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千春犹待发华滋
——略论叶嘉莹先生的诗教传承

2015-11-14陆有富

文学与文化 2015年4期
关键词:诗教叶嘉莹伦理

陆有富

千春犹待发华滋

——略论叶嘉莹先生的诗教传承

陆有富

“诗教”是中华民族文化之精髓,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教育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诗教”在传承中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被赋予新的内涵和内容。叶嘉莹先生的诗教传承以“兴发感动”为核心,意在使诗歌中所蕴含的感发生命发挥其应有的陶冶教化作用。叶嘉莹先生在诗教的传承上几乎投注她平生全部的精力和热情,无论在创作研究还是讲授传播上都作出了极大贡献。在她的这些贡献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在诗歌艺术价值之外,对诗歌伦理价值的系统阐发和将吟诵所诱发的诗性直觉思维以科学创造性的方式加以论证,并大力提倡传统吟诵,丰富了当代“诗教”的内容。

叶嘉莹诗教兴发感动传承

一 “诗教”的发生与传统的延续

中国传统一直有“诗教”之说。早在《尚书·尧典》中就有“典乐”以“教胄子”的相关记述。春秋时期,孔子特别看重《诗》的诗教功能。至汉儒解《诗》,看重的是《诗》在政治教化中的“经学”作用,认为吟咏情性之作皆为时政之得失而发。有时则夸大《诗》在政治教育、伦理道德上的作用,完全抹杀了《诗》在文学上的情感教育和审美教育的功能,“诗教”失去了原有自由感发的活泼生命,而只成了一种迂腐的陈言。

其实“诗教”之名称最早见于《礼记·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孔颖达对此解释说:“温谓颜色温润,柔谓情性和柔。《诗》依违讽谏,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诗》教也。”不难看出,孔氏“依违讽谏”之说与汉儒解《诗》(“主文谲谏”、“风刺”)相合,不免有片面之嫌。衡诸三百零五篇,并非颜色温润、性情和柔二语所能总结。《礼记·经解》所言之“温柔敦厚”更强调诗歌对于人的一种影响和作用的结果,直而言之,乃是要求在品格修养上的一种陶冶和升华。这与《尚书·尧典》中所言之“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意思相近。

魏晋以降,“诗教”的内涵外延日渐丰富,已不再拘泥于秦汉时期解《诗》用《诗》之传统了,实现了从“《诗》教”到“诗教”的扩展。后者则是建立在文人创作、诗歌评赏基础之上的广义的文人诗教。这一传统至唐宋发展到极致,蔚为大观。作者既注重诗歌艺术风格之陶冶感发,又专注诗歌之社会政治上之效益作用,可谓二美俱并,“诗教”也随之进入了鼎盛时期。此后,这一传统代有嗣响,一直延续到清代末期。虽然清人如袁枚等人曾曲解诗教,反对用诗教来规范诗歌,细味其意,他们所针对之对象乃是魏晋以前狭义的《诗》教,他们的目的是借对“温柔敦厚”诗教观的批评来阐扬自己的诗学主张。这并不影响诗教的地位和传承。鸦片战争以后,西学渐入,改革风行,对中国固有之文化传统冲击甚大,诗教传统也不例外。但毕竟中华文化传统因其历史悠久,根系庞大,一时难以撼动。加之清末民初一些有识之士受儒家浸染甚深,他们拒绝抛弃中国固有之文化传统,反对用西学代替中学,坚守着传统文化的阵地。进入民国,由于“白话文运动”的影响,政府在学校教学、教材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在废止私塾、改革学堂、推行白话文教材的大环境下,诗教传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终不免走上式微之路。对此,钱基博先生在曾感慨道:“近世文章道尽,士不悦学。其粗通古学者,往往专治古人名物制度训诂书数,曼衍杂说,沾沾自喜;而于词章语言之妙,罕知吟会。其尤甚者,敢为诡诞,自轻家丘。’”叶嘉莹先生也曾感叹道:“‘五四’以来对于以背诵为主的古典教学方式之盲目的反对,遂使得我国古典诗歌中这一宝贵的兴发感动之传统,竟落到今日之没落消亡的地步,这种现象实在是深可浩叹的。”从中可见出他们对于诗教传统渐行渐远的忧虑。“诗教”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被赋予新的内涵和内容,但“诗教”的衰落并非诗歌本身的原因,而是时代变化所引起的风气转变和其他外力因素影响的结果。

