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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入声字及“双轨制”之我见

2015-11-14涂怀珵

心潮诗词评论 2015年6期
关键词:律诗双轨制楹联

涂怀珵

关于入声字及“双轨制”之我见

涂怀珵

对于“取消入声字”以示“改革”的动向,笔者曾经提出过“诗联改革应顺从其美”的意见。

所谓“顺从其美”,意思是因势利导,发扬优点。中华诗词和“诗中之诗”的中国楹联最大的优点是它“最能反映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特性和风尚”,是因为“诗者,民之性情也”(文中子)。

上述“最大的优点”中的一个方面,就是中国楹联要讲究声律以及中华诗词要讲究声律和韵律。“平、上、去、入四声,是我们中国语言文字本身早就存在着的内在因素,并不是什么人从外面强加上去的”(萧涤非)。声律学家沈约根据客观存在的事实,首创四声之说,以平上去入四声相互调节的方法应用于诗文,为当时的韵文的创作开辟了新境界。沈约之后直至清代的一千四百多年中“四声之说”更是发扬光大;清代文学家刘熙载对四声可谓通达谙练,他说“辨得平声音韵之相通与不相通,斯上声去声之通不通因之而定。”他一一论证了,又特别强调说“入声韵之通不通,亦于平声定之。东、冬、江通,则屋、沃、觉通。真、文、元、寒、删、先通,则质、物、月、曷、黠、屑通。庚、青、蒸通,则陌、锡、职通。侵、覃、盐、咸通,则辑、合、叶、洽通。阳无通,则药亦无通。这种“通法”,一直流传至今;七十年前,笔者受家父之教亦如此。

记得屠岸先生写过一篇诗论,他说“我觉得急促如鼓点的入声在汉语的声调中有它特殊的品格,它增强了汉语的音乐感和色彩感。在诗词的吟诵中,缺少入声的好像一曲交响乐缺少了某种有鲜明特色的音响,好像一幅油画缺少了某种有强烈效果的色彩。这样,我感到某种欠缺。”他还特别惋惜地指出:“北京语音丧失入声是汉语音乐感的一种削弱。当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说,上述诗论的作者,大多出生在普通话以外的方言区,如毛泽东是湖南人,沈约是浙江人,刘熙载是江苏人,屠岸也是刘熙载的同乡。那么,古人如“晚节渐于声律细”的杜甫呢?其先代迁居河南巩县,他自然是河南口音。今人如善诗词守四声的刘征呢?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啊!笔者曾向他请教,说:“您是一口的普通话,为什么对入声情有独钟呢?”一团和气的刘老听了,连连颔首而笑之。

诗联改革应顺从其美,问题是从何处开刀?

中华诗词界便把律体中的“声律”作为

改革的“突破口”。

关于律体,非同小可。一百几十年前的刘熙载,是个特别精通声韵和算术的人,他提醒大家,说:“律体可以喻以僧家之律;狂禅破律,所宜深戒;小禅缚律,亦无取焉。”撰联作诗时要注意,改革时更须谨慎。

我们既不可做“狂禅”,也不能做“小禅”,仅以诗词改革来说,国家领导人、博古知今的周谷城先生指出了一个顺从其美的方法,他主张“坚持平仄,放宽韵脚,革新内容。”真是诚哉斯言!

后来,有些诗友问道:“‘坚持平仄’,没问题!不过,已经有‘格律诗中取消入声’的呼吁,你怎么看?”

当时由于我的认识跟不上,理论准备更不够,只是“跟着感觉走”,觉得不宜“取消”,但“取消入声”是以“改革”的名义提出来的,我当时也不敢旗帜鲜明地表示非议,回答是:“至于说平水韵中有那几个入声字‘妨碍了中华诗词的发展’,要求把它改编到平声韵中去,我看那倒不妨试一试,反正是‘摸着石头过河’,过不去再回头来。例如,您认为‘一’字应和‘衣’字同韵部,就不妨假设一首诗试一下:‘慈母持针线,灯前补我衣。春晖亲寸草,九九总归一。’您如果觉得这么‘一’一下便妙不可言,其声韵之美简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那么,就请您象电影《红高粱》歌词唱的那样:妹妹大胆地往前走,走下去,莫回头!……”

这首“假设诗”,我叫不写诗词的小女儿用普通话念一念(她曾应邀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朗诵过自己发表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头条的散文《涂鸦》),当她念到“一”字时,很顺口,神情泰然自若。而后,我又请一位老诗友念念看,当他念完“九九总归”四字时,突然如悬崖勒马,嗝住了,竟不肯往下念那个“一”字。因何不肯念?他说:“念,就像吃一只苍蝇那么难受!”我能体会到他这种感受,他能代表中国方言区近十亿人的性情!

