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里的月亮

惠永臣

青稞里的月亮

惠永臣

寂静里

寂静来到白纸上。白纸压住内心的

喧哗。这夜也平白无故地

让一张白纸承担责任

这夜，坡地上的荒草

都倒向寂静

铺开一张白纸于双膝上

无可救药的秋风

总要把远处的霜雪按在纸上

寂静，就成了失眠的老鹰

白纸的天空

允许一只鹰和一只手同时飞翔

深秋里，信命的人

竭力在按宿命提供的线索

寻找诗意的爱情

纸上乾坤无边，念想里，正有一女子

借着月色，款款地走向

你诗里宽大的眠床......

寂静里，草原翻了翻身子

露出了一张白纸

无法预料的刀刃

青 杏

青杏尚小。繁茂的枝叶间，寂静

悄然繁殖。没有人从矮墙

探出头来，低矮的瓦屋是存在的

卧在土墙上的目光

也应该是存在的

青杏尚小。我和另一个人恰好经过

我们应该坐在树下

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说些、做些什么呢

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也没说

只是踮起脚尖，透过矮墙向院子里

望了望

应该有一个人，她站在瓦屋的门前

朝矮墙的方向望一眼

事实上，我们离开时

这里，只有树叶沙沙地在寂静里叫

只有青杏的青涩依然如故

我们离开

“在谁也无法取证的某个瞬间”

我们相继离开了

这里的寂静

荒 城

荒芜里有瘆人的安静。我们

像散落在夜空的星子

缥缈而深远。我们踩踏着荒草

走向更深的荒芜——

废墟里愈陷愈深的寂静

无法打破。“赐我悲悯的时光”陷落于荒芜与荒芜之间

命运被带在身边

我们不止一次听到，幽静的时光栖落在草木上

远天远地的含蓄的细语

“那蒙受过爱的瓷片”

无法摆脱继续破碎的命运

即便有人认领了其中的一片

即便经过时光的恩赐

“饱含记忆的嘴唇”

也无法亲吻到它们完整时

盛满月光的荡漾

我们继续前行。废墟继续荒芜

只有空空的寂静，可以暂时安慰

一个体内灌满风声的人

青稞里的月亮

多长时间了。你仍旧和草原睡在一起安静地如经卷里的露珠

我们经历了什么

我们的爱如此朴素

需要对你说什么呢

有草原在这里

说什么都显得多余。青稞里的月亮

酥油灯里的疼痛

我们都拥有

“太多的幸福，让你昏昏欲睡”

风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搅动

你体内的潮汐

其实，我们多么需要一场吹拂

草原这么大

草原的大，今夜是属于我们的

包括，泊在远处的海子

一棵草尖上眠着的火焰

一次长时间的拥抱......

◎惠永臣，七十年代生于甘肃。作品见《诗刊》《中国作家》《山东文学》《湖南文学》等。曾获甘肃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首届白银市凤凰文艺奖。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