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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理精神与诗性情怀的融会互发——凌宇文学研究论略

2015-11-14龙永干

中国文学研究 2015年1期
关键词:现代文学沈从文文学

龙永干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中文系 湖南 长沙 410205)

现代文学学科在王瑶、唐弢、李何林等前辈学人的开拓下,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已由昔日的筚路蓝缕变而为今日的蔚然大观。这是现代作家、作品在时代发展中历久弥新的生命所在,也是研究者、阐释者用心守护与潜心发掘的结果。而在现代文学学科发展过程中,1970 年代末到1980 年代中期改革开放的时代氛围,不仅为学术领域的理论更新、范式转型提供了契机,更为新一辈学人的“浮出历史地表”创造了条件。作为现代文学研究第三代学人代表的凌宇及其沈从文研究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境中被学界所注意与瞩目。

众所周知,现代文学是在民族式微华夏沉沦的语境中诞生,它的猎猎大旗是“民主”与“科学”。“民主”与“科学”意蕴深涵而丰富,但就其域外资源来看,可视为“重估一切价值”的中国回响。它不仅成为了现代文学的元话语与意蕴薮,更是现代文学研究者所秉持与践行的理念与精神。就其具体实践来看,则是文学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的求真求美、自主自为。凌宇选择沈从文作为研究对象,似乎只是个体的偶然行为,实则是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生命经历与精神心灵的双向互发,是个体自主自为的体现。凌宇与沈从文同为湘西子民,同有苗族血缘,同有着由边陬而上海、北京的人生经历,这在一定程度上让双方在无形中走近以诸多的机缘。但让这种走近成为现实的,则是新时期开放思潮中文学史研究的“价值重估”与“拨乱反正”。而这种“价值重估”与“拨乱反正”,最为基本的做法则是拂去过多的外部因素对文学本真的蒙蔽与扭曲,让文学价值评判的尺度返归自身。

从初登文坛到成为京派重镇,沈从文始终以“独行者”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国民政府视其为异类,左翼文学与其是陌路,这就天然地让其在政治意识形态色彩浓郁的时代难于获得公正的认识。从解放前夕到文革结束,乃至于1980 年代初,贬斥、漠视与遮蔽,让一个昔日极为重要的作家逐渐失去了其本来的面目。文学是人学,其根本价值在于以审美的方式关注生命的存在、“为人生的远景而凝眸”,用诗意引导生命穿越迷障与冥暗而回归属人的值域。凌宇正是本着这样一种价值理念,开始了他的沈从文研究。当然,他的研究不是义愤的吁求,也非简单的独断。而是在对现代文学的审美生态整体把握的基础上,在现代作家作品全面细致的研读中,由面到点、由表及里地循序推进。若将凌宇的前期研究文章与其随后的沈从文研究联缀观之,他在《从〈桃园〉看废名艺术风格的得失》、《中国现代抒情小说的发展轨迹及其人生内容的审美选择》、《中国现代抒情小说的形式美》、《沈从文小说的倾向性和艺术特色》等文章中对“现代抒情小说”的命名与阐发,可以视为其沈从文研究全面展开的序曲。在这些文章中,他将沈从文置于中国现代抒情小说历史演变的框架中予以考察,认为沈从文的小说不仅“完成了抒情小说从题材到形式的质的飞跃”,更是“标志着抒情小说在艺术上的成熟。”也就在这样一种背景上,他对沈从文展开了全面、深入而系统的研究。1985 年三联书店出版的《从边城走向世界》,则是这一研究的结晶。该著不仅是国内最早整体研究沈从文的专著,更是国内沈从文研究基本框架的奠基之作。这一著作不仅对沈从文的人生进行了应有的叙述,更对其创作历程进行了相应的概括;不仅对沈从文文学世界中都市与乡村的对立与互参进行了阐发,更对其艺术风格与表现手法进行了细致的分析;不仅对沈从文的小说进行了全面的把握,也对其散文给予了应有的重视。这部著作不仅是新时期以来沈从文文学史地位的“正名”之作,更是对既有文学史予以“重估”的代表之作;它不仅为沈从文热的出现做了理论上的启蒙与引导,更给新时期以来现代文学研究以深远的启示与影响。

