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行草书平议*
2015-11-14徐立昕宣海生
徐立昕 宣海生
(乐山师范学院 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
概 述
行草书是介于行书和草书之间的一种书写样式,它出现得甚早,得名却甚晚。东晋二王的法帖中,已有了相当多的行草。但迄至宋代,似乎还没有见到行草的称谓。自明清以来,行草有了大量的涌现,但其名称始于何时,本文未暇考证。可以肯定的是,上世纪20年代,“行草”的提法已经非常流行,《楹联墨迹大观》的“目录”中,就将行草(还有行楷)与行书、草书、楷书、隶书、篆书相并列,“行草”不仅成了一种书体,而且地位与后面的五种书体相等。其实,严格地区分,行草自然算是一种书体,但其地位不应与篆、隶、楷、行、草五体相等,它与行楷一样,同属于行书的范畴。这就如草书,草书分章草(草隶之一种)和今草,今草又分小草和大草(狂草)。小草和大草各是一种书体,同属于今草的范畴,而今草和章草又各是一种书体,同属于草书的范畴。概念的外延有大小,行草是外延较小的一种书体。如果一幅书法作品正文的草书字达到或超过十分之三、四,就可以作行草看待,这是本文对行草的界说。
郭沫若似乎特别钟情于行草,在他的书法作品中,行草占了绝大的数量。究其原委,应是行草的书写特别能使他感觉痛快淋漓。一则,行草中的草书字只需知道写法而可以不考虑草法,只要不写错字就万事大吉。再则,如果草书字形不熟悉或者一时被遗忘,便以行书代之,因此,行草的书写就成了十分轻松流便的事。加之草书和行书集于一纸,字形多样,有利于变化,既能使书写者调适心情,又能令观者赏心悦目。所以,像郭沫若那样事务繁忙的文化名人,选择行草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就郭沫若的行草而论,他的小字优于大字。依照书法的一般规律,大字原本就难写,能大字者必善小字,能小字者未必能写好大字。写小字无须悬腕,篇幅也不大,点画的形态,字形的奇正,章法的布置,均在手眼的控制范围之内,而写大字则有顾此失彼之虞。郭沫若写过大量的文稿,在小字书写方面早已习惯,而且应是相当地熟练。作为书法作品的小字行草,他的字径一般在三分至一寸之间,比文稿的字大些(文稿的字径一般不大于二分),运笔更易畅达,收放更加自如,因而点画易于精到,使转可以十分灵动,加上没有格子的制约,书写更为自由,自然就比文稿中的字更为佳胜。事实上郭沫若的行草力作,全都是小字,虽还谈不上造微入妙,但绝对比大字行草高明了许多。
按理,郭沫若也写过不少大字,各种幅式的作品都曾涉及,如对联、中堂、条幅、横幅等即是。他还写过榜书,如“故宫博物院”,字大径尺,写得很吃力,用笔不实(沉稳),结体大致安稳但不平正,缺少庙堂气象。这也并不奇怪,可以想见,径尺大字他涉笔太少,很不习惯,不必求全责备。但是对联、中堂这类幅式的作品,字径小至二寸,大可五寸,这一区间的大字他应该是习惯的,书写时不应当感觉吃力,然而书写效果很难令人首肯。这其间的原因至少有两个,一是工具不称手,二是求脱太早。前者是客观原因,后者是主观原因,也是决定郭沫若书法成败的关键原因。先说第一个原因。工具不称手是郭沫若经常遇到的问题,因他经常外出,求字者甚众,工具自然就是由他人提供,行旅匆匆的郭沫若只能以行草应之。即便是佳笔佳纸佳墨,他也无暇去调试、适应,更无暇多作思索。所以写出的大字行草,点画不是太瘦而且枯涩,就是太肥而且迟滞,这是因为墨的浓淡与纸的生熟不相济才会出现的情况,如果将行笔的轻重缓急作一相应调整,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但郭沫若哪有时间去考虑!行笔不顺手,自然会影响到对结体和布白的照顾。如果能沉下心来,处理好结体和布白,则通篇的效果不会太差,甚至有可能出现奇迹,但是郭沫若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太忙。