关于“楹联创作在声律上也推行‘双轨制’即取消入声字”的问题,笔者表示:念及中国方言区近十亿人的性情,不宜“推行”!

例如《中国楹联报》2013年12月30日第二版登载的《遗爱湖12景》,十二副联中有两副联——《一蓑烟雨》联曰:“蓑衣护体防风雨;文稿传情写事实。”《红梅傲雪》联曰:“雪里红梅怒放;邑中俊彦辈出。”因何上下联末字都是仄声?再看作者原来是河北的联友,不属“入声区域”,何况人家是依照中国楹联界推行的“双轨制”写的!

中国楹联界推行“双轨制”,显然是由于中华诗词界带头推行“双轨制”而亦步亦趋。那末,中华诗词界推行“双轨制”是怎么弄出来的呢?笔者孤陋寡闻,说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国家领导人的号召。记得1987年5月31日中华诗词学会在北京成立,笔者当选为湖北省“七代表”之一出席了成立大会。莅临大会的国家领导人习仲勋、赵朴初、钱昌照的重要讲话,都讲到“诗词要创新”,但都没有言及声律要搞什么“双轨制”。后来我应邀出席另一次诗词大会,见到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袁第锐先生,我请他为拙作长篇小说《阋墙遗恨》题写书名,并请教如何理解“双轨制”?他老先生有一段话令我铭记不忘,他说“传统诗词就是传统诗词,我们要尊重历史,不必要在原有的形式及至格律上搞改革。事实证明,相当长时期以来,所有在原有格律上搞这样或那样改革的都行而不通。我们只能要么老老实实写传统格律诗词;要么干脆另创新体,写‘自由词’或另创他体,二者不相干扰,双轨运行。”

袁老提出可以“另创他体,二者不相干扰,双轨运行”即“双轨制”,这很管用,

我举双手赞成!笔者曾在2003年《中华诗词》第二期上发表《论律诗中间两联》,“讲到律诗体式纵贯了几十个朝代,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它历千载而不泯,经百代而常新’呢?这种诗体在形成后得以发扬光大的原动力又是什么呢?一是来自它本身的相对独立性的力量;二是来自它本身的‘三要素’即声律、韵律和联律的力量;三是来自律诗四联的完美结构形式的力量,它是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和内在联系的反映。尤其是来自联律的力量——中间两联对仗句,不仅起着‘承’与‘转’的作用,而且是体现律诗特征’性的主要载体。”

因此,在理论上,我们应该坚持“文学形式的相对独立性”的主见,才不致于误导诗联改革的方向,才不致于动不动就以“改革”的名义向“平、上、去、入”开刀。那肯定费力不讨好。就连“荟萃百家句律之长,究极历代体制之变”的黄山谷,也曾力行“拗体”,欲求“变格”,然而他平生创作最为得意的一幅流水联是“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他常以此联为例教人,曰:“此可谓律诗之法。”说到底,他还是跳不出“少陵律法”。

杜甫和李商隐是集律诗中间两副对联之大成者。他俩平时说话都是河南口音,但如果把杜诗或李诗中的入声字化为平声口音试试,那是多么别扭啊!

诗联改革应顺从其美:例如在永明时期,诗人们把认识到的平上去入的声律进行革命性的变化,即四声二元化。阴平阳平属平,上去入均属仄,从而解决了诗病中很复杂的问题。这个先例倒是值得我们借鉴,当时之“二元化”与今日律诗之“韵脚放宽”有异曲同工之妙。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我们对待楹联创作中的声律问题亦宜作如是观,虽然撰联不存在“韵脚放宽”的问题。

(本文作者系原湖北省诗词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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