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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哲贵长篇小说《迷路》

2015-11-14贺晓武

小说评论 2015年4期
关键词:河街雷蒙迷路

贺晓武

在哲贵的长篇小说《迷路》中,真正的迷路主要有二。一是麻妮娅因为未婚夫夏孝阳第三次推迟结婚感到难受,一个人驱车去福建的枫林镇散心。在这里她遇到了来自信河街的登山客雷蒙,想让他做向导,被雷蒙拒绝后她尾随着进入乌岩岭,没有想到竟然迷路了。后来,雷蒙找到她,两人在这个夜晚露营在野外。麻妮娅发现帐篷外很冷,于是邀请雷蒙到帐篷里面睡觉。正是这一次的迷路开始让麻妮娅反思自己和未婚夫的生活究竟有什么问题。二是一年后雷蒙迷路于白云尖。雷蒙要一个人登上白云尖,本来与母亲约好十月十日一定回到莲花寺。可是到了十月十三日,竟然没有能够回来。也正是这一次雷蒙的迷路,让许许多多的人们来到白云尖加入寻找的行列。尽管到故事结束,雷蒙还是没有回来。但是寻找迷路的人是故事的焦点。

确实,从表层来看,故事写了几次迷路。然而,哲贵志不在此。他的深层意图在于揭示人生之路走向了迷途。哲贵的小说创作总在探讨一个主题:信河街的富人们,尤其是成功的商人们,他们的生活迷惘。小说中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了快节奏中,迷失于生活的惯性,迷失于财富的积累竟至难以自拔,过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生活。有的人一心迷恋于金钱的获取,物质的享受;有的人一心一意地沉迷于生意中,规划人生,算计人生,停不下来,成了陀螺一样的工具;有的人一心爱恋有妇之夫,根本不觉得这是在破坏别人的婚姻,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首先,麻妮娅感觉迷路了。刚参加工作的麻妮娅喜欢登山和露营。那时的她整个人都是快乐的,出去玩快乐,回到信河街工作也快乐。因为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期待。随后,她代理了四个服装品牌,每一年的利润就有一千多万。然后,她与一直相恋的夏孝阳订婚了,她很认可这种生活,这是一种有规划而又不断向上的生活。她偶尔也想停止做生意。但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并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假如不做生意,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是,矛盾的是,成为富翁的麻妮娅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觉得幸福,反而觉得快乐不起来。

其次,夏孝阳也已经迷路。只有三十六岁的他已经是信河街的一个标志,成为了受人敬仰的偶像。他是美丽鸟服饰集团有限公司老总。每年的销售额有八十来个亿。然而,他更像是一台机器,他把每个星期要做的事情,安排成一个表格,以一天为一个大单位,一天里又细分到每个钟头每分钟。他一个星期的日程安排至少要排满七张A4的纸。甚至与未婚妻麻妮娅共进晚餐都需要安排。可以说,夏孝阳完全称得上是机器人或者计算人。他像机器一样地冷静和冷漠。除了在工作上过于投入外,你几乎找不出他身上的毛病。他的心里只有公司,只有工作。更为夸张的是,他为了公司上市,婚礼一推再推,一直推了三次。我们可以发现,夏孝阳已经走到了一条死胡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什么对于自己是最重要的。

再次,朱丽也迷失于爱情之中。朱丽不幸地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结果,男人的妻子因此自杀,导致男方放弃了这段孽缘。但是,朱丽始终放不下,她宁愿相信对方的爱情没有改变。一直到她跟随麻妮娅被动地去登山,发现了另一个世界后,她才认识到自己的迷失有多深。

小说的叙事重心就在于这几个人物的生活迷失。哲贵塑造的人物大多数很自信,有着稳定的价值观。然而,“某些时侯,厌倦会像某种病毒一样侵蚀这个世界。……他的人物有了苦恼,这种苦恼是双重的:一重是苦恼本身,另一重是,苦恼于不知道这苦恼是怎么回事,在他们的观念和词语中,没有为这苦恼做出准备,留出位置。”这个判断深刻而独到地揭示了哲贵小说人物的共性。正如在寻找雷蒙的过程中多次迷路的那样。人们看到满山冈的绿色被雾气笼罩,时间一长,眼睛往往就会失去判断,久而久之产生幻觉,根本不知道脚下是个大峡谷。生活也是如此,一种生活持续的时间一旦长了,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幻觉,从而迷失其中难以自拔。

