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局长的“左右手”
2015-11-12黑丁
文_黑丁
铁路局长的“左右手”
文_黑丁
2014年12月26日,云南铁路局原局长闻清良(正厅级)在北京高级人民法院的二审法庭上,向法官发出惊世骇俗的一句质问,轰动了全国:“别人受贿三四千万都没判死刑,凭什么两千万就判我死刑?”
闻清良在二审法庭上坚称自己无罪,称“一审判决是在编故事,我没有收过一分钱”。按照闻清良的逻辑,他真的没有亲手拿过那么多钱,谁拿了钱谁有罪,所以他应该被判无罪。
那么那个有罪的人是谁呢?那个人叫钟华,老百姓的说法叫闻清良的情妇,官方的说法叫特定关系人。而在闻清良看来,这位太原理工大学的办公室副主任、钟副教授,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只手。
心照不宣
闻清良与钟华是在2006年6月,通过闻清良的弟弟介绍认识的。这一年,47岁的闻清良是手握列车运输审批大权的太原铁路局总调度长,41岁的钟华是太原理工大学副教授。两人的相识很有学术氛围:闻清良儿子到英国留学后,闻清良自己也想拿个在职研究生学历,为下一步的提拔做准备。而钟华是太原理工大学副教授,可以给闻清良提供专业上的建议和帮助。
2008年闻清良要写毕业论文了,平时手头上的那支笔,批惯了车皮条子,那可是一字万金,用这支笔去写学术论文,别说闻清良肚子里没那么多墨水,就是满腹锦绣文章,他也没空写啊。于是,一个电话招来了才貌双全的钟副教授。
又要帮助闻清良写毕业论文,又要旁听论文答辩,两人交往就多了起来。与那些付出之后动辄就要报酬的人不同,钟副教授只是默默地付出,没提任何条件。在闻清良交往的男男女女中,像钟华这样低调而似乎无欲无求的人,还是非常罕见的。
闻清良隐隐觉得钟华是能成大事的人,是醉死都不认半壶酒钱的那种。而他的妻子却是个遇到点芝麻大的事情都会吓得睡不着的女人。
闻清良在太原铁路局从运输处长、总调度长到副局长,手中掌握着运输计划的审批大权,自然就会有人想方设法给闻清良送钱。为此,妻子怕得要死,连连说:“孩子刚送到国外读书,咱俩都进去了,以后孩子咋办啊?”
老婆不敢收,而闻清良自己左手批了条子,如果有一个像钟华这样的女人死心塌地作为自己的右手收银子就好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收白不收。
2009年7月初的一天中午,闻清良第一次与钟华单独相约,来到太原国贸大厦三层餐厅吃饭。饭后闻清良说:“我开了个房,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钟华心照不宣地跟着闻清良进了房间,心照不宣地上了床,心照不宣地成了情人。
别说话,钱给她
2009年10月,闻清良主持整个太原铁路局的工作,权力一下子大了起来。中秋节前正当迎来送往的日子,钟华突然接到闻清良的电话:“你马上来丽华酒店一下。”
钟华放下手头工作,立即赶赴丽华酒店。在三个人的私密饭局中,钟华认识了一个姓张的煤炭公司老板,并互相留了电话。
在钟华来酒店之前,闻清良淡淡地对张老板说:“我跟一个叫钟华的朋友合作做点生意,你想办法帮她赚点钱。”
几天之后,张老板单独约钟华到迎泽宾馆的咖啡厅见面。落座之后,张老板开门见山就问:“能不能帮忙解决一点运力?”