1988 年,凌宇又推出了沈从文研究的新作《沈从文传》。这部著作是在《从边城走向世界》基础上丰富补充而成,它不仅更为完整全面地展示了沈从文的人生起伏和遭际阅历,也向读者敞开了沈从文内心世界的单纯与斑斓、澄明与幽深;它不仅将传主的人生经历与文学创作予以整体考量,更是将其放置在整个现代文学与现代社会多样生命形态中去进行观照;它不仅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真实具体、可感可知的传主形象,更是将沈从文的价值与意义推向了文化重建与生命重建的高度。非但如此,凌宇还不断地拓展着沈从文研究的新域,并创造了沈从文研究的一个又一个高标,给整个现代文学研究以新的引领。在《从苗汉文化与中西文化的撞击看沈从文》中,凌宇将自己的沈从文研究从文学史格局的重建推至了文化与生命的重建的层面。“国民性改造”可说是现代文学一以贯之的主题,沈从文1940 年代更是瞩目于“工具”、“经典”与“生命”和“民族”的改造与重建。从重造的资源的获取来看,文化地缘上的中——西,文化赓续上的现代——传统,无疑是两个最为基本的维度。但凌宇却在民族文化内部构成上见到了沈从文存在的独特价值。他以湘西地方史、沈从文苗族血缘及其在文学作品中的族属认同取向为基础,认为沈从文是现代文学史上罕见的具有自觉少数民族意识的作家。苗——汉文化冲突作为最活跃的因素,不仅在沈从文生命哲学的建构过程中有着独特的价值与意义,更在中西文化冲突碰撞的背景上,为现代文化提供了新的源泉,那就是汉族——少数民族文化碰撞中的融化与吸收。除此之外,《沈从文小说叙事模式及文化意蕴》(《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2 年第6 期)从叙事学上对沈从文叙事艺术的探索、《沈从文的生命观与西方现代心理学》(《南京大学学报》2002 年第2 期)从心理学层面对沈从文创作内涵的阐发、《沈从文创作的思想价值论》(《文学评论》2002 年第6期)从思想层面对沈从文创作价值的发掘、《论沈从文昆明时期的文学创作》(《中国文学研究》2006 年第1 期)对沈从文后期创作的探讨,不仅给沈从文研究以新的拓展,而且对现代文学研究学术生长点的生成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文学研究是在文学理论的指导与影响下,对文学作品及文学现象展开的科学研究。对于规律的探求,本质的执着,理论的倚重,极易让文学研究产生理性偏执的状况。同时,现代文学浓厚的启蒙倾向、政治色彩以及新时期以来的泛意识形态语境都容易让文学研究走向认知的歧路。“只有那种兼备极为发达的思想能力跟同样极为发达的美学感觉的人,才有可能做艺术作品的好的批评家。”凌宇就是如此,他的研究给人的是诗与真的融会,学理与人文的统一。

一般的研究文章,或是以深奥的理论让人震撼,或是以雄强的思辨使人折服,但多数却给人以审美疏离的遗憾。但阅读凌宇的研究文章,感受到的是诗性与学理互发的自由,是审美与知性同在的愉悦。他能以敏锐的艺术直觉直透文本,能对纷繁的文学现象以精准深刻的把握。在单个作品的解读中,他总是以作者的整个创作轨迹与文学史的发展脉络为基础,让人真切全面的把握该作品的价值与意义;在一个作家的批评中,他总能让人见到众多身影所形成的背景,见到同中之异,异中之同,见到面与点的结合,史与识的统一。对于观点的提出,认知的推进,他都是建立在对文学作品审美内涵与艺术个性贴心的领会之上,都是在对作者对象化的情感与生命的会心感悟的基础上得来。题材选择、人物塑造、意境营构、情节设置、结构处理、语言运用,创作方法、叙述模式等至为朴素的内容,始终在他的作品中处于中心地位。无论是对抒情小说发展轨迹的勾勒,还是《边城》叙事模式的描述;无论是沈从文创作的阐释,还是孙建忠小说的批评,文本始终是其出发点与立足点。文学风格上的个性,审美追求上的创新,生命体验的深涵始终是其关注的焦点。他给我们打开的是文学的斑斓图景、多样仪态;指引的是审美的通幽曲径,柳暗花明;呈现的是感性与理性的融汇互通,对象与主体的共荣互发。