麻妮娅真正对迷失的生活重新进行反思,是与雷蒙在帐篷中相处一晚后。麻妮娅感到好像站在两个世界的交叉点上。这时她听到包里有手机振动的声音,突然间,她对自己的世界产生了戒备和怀疑。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横冲直撞,马不停蹄,根本没有想一想这么奔跑的意义。她的迷惘,从表面看来自于她对雷蒙的朦胧的爱。然而她马上否定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依恋,更多的可能是出于对生活的一种迷惘,即接着她还是要从山上回到山下,又回到正常的生活,又回到各种计划之中,在各种目的之间奔波。他可能再也找不到这种孤身一人被困在原始森林里的恐慌了;再也找不到在最绝望的时候,听到哨子声音和看见灯光时的那种喜悦了。”她开始质疑这种不停地做生意的生活,但要她完全丢弃原来的世界,过一种跟原来完全不同的生活,她又感觉很难做到。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迷惑,更加茫然。

而这种迷惑与茫然,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感觉结构”。 雷蒙德·威廉斯深刻地指出,时代与环境熔铸在一代人变化了的“感觉结构”中。“这种社会经验,只被当做私人性的、个人特癖的甚至是孤立的经验。”它能表达个人而具体的、不确定而又难以言表的感受。在小说中,麻妮娅之所以感觉迷惘,就在于成为富翁以后,她仍然迷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尽管整个社会都在追求物质的富裕,但是一部分人富裕后又难以体会到满足和幸福感。哲贵笔下人物的“感觉结构”,是真实而独特的。

麻妮娅的迷路,看似简单,其实是对自己内心世界的一种探寻。麻妮娅很爱享受,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彻底的物质主义者。致富后的她对于登山很隔膜,感觉不到兴趣。但是,麻妮娅对生活总是不如意,总感觉有问题,一旦要追寻问题何在,她又不知所以。一旦麻妮娅开始寻找自己内心的真正需要,生活就再也无法原样进行了。“生命的意义何在,人生是否另有可能?”这让麻妮娅真正地进入一种思考状态。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回到自己的内心世界,问问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是物质?还是精神?是亲情?还是爱情?还是兼而有之。

故事自然而然地转到寻找自我的层面。麻妮娅和搜救人员在白云尖待了四十多天,始终没有发现雷蒙的踪迹。此时即使找到,雷蒙也不可能活着。但是,他们依然在山上坚持着,是什么让他们坚持?正如哲贵在创作谈中说的那样:“我所有小说的主题都跟探寻自我有关。”这部长篇小说的主题也一样,其着力点就在于探寻自我,麻妮娅和其他搜救者一样,都在寻找迷失的自我。对许多来到白云尖寻找雷蒙的人来说,可能只是来完成一个心愿。“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麻妮娅觉得应该让这些人参加白云尖的搜寻。谁也不能剥夺他们搜寻自己的权利,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们完成自己的心愿。……搜寻已经不重要了,其实,就是对于第一批进山的驴友来说,现在的意义也就在于搜寻的过程。并且,在这里还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参加到搜寻的队伍中来,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他们大多数是信河街上的富人阶层。可以说,他们是创造时代的人。但是在创造财富的过程中,他们不知不觉地迷失了自我,借着这次搜救雷蒙的机会,他们想寻找迷失的自我。