再说第二个原因,求脱太早!郭沫若是一个追求创变的人,在书法上自然不愿蹈袭前人。能自出机杼,形成自家面貌,肯定是他老早就有的愿望。他早年有过欧阳询、赵孟頫楷书的基础训练,1940初的《寺字韵诗七首》也颇得孙过庭法乳,这些都是小字。一旦作大字,前人的踪迹竟至荡然无存,这绝不是无意间的疏忽,而是有意为之的结果。具体到大字行草来说,他的用笔并不讲究,点画没一点姿态,或肥或瘦全凭一时意兴,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呼应关系;使转或迅疾或迟缓,明显地表现出受制于所使用的书写工具。他在结体方面缺乏深入研究,同一个字写不出多种形态,只能在行书和草书之间二选一,这实际上是变相的千字一面。归纳起来,他形成自家面貌的方式是:以用笔的粗犷去应对前人的精微,以结体的朴拙去应对前人的工稳。问题就出在他的粗犷是从来就没有精微过的粗犷,他的朴拙是从来就没有工稳过的朴拙——他吃下了第八个饼子,前七个饼子纹丝未动,饱了吗?这就是求脱太早,是他大字行草缺乏可圈可点之处的根本原因。
不过,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正是因为郭沫若写了不少大字行草,从而使他的笔力大大增强。他的小字行草之所以值得关注,除了有过学习前人的经历打下了较好的基础外,笔力劲健更是它的主要优势,所以郭沫若的小字行草具有大字气象,无论放多大,都不会显露出小家子气。在当代,郭沫若的小字行草是可以占有一席之地的。
佳作分析
郭沫若行草书个体特征的形成,可以1935年的《同赋失恃之痛》为标志。之前,由于资料太少,所见者与一般文化人的手迹并无明显差异。《同赋失恃之痛》,纸同册页,本是小字,但他后来大字行草中的一些书写习惯已在此纸之中出现,如用笔很不讲究,提按幅度太大,点画肥者太肥,瘦者太瘦,缺乏应有的姿态;结体不依傍古人,我用我法,而不考虑其合理性。不过《同赋失恃之痛》幸好纸幅不大,布白上没有太大闪失,总体上给人印象不错,但不宜久观。于是,一个表面上似乎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又产生了,那就是郭沫若后来的一些小字行草,其用笔不可谓不认真,结体不可谓不考究,而总体上给人的观感却并不见好,不仅不如《同赋失恃之痛》,甚至不如他那些无意于书法,信手所作的书信。如果真的是这样,信手涂抹,不为法缚,效果会更好,那么郭沫若那些法度谨严,超越其它小字行草和所有书信的上乘之作如《蜀道奇》之类又当作何解释呢?为此,本文拟对郭沫若的小字行草佳作,依据其书写特征,分类进行分析。只要这样做,一切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了。
一、《水牛赞》[2](P218)《 游里加湖》[2](P230)《 蜀道奇》[2](P262)
这三幅长卷分别作于上世纪40年代、50年代和60年代,时间跨度很大,用笔和结体小有变化,以致书风也小有变化。但是其点画和使转都比较精到,即点画都颇有姿态,使转都颇为灵动、沉稳,这是其相同之处。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这三幅长卷的布白:表面上各有各的形式,实质上都遵循了一个共同规律,而这一共同规律竟成就了它们在长卷中三分天下的局面。
书法界有一句通俗的话,叫做“上齐下不齐”,它是关于书法布白的最简单的归纳,意思是说:纸幅上端的字要齐平,下端的字能齐平则尽量齐平,不能齐平也不勉强,可顺其自然。比如一幅书法作品正文的字共有四行,处于顶端的四个字应力求排成一线,处于下面末端的字能大致排成一线就排成一线,不然也不强求,允许略有高低错落。最后的款识则可随机应变,其布局须与正文呼应,形成一个整体。这是最传统、最正规也最常见的一种布白方式,适用于行书、草书等不需要格子的书体。郭沫若1947年的行草长卷《题路工图》就是这样的作品。从《题路工图》可以看出,所谓“下不齐”是相对于“上齐”而言的,其高低错落一般相差只在一字之内,不留心还看不出有什么“下不齐”。也就是说“,下不齐”是有限度的,是“似齐而实不齐”。