建国以后,一度由于“极左”思潮的影响,中国古代文化的研究陷入荒芜之境,诗教的提倡也就归于岑寂了。随之而来的“文革”,则对传统诗教加以全盘否定,这种扭曲变形的批判认识,可谓史无前例。在“文革”结束后的十年里,逐渐有人关注到诗教传统的演变发展,并对其进行系统的研究,王启兴《论儒家诗教及其影响》、韩经太《中国古典诗学新探四题》、许总《沈德潜“温柔教厚”说辩》就是这一时期有关诗教的研究论文,他们对诗教本身进行全方位的审视,对诗教的形成发展进行了系统的论说,对一些理论范畴进行了详细的辨析,但这些研究纯属理论上的阐说,而并非诗歌创作、评赏、教学实践的传承指引。这一时期,集诗歌创作、评赏、研究和讲授传播为一身,并为中国传统诗教的回归执旗呐喊、喝道前行的,当属叶嘉莹先生。

二 叶嘉莹先生诗教的核心

1977年春,叶嘉莹先生回国探亲,曾欣喜地记述下沿途的见闻感受,她说:“在沿途所乘坐的火车,往往看见国内旅客手捧着一册《唐诗三百首》有滋有味地在阅读着。在参观各地古迹时,也往往听到当地的导游人朗朗上口地背诵出古人的佳句名篇。我当时真是说不尽的欢喜,以为祖国虽然经受了不少灾害和磨难,但文化的种子却仍然潜植在广大人民心底。”她之所见所闻使她觉得中华诗教的传统还植根于民众的心中,而正是因为这一颗孕育新生的文化种子诱发了她回国教书的愿望。1979年,叶嘉莹先生得偿所愿,终于实现了自己“书生报国”的理想。此后的三十六年里,她始终对诗教传统的复归保持着一份珍重美好的情意,把全部精力投注到古典诗词的创作研究和讲授传播之中,希望我们的诗教传统能够绵延不绝,生生不已。

叶嘉莹先生诗教的核心乃是她一直提及的“兴发感动”之说。叶嘉莹先生说:“诗歌之所以为诗歌,在本质方面是一直有着某些永恒不变之质素的缘故。关于这种质素,我在经过了多年的批评实践之后,终于在后来提出了一个较明确的说法,那就是‘诗歌中兴发感动之作用’。”叶嘉莹先生重视诗歌感发生命的存在,其诗教传承也是建立在“兴发感动”说基础之上的。

“兴发感动”说继承了古代关于“兴”的诗学概念的阐释,并融入了接受美学、现象学等西方理论,增加了感悟等质素,经叶嘉莹先生自己的创作和批评实践,并与古人之说相互证,而发展成为体系完整、极富创见的诗学理论。可见叶嘉莹先生的研究既有其严谨规范的一面,亦有其灵心妙悟的一面,可谓知情兼胜。缪钺先生对诗歌之“兴发感动”曾有一段说明,揭示了叶嘉莹先生论诗之要旨所在:“诗之最重要之质素即在其兴发感动之作用。诗人之情,首贵真挚,其所感受之对象,大之国计民生,小之一人一事,一草一木,苟有真情,即成佳作,否则浮词假象而已。诗人之感受,最初虽或出于一人一事,及其发为诗歌,表为幽美之意象,则将如和璧隋珠,精光四射,引起读者丰富之联想,驰骋无限之遐思,又不复局限于一人一事矣。此种联想又应具有‘通古今而观之’之眼光,因此,评赏诗歌者之能事,即在其能以此‘通古今而观之’之遐思远见启发读者,使之进入更深广之境界,而诗歌之生命遂亦由此得到生生不已之延续。”

可见,“兴发感动”突破了古代对于“兴”的理解范围,是一个统摄了诗歌创作到接受评赏过程的诗学概念,既是对诗歌本质特征的一种准确把握,也是评价作品优劣高下的标准。它不仅能够引导作诗者进行创作,而且在诗歌创作发生、接受评赏、审美探索等方面都有所助益。

