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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韩少功散文的精神守望——以《山南水北》为例

2015-11-14

中国文学研究 2015年1期
关键词:山南韩少功生活

丁 纯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山南水北》是韩少功先生的散文集,出版于2006 年,收集了他单篇散文99 篇。这本书甫一问世,便受到文学界的广泛关注。他在这本书中记述隐居湖南乡村的生活。书名之所以用“山南水北”一词,既包含了地理上的山水,也有人文意义的学者情怀。人情世故,一草一木,构成了他所追求的精神畋域。《山南水北》中寄寓了他的精神追求和守望。

韩少功作为寻根文化的代表人物,在80 年代堪为翘楚。他的具有寻根意识的代表作《爸爸爸》《女女女》在评论界有持久的影响力。作家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中说,“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韩少功从海南迁居汩罗,意味着一个都市人对乡村的回归。他从繁嚣的大都市海口,脱去西装革履,辞去令人艳羡的省文联主席公职,搬回湖南汨罗乡下,扛起锄头过着布衣躬耕生活。他回归田园,其实就是对自然美的追求,是一个客居异乡者对故乡的皈依。

在《山南水北》的开篇《扑进画框》一文,他饱蘸着感情写道:“我一眼就看上了这片湖水。”他把风光旖旎的湖景巧喻成画框,当作者划船荡入了碧蓝色的湖,仿佛一不小心一头闯进了画框,大自然的美景让人心旷神怡。“这支从古代射来的箭,射穿了宋代元代明代清代民国新中国,疾风嗖嗖又余音袅袅——我今天也在这里落草?”韩少功选择汩罗,因为他在这里当过六年的插队知青。他从青涩少年到激情青年的青春岁月都在这里度过。这里是他的精神故乡,是他的心灵故园,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是他宿命的归宿之地。由于汨罗处于偏塞之地,在前工业时代,湖水没有被污染,这景色极像工业革命之前的农耕文明,静谧,安然,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美景还是美景。湖边是老山,丛林,湖水里丰富的鱼类和水产品。这些物产给农民生活带来极大的福气。这是大自然的造化与恩赐,也是人未来得及进行改造所留下的福地。

韩少功生活在《山南水北》的田园之中。他生活的环境相对于城里人而言也许是陌生的,但是恰恰是他对生活、对文学孜孜探索,给我们摆上了的审美盛宴。在《智娃》中,他写道,“晚上,塘里的青蛙呱呱叫唤,开始时七零八落,不一会儿就此起彼伏,再一会儿就相约同声编列成阵,发出节拍整齐和震耳欲聋的青蛙号子,一声声锲而不舍地夯击着满天星斗。星斗颤栗着和闪烁着,一寸一寸向西天倾滑,直到天明的寒星寥落。”这些句子,曾经是我们熟稔的镜像,随着社会的进步,却又变得如此陌生。发展经济和环境保护或许是两难问题。家园的逐渐陷落和人美好情感逝去皆然相同,都会让人更加悲伤,伴随着时空的转换和变移,人只能在文学艺术中寻求自然之美。这也是在现实社会中非常可悲之事。

因此,韩少功的散文不乏直接描写自然之美的篇什。我们可以把他的描摹称之为“白描”,是具有现实主义特点的写实白描。他以自然之眼,为自然之美“留影”,如:《窗前一轴山水》,写的是从家中推门便可看到的秀色,清润的水汽,重叠的山岭,山的颜色是多样的。“清墨是最远的山,淡墨是次远的山,重墨是较近的山,浓墨和焦墨是更近的山。”作者眼中是饱含着诗意的美丽,墨的颜色深浅变化,构成了非常奇妙的视觉效果图,让久居闹市的韩少功为之耽迷,“于是扑通一声扑进画框里了。”

在韩少功看来,没有美丽的自然景观,很难有技艺高超的艺术作品。“最大的主义其实就是诚实的主义。”平常的、朴素的,往往是创作的源泉。可以说这是韩少功的审美旨趣。因此,在《山南水北》中,对山水田园的描绘是作者发自内心的情感抒发。他写“家乡的月夜”,悟道“我突然明白了,所谓城市,无非是逃避上帝的地方,是没有上帝召见和盘问的地方。”在这种自我拷问之后,便是无比怀恋自然而真实的乡村生活,人在城里挤挤挨挨,被周围环境“捆绑”得透不过气来,浩远而深广的乡村月夜让诚实的内心有所寄载。那“童年里的北斗星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妈妈或奶奶讲述的牛郎织女也在这时候出现了,银河系星繁如云星密如雾,无限深广的宇宙和无穷天体的奥秘哗啦啦垮塌下来。”

