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名称的历史演变
2015-11-09罗雪梅
罗雪梅
摘 要:历史文献中对丝绸之路的称呼形色各异,并随近现代历史地理学界的研究而转变,形成地理-经济-文化-政治的时序概念历史演变。
关键词:丝绸之路;名称;历史演变
“丝绸之路”这一概念是个舶来品,自德国学者李希霍芬于19世纪70年代提出后,渐渐为学界和大众所接受而成为当代使用频率最高的丝路名称。但是,历史上的丝路概念与我们现在认为的丝路概念有很大区别,而且在不断地演变之中。近年,随着国家提出“一带一路”的战略,“丝绸之路”的相关研究随之活跃。因而,准确理解当下的“丝绸之路”,把握其具体内涵即为研究者当务之急。故本文旨在通过梳理古代中国、近代中外历史地理学界对丝绸之路的不同定义,综述对“丝绸之路”这一名称的相关争议,探寻丝路概念的历史变迁。
一、古代文献中对丝绸之路的称呼
1.西北通道
中西交通道路早已存在,但有文献明确记载的则是汉武帝时张骞两次奉命出使西域,司马迁《史记·大宛传列》称之为“凿空”,意为开通西域之道路,认为“骞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汉书》也记载了相关情况,并将以张骞通西域为标志开通的一条出陇西、经匈奴、西至大宛、康居、大月氏的中西交通道路,称为“西域道”“外国道”“空道”和“孔道”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概括性的称呼,如“西路”“西域之道”“朝贡之路”“朝贡道”“贡道”“诸藩贡道”“西域贡道”。《汉书》和并某路段名称还有“汉道”“罽宾(今阿富汗东境巴基斯坦界上)、乌弋山离(地处今伊朗高原东部)道”“大月氏道”“大宛道”“康居道”和“陇道”“河西道”“焉耆北道”“西州道路”“大秦道”之分;《魏略》有三道之分,名称有“南道”“中道”“新道”“北新道”;《魏书》载四道;《宋书》有“东道”;《隋书》记载有“灵州道”“朔州道”“伊吾路”“高昌路”等;《北史》《新唐书》中有“白龙堆路”“碛路”、“大碛道”“云中道”“回鹘道”;《明史》载“阿端”贡道;《清史稿》有“哈萨克道”“中亚细亚道”的记录;此外还有“正道”、“间道”等称。
2.西南通道
蜀国通往身毒、大夏的道路称为“身毒国道”“大夏道”。自中国入缅甸有多条路线,“尝谓入缅有三道,一由天部马,一由骠甸,一由阿郭地界,俱会缅之江头城”(《元史·外夷传列三》);入印度的称“天竺道”。西域诸国通往中国西南地区有大秦“水道”;安南(越南)入内地的通道为“安南贡道”或“贡路”;南掌(老挝)入内地的通道称“贡道”“传教通商孔道”。此外,文献中多载境内边陲要道,如中原通往云南地区的道路叫做“邛道”“夜郎道”;中原地区通往西南地区的称“陈仓道”“子午道”“斜谷道”“景谷道”“旌牛道”“安上道”和“西南夷道”“新道”等;通往云南的叫“滇道”“五尺道”和“南路”“北路”“戎州路/南溪路/石门路”、“巂州路”“安南路”、“会通路”“步头路”“清溪关路”等。
3.海上通道
海上通道形成的时间不一定晚于西北通道和西南通道,但古代文献对中西海上通道的记载确实要比西北通道和西南通道晚一些,且多集中出现在宋以后。如东北向通往朝鲜半岛、日本等地的有:《宋史》所载中国通往朝鲜的高丽海道;《辽史》载宋至辽的海道;《元史》载耽罗(今韩国济州岛)等处出发通往日本和南宋的耽罗海道;中国经高丽至日本的海道;朝鲜至中国的“朝鲜贡道”“陆上贡道”(也指朝鲜贡道),日本等国入中国的“西海路贡道”“南海路贡道”。此外,还有“径路”“日本道”“新罗道”“朝贡道”“营州道”“契丹道”“安东道”“渤海道”及“辽西道”和“沧海道”等称。东南海港与西南海域各国之间的通道,有:占城(今越南境内)到真腊(今柬埔寨境内)的海道;层檀国(古代东非沿岸的桑给巴尔)到广州的层檀国海道;撒马尔罕到中国的撒马尔罕海道;泰国到中原的暹罗贡道;苏禄(今菲律宾西南群岛)到中原的苏禄贡道,中国通向海外诸国的道路称“广州通海夷道”等。
涉及古代中国域外交通的文献可谓汗牛充栋,兹仅罗列了部分,虽未尽述其详委,但已可窥探一二。现将其归纳为如下几类命名:
1.据国名或地理方位命名。如高昌路、伊吾路、汉道、大宛道、康居道、大夏道、灵州道、陈仓道、西路、西域道、北道、南道、中道等。
2.按道路的性质作用命名。如孔道、空道、贡道、朝贡之路、传教通商孔道、正道、间道等。
3.按道路的自然环境特点命名。如海道、碛道、山道、山路、水道、海路等。