首先,麻妮娅的自我寻找充满着质疑,也不无痛苦和悲哀。

麻妮娅一直对城市的生活很满足,觉得完全属于城市生活,属于品牌专卖店。当她在白云尖深处看到整座森林时,她找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美妙,让她陶醉在里面,几乎不能自拔。“麻妮娅看见整座树林都变得金光灿灿。光反射到她的身上,她也变得金光灿灿起来。好像跟这些树林融在一起,跟这座山也融在一起,自己就是这些树林,就是这座山。”后来,大家明知道雷蒙已死,但是还坚持搜寻。“每个人在搜寻雷蒙的同时,或多或少也是在搜寻自己。雷蒙使搜寻的意义发生了变化。”因为她觉得雷蒙已经和这座大山融为一体了,所以,她看见山上的一草一木,也都有了一种与雷蒙在一起的亲切感。对于麻妮娅来说,这次搜寻给她打开了另一扇大门,让她知道了搜寻的真正含义,那里面有宽容和理解,有团结和互助,有希望和坚持,也有安慰和鼓励。大家走了以后,麻妮娅一个人坚持呆在白云尖几天,也是想安定自己的内心,希望能把这件事情彻底放下。那天,她一个人露宿在树林里,她感觉到心境的平静,与在家里床上睡觉一样的,感觉没有波澜,即使有什么动物来,她也感觉到友善。真正地融入了大自然中,甚至还可以在白云尖的大峡谷里面睡懒觉。

其次,夏孝阳对自我的找寻,是受麻妮娅的影响。这显得更为艰难,也饱含着深意。

综上,社会团体法人财产观的优点在于,一旦明晰社会组织对财产的所有权,将极大激励社会组织积极性,可能带来资产使用效率及社会服务水平的提升。但同时,面临的问题也很严峻:是否导致法人权力过大而失控,如何限制和约束法人财产权的行使,防止其侵害出资人的利益。国有资产出资设立或具有国有成分的社会团体法人在改制后,可能导致国有资产的流失。

夏孝阳在第三次推迟婚礼后,想重新敲定结婚的日子。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麻妮娅竟然拒绝了,还要求再等等。这给夏孝阳敲了一下警钟,也带给他反思的机会。麻妮娅拒绝结婚,是在考虑生活能否暂停,想重新看看自己到底需要什么。麻妮娅抛弃生意,长达一个多月的寻找雷蒙的决绝行为,触动了夏孝阳,他也开始反思其人生的价值。故事结尾,最令人吃惊的是夏孝阳也来到了白云尖。我认为,这也是故事最为感人的地方。夏孝阳作为一个规则人生的代表,也认识到麻妮娅的执着有意义,更有价值,同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算计人生的弊端。他主动到山上,以实际照顾麻妮娅的行动来找回过去忽视的爱情。两个人在雪地里又住了一天,夏孝阳居然在大草坪堆了一个雪人,把围巾摘下来,挂在雪人的脖子上。这说明夏孝阳真正地认识到生活不只是生意、程序和规则,应该还有爱情、亲情、诗意和友善等等精神性的东西。

自我本来就是变动不居的,要寻找自我就必须认识我们身处的环境。“大多数现行艺术的有效构形都同那些已经非常明显的社会构形,即主导的或残余的构形相关,而同新兴的构形相关的则主要是溶解流动状态的感觉结构。”雷蒙德·威廉斯把文化分为主导文化、新兴文化和剩余文化。在今日中国的社会现实中,“剩余文化”指的是传统文化,而“新兴文化”指的是商业兴盛后致富的中产阶级文化。在哲贵小说中塑造了这种新兴文化的感觉结构,可理解为“敏于事变,勇为人先”的“吴越文化”的新生。在这部小说中,剩余文化即佛教文化一直影响着哲贵的写作,其中的雷蒙追求的,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出世”思想,在富裕后发现身心仍然无法安妥后,他勇敢地把家产散尽,走向山水中,只求内心的安宁,这是一种真正的存在体验。

“近三十年来,社会经济已经获得巨大成就。以信河街为例,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中产阶层和富人阶层,他们生活在物质世界里,他们的身体享受着物质世界带来的丰盛快感,同时,也把精神捆绑起来交付给了那个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做一个试验,赋予小说人物一丝理想的光芒。这是一个理想缺失的时代。我想试一试,在当今社会,这一点理想的光芒还能不能发芽和生长,能不能对一个人产生影响,并且试图改变一个人行为。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我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我塑造的这个人物。感动还是可笑? ”在我看来,哲贵就是在表达存在之思。