文学研究并非是对作品的亦步亦趋,更不是附着于创作的唠叨饶舌,而是对于作品的美的敞亮,对于作品的再度创造。这就需要研究者除了有敏锐的艺术直觉、卓越的欣赏水平,同时还应具有高超的创造能力。凌宇的学术研究总能为瞩目生命的情怀而感动,为执著命运的探索而沉思,为追求艺术自由的创造而兴奋。正是因为这样一种感动与兴奋,让他的学术研究总能贯注着诗性的特质,葆有着活泼泼的生命。与此同时,他还能调动自我的心力与才情、想象与理性、感悟和思辨、意志与精神投入到对象之中,在动中法度上进行新的创造与重建。在《沈从文传》中,他不仅用全知的视角对沈从文的人生轨迹进行了形象再现,更以大胆而合理的想象,深邃而贴切的明慧潜入到了传主的内心世界,去捕捉他那微妙而丰富的心灵微澜,去把握他那复杂而斑斓的精神图景。在对沈从文离开湘西北上求学时思索的展示,对青岛海边孤独内心的敞开,对建国前夕精神错乱的描述……无不是作者在贴切对象时的创发。在《二三十年代乡土小说中的乡土意识》中,他对乡土小说家文学世界中过去的故乡、现实的故乡与未来的故乡予以勾勒后,更用乡土乐园——失乐园——重返乐园的图式对作家们的心灵世界进行了贴切形象的描述。在《是诗?是画——读汪曾祺的〈大淖记事〉》中,他会在十一子和巧云及锡匠们对矛盾处理的方式中有“那不是悲泣,不是绝望,它具有一种向上的自信,一种健康的力”,是“刚健的灵魂装在秀美的躯壳里……”的感悟。与此同时,他的创造力还表现在那文字的诗性,形态的多样。无论是长篇论文还是文学随笔,无论是问答访谈还是序跋点评,他的文字都如同琴键上跃动的优美乐曲,如同晤对历经人世的蔼然长者;让人感喟于技进入道的自由流畅,让人愉悦于发现的潋滟豁然,让人沉思于生命的复杂深沉。无论繁富还是单纯,他总能将感悟予以鲜活传达,能“以心契心,以诗传诗”。他解读废名小说文字处的空白时,认为它们“就像布在溪面上的一个个跳石,每个跳石之间,没有用木板架设的桥梁”;他品孙健忠的《醉乡》时,如同喝下“乡下人家酿的酽酽的‘包谷烧’”的设喻,读《五台山传奇》等如“掺着山泉水喝一碗江米酒”的取譬;他描绘沈从文小说中的意境时“让想象插着翅膀,带人进入神话般的境界,像海市蜃楼,又似雨后虹桥”的兴发文字,是诗,是画,给人的是真正的审美的愉悦,是对象与研究者,文本与研究文字之间的“情往以赠,兴来如答”。