4.以国名或地理方位、道路作用性质、自然环境特点中两项的组合形式命名。如朝鲜贡道、耽罗海道、安南贡道、西域贡道等。
作为古代中国与西方国家进行经济文化交流的大动脉,其内容丰富、用途甚广。其既是中西贸易的商路,也是周边四夷和诸睦邻国朝贡之路;既是中原政权用兵西域的征服之路,也是宗教文化的交流传播、文人骚客的观光旅游之路;还是流民罪犯的贬斥逃亡之路。
因此,中国自古以来对域外通道,除了按地理方位、国名或道路自然环境特点等比较朴实的参照外,也多因时因地而异,或因人因事而异来命名,几乎没有比较一致的称呼,更没有像现代“丝绸之路”一样给予某个赋予特殊含义的词。
二、近代以来对丝绸之路的称呼
“丝绸之路”一词最早系德国历史地理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在其《中国》一书中提出。他将古代中国通向今中亚地区以及中国与印度之间的以丝绸贸易为媒介的道路称作丝绸之路。后来德国学者赫尔曼在其著作《中国与叙利亚之间的古丝绸之路》和《从中国到罗马的丝绸之路》中将其意义延伸,将中国经中亚到欧洲非洲等丝绸所到之处的道路称为丝绸之路。这一观点渐渐为西欧汉学家所接受。
而“丝绸之路”走出书斋,面向大众,则得益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的于1987-1997年间实施的“丝绸之路: 对话之路综合考察”活动。参加该项考察活动的专家对项目名称有过激烈的讨论。有些人认为香料和陶瓷一度成为丝路贸易中的大宗,因而建议称其为 “香料之路”或“陶瓷之路”乃至“玉石之路”“蜀布之路”“珍宝之路”等等。但古代中西方之间的交流不仅限于物质商品,还有宗教文化等,这条道路的名称势必要能体现东西方之间经济文化交流的丰富内涵。
古代外国往往称中国为“支那”或“赛里斯”、“赛里古姆(Sericum)”,而赛里古姆即意为丝国。[4]在古代外国人眼中,中国即为一个产丝之国。而事实上古代中国除了养蚕缫丝,农业等其他部门也很发达,在中西贸易中除了丝绸,也还有其他很多产品,但外国何独以丝国命之?
首先,丝绸做工精美、用途广,欧洲人特别是罗马人对丝绸尤为追捧,其需求量特别大,丝绸也几乎成为贵族身份地位的象征。
其次,中国率先掌握且很长一段时间是养蚕缫丝技术的“垄断国”,正如法国人吕斯·布尔努瓦所著《丝绸之路》(耿升译)认为的那样:“早在那亚洪水之前的四个世纪的时代,中国传说中的帝王皇帝的正宫娘娘嫘祖就发明了养蚕缫丝的主要操作技术”,而且这项技术的的秘密一直保持了数世纪之久,“甚至当‘赛斯里绢纱’成为罗马官宦之家必不可少的生活品时,罗马贵族和学者们仍不知道丝绸是如何制造的。”“除了炼丹术外,世界上任何一种机密都没能够保持如此之久而不被泄露。”求得丝绸,唯有从中国购买,别无他法。
即使丝绸并不一定在每一时期的中西交流中都是贸易大宗,也不一定是每一条中西商道的主要交易商品,但丝绸作为独特的中国文化代表,其浓厚的中国特色和极强的代表性是其他商品所不具备的。丝绸因而成为外人眼中的极具代表性的中国印象,其地位无可替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终定名“丝绸之路”,也是世界各地顶尖丝路学者对这一特殊寓意的认同。目前对丝绸之路的研究也囊括了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的方方面面。“丝绸之路”已经不再是某一条道路或某种商品交换的专称,而是历史上动态变化的各条道路与各种贸易、贡赐、宗教文化交流活动组成的不可分割的共同体,是跨越国界的海陆并包的各类道路的总和。因此,丝路成为古代东西方各种交流途径的统称,指代东西方交流通道的一种文化符号,被视为“东西文明的桥梁、世界主要文化的母胎、贯通亚非大陆的大动脉”和“新亚欧大陆桥”。
以李希霍芬“丝绸之路”为滥觞,不少学者试图给丝绸之路穿新衣、定新名,意在突破丝绸之路的传统模式,开拓研究视阈。
总之,丝绸之路是一个大的文化概念,其宏观性约与“中西交通史”相似,地域范围略小于中西交通史。丝绸之路研究作为中西交通史、中外史地研究的重要内容,始终没能出现一个具有能宏观指代意义的概念。而“丝绸之路”一词含义的由小渐大,成为可以指代古代中国与异质文化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友好交流的宏观代词,正填补了这一空缺。
作者单位:四川师范大学