自创作一方面而言,叶嘉莹先生曾说:“诗歌的创作,首先需要内心有所感发而觉得有所欲言,这便是诗歌之孕育的开始。”而形成内心的这种真诚感动的动力主要有二,即“得之于自然界景物节气之变化的感发,与得之于人事界悲欢顺逆之遭际的感发两大因素”。表现途径主要有三,即中国传统的赋、比、兴三种表现方法。按照叶嘉莹先生的解说,比是由心及物,是有心的比拟,大多含有理性的思索和安排;兴是由物及心,是无意的感发,大多是由感性的直接触引。二者做法虽有不同,但都表现了一种心物交感的作用。赋则是不以物象为感发媒介,直接以叙述的口吻表达内心的情意。诗词中“兴发感动”生命的传达,正是通过这三种途径表现出来的,这样的作品才能蕴蓄着生生不已的感发生命,读者才能感受到作者在他们作品中所寄托的心灵与感情、品格与智慧、襟抱与修养。叶嘉莹先生的诗词创作亦是如此,纵观《迦陵诗词稿》,其内容情真意切,语言朴直自然,在抒怀寄慨之中充盈着一种感发的力量。正如缪钺先生在《迦陵诗词稿·序》中所言:“叶君具有真挚之情思与敏锐之观察力,透视世变,深省人生,感物造端,抒怀寄慨,寓理想之追求,标高寒之远境,称心而言,不假雕饰,自与流俗之作异趣。”这正可与叶嘉莹先生“兴发感动”说在创作实践中之要求相互印证。

自诗歌评赏一方面而言,叶嘉莹先生说:“对于那些以兴发感动之作用为生命的诗歌,我们的评赏不该只是简单地把韵文化为散文,把文言变为白话,或者只做一些对于典故的诠释,或者将之勉强纳入某种既定的理论套式之内”,而是要“透过自己的感受把诗歌中这种兴发感动的生命传达出来,使读者能得到生生不已的感动,如此才是诗歌中这种兴发感动之创作生命的真正完成”。这种“兴发感动”的作用对于读者来说,不仅要透过诗歌中之意象、结构、字质等,感受诗歌艺术表达的效果,而且更重要的是,要透过诗歌的感发,使这些凝固的文字中所蕴含的对于宇宙人生的感受和关怀之情得到一种生生不已的延续。有鉴于此,叶嘉莹先生将王国维的“能感之”和“能写之”结合西方理论进行推衍阐发,弥补了古代文论中只重兴感妙悟而疏于思辨的缺憾,建立了衡量诗词高下优劣的重要标准。“能感之”是心与物产生感发作用时,影响诗人感受的心理、直觉、联想、意识等诸种因素;“能写之”则是诗人将这种感受予以表达时,影响诗歌表达效果的字质、结构、意象、张力等种种因素。由此可知,“能感之”和“能写之”种种因素不仅影响诗人之“兴发感动”在作品中的表达,作品中所蕴含的“兴发感动”的生命,也需要用“能感之”和“能写之”的因素来衡量。

叶嘉莹先生的“兴发感动”说并非为理论而理论,实是她与古典诗词共鸣相感的有得之言。不难看出,叶嘉莹先生的创作、研究都是以“兴发感动”一以贯之的,而其“诗教”实践也以“兴发感动”为核心,意在使诗歌中所蕴含之丰富多维的感发生命发挥其应有的陶冶教化作用,进而温润人心,培养人心中对于世界万物的一份真诚的感受和关怀的情意,培育古典诗词生命长流的继起者。

三 叶嘉莹先生对于诗教传承的贡献

叶嘉莹先生在诗教的传承上几乎投入了她生命中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在创作研究和讲授传播上作出了极大贡献。在她的这些贡献中,值得关注的是在诗歌艺术价值之外对诗歌伦理价值的系统阐发和将诗歌吟诵所诱发的诗性的直觉思维以科学创造性的方式加以阐释和提倡。在后者,尤为应该注意的是她对吟诵的研究和提倡。

叶嘉莹先生在注意到诗歌中的感发生命在传达之际所形成的艺术价值以外,也注意到这种感发作用在社会中的所形成的客观评定的伦理价值和超越客观外表的精神本质上的伦理价值。她说:

我曾提出了诗歌当以感发之生命为主要之质素的说法,既是以感发之生命为主,那么在其引起读者之兴发感动之际,自然便也可能对社会造成若干作用和影响,因此,当我们注意到这种感发之生命在传达之际所形成的艺术价值以外,当然便也当注意到这种感发之作用在社会中的伦理价值。