当然,凌宇注重美的感悟与直觉,但却并非不借助方法与理论,他同样有着开阔的理论视域和与时俱进的研究理念。《沈从文的生命观与西方现代心理学》对心理学的融会、《沈从文小说叙事模式及文化意蕴》对叙事学的借用、《从苗汉文化与中西文化的撞击看沈从文》对文化人类学的吸纳、《沈从文小说的倾向性和艺术特色》对英美新批评派的参照,《符号——生命的虚妄与辉煌》对符号学的资鉴,无不是对方法与理论的绝佳运用。但他对这些方法的运用,绝非是呆板搬用、更非食洋不化,而是始终用自己的审美感悟将其融化,用诗性兴发赋予其生命。正如他在一次访谈中说过:“值得指出的是,是先有研究与批评对象的存在,而后才有研究与批评方法的出现,而不是相反。因此,任何批评与研究方法的产生,都是由特定的研究与批评对象本身的存在特征紧密相关的。漠视研究与批评对象存在特征,随意套用某一现存的研究与批评方法,无论这一方法理论如何高深,都不可能完成对研究对象的真正认知。”也就是说,文学研究方法的运用,涉及到研究对象的规定,更涉及到文学研究主体对方法的理解与把握的自由度与立足点。方法有方法的限度,理论有理论的盲点。文学研究之所以成为文学研究,是在对文学的本质与意义进行追问,更是对其中所具有的审美价值的激活,是在敞亮文学世界中的感人、感动、与感悟。文学研究根基是审美,而不是概念的抽象与理论的演绎;不是标新立异强出新说,而是对人生和社会的关怀。在《从边城走向世界》、《沈从文传》、《从苗汉文化与中西文化的撞击看沈从文》、《沈从文的生命观与西方现代心理学》、《符号——生命的虚妄与辉煌》等文章与著作中,他所敞开的不仅是对爱与美的发现与高扬,更是对现实生活与社会人文的关注,是探索文化重建资源的真诚深切,是对生命自由与社会关注的执著深沉。可以说,文学研究成了他才情的投注,也成了其人文关怀与生命思考的依托。

作为研究现代文学的著名学者,凌宇的文学研究并非停留于“现代”这一相对狭隘的畛域,而是在文献整理、当代文学批评与古典文学等领域都有着自我的探求与建树。

学问一途,自古有义理、考据与辞章的侧重,但对于一位杰出的学者来看,三者本为一体而无界限。文献资料整理属于“考据”值域,辨误求真、搜罗汇校,是扎实功夫,也是真切工夫。现代文学虽离当下不远,但文集整理编校的重要价值同样不可忽视。作为国内外著名的沈从文研究专家,凌宇在对沈从文的文学史地位的确立、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与思想内涵的发掘上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更对沈从文的相关创作文献的搜集、整理、考校等基础性工作做出了应有的贡献。首先,他选编了多种版本的沈从文作品集,对沈从文的广泛接受与传播做出了应有的努力。他先后选编了《沈从文小说选》、《沈从文散文选》(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 年版),《沈从文小说选(上、下)》、《沈从文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年出版),《沈从文选集》五卷本(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沈从文散文全编》(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 年版)等有关沈从文的作品集。其次,1981 年3月至1984 年11 月他和邵华强合作编选了《沈从文文集》(12 卷本)(广州花城出版社和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出版),该文集对沈从文作品收集数量之多,文体之备,都是前所未有的。文集出版后,获得了学界与读者的广泛好评。沈从文不仅对其研究做出了高度的评价,也对其编选工作做出了高度评价:“凌宇同志认真读过我大量作品,理解它们的成败得失,治学态度十分客观谨严,编选工作由他来做,我认为是非常合适的。”直到如今,该文集还有着极为广泛的影响。1993 年11 月,北岳文艺出版社启动了《沈从文全集》的出版项目,凌宇作为参与该项目的专家,具体负责了全集第11、12、16、17 卷的编辑工作,再次为沈从文文献的整理与出版做出了重要贡献。