钟华委婉地一笑,不置可否地说:“我试试吧。”
张老板一看有戏,连忙说:“如果办成,每吨按10块钱给你提成,或者走一列车皮,给你提成5万。”
随后与闻清良约会时,钟华把张老板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闻清良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随后,钟华把张老板所发的11月份运煤计划的列数、始发站、终点站等内容,通过短信转到了闻清良的手机上。这个月,张老板与钟华“首次合作”,运力就增加了一倍以上。
铁路的运力是固定的,给张老板运得多,别人的运量就会减少,就相当于通过钟华这只手,从别人的锅里多捞几口饭吃。
12月初,张老板约钟华在迎泽宾馆咖啡厅相见,递给钟华一个纸袋,钟华拿回家打开一看,里面是60万元现金。
此后的合作已然驾轻就熟,但这种“合作”仅仅不到4个月就宣告结束,因为2010年4月闻清良调离了太原,担任昆明铁路局长。至此,张老板共送给钟华150万元。
闻清良调任昆明铁路局长后,张老板又送给闻清良一套昆明的房子,外加30万元现金。至于这个钱干什么用,张老板根本没说,闻清良也没问。
闻清良一手批条子、钟华一手拿钱的场景,在太原的各大高档酒店茶座中出现过很多次,只是钟华的身份时隐时现经常变换,甚至连姓名都改了。
太原一个煤炭公司的郭老板是闻清良的老熟人了,2009年8月,郭老板约闻清良在太原国贸大厦五楼茶座见面商谈运力的时候,与闻清良同来的还有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
闻清良介绍说:“这位是小周,铁道部的家属,她可以帮你解决运力。你们互相留一下电话号码吧。我还有个会,马上走,你俩聊吧。”说完起身就走,留下了郭老板和铁道部家属小周。郭老板介绍了公司的情况,并说:“车皮总是不够,要是我们公司的运量能增加到每月25列到30列左右,就能满足需求。”
“运力方面我肯定能帮忙,但具体能解决多少列,要看情况再说。”小周说。
“那我按照一列3.5万给你怎么样?”郭老板问。
“可以。”小周仿佛很好说话,并没有讨价还价。但当郭老板要跟小周签订一个合同的时候,被对方一口拒绝。
这个小周当然就是钟华,谈完后钟华把郭老板每列给3.5万元好处费的事情一一说明,闻清良只是“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钟华说:“郭老板每次打电话都喊我小周,以后你把我介绍给别人,就这么叫吧,免得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俩的关系。”
见钟华如此上道,闻清良欣喜不已,但他依然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从2009年10月到2010年1月,钟华从郭老板手里拿了200多万元。
放手大干
经过两次磨炼,闻清良对钟华的能力和忠诚越来越信任。2010年1月,当山西一家煤炭公司的任总来找闻清良帮忙买煤运煤的时候,闻清良随手给他一个电话号码说:“你去找这个姓周的人,她能给你办。”
这个任老板马上打电话给钟华问:“是周总吗?”
钟华一听称呼就知道是闻清良让打来的,对方约请在政协礼堂见面,钟华立即答应下来。见面后,钟华对任老板说:“我叫周丽君,做点煤炭生意,您以后叫我小周就行。”
财大气粗的任老板说话直来直去:“我找您就是请您想办法多购点混煤发电用,从晋西北运到晋南。”
尽管事先并未和闻清良联系,但钟华知道这都是闻安排好的,所以她爽快地答应下来之后,与任老板约定,对方发一列车皮,给周5万元好处费。
事后钟华就向闻清良作了汇报,闻清良说:“我已经跟焦煤集团一位副总打过招呼,你让任老板直接找那位副总联系办理即可。”随后,任老板见到了焦煤集团的那位副总。
这个任老板可谓财大气粗,他只管按照走车皮的数量给钱,至于买煤和运煤问题是怎么解决的,他竟然一概不知道。直到交给钟华1400多万元之后,随着2010年4月闻清良的调离,任老板跟钟华的这层关系慢慢变淡,供煤量明显减少。到2011年春节之后,任老板才想起来找手下的人去焦煤集团询问原因,焦煤集团的人说:“煤有的是,运输跟不上,一切都是白搭。”这时候任老板才恍然大悟,原来运力和煤源是两个概念啊。
实际上,在2010年4月闻清良调往云南担任昆明铁路局长之后,依然帮着任老板协调运力。从2010年2月到2011年2月,整整一年的时间,任老板总计买了280多列车皮的煤炭,共给了钟华1455万元现金。
闻清良在法庭上
质问法庭?
2011年8月16日,闻清良被宣布免职。经过两年的缜密侦查和公开审理过程,2014年8月20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闻清良涉嫌受贿案进行宣判,法院一审以犯受贿罪判处闻清良死刑,缓期2年执行。钟华则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在一审认定的2000余万受贿款中,法院认定闻清良有3起是单独受贿,还有3起共计1800多万元是伙同情妇钟华一起受贿,行贿者均是山西当地从事煤炭相关产业的企业老板。
一审判决后,闻清良和钟华都觉得判得太重,双双提起了上诉。闻清良在法庭上坚称自己没有受贿,否认了全部指控,称一审判决是在编故事。他的律师也做了无罪辩护。
2014年12月26日,在北京高级人民法院的二审法庭上,闻清良向法官发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质问轰动了全国:“别人受贿三四千万都没判死刑,凭什么两千万就判我死刑?”
闻清良受贿2000多万元只判了个死缓,竟然在法庭上公然叫屈,不知道闻清良是真委屈,还是真法盲。这其实是闻清良意识里的深层和根本问题:他受贿的时候是跟别人攀比谁贪得更多更有技巧,所以他找了个帮他收钱的左右手钟华,想以此脱罪。脱罪不成又不想自认倒霉,在刑期的衡量上,他还要攀比那些比自己更贪的贪官!闻清良的这本账就是这么一个逻辑。
2015年1月31日,从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传来消息,法院驳回上诉,维持了判处闻清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