如果将《题路工图》与《蜀道奇》等三长卷比较,优劣可立见,布白的差异也可立见。而《题路工图》之不及《蜀道奇》三长卷的原因就是全在布白的“下不齐”这一点上。《题路工图》的下不齐是“似齐而实不齐”,《蜀道奇》三长卷的下不齐是“极其不齐”,各行末字有高有低,差距极大,这是一目了然的事,也正是他们共同遵循的规律。不过,三长卷的布白形式又各有自己的特点,顺便缕述如次:
1《.水牛赞》新诗,正文每句一行,总三十六行。因各句字数不定相等,字形大小不一,相邻的两行末字几乎无一齐平(只有第三、四两行因字数相等而出现末字齐平的情况,这对总体布局是一个十分有利的协调),高低错落的差距最大者可达四字。如果将不相邻的两行进行对比,其最大差距可达六字。整纸布局疏朗,字字映入眼帘,细看无一字可挑剔。而用笔擒纵有度,结体欹正互见,神采自在《游里加湖》之上,但不可与《蜀道奇》争胜。
2.《游里加湖》五言旧体诗,每诗四句,分前十首、后十首和尾声二首,故正文分作三段。每诗二行,前行十四字,后行六字。先是一长行,后接一短行,因此行距显得特大而布局与折扇完全一致。长行多垂直,中有五行明显向左偏移,颇增摇曳不尽之致。点画不及《水牛赞》精到,使转较随意。横折以圆转为主,间有方折,特硬健。可惜不耐细看,因细看很容易挑出毛病,如后十首之第三行至第八行,六行之内共有八个“鱼”字,写法完全一样,末笔均作长横,特长,了无姿态变化。不过,总体来看,书卷气十足,仍不失为佳构。
3.《蜀道奇》古体歌行,正文分七段,段与段之间空一行。正文有文字处计百十七行。因诗句字数不一,字形大小多变,所以各行长短不齐。有些特长的诗句,一行不能写尽,则提行另起,另起的一行顶端空一字,略低于前行,共计有十七处。这样,不仅尺幅的下端参差不齐,连上端也似齐而实不齐。可以这样说,《蜀道奇》行列的长短,错落变化最为丰富,长行最多可达十一字,短行或一字,或二字,或三、四字不等。字形大小随意,巧拙相生。点画肥瘦相间,顾盼生姿。通篇谲诡怪异,跌宕起伏,神鬼莫测,得自天然,不能不令人拍案称奇。郭沫若行草的最高水平,于此可见。
总之,这三幅行草长卷的优胜之处在布白,而布白的共同特点则在于行列的长短不齐。
二、《再出夔门》及其他
《再出夔门》也是长卷,书写水平略逊于上文提到的《蜀道奇》等三长卷,书写时间为1961年10月,后《蜀道奇》一月。全文长达二千字,跋中有云:“十七日晨颇发书兴,立群为研墨,因在南楼东窗下振笔书此。”作为七旬老人,能一气呵成这一长卷,是令人感佩的,至于用笔不够沉稳,结体略过率意,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如果一字一字地审视,该长卷自然无法与《题路工图》相提并论,若从整体角度去观赏,他就高出了《题路工图》许多,这其间的关键原因,还是在布白的有所不同。
《再出夔门》有诗八首,每诗前有题记,后附标题。除第二首《奉节阻沙》诗长而字形略小外,其余七诗字形都较大,题记和标题的字形就更小。很显然,这是依据文体的不同来区分字形的大小,从而形成了不同队形的方阵组合。除《奉节阻沙》因字形的大小居中,字数特多,其队形是特长的横势外,其余七诗都呈纵势。题记字形虽小,然字数也特多,队形也呈横势;而标题因附于诗后列于题记之前,则有似方阵的领队。与一般作品“上齐下不齐”的布白相反,《再出夔门》的诗均高出题记一字有余,通篇明显呈现出“上不齐下齐”的态势。由于字形分大小,队形有纵横,行列有高低,方阵各自独立又相互联系,所以布局特别丰富又特别合理。以此之故,其用笔与结体的疏误虽如大字,都被布白的优胜所补救。就从前的一切书法布白的形式而论,《再出夔门》的这种方阵式的布白,是最能够讨好也最容易掌握的方式。假如郭沫若不是一气完成,而是分阶段去书写,不仅用笔和结体会更精到,而且还可以变换书体,如楷书、行书、行楷、行草各自为“阵”,交替出现于一卷之内,使之整练中寓奇变,差异中有规范,肯定会给人以更好的视觉感受。今人特别聪明,虽然在用笔和结体方面有些拙劣,但在布白方面却给予了无限拓展,一切以形式之马首是瞻,想提行就提行,想空行就空行,想高低错落就高低错落,根本不考虑文体、文意之类的问题,这样的字迹,真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郭沫若《再出夔门》的布白形式并不仅仅适用于长卷,它还适用于折扇,册页(横幅)。如1945年的《题画梅兰诗五首》,折扇,第一、二、四诗形如方阵,一纵势二横势;第三、五两诗则按折扇方式书写,即一长行,后接一短行。又,第四诗为隶书,另外四诗为行书。各诗之间空出一行,以示区分。末为款识,各行长短不齐。通篇变化多姿,布白颇具匠心。还有册页(横幅)《贺田寿昌》和《田寿昌五十初度》两纸,行草,都是1947年所作。虽然纸短,仍采用方阵式布白,上不齐下齐,也颇有意态。两纸相较,《田寿昌五十初度》更佳。