乡村在韩少功的笔下,是一幅幅画卷。他认为“融入山水生活,经常流汗的劳动,难道不是一种最自由和清洁的生活?接近土地和五谷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最可靠和最本真的生活?”所谓田园生活,即是有可以耕种的土地,但又不为生计发愁,完全沉醉于农村生活,而不把艰辛的农村劳动作为精神负担。他说,“我第一眼就看上了这片湖水”,“汽车爬高已经力不从心的时候,车头大喘气一声,突然一落。一片巨大的蓝色冷不丁冒出来。”

韩少功的山水田园生活,寄寓着他的理想。在汨罗,他的精神从繁嚣的市尘诡异到安寥的乡下。《山南水北》更是他精神回归的记事本,详细地麇录了他回归的过程和收获。

众所周知,当年韩少功从穷乡僻壤匆匆离开。也是怀揣着年青时的理想和热望,他溯忆1971 年除夕的农历除夕,“深夜的炉火奄奄一息,几位从各地回城探亲的知青围炉聚首,久久默默无言。”他们厌躁了农村艰辛和苦闷的生活,想为自己找条出路。“知识分子”的自由和通达让他们神往。

但即使是刚刚进入上个世纪80 年代,他和妻子就把将来返乡的打算作为一个秘密埋在心间,悄然给自己找好了退回乡间的路,作者自云他曾经插队的八溪峒是他的生活地图的一个“微点”(即微不足道的地点),离开八溪峒后,辗转进入城市远离“微点”,却那么不自在。在他眼里,“城市是个巨大的漩涡,一次次把我甩到了边缘,只要高楼丛立的城市旋转得更快一点,只要我捏住钥匙串的手稍稍一松,我就会飞离那一张不再属于我的房门,在呼啦啦的风暴中腾空而去,被离心力扔向遥远的地方。”

置身民间,但并不认同愚昧。韩少功的迁居汩罗八溪峒,无疑是一竿子插到底的置身民间。城市的繁嚣更使乡村生活成了他所追望的理想,在这里有他熟稔的乡村景色,《村口疯树》《月夜》《清晨听鸟》,让人产生了对大自然美景的神往,《再说草木》中的对微小植物的细致真情,给每位读者内心注入了美的“溶液”——“牵牛花对光亮最敏感,每天早上速开速谢,只在朝霞过墙的那一刻爆出宝蓝色的礼花”,“对瓜果的花蕾不能指指点点,否则他们就会烂心。在作者的笔下,乡下的一草一木都具有灵性,或者说都具有人的情感对象化的特征,你看“葡萄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脾气大得很,心眼小得很;梓树则是沉稳、淳厚,却稍稍有点蠢,有点弱智;这里有人情百态,“下乡的一大收获,是看到很多特别的笑脸,天然而且多样。每一朵笑几乎都是爆出来的,爆在小店里,村路上,渡船上以及马帮里”。这些笑脸真诚朴质,比城里的笑脸好看,城里的笑脸已经平均化了,农村的笑脸奔放无拘无束,随时绽开。除了随处可见的笑脸,在乡下还能体验劳动的辛酸与快乐。“手掌皮肤撕裂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都在裂痛中轰的一下闪回”。我们文本上所阅读的劳动是快乐的,但是,在乡下农民把劳动作为谋生手段,过程又是恐惧的。韩少功回忆起三十年前插队时垦荒,把耙头齿和锄头口磨钝了,磨短了。超负荷的劳动,每个人身上都有血痂、伤痕。韩少功对劳动的赞美丝毫不吝啬笔墨,他在乡下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作为一个劳动者,他享受着劳动的快乐。《山南水北》记录了作者劳动的感悟,劳动的乐趣,劳动的收获。提起劳动,作者夫妇总是乐不可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你看他写道,“稻谷在收割前的二十来天,穗粒饱满,米香四溢。”作者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体力劳动让作者韩少功的乡居生活最自由和恬淡。与城里人相比,城里人像流水线的工人,机械地为公司赚取利润,既不健康也不自由——白领们的眼睛、颈椎、腰椎、心脏、植物神经等器官,都容易磨损。在城里呆久了,人变得没那么有灵气了。而生活在乡下,人却本真很多。人在乡村生活真正做到“接地气”。他写道,“打开院墙的后门,从一棵挂满红叶的老树下穿行,就可以下河游泳了。”——这是颇让城里人为之羡慕的。