在现代化的进程中,我们都渴望能迅速致富,能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哲贵笔下的信河街就是温州。温州作为商人的聚集地,全世界知名。最为有名的是这里的人们敢为天下先,为了致富能够大胆地创新。而积累财富,这是人类获得生活的基础,同时也是证明自我价值的途径,然而,我们发现,财富一旦成为唯一目标,人们的生活会被异化,人会变成“非人”,存在变得难以理解。这是卡夫卡的作品共同揭示在主题。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名言:“诗意地栖居”,这也从反面论证,一旦片面看待和理解生活,那可能会导致痛苦和失落。正如李敬泽深刻地指出的那样,“哲贵几乎所有的小说,展开叙事的方式都是寓言性的,都必须也不得不借助于一个简明的、使得问题与他所写的世界的狭窄相匹配的寓言模式。”哲贵通过小说虚构探索深层次的自我。而通过麻妮娅等人探索自我的表达,这是对自身的迷惘、对未知的恐惧,更是对“存在”的追问。这种寓言正体现在他通过小说表达一种哲学的存在之思。具体而言,一是对生命的存在之思;二是对存在的深层反思。

首先,对生命的存在之思。我们可以从盛小麦和陆古华的爱情来分析。他们相互关心,但是从来没有向对方表达过爱情。盛小麦生活无忧,爸爸身家几十亿,而她是唯一的继承人。她对陆古华的爱情既唯一又坚定。每一次去登山,盛小麦都会跟在陆古华的后面,距离始终保持在两步之遥;在山上吃饭以后,她会从登山包里拿出水果给陆古华吃。一直到她去世,我们才发现真相。原来,盛小麦十多年前就做过乳腺癌手术,把左边的一个乳房切除了。这就是为什么盛小麦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而且坚定的东西,也能解释盛小麦对陆古华的奇怪行为了,原来她每次带的小包里面装着注射器,用来注射吗啡止痛。而陆古华因为得过大病、做过骨髓移植手术,尽管很壮实但他很自卑。因为他在心理上感觉没有能力去爱。他们两人生过大病,都有心理的负担。他们对于生命的感觉与身体健康的人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们对于存在的理解也与常人不一样。对爱情的理解也更独特。生命一旦岌岌可危,就很难像正常人一样享受生命的馈赠。盛小麦对陆古华更像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很像是平和的姐弟之爱,是悠长的亲情之爱,不像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来得那么黏稠和浓烈。而恰恰是这种爱,让我们对于生命的存在之思,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受。

其次,对存在的深层反思。小说最重要的人物就是雷蒙了。他是信河街第一批“下海”的人,他的运动用品生意做得很好,甚至国家队都到他的企业来下订单的。可是在生意做得最好时,他突然把企业转手出去。一个人背着登山包,去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露营、攀岩、漂流、滑翔。为什么会由成功的企业家突然变成专业的驴友呢?这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转变过程,也不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转变的过程,更主要的应该是心灵转化的过程。当然,这可能与其身世有关。他父亲很早就过世了,他必须承担命运的重压,拉过板车,做过搬运工,学过泥水工,当过仓库保管员。后来做起了小本生意,自己办了服装厂。他的运动服企业已经走上正轨了后,他变了脾气。好的时候,很高兴;有的时候却连续三天不说话。做生意的雷蒙虽然赚了很多钱,也受到很多人的尊敬,但他觉得一点也不快乐,直到放弃生意到处游玩和登山。后来,雷蒙开始了登山。他变得喜欢帮助别人。有困难的人只要找到他,他都会解囊相助。每一年用在捐助上面的钱达到六百万。信河街中山公园旁边的红日亭就是他背后支助的。他卖掉企业后,把一大笔的钱捐给了信河街民营企业慈善会。雷蒙每一年回来看望母亲时,都是很快乐。这种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更来自内心的平静。