三、《猢狲散带过破葫芦》
这是1965年的两纸册页,书于红色通行笺上,前笺为《猢狲散》,后笺为《破葫芦》,都是行草。点画粗细、字形大小的变化都很大,颇有纵横捭阖之势。但细看就能发现关键在于其行笔能留得住,达到了无垂不缩,无往不收的要求,因而无论字形大小、点画肥瘦有着怎样的差异,都在规矩之内。是郭沫若册页中的扛鼎之作。之所以行笔能留得住,完全是受了红色格界的制约,即便有的点画因字形特大而越出了格界,也不敢太放肆:具体表现在越出格界的点画都在字的左边,一旦越出,右边的点画必收于格界之内。因此,这两纸册页的成功首先得力于用笔,狂而不野,纵而有节,通篇精神饱满,光采照人。
其次,这两纸册页之能引人入胜,还得力于它的布白形式。如果将书写精严的《田寿昌五十初度》与之比较,就足以说明这一问题。《田寿昌五十初度》的正文在用笔、结体、布白诸方面,都能中规入矩笔笔到位,字字安稳,行间布白一仍旧章,无过无不及,因而静气内敛,意态安详。其行距与字径大致相等,行距与字距之比近1:3,因此一点一画一字都清晰可辨,稍有差失,就会影响全篇的书写效果,甚至使全篇报废,这是书写精严一类作品的共同特点。而《猢狲散带过破葫芦》的布白十分紧密,一字紧贴一字,行距与字距相等,只因各竖行的字大小错落不齐,才使其横不成行而竖能成行。由于布白紧密,引人注目的就不是一点一画,也不是每一个字,而是通篇,整体。以此之故,篇幅之中,抢眼的只有那些点画粗肥、形态特大的字,另外那些点画细瘦、形态较小的字就成了陪衬,从而形成一种主从关系。也只有布白紧密的篇章才有这种主从关系,也适宜运用这种主从关系,如果笔力好,点画关系协调,作品就会产生生机勃勃,英气逼人的效果。反之,如果布白疏朗,也采用这种点画或肥或瘦,字形或大或小的书写形式,不仅不能形成主从关系,气势也不能连贯,刻意造作之嫌在所难免,今人作字多有此类怪象。
综上所述,郭沫若的小字行草佳作,都是依靠布白的奇变而获得的。如果依靠常规布白书写,很难有出类拔萃的作品,如前文提到的长卷《题路工图》,若一字一字地看,决不会有让于《再出夔门》,但总体效果却远有不及。再如册页《序〈鲁迅诗稿〉》,虽字字用心,终因点画关系处理欠妥,而不能与《田寿昌五十初度》比肩。
余 论
行草书布白的规律,是能用眼睛看透的。如果结体和用笔的功底很好,一旦看透某种布白规律,立马就能做到。从这一点来说,布白并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重要。结体的规律是依据布白的需求而产生的,写下字必先看上字,写第十字必先看前面九字,写最末一字则前面所有的字及空白必先了然于心,所以结体的难度较大,其先还必须具有一个字能熟练地写出多种形态的能力,这需要花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至于用笔,首先要注意笔力,达到柔中寓刚,棉里裹铁的要求,这是此生此世一直都需要用功的一件事,不可有一刻懈怠。训练要走正道,不可走捷径,若贪图捷径,最后就会进入死胡同,不得不走回头路,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研习书法多年以后,笔力反而每况愈下的原因。其次,还应当熟练地掌握点画的多种姿态的写法,这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总而言之,笔力是一幅字的精神所在,点画的多种姿态是结体多种形态产生的基本条件,所以“书法以用笔力为上”。至于布白的规律,则是点画与结体业已形成的关系的结果。一幅字的格调,表面上是出现于布白,实质上是由用笔所决定的。