“君子不器”。凌宇并未拘囿于现代文学的领域,而是在立足现代的同时,积极地拓展研究领域。现当代密切相关,将关注的目光由现代推至当代成了一种自然之事。但与一般研究者不同,凌宇将目光聚焦于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湖湘大地。无论是单篇的个案分析,还是整体的湘军扫描,他都能用简洁的话语概括其特点。他能透过外在表象见到他们文学风格的源与流,见到湖湘大地文脉的深泉不竭,见到楚人对生活热爱的炽烈、对生命追求的执著,以及楚人血液里永远无法抹去的浪漫因子。也正因此,他在对任光椿的《戊戌喋血记》、孙健忠的《醉乡》、蔡测海的《母船》、王开林的散文进行把握后,会由此而提出“文学湘军”的概念,更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掘他们的背后楚文化的内在基因。《重建楚文学的神话系统》无疑是凌宇当代文学研究的特出之文。在文章中,他凭借着诗人的敏锐,直觉到了湖南文学深远背景上的楚文化血脉。他在分析叶蔚林《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孙健忠的《舍巴日》、莫应丰的《死河的奇迹》、韩少功的《爸爸爸》、《归去来》、蔡测海《母船》、《古里——鼓里》、徐晓鹤的《院长和他的疯子们》、《野猪和人》等作品中所出现的类神话特征时指出,这不仅是一种文学风格的地域色彩,而是湖南作家楚人血液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浪漫因子。而这种独特精神与风骨的体现,有着外在原因的推动,“但却是民族文化——文学传统潜在优势的发现与自觉,并滋生出对民族文化背景和东方哲学意识的渴望,力图在此基础上,以平等的地位与世界文学对话”。正是这样一种认识,凌宇并没有停留在楚文学浪漫精神在上述文本上表征的爬梳,而是进一步深入发掘其深层的原因,并从中敞亮了其所具有的理性精神,“民族精神、人类精神和宇宙奥秘”。可以说,这种认识是文学批评的深入推进,更是文学发展与文化构建的当代反思。小处来看,是韩少功《文学的根》的呼应;大处着眼,则是“寻根文学”的理论推手,在当代文学研究与创作上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瑶先生师承朱自清、闻一多先生的治学精神,且是由古代文学专家转而进入现代文学领域,其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为现代文学研究以新的境界与格局,也给后学以潜移默化之影响。凌宇对古典名著《三国演义》的研究,虽说是某种越界,实则是王瑶学术精神的全面实践。凌宇选择《三国演义》作为“客串”古典文学研究的对象,单从这一选择来看,就表现出了文学史家的大气与自信。《三国演义》研究向来是名家辈出,成果众多。但在《符号—生命的的辉煌与虚妄:〈三国演义〉的文化意蕴》中,凌宇以宏大的眼光、丰厚的学养与深入的认知,对《三国演义》所蕴藏的伦理文化意蕴进行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发掘。他发掘了人谋——天数观在小说演示三国兴亡因果链中的地位,指出“人谋”虽在王朝兴衰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只不过是“天数预设的一环”,“人谋难胜天数,是蕴含于《三国演义》兴亡因果思辨的一个核心命题。”与此同时,他将嘉靖本的《三国演义》与毛宗岗的修订本予以比照,并从仁义的“本真与假借”、“范型与篡伪”、“抱中守一与义有去就”、“两全与两难”等方面论述了作品所深藏的复归儒家子学德本位的文化取向。非但如此,凌宇还透过历史的纷繁与芜杂,见到了儒家文化的成为“中国社会的主流文化,却是以自身的被改造——篡伪为代价的”悲剧,并由此会心于罗贯中“贯穿《三国演义》的文化忧患”。当然,凌宇关注的不仅是作品的解读,更是当下社会人文精神匮乏、伦理道德失范所引发的种种危机。也正因如此,他真诚而深切地思索着人文重建的可能与维度。但他在呼唤着现代理性烛照下新人格建立的同时,也警觉于传统文化自身的黑暗,更担心对传统文化的皮相理解或当下假借。那样,不仅无法建构新的人格,更无法给社会带来民主、自由与平等。

总之,凌宇文字背后的人文情怀殷殷可鉴,学术研究中的现实精神熠熠照人。而这不仅是五四精神的一脉相承,更是知识分子的终极关怀之所在!

〔1〕尹鸿、罗成琰.现代文学研究的第三代:走向成功与面临挑战〔J〕.文学评论,1988(4).

〔2〕沈从文.从文自传·我读一本小书的同时又读一本大书〔A〕.第13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3〕凌宇.中国现代抒情小说的发展轨迹及其人生内容的审美选择〔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3(2).

〔4〕凌宇.从苗汉文化与中西文化的撞击看沈从文〔J〕.文艺研究.1986(1).

〔5〕普列汉诺夫.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学理论〔A〕.文艺理论译丛〔J〕.1958(1),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6〕罗宗宇.立足现代,上下求索:凌宇先生访谈录〔J〕.文学界.2009(1).

〔7〕沈从文.沈从文选集·序言〔A〕.沈从文全集(第16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8〕凌宇.重建楚文学的神话系统〔A〕.上海文学.1986(6).

〔9〕凌宇.符号—生命的的辉煌与虚妄:《三国演义》的文化意蕴〔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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