除去这种用客观的态度来评定一位词人及其词作的伦理价值以外,我在此还想提出一个看法,那就是如果不从理性上作客观的评判,而只就感发性的特质而言,诗歌中这种感发之生命,原来也可以具有一种超越于外表的是非善恶之局限以外而纯属于精神本质上的伦理价值存在。

叶嘉莹先生指出,对于诗歌伦理价值之揭示不应拘泥于客观的评判,还有一种“超越于外表的是非善恶之局限以外而纯属于精神本质上的伦理价值”。一些伟大的作家,他们不仅在其生平为人、身世遭际等外表上合于伦理的衡量标准,他们的作品也蕴含着真挚的感发生命,而且在感发生命中流露出作者自己的胸襟、志意、修养、人格,这些都是具有真正伦理价值的品质。而对于那些在外表伦理衡量上有问题的作者和作品,我们又该如何对待?在中国传统诗论中,论诗者对那些在生平为人等方面颇有问题的作者多采取排斥的态度,无论其作品何等高妙,其价值也会因其生平之不合伦理而难以彰显。叶嘉莹先生对此则不以为然,她在“兴发感动”的基础之上系统阐发了那些在外表不尽合乎伦理的作者与作品所具含的“超越于外表的是非善恶之局限以外而纯属于精神本质上的伦理价值”。这是她在对李商隐、吴文英、王沂孙等人的批评实践中所总结出来的,可以说超越了传统“诗教”论中的一般认识。叶嘉莹先生进一步指出,这种精神本质上的伦理价值的蕴含,“第一在其真诚纯挚的程度,第二在其品质的厚薄高下,而并不在于外表所叙写的是何种事情”。不难看出,在“兴发感动”说的统摄之下,“真”是一切道德伦理和艺术价值的必要条件,换句话说,“真”是“善”与“美”的基础。这正可看作对传统“诗教”论的补充和丰富,亦可看出叶嘉莹先生在当下的“诗教”传承中对于那些忽略了诗歌中发自真诚纯挚的感发生命的忧虑之情。

在“诗教”之传承中,叶嘉莹先生根据当下实际情况,大力提倡传统吟诵并将吟诵所诱发的诗性的直觉思维以科学创造性的方式加以阐释,消弭了科学与艺术的壁垒,补充发展了传统诗教的内涵,丰富了当代诗教的内容。叶嘉莹先生对于吟诵的研究和提倡始于20世纪90年代,但她留意吟诵并认识到吟诵之重要却是由来已久了。叶嘉莹先生出身于燕京旧家,自幼就受到母亲、伯父等人吟诵诗词的熏染,影响甚深,于吟诵颇有心会。20世纪70年代,远在北美的叶嘉莹先生还托人在台湾将戴君仁先生的吟诵调录音保存,她对吟诵的重视可见一斑。1992年叶嘉莹先生在《谈古典诗歌中兴发感动之特质与吟诵之传统》一篇长文中系统地论说了吟诵之作用并以科学创造性的方式加以陈说和提倡。她指出,吟诵诗歌时,音声相应,情意相汇,不仅在诗歌创作方面会形成一种直接感发的妙用,而且在诗歌评赏方面也极有助益。但吟诵之目的并不是一种技能的训练,而是透过诗歌吟诵,使青少年一代养成一种富于联想与直感的心灵的品质和能力。她还引用西方文学理论中对于诵读的阐说,进一步证明中西方在诗歌诵读(吟诵)时所引起的声音上的感发以及这种感发在诗歌写作实践和欣赏过程中的作用方面有不少暗合之处。