作者在八溪峒乡居,除了耽美于风景,他对淳厚的乡情也感受至深。“韩少功以自己的亲历,以五官、心灵来感知大地上的事物和事情,并注进一股对于大地乡野的深挚的爱,这样他的返乡和写作,便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一些底层的见闻,虽是琐碎小事,可是体现了人性之美好。这也正是韩少功散文特有的民间草根气息。比如,一些禁忌:上山打猎,需要“藏身”,不能与人打招呼;比如,一些乡俗:买板栗不论斤两,而是一块钱一摇,摇多少是多少;比如,一些机智:村里的两个后生触电死亡。明知肇事者是他人,却不去追查,而是和供电公司打官司赢了,给予死者足够的赔偿,三个贫困家庭(两个死者加上肇事者一家)免去了灭顶之灾;再比如,一些淳朴:一个瘫痪了两年的“逃兵”,村里人没有讨嫌他,而是安排人轮流服侍,为老兵养老送终。作者在《山南水北》中,表现了远离城市的乡情淳美。乡村的道德、民俗、风情具有特异性,让人感到神秘而又亲切。这或许也是迷恋韩少功的魅力所在。

韩少功写《山南水北》,可以说是写自己审美,写自己的精神寄托。书中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美的讯息,折射出他执守的精神家园。我们完全可以说汨罗,不仅是一个人文气息浓郁的地名,更是韩少功的精神故乡。

我们知道,韩少功从海南海口回归湖南乡村,是精神的回归,是异乡漂泊者对故乡的皈依。八溪峒除了秀美的自然风光,让人流连忘返。那里的人情、风俗、历史,都对作者产生很大的“诱惑力”。

《山南水北》体现了韩少功的智慧与幽默,他力求还原原汁原味的乡村,使这散文集具有非常厚重的现实深度,比一般乡土散文挖掘得更深。这里有古朴的民风,比如,《拍眼珠及其他》里记述的就是偏远地区“乡规民约”。“他们对现实不满意,尤其痛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伦常丧尽。”对一些违反道德者制裁,就用一些传统的惩罚办法,拍眼珠只是一种。在乡下,倘若不孝顺父母,作风不正派,小偷小摸,被逮住了,就必须宰杀一头猪,请乡亲们喝“洗脸酒”,罪行大了,族长把祠堂门一开,把贼人捆绑在树上,用小竹筒套住他的眼睛,再在竹筒尾部端猛力一拍,刺溜一下,贼人的眼珠就被挤压出来,血肉模糊地落在竹筒里。这就是乡下不经过司法程序的对违纪、违法分子的严厉惩罚。

这里有独特的风俗。譬如,乡下人需要一些非科学的解释。他们相信万物有神明,他们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他们苦苦寻找解释大自然奇妙现象的理由。于是“他们上山学会了‘和山’:上山之前要焚香三炷,向山神表示求恕和感恩,上山以后也决不能胡言乱语和胡作非为。”村民学会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在上山三天前必须藏身,“不照镜,不外出,不见人,不秽语,连放屁也得憋住,连拉屎拉尿也得蹑手蹑脚。”老百姓对未知世界充满了神秘感,唯恐一不小心得罪了神灵,给自己带来灾殃。这正是农业社会信息、交通不发达,人们祈求平安的特有的方式。书里还记录了一些有意义的人和事,可以视为乡间特有的文化现象。塌鼻子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江湖郎中,读书不多,没人看到他采药,可他有种黑药丸,传说可以包治百病,传说总归传说,但有时还真的能派上用场。乡人存在着病急乱投医的心理。塌鼻子遇到一些得怪病的人,往往剑出偏锋,神效十分了得。“一个小孩不小心吞铁钉入腹,急得父母团团转。塌鼻子去问了问,要求孩子父母煮一锅粥,自己不慌不忙去了炭窑,剥来新炭皮几块,研成粉末,调入热粥,要小孩连吃三碗。过了半个时辰,小孩如厕大便,果然把炭屑裹着的铁钉屙出体外。”读来颇让人感到怪诞,可是,在穷乡僻壤,却是一种风俗。至于塌鼻子的“黑药丸”,估计也不是啥灵丹妙药,充其量可以抵作一种安慰剂。

