是在幕后策划指挥,每天必在店内听取各商号职工的汇报。为了摸清各商号是否可靠,梁颂唐还别出心裁地采取“揭抽屉”的办法,以摸清底细。因此,梁颂唐对各商号的详细情况及可靠程度,均了如指掌。对每天收发的函电,梁颂唐都亲自过目批复,可见其工作一丝不苟。
吕缉堂则善于交际应酬,经常抛头露面,每天周旋于买办、官僚和上层资本家之间,从中掌握各地市场变化。每天晚上,他还要检查各商号的业务经营状况,听取汇报,做出指示,直至深夜。
陈辅臣是梧州人,对市场情况比较熟悉,他的货源多来自港、沪、穗的大客商,销售范围大都是西江上游各城镇。他经常花很多时间去征询顾客对商品的要求和意见,详细了解各地市场的变化,然后立即函电港、沪、穗,要求供货,做到及时、准确、无误,所以陈泰记洋杂在梧州营业最旺。
黄泰初与上述三人不同,他的主要精力集中在经营鸦片上。他每天都到鸦片同业公会“联安堂”了解鸦片经营情况,深入了解各地鸦片的货源、价格和运输情况,因此他的经营得心应手,成为梧州闻名的鸦片商。
以上这些因素,使得富商们的收入如“猪笼入水”。他们在20世纪初十几年的时间内,积累了巨大的财富,达到鼎盛时期。
然而好景不长,自20世纪20年代后期,这些富商便陆续趋向衰落。20世纪30年代后期和40年代初期,这些富商先后倒闭破产,这如同他们的兴盛一样,有其不可避免的主客观原因。
20世纪20年代后期开始爆发的世界经济危机,广西首当其冲受损的是银钱业。许多银号只收不放,营业萎缩。另一些银号则因互相牵连而倒闭。在这种情况下,梁颂唐的福隆和慎隆两家银号,得益于多种经营,此亏彼盈,互相弥补,勉强经营下去,但往日的盛况已一去不复返。
其次是平码业倒闭。由于世界经济危机浪潮的袭击,港、沪、穗等地的银号纷纷收缩贷款,广西的各银号也同样把贷款收回,许多平码商号因物价下跌、损失过大、难以为继而宣告倒闭。当时梧州平码业的30多家商号中,能维持下来的,仅有时泰隆、公利和、巨丰、公昌、隆昌兴等五家,其余的均倒闭或改业。梁颂唐的巨丰号和黄泰初的时泰隆号,虽勉强维持下来,但元气大伤,进入了衰退期。
吕缉堂的航运业,在经济危机的影响下,因西江货运下降,业务受到重创;他的银号也萎缩不振。但他有代理美孚煤油业务的盈利,可以弥补,故能暂时维持下去。
广西商业的命运,也与国内政局的变化紧密相连。陈泰记的破产倒闭,发生在1927年夏。军阀陈炳焜下台后,将其所借的陈泰记的十七八万两白银席卷而去,陈辅臣顿时周转不灵,损失惨重。同时他滥发不兑现的空头支票,数额过大,各商号见陈泰记周转不灵而纷纷挤兑,银行又趁机催逼借款,陈辅臣穷于应付。
陈泰记要求英美烟草公司,将年终结算由两个回佣提高至五个回佣。英美烟草公司答应了陈的要求,但要按批结算,不能年终结算。这就大大限制了陈的资金周转。
1924年梧州发生了特大火灾,陈泰记位于九坊街的货栈被焚烧,损失惨重。此时陈泰记已是山穷水尽,只能宣告破产。
1935年,国民党政府把白银收归国有,统一全国货币,不准银币在市场上流通。从此,支配梧州市场达三十年之久的梧州第一大行业——银钱业,几乎全部衰落。梁颂唐的银号经此打击,勉强维持到1937年,便灰飞烟灭。
黄泰初的鸦片业,在1936年以后也转向衰落。因为云贵两省的鸦片,此时绝大部分不再经梧州,而是经四川从长江水路运销。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民党政府下令禁种、禁运、禁售、禁吸食鸦片,并规定经营的商号限期停业。至此,广西的鸦片业基本宣告结束。
商号内讧,也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吕缉堂的贞记公司代理美孚煤油业务,经营一向顺利,但到了20世纪30年代初,内部矛盾日益尖锐。个别高级职员掌握公司实权,侵吞部分资金;公司会计偷改账簿,盗取大量资金;其他商家则乘人之危,获取大湟江口原属吕缉堂的煤油代理权。这就大为削弱了吕缉堂的经营能力。1933年,吕缉堂在香港病逝。上海永安公司要求吕缉堂的家属赔偿过去新敬安被盗的巨款。法院前来封屋查办,其他商户也纷纷上门追债。吕家只好把船只、商号、房屋等全部拍卖,宣告破产。
黄泰初的时泰隆商号,虽然度过了20世纪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世界经济危机的难关,但到了1935年以后,也难以为继。1937年-1938年间,梧州经常遭受日机轰炸,特别是1938年广州沦陷后,梧港、梧穗水陆交通中断,商务受到严重打击。时泰隆终在1942年垮台。
20世纪30年代广西官僚资本主义的兴起和发展,也给私营资本家以沉重打击。根据《广西出入口贸易概况》一文的记述,1933年,广西省政府和上海永安公司各自出资白银五十万元,合办永康公司,总公司设在梧州。两年后,广西省政府指定由广西银行投资,成立梧州出入口贸易处。这两个官商机构,便垄断了广西的原由私商经营的桐油、茴油、食盐和钨、锰、锡、锑等产品的贸易。这两个机构将这些专营产品集中梧州出口后,又由港、沪购进大量的棉纱、布匹、洋杂等在广西销售。
官僚资本主义以国民党广西省政府为后台,具有绝对优势,这就进一步打击了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梧州的平码、棉纱、洋杂货业被冲击最大,忽喇喇似大厦倾倒,迅速衰落。
梧州这四大富商的兴衰,充分反映了清末民初时期广西商界的一些特点。他们的际遇,更像一首有头无尾的悲歌,初始绚丽多姿而后草草收场。惜乎国之不宁,在那样一个晦暗动荡的时代,商人们注定是卑微与高贵并存,绝望与希望交替,注定了遭受这样一个悲剧的结局。
责任编辑:傅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