此后,为了证明吟诵对于儿童之重要,她引证杨振宁先生在《谈谈我的读书经验》的讲演中提出的“渗透性”读书方法以及兰州大学牛龙菲先生《有关“音乐神童”及“儿童早期音乐教育”的初步理论探索》所提及之“儿童心理发育过程中‘文而化之’和‘乐而化之’的刺激信息的作用”的说法,进一步证明在儿童时期因其“直感力强”之优势而引入吟诵的必要性。其后她在《从中国诗论之传统与诗风之转变谈〈槐聚诗存〉之评赏》中又谈及吟诵的重要:“我近来常想到古代文化中诗文吟诵的重要性。私意以为按现代医学而言,则人之左右脑固各有专司,左脑主智,而右脑主情,一在思辨,一在直感。诗歌中之用典使事及对偶工巧等,盖皆应属于左脑之作用,而音声与图像之直感则属于右脑之作用。如果在学诗和作诗时经常伴随着声音的吟诵,则写出来的诗就有一种声情结合的情韵生动之美。而如果不伴随吟诵,只凭思想智力为诗,就会缺少这一种情韵生动之美。”这里以现代科学的方式论述了吟诵对于学诗写诗的重要和对于创造能力的激发。具有创造性的科学家往往都是具有直感和联想能力的人物,而吟诵无疑是训练直感与联想能力的最好方式,这种能力对于学文科的人和学习理工科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最可珍视的能力和资质。

在吟诵实践的传承方面,叶嘉莹先生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进行这方面的尝试和实践了,只不过在当时之环境里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1994年,她恳请赵朴初先生以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身份为古典诗词的普及教育做登高之一呼。1995年,叶嘉莹先生与田师善合作编写《与古诗交朋友》,书中每首诗都附有叶嘉莹先生的诵读和吟诵。1998年,叶嘉莹先生上书当时国家主席江泽民,呼吁古典诗词的诵读教育回归中小学校园。2010年,中华吟诵学会采录叶嘉莹先生的吟诵录音,并制作成光盘进行展示。同年,她以首席专家的身份主持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华吟诵的抢救、整理与研究”。2015年,叶嘉莹先生又选编出版了《给孩子的古诗词》,而这一切皆源于古典诗歌中自由感发之活泼生命对她的感动和召唤,她愿抛心力,不忍看到古典诗歌中这一宝贵的兴发感动之传统落到没落消亡的地步。殷殷心意,全系于此。

至今思之,叶嘉莹先生觉得自己平生做了两件最为正确的且对于诗教之传承最有意义的事情,其一是她将听顾随先生讲课的课堂笔记完整地记录保存下来并公之于众;另外就是将戴君仁先生的吟诵录音带回祖国并传播开来。叶嘉莹先生坚信诗歌中的感发生命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损消逝,她对于诗教传承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越了个人利益的得失,而是希望古典诗词这条活泼的生命之流能够绵延不已,永不枯竭,润泽万世。

千年的“诗教”传承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教育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诗教所发挥的积极意义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当然,时代不同,诗教之地位和诗教所担负之功能亦有不同。在提倡传统文化复归的当代社会,我们更有必要丰富诗教的内涵,发扬诗教的传统。叶嘉莹先生曾真诚地说道:“如果说我传的是诗教,而且是广义的诗教,要把中国诗歌里边这一份崇高、美好的思想、感情、品格、修养传下来,那我真的是有这样的理想,我也真的是有这样的意愿和感情的。”如今,叶嘉莹先生寄希望于那一颗千年的莲子已经孕育出了生命的根芽,我们的诗教传统也必将承前继起,焕发出勃勃生机。

(陆有富,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Blossom for Thousands of Years—Poetry Teaching Heritage of Ye Jiaying

Lu Youfu

Poetry teaching is quintessence of Chinese national culture,playing an important role in traditional education in China.Poetry teaching obtains more momentum with social development.Ye Jiaying focuses on poetic response in poetry teaching,exploring the educational function of poetry.She has devoted all her time and energy to the inheritance of poetry teaching,contributing greatly to the research,creation,popularization and teaching of poetry.Her greatest contribution includes the systematic elucidation of poetic values and intuitive poetry chanting in a scientific way.She advocates the traditional chanting enthusiastically,enriching the significance of poetry teaching.

Ye Jiaying;Poetry Teaching;Poetic Response;Inheritance

猜你喜欢

诗教叶嘉莹伦理
《心之死》的趣味与伦理焦虑
《白噪音》中后现代声景的死亡伦理思考
《掬水月在手》:纪录片里的叶嘉莹
浅谈我国社会工作伦理风险管理机制的构建
伦理批评与文学伦理学
古典文化的传灯人——叶嘉莹
诗教为何与何为
“温柔敦厚”与中国诗学
——《温柔敦厚与中国诗学》前言(附目录)
忧世要深,择术要慎
叶嘉莹:诗词可使人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