这里有自由的生活环境。韩少功把隐居地比喻成画框,他到八溪峒,第一眼就爱上这湛蓝的湖水。他还联系到古典小说的画面,“好汉们穷途末路来到水边,幸有酒保前来接头,一支响箭射向湖中,芦苇泊里便有造反者的快船只闪出……”他笔下的八溪峒,就是美和自由的代名词。

乡村的包容性强大而有人情味。大地滋生万物,可以藏污纳垢、泥沙俱下。在乡下,他的内心更为简单、纯净。作者对简单的人际、简单的生活,情有独钟。他受不了城市中频繁的交往,熟人之间“越来越常见的无话可说”。因此,回归乡下,就是把自由的精神安放在青山秀水之间。对于城里人来讲,远方的天空和土地,代表着理想和自由;对韩少功而言,他更是愿意呆在乡下,“在那里行走如一个影子,把一个石块踢出空落落的声音。”走在乡间的路上,更容易进入自然,将心口紧贴近大地。

在乡下,他可以享受自给自足的稼穑生活。在《红头文件》一文中,韩少功体验了劳动的乐趣,你看“一场大雨及时解除了旱情,让你欣喜。转眼间,几个瓜突然膨胀了好几圈,胖娃娃一般藏在绿叶深处。”作者喜不自禁,乐得合不拢嘴。而这些景象的确诱人。而在劳动过程中,对于一些蔬菜,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发芽,什么时候捉虫子,都要动点心思。这些自产自销的瓜菜,在城里应被唤为绿色食品,干净、健康。那些吃不完的瓜菜,还可以做成腌菜或菜干,可以送人,与他人分享劳动的成果。作者既参与了劳动的过程,又收获了劳动果实,“一箭双雕”,劳动生活是如此的快乐。

在乡下,可以体察更多的世态人情。韩少功热爱汨罗家乡,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熟知乡村、熟悉农民。乡土乡情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之中。他的作品无论是早期的《马桥词典》《爸爸爸》《暗示》,还是最近出版的新作《日夜书》,都有着很深的乡村印记。有人说,韩少功的作品具有典型寻根文学的特征。在1985 年,他也主张“文学寻根”:“文学寻根,文学之根应根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叶难茂。”他的“文学寻根”的主张,活跃了上个世纪80 年代的文坛,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韩少功的倡导,“寻根文学”未必会影响一代人。我们也可以说,他的《山南水北》中,深藏他的“根”。这“根”是文化之“根”,也可以理解成精神之“根”。

2001 年8 月30 日的《文学报》,有一篇关于韩少功隐居汨罗农村的报道。这篇报道的题目是《文学要改革 眼睛须向下看》。韩少功自云:“作家眼观六路,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要从底层看,看最多数人的基本生存状态。”可以看出,从底层看底层,这是韩少功的根本价值观。在他的作品中,他关注现实生活,关注小人物的命运,特别是同情弱者的命运。这种情怀,是他回归乡村更为深层次的原因。有人说,这是韩少功的“精神寻根”,笔者认为不如说是他的精神守望更为恰当。

(一)他关注小人物的命运。我们在《马桥词典》里读到了很多小人物。这些小人物的命运是卑微的。他在写人的时候往人性深处探寻,“关切着人类普遍的命运”。他在作品中以自己的切身经历勾画出一幅幅色彩饱满的人物画卷。一方面他有对乡村生活的亲身体验,譬如“一段用油灯温暖着的岁月”,指的是他历经的知青生活;另一方面他有着对人性的独特思考。他挖掘的人性总是那么深刻而有痛感。在《马桥词典》中,小人物往往与贫穷、愚昧联系紧密。在韩少功的笔下,我们读出了马桥人生存的艰难。“马桥人遭受的皆是失败、挫折与屈辱”。同样,韩少功在《山南水北》中,也记录了一些小人物的命运,他们处于社会最底层,生活艰难却不得不活着。这些小人物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弱势群体”。譬如:《每步见药》的乡村医生“吴胖子”,承认自己为了谋利,滥用抗生素;《船老板》里的有根,信风水懂方术,有根的一些做法,还真超出人的理解,可是这种人在乡村是有“一技之长”;《也认识老应》中的挖土机师傅老应,大胆而有智慧,一次偶尔的事件中救了大家的命。韩少功善于观察身边这些小人物,他擅长细节描写,一两笔便能勾勒出人物的特征。《带着丈夫出嫁》一文,单从题目中便读出了酸楚。带着丈夫出嫁像是小说家言,但是现实生活中为了生计,这种情况也不鲜见。他笔下的人物虽“小”,却真实反映了当下中国农民的生存现状。