当代名家启功强调结字(结体)而不强调用笔,这于小字楷书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他的楷书笔力绵弱,多看几遍便觉贫乏寡味。而他的大字行草很难被称为“合作”,却偏偏伪作迭出,这是由于作伪者在书法方面缺乏眼力所致。郭沫若的大字行草,在用笔方面有笔力而无姿态,加上在结体方面功底有限,布白的文字内容又未能提供奇变的机会,所以未见佳作产生。他的小字行草在用笔与结体方面有较为扎实的根底,一旦布白出奇,便能称胜。不过,布白的出奇制胜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对此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字还是应当老老实实地去写,一点一画都不能苟且,行草书也不例外。所幸郭沫若的那些佳作虽然奇特,但都是出之自然,并没有在布白上去刻意经营。他另有一幅布白奇特的字,那就是上世纪60年代为上海闵行区所写的横幅“实事求是”四个大字。因为第二字“事”的竖钩太长,于是就将第四字“是”的捺画拉得特长,越过了“求”字,几与“事”字的竖钩相接,目的是为了呼应太长的“事”字。无奈“事”字一出现,败局已定,最终还是回天乏术。这是失败得最惨的一个案例。凡是横幅大字,因为字数不多,如果只是排成一行,处于中间的字都不宜太长,不然就无法挽救。与之相邻的另一横幅,也是四个大字“凱歌百代”,布白就很平实,了无奇特之处,但却是成功之作,可以相互比较。
拉拉扯扯说了这样多话,目的只有一个:布白虽然重要,它能决定一幅字的优劣,但在用笔与结体未臻熟境之前,没有必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刻意经营。精力主要应集中在用笔上,其次是结体。随着用笔和结体能力的增强,对布白的认识也会不断提高。这是研习书法的正确途径。
最后说《郭沫若书法集》的问题。本文所采用的郭沫若书法作品的资料全都出自该书,但该书摄影和编印的质量令人颇不放心,这就不得不与《郭沫若、于立群墨迹》进行比对。后者虽然开本较小,但印刷更为精良,只是收录的作品数量不多,不能全部进行比对,这是非常遗憾的一件事。为了说明《郭沫若书法集》问题的严重程度,这里举两个比对出来的例子:一是《东坡集句联》,上联黄苗子的题识和下联郭沫若的两方印章都被消去,何以故?百思不得其解。该联中的游丝、映带,墨色的浓淡差异也被消解殆尽,致使轻重缓急、笔势笔意根本无从谈起。二是《王安石是一个儒者》,其中“宋室”的“室”字,上面一点不知去向,而《郭沫若、于立群墨迹》却完整地保留了那一点。单凭这失去的“一点”,全书的摄影、编印质量还用多说吗?以此之故,本文在撰写时颇有临深履薄之感。比如1945年末的《题华西晚报元旦增刊》,这是一幅很值得分析的字。但在书中它被列入中堂,又未标明规格尺寸,印章也是独一无二的一枚朱文,无法与其他篇幅中的印章比对去推定它的篇幅大小。但从用笔与结体的特征来看,它应是尺幅小字行草,而不是中堂那样的大字行草。因为缺乏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只好暂时放弃对它的分析。接触过前人书画原作的人都知道,原作与印刷品差异很大,如果是劣质的印刷品,即便有伪作滥竽其间,谁也无法辨识。本文并不是在此指认《题华西晚报元旦增刊》是伪作,相反,倒是相信它是出自郭沫若笔下。但愿《郭沫若书法集》收录的作品全是依据真迹影印,而决无伪作阑入其间。
[1]楹联墨迹大观[M].北京:北京市中国书店,1984.
[2]郭平英主编.郭沫若书法集[C].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9.
[3]赵孟頫.兰亭十三跋[A].王连起,郭斌编.赵孟頫墨迹大观[C].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5.
[4]郭平英主编.郭沫若、于立群墨迹[C].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