我们研究小说中的“感觉结构”,就是通过文本分析把作家深层次的无意识感觉深挖出来,目的在于用复杂性思维尽量逼近文学真相,解读文学的深层结构,从文学文本中寻找到“诗学正义”。作家把日常生活经验内化为“存在体验”,我们则通过文学文本深挖背后的感觉结构。正是哲贵对存在的一种深刻解读,让我们在小说的阅读中,感受到存在的悖谬之处。一旦物质富裕后,人们的精神需求的层次需要更高心灵才能得到安宁。哲贵的小说,既让我们领受到独特的生命感,又让我们体会到深层的存在之思。

首先,哲贵擅用隐喻。一是铜哨子。铜哨子是登山客常用的工具。当驴友在山上走失,或者迷失本性时,其他驴友就要用铜哨子招他的魂;还有一个用处是招自己的魂,人在山上,容易产生幻觉,迷失自己,这个时候,用铜哨子一吹,魂魄就归位了。在这部小说中,迷路其实就是失去了魂魄,迷失了本性。所以,铜哨子是贯穿小说的重要道具。小说不断地出现这个隐喻,尤其是在故事结尾出现的铜哨子,显得意味深长。我们欣赏这一段就明白了。“夏孝阳突然又显得很胆怯的样子,犹豫了两次,才把铜哨子放进嘴里。他用鼻子吸了深深的一口气,鼓起腮帮,吹出去,嘹亮的哨子声突然从帐篷里跳跃起来,奔腾着向白云尖深处冲去。麻妮娅的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麻妮娅为什么会流泪?流泪意味着什么?是不是预示着夏孝阳也能够对自己的规则人生进行反思,从而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是不是预示着麻妮娅自己终于找到了内心的真正需要?终于寻找到适合自己内心的生活方式呢?这些都是未知数,但是,文学语言的蕴藉恰恰就是蕴含着其中的含糊和未知之中。二是心脏。麻妮娅爸爸的心脏也是个重要的隐喻。他二十岁时心脏“罢工”过一次,医师说他“没几年了”,让他想吃什么就多吃,想出去旅游就多出去走走。进了白云尖后,他的心脏突然好起来了,他终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这种声音他二十岁以后就没有再听见了,感觉好像整个生命不是自己的。“所以,他要感谢雷蒙,也要感谢麻妮娅,更要感谢白云尖,让他完成了一个梦想,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能否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哲贵看来,就是生命存在的根本,否则人们就是行尸走肉。

其次,哲贵对于细节的刻画很用心。比如吃东西发出的“吧嗒吧嗒”声就多次重复,意味深刻。麻妮娅第一次听见雷蒙吃东西发出的“吧嗒吧嗒”和巨大的“咕噜”声,“麻妮娅把脸深深地埋进碗里。她觉得太难为情了,连跳进碗里淹死的心思差不多都有了。”后来,她也潜移默化地养成了这个习惯,“一进山里,无论吃什么东西,她的嘴巴都会发出很响的‘吧嗒吧嗒’声。‘吧嗒声’越响,她觉得胃口就越好。而且,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吧嗒声’有味道,听起来既流畅又有节奏感,跟大山融为一体。”这个细节很细腻地刻画了文明带给人们的禁锢,而简单的生活反而使人们感觉轻松。再如雷蒙的小眼睛出现了多次。“他的眼睛小,却黑白分明,没有一点杂质,看人的时候,好似那是两口又深又绿的潭水,看上一眼,就是一阵头晕。”这双没有杂质的眼睛是引领麻妮娅走向新生的独特力量。还有三角形的柴棒、盛小麦的小药箱和深山里人们常常会出现的一种幻觉,不一而足,这都是作者用心创作的展现。

再次,还运用了暗示的方法。比如弥勒佛暗示未来。尤其是对于故事中的人物而言更是如此。还有雷蒙的托梦,也暗示麻妮娅的深层次反思。

注释:

①⑦李敬泽:《限度中的力量》,《金属心·序》,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年,第2页,第3页。

②哲贵《迷路》,上海:文汇出版社,2013年版,第39页。其他没注明的引用都出自小说原文。

③⑤雷蒙德·威廉斯:《马克思主义与文学》,王尔勃译,河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41页,第143页。

④哲贵《自我、理想及其他》,《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11年第4期,第218页。

⑥⑧哲贵《自我、理想及其他》,《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11年第4期,第218页,第2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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