(二)他有深郁的草根情结。生活越贴近大地、贴近山林,越能体会自然的力量。韩少功的散文“接地气儿”。他笔下的山水、草木、人情,都与当下社会精神状态攸关。落后的农村经济、环境污染、城镇化等,对这些问题他关注着,同时也在思考着。比如,提高农民收入,发展旅游业,在韩少功看来“事情有点难办”。观念滞后加之目光短浅,八溪峒根本无法招揽客人。“农民一致认定,干部的神经出了问题,居然把蛤蟆变成了情人,把石头变成仙蛋,把猪婆桥变成珠波桥,下一步恐怕要搓一把黄泥当作金元宝。”评论家南帆说韩少功1985 年以后的作品“果断地抛弃了诗意。”南帆还认为,韩少功作品毫不避免秽物,“蚯蚓、蛇、蝙蝠、拳头大的蜘蛛”等等。而恰恰这所谓的秽物是乡村中的常见物。草根阶层的人,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这些东西。关注草根,是韩少功的创作思想的核心所在。草根是什么?草根是最低层、最卑微的群体。文学还有比表现这个群体的命运更鲜活、更有生命力吗?从这个意义来讲,我不认为韩少功“抛弃诗意”是件不好的事。从另外一个角度反而说明,他选择了以草根为伍,以乡居为乐,以朴素为美。

(三)他有敏锐的生态意识。韩少功在散文中渗透了他的审美意识和价值追求。在《山南水北》中,他还借助了对乡村风景的描述,表达了对自然生态关注。他笔下的八溪峒是湖湘自然风光的代表。在《山南水北》中,让人感受到的是自然、优美、和谐。

作者在城里呆得疲倦了、腻歪了,内心枯槁之际,想着向更多的植物、动物、人物的接近和叩问。接近土地便是接近最真实的现实,“既然那一片山南水北与我们同处这个世界,既然那一切是如此广阔和如此坚硬地存在,那它们也不应该被轻易地删除,不应该被当做遥远的仙境或鬼蜮视而不见。”因此,乡村的优美是一种生态的和谐,虽然存在贫穷、落后,可是乡村的绿色生态给城里人带来新鲜与好奇。

韩少功将书名定为《山南水北》,寄托了他的生态理想与审美追求。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有山有水,人与山水亲密接触,“在生命之链最原初的地方接管我们的生活。”这里对自然友好、亲切,而长期居住在大都市的人,何尝知晓和谐与安适?论者陈剑晖为之感慨,“而我们,却还被囚禁于现代化的钢筋水泥之中,处于一种无根的状态。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像韩少功一样“扑通一声扑进画框里”,也拥有我们心灵的栖息地———山南水北”。韩少功守望的正是审美的、和谐的心灵家园。

〔1〕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

〔2〕韩少功.山南水北〔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3〕龚正文.从《山南水北》看韩少功的人生取向和价值追求〔J〕.中国文学研究,2008(2).

〔4〕陈剑晖.思想的方式和质感〔J〕.南方文坛,2007(4).

〔5〕蔡福军.乡村的逻辑与现代性冲动〔J〕.理论与创作,2008(1).

〔6〕陈仲庚、韩少功.从“文化寻根”到“精神寻根”〔J〕.文艺理论研究,2002(2).

〔7〕韩少功.批评者的本土〔J〕.上海文学,1999(1).

〔8〕刘洪涛.湖南乡土文学与湘楚文化〔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

〔9〕南帆.历史的警觉〔J〕.读韩少功1985 年之后的作品.当代作家评论,19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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